月信居然迟了,难道她已经身怀喜讯?
盘云姿不敢相信会有如此好运,嫁给他不过短短时日,便能得到上天的恩赐?
她一直隐瞒着他这件事,能拖一天是一天,直到可以完全确定为止。她并非不愿与他分享喜悦,而是怕高兴得过早,空双喜一场。
现在,舒泽几乎不回贝勒府,每日下了朝,只在山间别业留宿。
她喜欢这些跟他宁静相处的时光,无事的下午,他们便会携手在林间散步,看着枫叶渐渐染红,感觉秋天无声降临,空气越发清爽。
假如这世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没什么满人、汉人,没什么国仇家恨,没有必须保守的秘密……那该有多好。
每一次,她依在他身侧,午后金斜的阳光倾洒在四周,听着远处寺庙传来的钟声:尘袅便弥漫起一种甜蜜却辛酸的滋味。
她不知道这样的幸福还能持续多久,毕竟纸是包不住火的,她亦不能忘记对义父的承诺。
每想到这些事,她总是忍不住泪光盈盈。
「怎么了?」舒泽察觉到她复杂的心事,担心地问。
「沙子进了我的眼睛……」她如此回答。
「你总这么说。」他明白她心里藏有秘密,却从不强迫她说出,只是以衣袖擦拭她的眼角。
她想道出实话,但人总有身不由己的无奈,这一刻,她感到无助悲戚。
「舒泽,为什么我总听见远处有钟声?」她轻声问,「这附近有寺庙吗?」
「好像那边的山头有座观音庙。」
「观音?」听说观音能送子,是真的吗?她顿时来了兴致,「咱们去瞧瞧如何?」
「你想去?」舒泽倒是副无所谓的模样,「我看算了吧,纯属耽搁工夫。」
「为什么?」盘云姿倒对他的反应感到奇怪。
「有什么好拜的?世上真有观音吗?」他耸耸肩,彷佛不屑。
「你不信观音?」这更让她稀奇了。
「呵,我不信神拂。」他笑着坦言。
她一怔,「你只信满州人自己的神吗?」
「不,任何神佛我都不信。」他的言语颇为自豪,「我也不相信人生会有来世,只觉得人就像这树叶,或者沙尘,一旦殡灭,就再无所有。」
这样的观念倒让她诧异。
「可你既然不信神佛,为何要读佛经?」她不解。
「读佛经只是为了了解其中的处事道理,增长见闻而已,」舒泽轻笑,「并不代表我信佛。这些年来,我上阵杀敌,从不烧香祈祷,可照样凯旋而归。相反,一些将士求天告地,却输得很惨,你说,世上真有神佛吗?」
呵,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这般不惧鬼神的勇气亦让她叹服。
「可我……」盘云姿抿着唇,「还是想去拜拜……」
「小云儿,你可真迷信!」他调侃地戳戳她的脑门。
「我也不知这世上是否真有观音,即使有,她是否真能助我……」她无奈摇摇头,「可是我仍然想去拜拜,只求心安。有时候信仰只是一种藉口,在万般无助的时候,能让人度过漫漫长夜……」
舒泽凝眸,似乎被她的说法感动了。
他明白,这个纤弱的女子怀揣着难以负荷的秘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帮助她,让她可以卸下重担。
假如他们还是主仆关系,或许他可以当一个说客,劝她向多尔衮投诚……可现在,他是她的爱侣,害怕自己说错一个字,就会破坏这甜蜜的时光。
他亦希望这样平静的日子,能多一天是一天,等到他们的感情根深蒂固,再一起来面对风雨满楼的局面……
「泽,你陪我去吧。」她忽然撒娇似的说,‘就去上一炷香,之后咱们就回来好吗?」
「好,「他爽快地点头,「虽然我不信神佛,但凡是你喜欢做的事,我一定陪你。」
她不由得笑了,指尖的热度传入他的掌心,悬浮的心情亦稍稍安定。
在这兵荒马乱的岁月里,惟独他,能让自己暂时忘掉仓惶, 仿佛回到儿时的无忧无虑。
「泽,」忽然之间,她决定对他道出心中的隐秘,虽然这不是她最大的秘密,但她想让他高兴一下,「明儿个你入宫的时候,能不能请个御医回来?」
「你哪里不舒服吗?」他顿时惊慌失色,担忧的打量着她。
「我……」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呢喃道:「月信迟了……」
「月信?」鲁莽的他完全不解,「是什么?」
「就是……」天啊,叫她该如何解释?羞死人了。「假如怀有身孕的话,那个就会迟……」
「身孕?」这一回他听懂了,怔愣之后一把将她抱起,兴奋地大叫起来,「真的吗?云儿,你没骗我?」
她怎么会骗他?只希望上苍不要戏弄他们,让这场欢喜化为乌有……
踏入太后的寝宫,玉福晋头一次这样沉默。
从前无论跟舒泽发生再大的争执,她都不会这样失魂落魄,不会如此无言地怔怔坐到椅边,绞着手帕,咬唇不语。
「玉儿,你怎么了?」太后正在梳妆,发现了她的异样,关切地问。
「舒泽……真的爱上她了……」玉福晋语音哽咽,泪珠子顺着脸庞滑下来。
「那丫头?」太后侧眸,不以为然,「男人嘛,谁不是朝三暮四,日久又会遇到新欢!但谁也动不了你正室的地位,你怕什么?」
「不……姑姑,你不知道……」她该怎么说出口,自己还是处子之身,「总之这次不一样,那丫头在舒泽的心中绝不是我能比的了。」
「那丫头哪有你美啊,」太后笑道,「我的玉儿倾国倾城,无数满蒙才俊都拜倒在你的裙下,舒泽只是一时冷落了你,总回头的。「
「姑姑不知道那丫头的手段,虽然其貌不扬,可我终究不是她的对手……」
虽然她不明白舒泽爱盘云姿什么,但好几次,她偷偷来到香山,跟在两人身后悄悄窥视,却见那一颦一笑、举手投足皆是爱侣的模样,有着她不敢想像的默契。
「姑姑没听说舒泽进宫请了御医吗?」一切她都能忍受,本以为丈夫迟早会回到自己身边,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再也坐不住了。
「哦,是说那丫头怀孕的事吧,」太后仿佛早有耳闻,依旧镇定如常,「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玉福晋刷地站起身,难以置信,「姑姑觉得这是寻常事?」
「跟舒泽同龄的几个贝勒,孩子都能拉弓射箭,惟独他连一男半女都没有,你又不肯生,难道还不许他们爱新觉罗家开枝散叶啊?」太后淡笑。
「我不是不想生,而是……」她该怎样启齿,所为倾国倾城的美貌,却无法让十多年的丈夫动情……
「姑姑,什么都别说了,倘若她真的产下男婴,便是继承爵位的世子,到时我该怎么办?」
「担什么心啊?」爪后从容答道,「姑姑承诺你,她的孩子绝不可能成为世子。」
「为什么?如今王爷已经让佟佳氏收她为义女,抬了旗,又是正式册封的侧福晋,怎么不能当世子?」
「本宫说不是,就一定不是,」太后轻哼,「她们母子还不知能活到几时呢?世子?作梦吧!」
「姑姑这话是什么意思?」玉稍晋越发错愕。
「什么意思你先甭管,总之不要操心。」
「不,姑姑若不告诉玉儿,玉儿会寝食难安」她索性跪下,迫切打探其中秘密。
「好好好,本宫就对你说了,不过不要传扬出去,那是死罪!」太后无奈地叹道。
「死罪?」什么事这样严重?
「你可知道那丫头是什么身份?」
「不就是一个普通的汉女吗?」玉福晋一怔。
「呵,」太后神秘一笑,「她的身份就是她日后的致命所在,也是当下王爷允许舒泽纳她为妾的原因……」
玉福晋瞪大眼睛,越听越惊讶,久久无法回神。
御医已经确诊,她是怀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舒泽恨不得把整个京城的东西都搬到这别业来,并特意派了雪倩前来伺候,日夜守护,生怕她出了任何意外。
「恭喜云福晋,贺喜云福晋——」雪倩机灵嘴甜,再也不肯直接叫她的名字,前呼后拥地服侍着她,仿佛她真的像王妃一般尊贵。
「福晋,贝勒爷说了,能不下地尽量不让你下地,」雪倩道,「怀孕头三个月是关键,当心有个闪失。」
「云福晋,贝勒爷说了,看书伤神,你要是闷得慌,就让奴婢念给你听。若想听曲,就让丝竹班子隔着门帘远远地吹奏,既能解闷,也不至太吵。」雪倩又道。
「福晋,这是话梅、瓜子,还有葡萄干,贝勒爷说了,想吃什么尽管吩咐我去买,若京里没有,他会派人快马加鞭从外地运来!」
盘云姿坐在床榻上,虽然行动不能自由,耳边尽是这些絮絮叨叨的话语,可她却觉得这仿佛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舒泽对她的宠溺,仿佛溢满的碧池之水,让她看见春日的明媚。
然而她的身子却一天比一天糟糕,总觉得疲倦想睡,却屡屡在梦中惊醒,四肢无力之极。
怀孕的人都是这样吗?就算受到如此周密的照顾也依然万股不适?
闻着屋里的熏香,她有些许的恍神。
「今天感觉如何?」舒泽早早下了朝,头一件事便是感到她的床榻前,再多的公务也要坐她身畔完成,否则他会魂不守舍。
「还好……」每一次他如此问,她就如此答。
虽然周身都不舒服,但她不忍心让他担心。
「我怎么觉得你手脚冰凉啊?」舒泽摸摸她的额头,狐疑道,「这屋里熏的是什么香?」
「回贝勒爷,」雪倩回答,「是从岱嬷嬷那儿取来的,说是产自西域,能凝神定气,对孕妇最好了。」
「把这香掐了,」舒泽警惕地道,「以后别弄这些奇奇怪挂的东西,若非御医许可,都挪得远远的。」
「你啊,别这么紧张,」盘云姿莞尔,「岱嬷嬷总不至于害我吧?」
「她跟福晋是一伙的……」舒泽低声说,「我怕万一……」
「别把人想得这么坏,」虽然玉福晋骄纵善妒,但她一直觉得她不是心地歹毒的女子,「就算真有人算计我,我也一定可以撑过去。」
「什么?」舒泽一怔。
「泽,我这样爱你,这样爱这个孩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撑过去,让他平平安安地长大,不让你担心。」凑到他耳边,她轻声呢喃。
的确,她相信自己的意志,无论前路如何坎坷,她亦有能力支撑……
他收敛笑容,轻轻搂住她的腰,自然而然的轻吻她的发鬓。
一旁的雪倩见状,连忙知趣地退出屋外,并将帘子垂下。
「泽,不要……」每次他吻她,都会让她纤细的身子激颤不已,「会伤了孩子……」
「有时候,我真讨厌这个碍事的孩子,」舒泽一边继续亲吻,一边打趣道,「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宁可不要他……」
「唔……」她忽然发出一声低吟,额前冒出一滴冷汗。
「怎么了?」他连忙住手,担忧地看她,「是不是我太莽撞,弄疼你了?」
不知为何,她感到腹中隐隐作痛。
「你啊,说孩子的坏话,他不高兴了。」努力微笑,不想小题大做。
「儿子,你不高兴了吗?」舒泽玩闹般的扶着她的小腹,用跟孩子说话的口吻,「等你出来以后跟阿玛闹吧,别折腾你额娘!」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如果是女儿呢?」
她前一刻还有力气与他说笑,但后一刻忽然支撑不住,整个儿软软地向后倒去。
「云儿,你怎么了?」舒泽大惊,手中无意中触碰到床单,却发现有什么湿漉黏滑的东西沾到手上。
他定睛一看,却是整片鲜红,自她的体下蜿蜒流淌而出!
「云儿!云儿!」
她听见他在大声地唤她,然而她此刻已经疼得无力应对,整个人迷迷糊糊昏厥过去。
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作了一连串迷乱的梦。
她梦见了许多长年不敢面对的东西,比如火烧的竹楼,自缢的母亲,还有被杀的父亲……
这世上的孩子,大概很少像她这样,亲眼目睹了父母的死亡,在无知的年纪,便触碰到鲜血,抚摸过尸体。
如今,在病痛的边缘,旧梦回到了她的眼前。她听说人在弥留之际,会回忆起前尘往事,所以她也快要死了吗?
「云儿!云儿!」
她依然听见舒泽的声音,遥远而模糊,仿佛从大河的彼岸传来。
她感到自己仿佛站在淡水之滨,四周雾茫一片,不知何去何从,然而他的声音,却像是指路的南星,在天空中闪耀。
她很努力、很努力地挪动着步子,想往声音的来源走去,可她是这样的虚弱无力,且脚下本来平坦的草地忽然化为湖泊。
「舒泽……舒泽……」在感到自己就要沉到湖底的时候,她大声的呼唤他的名字,一字一句,至少要让自己听得清楚。
或许就是这个名字给了她力量,忽然黑暗像羽毛一般散落,她睁开眼睛,看见床前绿色的纱帘,仿佛雪化后看到了绿叶。
「云儿!」一双臂膀将她紧紧地抱起,颤抖的声音里逸出惊喜,「你醒了?你醒了?」
她唇间嗫嚅着,吃力地伸起手来,轻抚他的脸,「我……怎么了?」
「你……」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说:「病了。」
「孩子——」她这才意识到,昏迷之前似乎感到剧烈的腹痛,还有那片狰狞的鲜血,「我们的孩子呢?」
「他没事,」舒泽的眼泪流淌下来,滴在她的脸庞上,「御医说他没事。」
「真的?」她难以置信。
「御医说很不可思议,不过你撑过去了。云儿,还记得吗?你说过的,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撑过去,不让我担心。」他重复着她的话语。
「呵……」她吁出一口气,绽露微笑,「的确,泽,我不会让你担心的。」
他哽咽无言,只是抱着她,胸背起伏,慢慢平复心境。
盘云姿看着这屋子,劫后余生,让她发现这里似乎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泽,这些是什么?」她望见屋粱上,有许多黄色的纸条垂挂而下,像片片的落叶。
「这些……」舒泽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蒙上她的眼睛,「不要看,我一会儿叫人收拾掉。」
「到底是什么?」她抽开他的手,仔细一瞧,心下不由得大大诧异,「这些是……符?」
「嗯。」他尴尬的承认。
「挂这个干么?」
「你病了,道士说,这能让你尽快好起来。」他终于道出实情。
「你向道士求符?」盘云姿瞠目,「你不是不信神佛的吗?」
「我是不信……」他抿了下唇,「可是只要能让你好起来,我不惜求助任何事物,哪怕神佛。」
天啊,为了她,他居然可以转变目己的信念,这对于一个骄傲的男子来说,是多么艰难的事……
「假如神佛因为我从前的不敬,而迁怒于你,我希望把一切罪责都加诸在我头上,」他凝视着她,缓缓道,「只要你一切平安。」
他真是爱惨了她……假如世上真有爱情,他对她的感情便是明证,这一刻,她决定,要倾尽毕生好好报答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依在他的肩头,她感到昨日的自己已经死玄,那个瑶寨的女孩,那个大顺朝的公主,统统不复存在,从此以后,她只想做他的妻子。
旗装的女子坐在灯下,托腮出神之间,忽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砰的一声将门踢开。
「你来了?」玉确晋抬头,涩笑道,「我就知道,这几天你会来。」
她本想说「回来」,可现在这里几乎不再是他的家了,所以她只能说「来」。
「既然你知道,我就不必言明原因了,」舒泽怒意难掩,摆明了是来兴师问罪的,「你自己干过什么事,最好自己说出来!」
「听宫里的人说,这些日子御医忙进忙出的,全围着你的别业转,就连摄政王也很关心此事。」玉福晋缓缓说着,」看来她是好转了,否则你早就拿剑刺死我了,还会让我开口解释吗?」
「我一直以为,跟我青梅竹马长大的女孩,至少还有几分善良,」舒泽凝眉,深沉的目光投向她,「没想到竟是如此蛇蝎心肠。你到底是如何下毒的,说!」
「很简单,雪倩托岱嬷嬷置办的东西,都会先搁在府里,我便在顺道往话梅里放了些堕胎药。」她坦言不讳。
「你……」舒泽真想一把掐住她的喉咙,但碍于多年的感情,始终没狠心的下手。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恨死我了,但我若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会相信吗?」玉福晋敛色道。
「为了我好?」舒泽只觉得荒唐,「杀死我至爱的人,是为了我好?」
「现在孩子没有出世,打掉他还来得及,」她忽然流露恳切之词,「反正他们母子迟早是要死的,你希望月己的孩子出世以后才被杀?那会比现在更伤心!」
「谁说他们母子会被杀?」舒泽怒不可遏,迫近一步,「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王爷和太后都是这样打算的,一旦从她手中得到藏宝图,破解了其中秘密,就……」她有些哽咽,这一切连她都觉得残忍。
「胡说——」舒泽摇头,难以置信,「王爷答应过我……」
「你以为他不会骗你?」玉福晋一脸焦急,「舒泽,你若执迷不悟;,对盘云姿懂了真情,到时候恐怕连你都……」
「我不会让他们碰云姿,哪怕不要我这条命!」这刻,他打定了主意,收起所有心慌意乱,因为害怕只是徒然。「大不了鱼死网破……」
「你疯了!」玉福晋起身,「我冒死告诉你真相,你怎么能……」
「玉儿一一」这是第一次,他这样轻柔地唤她,「你也早点离开吧!」
「你说什么?」玉福晋一怔,全身激颤,「走?我能去哪?你要我去哪里?」
「回科尔沁,」他笃定道,「我会写下休书,放你自由。」
「你休想!」玉福晋气得跺足,「我一日是你的妻子,终生是你的妻子,你休想甩掉我!」
「可你从来不是我真正的妻子……「他忽然有所感叹,「从前我以为是因为哥哥的缘故,让我恨所有的蒙古人,所以无法碰你,可自从遇到云姿,即使知道她的身份,我也想要她,那时我才知道,从前的一切只是借口,我只是不爱你而已。「
他说什么?她忍耐了这么多年,等了他这么多年,居然就换来这样一句话?
「我哪里比不上盘云姿?」她豆大的泪水流淌下来,「没她漂亮?不如她待你好?舒泽,你告诉我,我一定改……」
呵,他该怎么跟她解释?世上一切皆可强求,惟有感情无法种花得花、种果得果。
「本想就这样继续下去,怀着对蒙古人的恨意,把你我都拖入地狱,你不快乐,我也陪着你不快乐……」他喃喃道,「但自从遇见她,我才发现,原来自己浪费了这许多人间时光。玉儿,我对不起你,道歉,并不是因为我爱上了云姿,而是耽误了你这么多年。」
她一怔,错愕地抬眸看他。
「玉儿,你没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她,除了这扇大门,你依然是科尔沁倾国倾城的公主,无数满蒙才俊拜倒在你的裙下,你大可寻到如意郎君,我们跟汉人不同,不讲究什么贞操名节,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将来会很幸福的。」
这个青梅竹马长大的女孩,他惟一能为她做的,就是放她自由,这比勉强去爱她更会让她幸福。
或许他该早一点为她做这件事,亦可早一日解开两人之间的枷锁。
玉福晋弯下腰,错啜泣道失声痛哭,仿佛要把这些年来所有的委屈都呕出身体。
他望着她,不知该怎样安慰,或许这世上适合安慰她的人,并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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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书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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