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软倒在朱妲怀里的白萝,无力地闭上眼。
到最后,终究是功亏一篑了……
「王,白萝受了业火之苦,就算要论罪,也得晚一些吧。」转轮王出声求情。
无间王横眼瞪去。「你也一样!本王不信你不知道她是谁!你说了,她十世造因,这十世轮回,如果没经你的手,她要如何轮回?!为何要瞒着本王?为何要让本王差点毁了她?!」
如果不是他看见掉落在地的锦缎,如果不是锦缎的出现,冲破了他记忆中的层层禁制,她是不是真的要从此消失在天地之间了?
「……所以,属下阻止了,不是吗?」转轮王轻叹。
可惜还来不及将她送回人间,挽回失控的命盘。
无间王神情一凛,想起自己的作为,想起他三番两次要置她于死地。如果不是转轮硬是将她保下的话,还等得到他恢复记忆吗?
如今他才发现,厌恶愈深,只因爱意愈沉,恨意愈浓,就代表着蛰伏的爱意正欲破蛹,而他居然直到现在才发现!
只差一点点,他真的要永世抱憾,坠入癫狂大狱了……他不禁心惊。
「王,先替玄姑娘疗伤吧。」转轮王再度提醒。
「怎么疗伤?她又不能进混沌池……」无间王难得乱了头绪,慌得连救人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她非冥府鬼差,不比白萝能承受业火,何况她是星子魂……业火要吞噬星子魂太容易了!
「王,玄姑娘是困在恶鬼腹中遭受酸蚀,再加上无间业火灼烧,可这两样伤势只需王的法力就够替她疗伤。」他轻叹。「只是……恐怕她的阳寿势必更缩短了,就算替她疗伤,伤势也不见得能够完全消失,再者……她并不适合待在无间,无间的浊气只会让她提早消失°」
先前尚未恢复记忆时,王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她的命,如今恢复记忆,整个冥府气流都变了,不再紧绷得像是要将空间撕裂,如今想来,当时也许是无间空间操控了王的思绪,只为了掩盖记忆。
「消失?」稳住心绪,无间王瞅着怀中人黯淡的星芒,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就要消失了吗?就在他想起她之后,她就要彻底离开他?
不!他绝对不准!
火!炽烫的火像是要焚毁天地般,烧得她不断抽搐,发出哀鸣。
她不断的闪避,但那火却像是具有灵性般,持续追逐她,像是非要将她追逐到尽头,将她完全吞噬,逼得她无路可退、无路可退……
「摇光!」
蓦地张开眼,眼前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俊颜,只是多了点温度,多了点表情,不再只是冷冷地屹立在玉德殿内。
「……感觉好些了吗?」无间王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她的反应。
玄摇光轻喘着气,那股几乎要将她烧成粉末的痛楚已经不翼而飞,她不解地注视着面露担忧的男人,总觉得他有些不太一样。
见她缓缓撑起身,他探手就要将她搀起,却被她闪开,探出的手只能尴尬地扬在半空中。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浑身沉重极了,总觉得快要呼吸下上来。
无间宫殿分为三座主殿,落在冥间中心点上,呈一直线排开,三殿有渡廊穿衔,而后殿则为王的寝殿,如今玄摇光就坐在寝殿大床上。
「你受伤了,本王将你带回宫殿静养……若是身子还不适,就先躺下吧。」缩回手,他心底微微发痛。
相隔千年的重逢,她竟拒他于千里之外,一切还都是他罪有应得,教人怎能不欷吁?
她蹙起柳眉,蓦地想起——「白萝!」
「放心,他没事。」
「是吗?」玄摇光想起火焚的一幕,仍旧打了个寒颤,打从心底排斥又恐惧那样慑人的画面。「为什么你要这样对他?」
「……本王只是罚他,无间业火只会让他痛,伤不了他什么。」
「真的?」她这才微松口气。「可是,有必要这样罚他吗?他犯了什么错?」
「他错在隐瞒了本王一件事。」他垂敛长睫。「本王无法忍受被隐瞒。」
玄摇光听完。虽不能苟同他的做法,但转念一想,应该没有人喜欢被隐瞒吧,况且他又是无间之王,所以还是不作声的好。
想要下床去探探白萝的情况,身体却异常沉重,教她几乎动不了。
「躺着吧,你被业火烧伤的伤势未癒。」坐在床畔,无间王大手一扬,她随即缓缓倒入软床里。
她不解地眨了眨眼,更觉得眼前的他……很不对劲。
他贴得很近,长指替她收拢长发,眸色不再噙着邪诡杀气,反倒是与她对上眼时,温煦勾笑,教她几乎停止了心跳。
浓扬的眉、深邃的乌瞳、似笑非笑的微弯唇角带着几分邪气,那样的神情,确确实实和石钢雕像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么像?像到她每每瞧见他,总是移不开视线。
可是,如果不赶紧抽开,实在也太失礼了。
无间王对上她倾恋的眉眼,那噙着英气清朗的五官,还带着淡淡的姑娘家羞涩,唇角的笑意,教他很是不舍。
「你爱瞧,便瞧吧。」仿佛读出她的心绪,他笑得愉悦。
「……这怎么好呢?」她傻愣愣地跟着笑,心中却在疑惑,如果她没记错,他好像不太喜欢她盯着他瞧的,不是吗?「那个、我想我已经好多了,晚些可以再继续赎罪。」
让她想想,她总共赎了几次罪了?这几次的赎罪行动,又可以替那些亡魂造福多少?一想到她可以替那些人多做点什么,她不禁笑开了眉眼。
「……赎罪,也得要等到你身子好些。」无间王面有愧疚,不敢承认她先前所做的一切,根本与赎罪无关。
可也多亏她这单纯的直性子,完全没怀疑他的恶意,要不怎可能还愿意躺在床上,和他交谈?
这一点,她压根没变,还是当年教他心疼的儍丫头,总是想着如何能够不战而天下太平,又为了太平上战场,这样天生悲悯的性子,面对满坑满谷的尸首,恐怕还是一样伤悲吧……
「可以这样吗?」
「你当冥府如此不通人情?」
蹙起眉,玄摇光总觉得这样的冥府好像和她以往得知的有所不同。一般而言,冥府不就是要让人忏悔,才设下各种惩处的吗?
「好生歇息,想赎罪,你多得是机会。」他温声哄着。
「……嗯,谢谢王。」
「不用谢,本王只要你好好静养就好。」她每谢一次,他的心就发痛一次。
他记得她向来疼惜人命,这点,她千年不变,而他,变了吗?
她还愿意接受这样的他吗?
「你怎么了?」她不自觉的探手轻抚过他深锁的眉头。
那眸中掺着喜乐,又揉着爱怜、不舍、哀侧,心疼……情绪多得她无法理解,却被深深感染。
无间王黑眸闪动,大手轻包覆住她的手,扬起柔魅笑意。「本王没事。」
她眨眨眼,瞪着他的手。
「怎么了?」他笑睇着面有难色的她。
玄摇光只能乾笑。该怎么告诉他,麻烦他放开手才比较下失礼?他靠得太近,手抓得太紧,她的心跳实在是愈来愈承受不住这样的接触呀!
西引皇城,北郊护国鬼将军府。
女帝的贴身太监文瑞率领宫中禁卫军来到鬼将军府,将玄摇光的身体置入玉棺中,打算直接迎入皇陵。
鬼将军府外,人潮挤得水泄不通,或哭或顿足,对痛失可保国安邦的鬼将军心痛不已,哭嚎不休。
突地,有一匹疾马冲人人潮里,扯开冷沉嗓音低喝,「退开,全部退开!」
强劲的马蹄声,逼得人潮自动破开一条路,让马儿直冲到鬼将军府前,拦下正要运棺而去的文瑞。
「是谁准你将将军的身体置入棺中?!」下马的人是善天,向来清冷的神态竟酿着熊熊烈火。
文瑞瞅着他一身天官打扮,束起的发凌乱,就连胡髭都未清理,不禁冷笑。
「天官又何必再勉强自己?将军已死,何必再自欺欺人?」
「放肆!一个阉官在本宫面前摆什么威风?本官命令你,立刻撤下玉棺!」善天已数天未眠,脸色铁黑,气息紊乱,却掩不住他冲天的怒焰。
被羞辱的文瑞登时脸色一沉。「天官请自重,奴才不过是奉了陛下之命前来移棺,请天官别为难奴才。」
「三天还未到。」
「只剩一天。」
「那就给本官继续等下去!」善天怒不可遏地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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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王 下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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