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医生说完这句话,就等于宣判了徐立尧死刑。一个不能投球的投手,教他要如何继续生存下去?更不用说重新站上投手丘了。
江韦凌无法说出任何安慰的话语,她知道他的左臂对他来说有多重要,那是他赖以维生、甚至引以为傲的工具啊!
「医生,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治好吗?」江韦凌急着向医生询问。
「大概只能多做复健、配合治疗了,或许还有重回球场的机会。」医生如是说,随即转身和护士一同离开。
就这样,病房内陷入一片沉默,好久都没有人开口。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徐立尧才缓缓开口,沙哑语气中,有难掩的苦涩与煎熬。
「你走吧,我累了。」
「不要这样,你还可以复健……」她积极地想鼓励他。
「别傻了,复健?你没听到刚刚医生的口气吗?他说了,可能半年或是更久!这表示我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再投球了!」
无视于他的怒吼,江韦凌仍是不死心,想尽自己的力量帮助他。「可是他也说了可以复健和治疗不是吗?不是全无希望的啊!」
而且刚才他们不是约好了要一起去慢跑吗?那个兴致勃勃、充满生命力的他到哪里去了?
徐立尧抬起头,眼神冷峻地看着她。「总而言之,我现在已经不是站在球场上的球员,没有报导的价値了,所以,你可以走了。」
「你……」江韦凌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没料到他竟会说出如此伤人的话。「你以为我接近你是为了独家报导?!既然如此,你当初又何必帮我,为我扛下那个丑闻?」
「我……」徐立尧撇过头,像在逃避她的追问。「我只是一时兴起。」
「我不相信!」江韦凌绕到床的另一边,定住他的脸,硬是强迫他看着自己。
「你忘了那天说过的话吗?你把你的心愿都忘了吗?」
她的目光是如此坚定,像是在传递力量似的,让徐立尧的心震了一下,但身体上的痛楚和不堪在在提醒着他的残缺,如潮水般冲毁了他的理智。
「我说什么不用你管!你走!走!」徐立尧一把将她推开,手指着门口,明显地下了逐客令。
江韦凌退开两步,不服输的个性让她再度开口,有意和他周旋到底。「我不会放弃的。就当我有企图也好、多事也好,我绝不会任你这样继续下去。我每天都会来,就算你想赶我走,我也不会放弃。」
说完这些话后,她眼眶竟有些发热。
谁愿意无助地躺在病床上,等待梦想远去的将来?身为一个投手,无法再上场比赛是多么大的打击,也难怪他一时情绪失控,口不择言。
然而此刻她不能受到影响,不管是为了报答他、还是出自内心的不忍,她都不想再看到他脸上浮现挫败痛苦的表情,就算得面对他的冷言冷语,她也要鼓舞他、振作他的意志力。
她拿起随身的包包,眼神充满坚定的光芒。「我明天还会再来,再见。」
说罢,她转身离去,只留下徐立尧一人。
听着她离去的脚步声,徐立尧缓缓回过头,凝视着那片已合上的门。
她何苦如此?明明可以对他的伤势无动于衷,但却特地跑来探视,而对他故意要逼退她的冷言冷语,她也不以为意,甚至坚定的告诉他,她不会放弃。
是吗?像他这样失去竞赛能力的人,値得她如此执着的对待吗?
连他自己都无法肯定,是否能重新找回自信,而她又怎能那么有信心的告诉他,要他别忘了自己的心愿?
是啊,他曾经有一个小小心愿,只是现在的他,还有办法去完成吗?
他不知道,不确定的未来使他恐惧,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武装起自己,抗拒别人的同情与怜悯,因为他……不需要。
再次来到徐立尧的病房前,江韦凌想起昨天和他对峙的情况。
不知为何,看到他排斥别人关怀的模样,竟让她心中涌起一股不舍。不是怜悯,更不是同情,是一种心有戚戚焉的感觉。
他现在的样子,彷佛让她看到当初,被杨灏经纪公司控告时的自己,那样的彷徨无助,多么渴求一双有力的手能拉她一把。
而现在,她想扮演那双有力的手。
因为她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也不知为何,她就是相信,一定能借着自己的力量,使他重新回到球场。
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回应,她随即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是徐立尧略带讶异、又立刻转为冷漠的神情。
她知道,他在抗拒她的关心。
看到她,他心中百感交集。她的眼神充满自信,似在无言地诉说着,她坚定不移的意志。
可是,他不要让她看见如此无用的他!
「你还来做什么?」他逼自己板起脸,无视于她满是关怀的眼神。
江韦凌不理会他冷淡无情的语气,径自换下桌上的鲜花,并帮他倒来一杯开水,准备让他吃药用。
「什么时候要开始复健?」
听见「复健」两字,徐立尧原本强迫自己伪装的冷漠瞬间崩溃,一股莫名的怒气直冲脑门,说出了连自己也始料未及的讽刺话语。
「你是来看笑话的吗?」
话一出口,徐立尧就后悔了,但他仍刻意忽视心中的慌乱,维持脸上冰冷的表情。
江韦凌愣了一下,没料到他会说出如此伤人的话,脸上微微变色,忍不住出口反驳:「你非得要这么刻薄吗?」
像是讶异她的反扑,徐立尧有些怔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冷冷说道:「没有人要你来。」
「我不知道你为何这么排斥复健,难道你真的不想重新回到球场?」看到他不愿接受关心,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江韦凌忍不住对他晓以大义。
「我要不要重回球场,和你有什么关系?」
听到此话,江韦凌不禁怒从中来,一向直接的个性让她无法忍受这般对待,便大刺刺地吼出自己的想法:「是不干我的事,我只是看不惯悲观消极的人罢了!这种人最可怜,只知道自怨自艾,却没想到旁人对他仍抱着希望,甚至是期待!」
徐立尧睁大双眼,不敢相信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的话狠狠地撼动了他的心,逼自己去正视意识最深处的呐喊。
她说得对,他何曾不想重回球场?只是他患了疲劳性骨折,可不是什么小伤口,岂是两三天就可以痊愈?
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病症,一旦发生了,能不能再度拿起手套投球,没有一个医生敢保证!
这教他如何对自己有信心?受伤的人不是她,当然不会懂他心里的煎熬。越是如此,他就越想逃避,不敢去想痊愈的可能。
「你就不能给自己一个机会吗?难道你不明白,有多少人在球场等着你?」江韦凌拿出一卷录像带,重重地放在桌上,充分表现出她的怒气。
「这里有一卷录像带,是在你受伤那天比赛结束后,以及隔天比赛时从现场所录下来的。你自己看吧。」
说罢,她拿起包包,头也不回地离开。
也许让他自己安静想想,再加上那一卷录像带的画面,或许会让他萌生一点信心吧。
【第五章】
拿起江韦凌留下的录像带,徐立尧发呆了好一会儿。
她有几天没来看他了?而这又是他第几次拿起录像带发呆了?
思及此,徐立尧猛地甩甩头,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不就是不要她来,不要她看见负伤消沉的他吗?
而此时,他竟无法控制的想起她,想起她最后一次来看他时,所说的任何一个字词,以及那带着痛心的表情。
她真的是在关心他吗?
其实在这段住院期间,每天一早醒来,他最期待的事,就是等着她推门进来探视他,带着他想独占的关怀与温柔,来询问他的复原状况。
但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说些伤人的话,故意让她误会他的想法,把她推得远远的。一直到她忍不住发飙,丢下录像带,就不再出现在他眼前之后,他才后悔莫及,因为,他真的很想要她来看他。
叹了一口气,徐立尧离开病床,来到医院附设在病房内,提供家属休闲解闷用的影音设备前,开启电源,把录像带送入放影机里,拿起一旁的遥控器走回病床,坐定之后才按下播放键。
先是一阵沙沙声,配上黑白无影像的屏幕。徐立尧皱起眉头,心中想道: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用录像带?也幸好医院刚好有这设备,否则他就看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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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系教练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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