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月色如水银泄地,漫漫洒过夏馆的庭院,漫漫爬上须臾阁的窗台,像狡猾而冷静的窥视者,默默地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娇小的女人虎虎有生气地瞪大眼睛,前一秒才刚说完自以为最劲爆的声明--
"......"言夏慢慢放下手中的书卷,愕然地看着站到自己书桌前的小女人。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等叶姗姗再次掐准时间、趁着月黑风高跑来他院子里‘送菜'时,他想,自己的确不会再惊讶了。
绝对不会。
他之所以会愕然,是因为这小女子那有别于以往的神气十分类似一个要帐、讨债、或者是兴师问罪的人!他实在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过于出格的行为,要把这迷迷糊糊的丫头刺激到这地步!
"你再说一遍。"微微掀起嘴角,他不否认自己刚见她摸进他房间时,心跳太过响亮,导致自己两耳暂时失聪。
她甚至让他习惯了晚睡!就为了心中那莫名其妙的期盼,每夜都要熬着等着,然后在一次又一次失望中心不甘情不愿的状态下回床上去。--而这次,她真的来了,可惜屁股后面还吊了个‘尾巴'悄悄守在院子外。
呵呵,是她那个小有野心,不!是小有志气的捣蛋丫头!
对方装傻,姗姗完全没有怀疑,握紧拳头再次声明,以表达她那强烈的抗议--"我是说,小叔你为什么要咬我!?"
咬她?
哦,原来她刚才叽歪那一大堆是在控诉‘他咬她'。
咦--?
"我咬你?"言夏失笑,这是哪跟哪?
烛光浮动,从她身上飘来的暗香清新醉人。那是一种如水般清爽、毫无脂粉修饰的甜滑,像馥郁的羊脂一般,这香味已经刺激到人的感官。
"对!你咬我!除了相公,谁都不可以咬我!言冬说的!只有相公才可以对人家亲热,你怎么可以!?怎么办?你害我要被休掉了!"说着说着就开始泪哗哗,这可是已婚妇女的痛哭心声啊!莫名其妙地清白就被占去了!可潜意识里,姗姗还是不想埋怨眼前的男人--所以,她的质问更加严厉!非拿个说法出来不可!
那是咬吗?!言夏悚然一惊!不怀疑那绝对是外面窥探偷听的小丫头‘失职'之故!眼前的玉人儿,脖子上点点红痕狼籍,居然用‘咬'来诠释--直到最后,听姗姗把话说完,他才恍然大悟--这完全是言冬那混帐在混淆视听!
不、不对!言冬没有错!反之,他应该奖励这个妹妹的傻瓜行径!--咬人就是夫妻间的亲热?......这是哪门子道听途说的希奇论调?
狭长而锐利的眼眸悄悄流转,静静地掠过一抹似笑非笑却又无比诡异的光芒,言夏肩头一歪,上前一步想拉姗姗的手--
"不行!不可以摸我的手!这也会被休的!我不要!"而且你也会被浸猪笼的!姗姗赶紧后退。她记得,小时候在乡下见过,好大一个人被塞在猪笼里闷到水下,那个人像杀猪一样哭叫哀求--好惨呐!虽然没人跟她解释原因,但小小年纪,这画面已经给她很不好的回忆。
"哦?是么?那好吧!"从善如流,一抹狡诈的邪光从言夏眼角撤去,男人露出他那俊美到童叟无欺的笑容,改个姿势,把宽大的手掌轻轻搭到姗姗圆滑细腻的肩头--"这就可以了吧?"
"嗯,这还差不多!"浑然不知自己的豆腐快被人家吃尽,姗姗的反应完全不出言夏的预料。把自己的手(真的就只是手这部分)藏在袖子里,她还耳提面命:"记得哦,别摸我手呀!"
"我知道了。"现在是她最大,言夏很乐意让她站在显要的位置,看她到底还能掰出点什么好笑的事情供他趁虚而入。
"那现在你回答我,为什么要咬我!你害我快被休了!虽然彤云说没被人看见就行,可是......"红润如花苞般的嘴唇急速地翻动着,姗姗的怨怼可不浅呐!
"是这样的,姗姗,你听我说--"魔鬼也许也比自己善良点。言夏意外地发现,自己本性里居然有如此邪恶的一面,实在费解。莫非,商场上那一套尔虞我诈已经深入自己的骨髓?
眼看那小兔子似的无邪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等待着自己的回答,男人的身体里仿佛有股恶意的声音喧闹地嘶吼出声来--他微微压低身子,慢慢地、慢慢地......将那纤细的娇躯轻轻压向后面的桌台,就着烛光的摇曳,她的无邪渐渐孽生出毫无知觉的妩媚,那是致命的诱惑,他知道......所以,他甘之若饴......
"你确定......我当时是在咬你吗?"低沉而带着魔魅的磁性,擦着姗姗那贝壳般水润细致的耳朵,眼看着小女人在毫无察觉当中,被羞涩的气息染红,那淡淡的粉色,顺着她的耳垂渐渐渲染全身,外表好似生涩,却从内里透露出成熟的芳华甜香。
"诶......?"姗姗迟疑了。
"当然,咬人是夫妻间的亲热,可是......你确定我是在咬你?"再低一点,让彼此的轮廓更接近半分也好。恶意的厮磨也许并不解恨,但他却愿意用这种缓慢的,类似于彼此折磨般的举动,去开启她的青涩,攫取她的甘美汁液。
"我......"好象也不全是在咬吧?姗姗开始觉得错怪人家了。那模糊的记忆无法用言语去描述,惟有感觉还清晰地印在身体里。她不明白,那不是‘咬'的话,又是什么?
"我是在吻你。"魔鬼继续着他的鼓吹,连他自己也分不清,现在是在绞尽脑汁谋求过关,还是在诱骗无知少女了!他明明知道外面还有听‘壁角'的家伙,他明明知道声音稍微大点就可能把隔壁的云烟吵醒--他仍控制不住!这女人天生生来颠覆男人,不是她被男人囚禁,就是男人甘心跪拜在她的裙下!
"吻?"第一次听到的新名词耶!姗姗瞪大眼睛:"这是什么?"
"就是喜欢你的意思。"
"喜欢我?"娇柔如兰花枝梗般纤细的腰肢,柔软而驯服地贴在书桌的折角,她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眩晕,不知是因为体位太别扭,还是小叔的眼眸太诱惑。好象快沉入深深水底,那闪烁的目光就是水下唯一可见的光明,她明明靠他那么近,却觉得越来越远了,小叔变得有些陌生......
她的胸口......又似擂鼓般,跳得疼痛。
"对,我们是一家人,你也希望你我能相亲相爱的和睦相处对不对?吻你,就是喜欢你的表现,我不会咬你的。"继续吧!这天大的谎言!他的身体里,一定住着一个魔鬼!只要她一出现,那占据他半身的魔鬼就会跳出来主宰一切!这个魔鬼可以让他忘记一切规矩与藩篱,这个魔鬼可以让他抛弃所有应该遵守的教条!他是疯了才会把她压在身下,继续昨日荷塘里的玩火,迎接他的--便是自焚!
"也对哦......我是好媳妇......我、我要侍奉姑叔......"她好象有点晕了。头脑昏沉沉,身子坠得沉重!是风寒还没过去吗?她身子好重,赖在小叔怀里,她好舒服......一点也不想动。
"姗姗,你只要告诉我,你觉得舒不舒服就可以了......"继续吧!试着探索她对自己的感觉。然后,等待着他的只会有两条路可走!她若是对他毫无感觉,他想,他也许可以松一口气,庆祝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这魔魅的纠葛!
"不、不舒服......"姗姗喘息着,丰盈的曲线在男人硬朗的线条下颤颤起伏,脸儿烧得火烫,她的心好痛哦!怎么会舒服?!
"是......吗?"难以言喻的苦涩里......掺入了惊蛰般的剧痛。
没想到,这个的答案......明明已经在脑海里构筑千回,他还是会感到如死般沮丧、愤怒!他甜言蜜语诱骗她!一次又一次!可他还是得不到言秋那样的待遇!她至少会为了能嫁给言秋而欣喜若狂,却不会因为他而勉强施舍一句‘舒服',他甚至是枉作小人!
"你不喜欢我吗?我有什么不好?!"失控了!--他知道的!自己失控了。这样激烈的话,怎样也不该拿去问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她甚至连婚姻的内容都不太清楚,就完成了一纸婚契,成了别家墙头后的红杏!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仇恨那个死掉的哥哥!凭什么兄长就可以用一块灵位牌子把她捆绑在他的坟里!?她甚至连自己丈夫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与她拜堂的男人--甚至是他!为什么她就只想做个好媳妇?
他又为什么,偏偏是那个人的弟弟呢?若他,不是这个家的人......又或者,他才叫‘庄言秋'?那么,等待他和她的命运,是不是比现在好点?是不是当他拥抱着她时,她就会扬着小脸说声‘舒服'?他做了太久的乖儿子......不止是为娘亲,也是为了早逝的父亲,他做了太久的乖儿子......
他没有想象中那么尊敬自己的祖母,也许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疼爱妹妹......也许他是记挂着她们的,毕竟她们是他的家人所剩下的唯一代名!可此时此刻--他却如此奢望--自己与这个家毫无关系!与这一切毫无瓜葛!他只想当一个纯粹的男子、拥着一个如此纯粹的女人--他可以为她抛弃一切,她却挂念着这个家的‘媳妇之职'!?
他偏不要她做个‘好媳妇'!她早就不是个‘好媳妇'!做人也好、做鬼也好,他要让她知道--她,只能是他的!
"我、小叔,你压痛我了......"身子烧起来了么?她喘息艰难!从没意识到男人与女人的差别不仅仅是在世俗的规矩教条上,他和她,本能的,天差地别,却又互相吸引,就像天和地,本来就该契合成一方世界--
"你会说舒服的,很快就会!"撑在她圆润肩头上的手掌,原本只是稍微用力按着而已--但,男人的话音未落,五指已拳曲起来,像猛禽的利爪,慢慢掐进那柔嫩饱满的肌肤,再往下一抹--裂帛的声音纤细,像她嗓子里冒出来的呻吟,她无知地看着男人撕开她的衣裳,用最缓慢又最残酷的速度,绢纱的外褂格外经不起摧残,渐渐裸露出的粉嫩让她看上去更像一只楚楚的白羊。
"我胸口痛......"
那本应该是恐惧的。
任何女子都不会喜欢这样残忍的方式。但姗姗只觉得胸腔里膨胀的激跳与热潮快涨破她的身躯!她并不害怕,那是小叔,她不怕的!她只希望小叔不要这样压着她、按着她,她痛!好痛......
他不要她的第一次,只留下痛苦而恐惧的回忆......他期待她对他的感觉是美好而甜腻的......一如他对她的幻想......
瓜熟蒂落的阵痛还是会到来。
当那象征着占有的疼痛针尖般扎痛姗姗的身体,她那无暇的眼眸最终被眼角的泪水染红!一口凉气从口腔里呛进肺里,她狠狠地合上牙关,男人的手指在她的唇齿间弥漫出猩红的芳香--血的味道不止从这里蔓延开来!她看到言夏那深黑色的眼眸,潮湿的眼底仿佛有某种她并不知悉的情感泄露出丝丝缕缕,她在这撕裂的疼痛间隙里似乎寻获到一点安心的力量--小叔是喜欢她的......
和小叔关系这么好......她一定会是个最最好的媳妇......
她不会被休的......
因为,她听见小叔在她耳边那么轻、那么轻地说--
"......我爱你......"那应该...是比‘喜欢'更深层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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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花丛里,彤云蹲得麻了。
夜色沉沉,打更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似乎有三更过了。
身边的蚊子尸体无数,显示了她在这边等待时,战绩显赫!她不是不想早点把小姐接回去,而是害怕--比起谢雨浓和老夫人,二爷才是她眼中--最具有威严和权力的象征!
她也不是不担心须臾阁里会发生什么难以解决的大事,毕竟姗姗这一去,已经很久了。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胆怯--老鼠见了猫是啥感觉?就是她彤云和二爷四目相对时的感觉......
天敌呀~~
她不得不承认!
那男人的眼睛,必然是洞察一切的清明!那是一双什么都已明白、什么都已看透的利眼!若然那双眼看透的一切都不再能阻止那个男人--世上又有什么,是可以喝阻这段孽障的?
不不不......她不敢想了!还是打蚊子吧!她今晚已经为整个庄家的灭蚊工作作出了杰出的贡献!下次街坊上颁发‘除四害能手'的大奖,不可以没有她的份哟!
就在彤云为了盘旋在自己头顶上空的小‘飞机'忙得不亦乐乎之际,须臾阁里终于传出些许响动--自己姗姗进去以后就严丝密合的门扉轻轻开启,透出一室光明,反衬着一身晦暗之气的男人出现在这光亮之中,彤云不敢再拖沓,哧溜一声窜出花丛--按捺许久的担忧终于爆发出来--
"小......"压低声音,在她冲到正屋台阶前一刻,彤云的声音随着她的人整个僵硬掉!昏睡的小女人香甜地安枕于男人的怀抱--从没见她睡得这么舒服过!可那无法忽略的阴云,已将一切搅乱,彤云瞪着主子身上裹着的男用外袍,眼泪滚滚转了一圈,强忍下来!
她不敢说话!
因为她的野心......终于害主子上了贼船!这条船再也不会靠岸......因为这个男人才是掌舵的那个!
她抬眼,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面色暗沉,并没有偷腥得逞的得意,反而有种无尽的压抑沉湎他的全身!冥黑的眼眸是深不可测的湖泊,看着她的目光,冰冷的,漠然的,毫无知觉--
"我......"咬着牙齿,彤云低下头去,无话可说。但对方似乎却有话说,只见言夏将冰晶般的眸光轻轻扫过她头顶,淡漠地道:"放心吧,你的目的达到了。你会成为这个家里最显要的丫头,你要在一人之下,我就答应你在这个家里绝对坐到万人之上!"
抱着疲倦到极,沉睡过去的姗姗,言夏像搂抱着最珍爱的珠宝。他轻挪脚步,朝台阶下走几步,经过彤云身边,却见这小丫头侧过来一双含怒的通红眼睛--
"小姐有个万一,我找你拼命!"
低沉沉的声音,像磨着牙齿切出来的锯屑!彤云的目光,恨不得吃了这个把一切都看得太透的男人!
闻言,男人冷冷的唇边,竟流露出一朵静谧的微笑--像冷笑,又似自嘲!他斜睨着横眉冷对的小丫头,轻轻丢下一句:"那就不用你操心了。从此以后,你如愿以偿,到底能过得多好是你家的事!我只会保证,你能过得多舒坦,她过的日子,就会好过你十倍!"
这,也许是魔鬼之间订下的契约。
"走吧,太晚了,她要睡觉。"
踏着如水般冷冽的月色,言夏那修长的背影看去,像一抹寂寞而孤高的幽魂!看着这个决心走上绝路的男人一步步带着她的主子踏进死胡同,彤云默默地低下头--
世上......原来真的没有筹谋计算好的爱情......
但愿......她的姗姗,真的是吉人自有天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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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丈夫死得早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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