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这箱是易碎物品,能不能请你们小心一点?」
「那箱是CD,不能摔到的。」里头有她最爱的一锅粥地下乐团参与的合辑,可是了不起的绝版货呢。「啊啊啊——那箱是碗盘——」一颗心提到了喉咙口。
「那个……那一袋是萝卜和菠萝,撞到会……烂掉啦!」深呼吸、深呼吸——她已是有些无力了,任凭她好说歹说,她的物品还是被那样粗鲁对待。
眼底蓦地映入什么,她瞠大像会发亮的双眸,惊呼:「啊啊啊啊啊啊啊——那是电视机电视机、电、视、机!轻点轻点轻一点——」小手握拳,显出万分激动。
她身处的公寓大门前,一部蓝色货车停在那,两名搬家工人正将车上的纸箱和家具家电「弄」下车,态度十分随便。
「两位先生,可不可以请你们——嘿,先生、先生?」她的东西全被从货车清到地面上,东倒西歪地搁在公寓大门前,然后两名工人上了车,发动引擎。
「冲瞎咪?」副驾驶座的工人闻言,转过他那张晒得像烤焦面包的大方脸,笑得诡异,一口台湾国语地道:「加钱啦,妳加钱偶棉就帮妳搬上企!」
「加钱?我钱已经付清了!」她瞠着圆滚滚的眼眸,满是不可置信。
「钱是头家拿企,又不是放在偶棉口袋里。妳加点钱,偶棉一定帮妳把全部的东西通通搬上企。」烤焦面包嘿嘿笑。「怎样?要不要考力一下?」
「考虑?老板明明和我说好价钱的,我考什么虑?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那妳企叫头家来帮妳搬!」说完后,油门用力一踩,货车冲了出去。
「喂!喂——」她跑了几步,眼见车子越来越远,她声音越是高昂:「喂!你们给我回来,你们不能这样随便就把我的东西丢在外面!」她气得跺了下脚,越想越不甘愿,于是低头看了看地面,寻找着什么,最后,竟是脱了自己的平底凉鞋,用力丢了出去。「混帐!」顺便免费附加一句。
瞪视车子消失的方向许久,她终于转回身,一脸挫败地往公寓方向走去。脚才移动几步,便传来刺痛感,她低头,看着光裸的左脚,想起被自己丢出去的那一只鞋。不想还好,一想又是一肚子气,她赌气地不回身去找鞋。
「好过分!居然这样对我,我干嘛那么老实啊?干嘛先给钱?猪头啊我!」看着一地的物品,她无奈地抱起一个箱子走进大门,摁了按键开启电梯门。
上了楼,她微恼地把箱子搁在新住处门口,然后甩掉右脚上那孤独的一只鞋,赤着脚又走进电梯。待她再回到一楼时,她瞪大一双圆眸,看着大门外——
有个男人正把她的家当移动到一台小推车上。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小偷这样明目张胆偷东西?她今天是走了什么楣运啊?最好笑的是那个守卫居然还视若无睹?大楼请这种守卫是来干嘛的……问号连连。
方才才受了气,现在又见这种场景,她实在很难平心静气。
气鼓着一张小脸,她走出大门,光着脚丫直往男人方向走去。「喂!那些是你的东西吗?」烈日下,加上才抱了一箱重物上楼,她脸颊红润润的,像两颗苹果。
弯身的男人闻声,抬起了面庞。
李妡芝见到的是一张斯文淡雅的脸,眉目很净朗,脾性看起来很好的样子,日头的光线洒落在他宽肩上,让他的身体罩着一层光圈,看上去风采朗朗,但他的眉间似乎有着几道带点沧桑味的浅痕,添了些忧郁在他脸庞上。
如此清秀好看的五官,却透着淡淡的萧索,这样矛盾冲突的气质,不算特别帅,但别有一番俊雅风情,格外让人注目。
她意外男人俊逸的长相,更意外小偷有这样内敛沉稳的气质。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当然不是我的。」男人启唇,眼眸微弯,淡淡的笑意如春风般散开,教人看了神清气也爽。「那些人真坏是吧?竟然这么不负责任,把妳的东西都丢在这,还害妳没鞋穿。下次搬家记得找有信用一点的,也可以找个男生陪妳,有个男生在旁边,那些人比较不敢乱来,妳也不会平白被欺负。」他拿起一只平底鞋,递出。
「……」李妡芝那双本来就澄净水亮的大眼,现在瞠得更圆滚滚了。她看看他手中的鞋,不就是被自己赌气丢出的那只吗?接过他递来的那只鞋,她拎在手中,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刚好有通电话进来,就站在那边听,妳这边发生的事,我那个方向看得一清二楚。」他似是明白她的困惑,指了指他方才所在后,又淡淡笑说:「我想起我的休旅车里面有台推车,就自作主张帮妳把东西移过来了,这样一次能搬多一点。」男人额际淌着一颗汗,他抬指揩了去,那动作甚是优雅好看。
原来是这样……李妡芝看看他,尴尬在她脸上刷上两抹红,她吶吶开口:「真抱歉,我以为你想偷我的东西,所以刚才口气差了点,请你见谅。」
男人唇角微微一扬,不甚在意的姿态。「没关系,别放心上。」他双手搁上推车握把,又说:「走吧,我需要妳带路。」话落,他已先走进大门。
李妡芝追上,抢在他之前摁下开门键,让他顺利进入电梯,她随后踏进,按下楼层键。
这栋大楼其实是A、B两栋建筑物,两栋面向外的分别是不同的街道,电梯和楼梯就建在两栋楼之间,衔接着彼此,两栋大楼的住户就从仅有的电梯上下楼,也从同一个大门出入。
电梯到达亮灯的楼层,门一开,男人也没问身后小姐是住哪一栋,移动推车就往B栋方向迈去。李妡芝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下,旋即跟上。
他是怎么知道她住B栋的?她记得她没对他提起,而刚才在楼下时,和烤焦面包好像也没说到这个……她甚是纳闷。
男人温温带笑的嗓音召回她远飘的心绪。「东西就帮妳放在门口好吗?」男人弯下身,将她的物品一件件小心翼翼从推车上移下来。「真是抱歉,我还有事得赶着进公司处理,没办法帮妳把东西移进去,妳要是信得过我,就待在这里慢慢整理,我再下去将剩下的带上来好吗?」男人直起身子,吁了口气,双手撑在腰腹旁。
「这样,你来得及进公司吗?」如果害他被扣薪水,她可会良心不安。
「可以,还有一点时间。」男人看了下腕表。
「那……真的很不好意思,让你麻烦了。」这个社会还有这样的好人?李妡芝其实是有些受宠若惊的,毕竟在他之前,她才见识过人性的贪婪丑陋。
「不麻烦。」男人客气地摆摆手,又道:「我先下去把剩下的搬上来,妳慢慢整理。」微颔首后,男人带着推车再度走进电梯。
男人果真没骗她,没多久,就见他又推了一车她的物品上来。他把东西移下推车,动作非常轻巧,喘口气后,看了看手腕上的石英表,然后思虑着什么,片刻,就见他拿出手机拨了电话。
他没防她听电话,她也没刻意去听内容,但那富磁性的男嗓实在悦耳,就如篇动人乐章,缓慢优雅地传入她耳中……她好像听见他向对方说他会晚点进公司?
他挂了电话后,她略带抱歉地看着他。「真不好意思,耽误你的时间,还是你要不要先赶回去公司,推车就先借给我?」
男人看看地上的物品,若有所思着。
「那个……你请放心,我一定会把推车还给你,你可以留地址和电话给我,我亲自送去还你,要是还不放心,我就住在这一户,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拿。这样可以吧?」见他沉默,她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看他。
男人笑了声。「不过是推车,妳若用得上就送给妳也没关系,没有什么不放心的问题。只是妳的东西还真不少,妳一个人打算要搬到什么时候呢?」男人一面说,一面挽起袖子。「既然帮了,就帮到底吧!」他推着推车再度进入电梯。
就这样,男人将她的物品全部搬上楼,一件也不少。
她看着满地物品,才想鞠躬致谢时,就见他抱起一个纸箱,跨进了大门,她狐疑跟进门,他边走边回头问:「先帮妳放地上好吗?」
她愣了下。「……好、好啊!」
见男人放下纸箱,又走出门,进来时手提她的寝具。「这个是放房间吧?」
「呃……对!」她随着他转。
「这箱上面有注明是书,妳想放哪里?」
「欸?」她总算明白男人的意图了,腼腆笑了笑,她摆摆手婉拒。「你不用帮我把它们搬进来了,搁在外头我慢慢移就好,让你帮忙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还能再麻烦你呢?谢谢你,剩下的我可以自己来。」
这男人,怎么会这么好、这么热心呢?这个社会已是冷漠到就算歹徒在街上公然行抢,也不见得有人会见义勇为出手相助了,他怎么还可以对一个初见面的人这么不吝他的双手?
男人闻言,并未放下手中纸箱,只是淡淡开口:「刚刚看妳房里有个书柜,就帮妳放房间好了。」他走进摆着床铺和书柜以及梳妆台的房间。
「先、先生,不用麻烦了。我——」她很过意不去,让一个陌生人这样帮她。
「电视应该是放客厅没错吧?」男人对她的婉拒置若罔闻,坚持继续手中的工作。「我来看看线路是怎么接的。」
她张口结舌,愣愣地看着男人蹲跪在墙边,研究着那几个电源插座。
这男人笑容很温煦,她感觉除了热心外,他性子应该是良善的;他搬移东西的举止轻巧细腻,像在对待他自己的物品,非常温柔……这样性子的人偏又有着他自我的坚持,还真是特别。
她笑了笑,加入他的行动。既然他开口要帮到底,她也不必矫情地继续拒绝。
李妡芝又看了眼男人专注的面庞,就从这一眼开始,她将男人的长相和男人的热心体贴,深刻地留印在心间。
李妡芝右手握着行动电话,赤着双脚,匆匆忙忙间便冲出家门,她摁了电梯旁的下楼按键后,又忙着奔进家门。
「王先生,我确实是教养院的社工,不是诈骗集团。」她单脚滑入高跟鞋,重心不是很稳地踉了踉后,另一只脚也跟着滑入高跟鞋,拎起暂置于鞋柜上的肩背包和钥匙,退出大门,拉上门把。
「就是慈生教养院,我们院址在……」听见身后电梯门关闭的声音,她忙转身急奔至电梯旁,也没多去留意便摁了下楼的按键,让那两扇将合上的门又往两侧推移。她拿着钥匙跑回大门前,锁门后她转身欲走,大概是那端的提问教她停步了。
她站在原地,和对方通话的态度十分正经。「当初浩展就诊时,医院的志工有请您填写一份转介同意书,我们这边才会有您和浩展的数据,然后院方这边就会派社工员进行拜访和了解。」那双原是看着地板的圆目瞧见电梯门又往中间靠,她脚步一抬,急忙跑到电梯前,手指压住下楼按键,让门再度开启。
「咦,您说什么?不好意思,可以再说一次吗?」讯号突然有一瞬间的不稳,她退到一旁,继续说道:「王先生,我真的是慈生教养院的社工,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进行拜访而已,您方便的话,我们约个时间……王先生、王先生?喂?」像是听不清对方的声音,李妡芝又走动几步。
「王先生,您先听我解释。因为这几年,儿童权益在国内受到多方的关切和重视……王先生?王先生?喂?喂——」唤了几次,确定那方结束了通话后,李妡芝懊恼地垂落握话机的手,半晌才将行动电话收入肩背包,有些失落地走向电梯。
「真是出师不利,明明都说了不是诈骗集团,他还是挂我电话,我长得像骗子吗?」她摇摇头,俏丽短发在半空中划出可爱的弧线。「不对,他又见不到我的样子……还是我的态度像诈骗集团?我明明很诚恳,也对着镜子练习好多回啊!这样挂我电话,真让人气馁。」垂落颈项,她瞪着脚尖,思量着什么。
「真被老妈说中了吗?这真是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可是我不去做,大家也不去做,那些迟缓的孩子怎么办?」李妡芝喃喃着,片刻,那张迷茫许久的小脸忽露坚定。「不行!我怎么能因为一次失败就这样失意呢?既然电话行不通,那直接杀到家里去总可以吧?至少见到人,王先生就会相信我是社工了吧?!」她笑了笑,露出两个可爱小梨涡。「就这么办,等等就杀过去。」
似是在黑暗迷团中找到明亮出口,她笑意盈盈抬起发亮小脸,不意撞见一对温柔含笑的男人眼眸,她愣怔住。
可不是前几天那位出手帮忙她的好心男人?
男人就站在电梯内,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直直望着她,嘴角微弯着一道浅弧,很淡雅,他眉宇间浅淡的忧郁将那张俊颜衬托得很是动人,看上去相当舒服。
他看着她,微点下颚,表示招呼。
李妡芝回过神来,尴尬地也点了下头。「你、你好,你也是这里的住户?」他应该是要下楼,电梯却在这层暂停住的吧?那么他在电梯里看她很久了?想起第一回遇见他发生的小误会,再看看眼前的状况,她一脸困窘。
男人轻点了下颚,淡声开口:「妳应该要下楼没错吧?我看妳按了几次开门键。」当他打开大门时,见着的是她从电梯前奔回住处穿鞋的画面,然后他进了电梯,当门将要合上时,又被打开来。他看着她忙碌来回几次,想她应该也是要下楼,只是被电话绊住,于是也干脆停着等她。
「呃?对,我是要下楼。」真惨,听他所言,他一定是在那里看她好一会儿了。他听见她喃喃自语了吧?完了完了完了,形象全没了。
「那快进来,电梯就这一部,怕其它住户要使用。」他对她招招手,语气一贯和气。
「欸?啊,对、对不起。」就这样一直站在电梯外聊天,忘了自己其实是要搭电梯下楼的,小脸随即感到一阵热烫。她脚步一跨,踏入电梯内,仍不忘道歉:「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在这里等。你等很久了吧?」
「大概三分钟而已。」男人看了下腕表,觑见她听了他的答案后露出的沮丧表情时,不禁莞尔。「别放心上,妳并没耽误到我的时间。」
「……喔。」可是形象全没了啊!
见她垂落面容,男人臆测她大概仍是在意,便又开口,缓和这尴尬的气氛。「妳在上班?」从方才那通电话的交谈内容听来,她是社工员,那应该是毕业了。
李妡芝抬起微红的面容,淡淡尴尬的神情中,揉进几许为何他会这样问的疑惑。「嗯,在上班。」
男人的脸庞又弯起一抹笑意,很温煦。「我以为妳还只是学生。」
「我今年刚从大学毕业。」她响应,姿态透着一种「我已经不是小孩」的认真。
她发现他笑起来时,眼尾会堆栈出两道浅纹,和老爸那种又深又长也许还能夹死苍蝇蚊子的皱纹不一样,他的笑容很性感,很有魅力。
「上回见到妳时,还以为妳是刚考上大学的小女孩,从外地来到这里念书。」男人又说,他的语气总是温温的。
小女孩?她哪小啦?!她摇摇头,闷声说:「我确实是从外地搬来的,不过是来上班的。」
男人闻言,淡淡点了下头,想开口说些什么时,电梯﹁叮﹂一声,到一楼了。
「啊,到了。」李妡芝偏过面容,对上男人温和的凝视,她客气道谢:「今天不好意思,让你久等,还有谢谢上回你的帮忙,但我得赶上班,再见。」
被他撞见几次自己的糗样,她只觉尴尬,忙急着淡出他视线,却意外拐了脚。
「啊!」她惊呼了声。就说了她和高跟鞋八字不合嘛!
「小心——」男人眼捷手快,双掌一探,扶住她纤细的腰身,待她站稳后,他才安心松手。
「谢、谢谢……」李妡芝左手撑着电梯墙面,右脚往后略抬起,右手心随即覆住微疼的脚踝,轻轻揉捏。
看她揉抚着脚踝,他身子倾前,低低问道:「要不要紧?」
男人温热的气息一逼近,李妡芝惊颤了下。她真是够惨了她,在他面前已经很糗了,现在还来这一段?
见她不应声,他弯身睇着她小腿,再度询问:「很疼吗?还能不能走?」
「还可以,这种疼痛我还能忍受。」她干笑两声。「其实我不大会穿高跟鞋,但要做家访不得不穿。」乡下长大的孩子,哪会习惯高跟鞋啊?!
「真的能走吗?妳要不介意,我扶着妳吧。」男人维持原有姿势,看着她被她自己揉捏得有些泛红的脚踝。
「可以、可以、可以!」他落在她小腿的专注目光让她困窘,她急忙应声,一面又忙着让右脚落地,双手懊恼地摀住整个面颊,语气听来带点哀怨。「很谢谢你,再聊下去我上班会来不及,先走了,拜拜。」她微跛着脚急急奔出电梯,那模样只能用落荒而逃来形容。
男人望着青春俏丽的背影,一贯浮染忧郁的眉宇,竟似水般温柔地舒展开了。
她是一个有趣的女孩,年轻,就是该这样美好。
五月的天气,已是高温炎热,这就是暖化的证明吗?还是都市都这样闷?才五月就已经热到教人快要受不了,那么紧接而来的六、七、八月要她怎么熬啊?还是乡下比较好,有着凉爽的微风,还带着青草气味……
李妡芝摇摇头,不再想老家的美好,想了也是于事无补,又何需自寻烦恼?可是,她是真的真的真的——很热啊!
抹抹汗,她吁口热气,换个姿势站着。
这么热的天气,她要一直站在这里碰运气吗?虽然两次在这栋楼和他相遇,但不表示还有机会遇上第三次,她真要这样傻傻等下去?
可是都麻烦人家两次了,她很想表达她的谢意啊!恰好这两天收到老妈寄上来的水果,她想送一些给他,聊表心意。
这样站在这等着遇上他的方法实在不聪明,但除此之外,她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如何找起?就只好碰碰运气了。
她叹口气,又换了个姿势。
蓦地,余光映入一部银灰色的轿车像要转入地下停车处,却停住。她好奇一看,一辆机车就停在转角,挡住了车子去路。她心里才想着机车车主真没水准,就见汽车驾驶下了车,应该是要移动那台机车。
无意一瞄,却僵住——
那、那不是她在等待的人吗?她这么好运气,真让她等到了?
而男人像是没发现她,径自移动着挡路的机车。
没有原因的,她悄悄打量起眼前那名气质淡雅的男人。
他上身穿着一件灰底,黑黄双条纹宽距相间的立领POLO衫,搭上卡其色的布料休闲长裤,简单却不失有型。
前两次巧遇,他穿着较正式,衬衫加西裤,上班族模样,而今天是因为假日的关系,所以他才这般休闲吗?但无论是正式或休闲,那些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极为相衬,因为他人善良,所以穿什么都好看吧?!
将机车移到恰当位置,男人才想上车,目光却触上了她的凝视。
他稍愣,随即展笑,一口白牙显现,衬得他风采朗朗。他看了眼巷子,确定车子暂停在那不会影响交通后,才走到她面前,徐声开口:「好巧,又遇上妳。」他方才眸光移动时,曾短暂留意巷口处,瞳底悄然刷过一丝幽暗。
穿着这般轻松休闲的他,也是不减其魅力。她瞧他瞧得有些入神,直到他的声音轻轻窜入耳膜。「……对,好巧……不,不对,我是特地在这里等你的。」那张鹅蛋脸蓦地生出暖意,为自己盯着他猛看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
「特地等我?」他困惑地问了声。「妳站在这里等我?」
女孩好像很容易就闹脸红?!觑着她颊面漫开的红彩,男人发现女孩有张漂亮的鹅蛋脸,五官不算特别突出,圆圆的眼眸搭上鹅蛋脸型却也秀气可爱,大概就是这样的特色让他将她错看成大学生。
「嗯,在这里碰碰运气,没想到我运气不错,等到你了。」她圆眼笑瞇了。
他觉得匪夷所思。她打算在这里等多久?万一他晚上才回来,她也要待到晚上吗?她是为了什么事?
「妳找我有什么事?还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他眸光淡定在她脸容上。
她摇摇头,想起前两回在他面前闹出的蠢事,仍觉得很不好意思。「不、不,这次没有。」
「那么……」男人视线触及她手中那果肉艳红的西瓜,臆测着女孩的动机。
视线跟随男人下移,李妡芝倏然想起此刻站在这与男人交谈的最初目的。「这是我妈从乡下寄来的西瓜,自己种的,很甜又多汁呢!前两次麻烦了你,觉得不大好意思,所以我把它分成两半,一半给你。你喜欢吃西瓜吗?」送西瓜好像很寒酸,但他们的情况,又似乎还不够构成送贵重物品的条件。
她有些惶惶然,不知道他接不接受她的谢意?
瞧见女孩的紧张和眼底的企盼,男人唇角微微弯起一道温煦的弧度。「这种天气吃西瓜最棒是吧?!妳真客气,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他从她手中抱过西瓜,深邃的眼眸轻烁着柔辉。「谢谢妳,我才想着下回上街时,要买些来消暑解渴的。这西瓜颜色还真漂亮,看起来就很好吃,等等上楼切一切放在冰箱,一定会更好吃。」
他说话的声音真好听,温温的,徐徐的,如风似歌。
「嗯,冰过,会更好吃哦!」片刻,她凝眸附和起他,圆圆眼弯成两道新月。
「那我不客气收下了,谢谢妳。」说完,他忽然垂下眉目,看着她套上平底凉鞋的秀气小脚。「脚不疼了吧?」
「咦?」他的视线提醒了她,她才明白他所问何事。「啊,已经不疼了。」她很意外他的体贴和好记性。
「那就好。」他微微一笑,笑中透着安心意味。
他眼底那分笑意,散发着温暖,而眉心间淡刻的浅折又添了些郁郁气息,他眉眼间的温柔宛若春水,让她总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原来这个男人除了热心体贴之外,还有很细腻的心思,她不过是不习惯穿高跟鞋,但那一扭却让他放在心上。像她这样只算得上陌生女人的拐脚动作都能让他记在脑海,那么他对待情人时,必定是时时呵护着吧。
真好,她羡慕他的情人可以拥有他这么棒的对象。
他看了眼车子,又说:「我先去移车子了,不能一直挡在入口处,要是影响住户进出可就不好了。」抱着西瓜,他轻点下颚后,笑道:「真的非常谢谢妳的水果。」接着摆摆手,转身上车。
瞧着那道赶着去移车的背影,李妡芝缓缓勾起唇角。
这男人,真的很良善啊!
鼻梁上挂着黑胶粗框眼镜,李妡芝盘坐在床铺,笔记型计算机就搁在腿上。
她垂着双眸,专注阅读屏幕上的数据,那是上星期医院通报转介的案主资料,也是她明天将拜访的对象——
孙定乔,男,九十X年X月十六日生,身分证字号A1XXXXXXXX。经本院儿童发展中心评估与鉴定后,发现该童语言发展迟缓,应积极接受语言治疗及早期疗育等介入训练。
定乔,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将来她的孩子也要有很好听的名字。
她笑了笑,笑自己无聊,然后推推镜框,又继续阅读下去。
案主的父亲是孙裴亚,三十五岁,离异……啧,怎么又是离异?现在男女的婚姻观念真的有待加强,怎么可以动不动就离婚,让孩子在单亲家庭下成长呢?
既然两人决定走入婚姻,那必然是很相爱的;既然相爱,为什么不能爱到底呢?若换作是她,她才不要只爱一半,她要爱到底,和对方缠绵恩爱一辈子不是很好?当然先决条件是对方要很温柔啦,很体贴啦,很善良啦……偏了心思的她忽地一顿,身躯直挺挺的,像在专注倾听什么。
片刻,她略皱眉心,摘了眼镜后放下笔电,一脸困惑地下了床,她连室内拖鞋都忘了套上,直接打开房门,一路走了出去,直到大门前。
在房间时,她似乎听见哭声,断断续续的,然后她循着声音走了出来。越靠近门口,哭声越渐清晰,这证明她在房里听到的不是她的幻听。
她悄悄踮起脚尖,一双大眼从门上圆孔看出去,却是什么也没有,但那声音仍不止歇——是出自一个孩子!
平日从报纸和电视上得知的社会新闻,一条一条清晰地跃上她脑海。是虐童?还是家暴?
这可不得了,她的专业和正义感催使她打开大门,不理会那双未着鞋的脚掌贴着冰凉大理石地板的不适,一步一步往对面A栋的住户家门走去。
像偷儿似的,她偏过面容,耳朵贴上邻居的铜门,试图听出什么,但从里头穿透门板的依旧仅有哭声。
不多想地,她伸指摁了一旁的门铃。
等了三十秒,还没有人来应门,停在门铃上的指腹欲再下压,大门倏地开了。
李妡芝抬眼,讶然地瞠大眼眸,看着面前那眼底同样闪着轻诧辉芒的男人。
男人发半湿着,浏海垂落在他的额头,略掩住温柔的美目,这样的他,看上去性感万分。
「你、你……?」眨了下圆圆眼,确定自己没错看。「你住这里?」
眼底分明有着血丝,面庞分明显现疲累,男人仍旧一贯的微笑,淡点了瘦削的下颚。「我住这里。」
细想前几回相遇的画面,她倏然明白,原来头一回他能那么笃定她住B栋,是因为他就住在与她大门相对的A栋,她没想过,他们居住距离竟是如此相近。
见女孩若有所思,一颗心偏又悬着房里的那个,他难得心急了,可仍维持着好风度。「妳有事找我?」
李妡芝回过神,轻摇头,犹豫片刻后,虽觉冒昧,但她仍是开了口:「我听见哭声,发现是从你家传出来的。」
「抱歉,吵到妳了吗?」男人诚恳地解释。「我在洗澡,弟弟正巧醒来,大概是想找我,不小心跌下床,哭了好一会儿。」
弟弟……她困惑地眨了下眼。虽不知男人实际岁数大小,但依外在形象来看,他若有个跌下床就哭的弟弟,那年龄差距也太大了点。
「你弟好像很黏你喔?」她笑问。睡到一半醒来要找哥哥的弟弟并不多见,绝大部分都是会找妈才对。
男人闻言,眼眸刷过一丝不解,片刻,略薄的方唇微扬一抹为人父才懂得的满足和喜悦。「不,弟弟是我儿子。」
儿子?!
儿子儿子儿子儿子儿子——他居然有儿子?!真是青、天、霹、雳!
李妡芝瞪大眼,震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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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心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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