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左永璇的笑容顿时有些尴尬,却又厚着脸皮说:「我决定从今以后都把你那些冷言冷语当成甜言蜜语,反正我知道你心里舍不得我,否则那夜你就不会出来看我走了没,也不会再让我住回屋里。」
「谁舍不得你?我不过是不想有人冻死在我屋前,坏了我的医名,别自作多情。」
她神情和言语一样冷淡,心却不似表面如此无情。
那夜她若真能狠下心不理他,或许他早在冻昏前死心离开,偏偏她一时心软,还晕了头任他搂抱……
莫非,她真的舍不得他?「你怎么说都好。自作多情也无妨,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是真心真意,终有一天会和我两情相悦。」
他带笑瞅着她耳根不自然的红彩,明白自己已经多少能影响她心绪,只是她心防仍深,想获得她的认同、赢得美人芳心,恐怕还得费上不少功夫。
常相思望着眼前俊朗男子,柳眉微蹙。既然冷语冰颜都无法让他死心,她只好换个方式软言相劝。
「我早说过终身不嫁,你一味痴缠又是何苦?从你谈吐、举止看来必定出身富贵,婚配对象该去找门当户对的千金闺秀,不应再为我多费心思。何况父母在、不远游,你离家多时,家人肯定十分担心,还是早早回去的好。」
但他立刻见招拆招。「你放心,我早就托人送家书报平安。至于婚配对象,我爹娘十分开明,并不讲求门当户对,只要我钟意即可,何况他们早知我念念不忘当年救我一命的小女娃,若我能顺利让你点头允婚,他们只会为我开心,绝不会有任何阻挠。」
他一顿,忽然想到至今尚未说明身分,而她也不曾提问。「相思,既然你猜想我出身富贵,为何至今不曾问我出身来历?为何被人追杀?难道你就不怕我一身锦衣,其实是当赏金杀手换取钜富?」
他故意不提定远王世子的身分,一则是为了装穷继续留在这里,争取和她相处的时间,二则是希望能像普通老百姓一样,即使除去头衔,也能凭己身的条件与能力赢得佳人芳心。
但她不问是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就会想知道有关她的一切,就像他这些时日努力「巴结」七巧和翔儿,无论能从他们口中知晓任何关于相思的事都如获至宝、一一记牢,反观相思却对他不闻不问,好似对他这人连基本的好奇都没有,想来还真教人有些气虚。
「你的眼神太澄净,不可能是杀手。」她认真回答他的疑惑。「你和人谈话时总直视对方,眼神真诚,从不闪躲,笑容也不曾怀有虚假,看得出你内心并无隐讳、阴沉之面。我想你应当是抱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处事,当初那些人若非一心置你于死地,你也不至于痛下杀手。」
原来……她其实还是有留心注意他,左永璇忍不住欣喜,心中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相思,你果然聪慧过人,原来你嘴上没问,是因为早用心眼将我看透,说得一点也没错,真是我的知心人。」
瞧他如此认同,她又接着说:「而依你平日谈吐举止,和明明在这儿赖吃赖住,却对我势在必得的那份狂妄自信,可想而知你家境肯定不差,父母疼宠,想要的东西鲜少得不到,才会对我如此执着——」
「这点我可不苟同。」他立刻出声抗议。「正因为家境宽裕、又是独子,所以没什么可争、可夺,也养大不了我的执着心。独独对你,我势在必得,并非是因为越难到手越勾起好胜心,而是我知道错过你将抱憾终身才越挫越勇、不肯放弃。相思,我对你就是这样的真心。」
常相思抿抿唇,心头千回百折,未了,也只能暗自长叹一声。
这般死缠烂打不知羞、脸皮厚比城墙的男人,她还真是完全拿他没辙。
他要真只是个好色登徒子,她早早就把人撵出去,偏偏据她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觉得这人除了来历不明外,从相貌到内在谈吐、举止全属人中龙凤,真的让人无可挑剔。
虽然左永璇老对着她甜言蜜语、百般讨好,可除此之外也没对她有任何不规矩,倒是药铺里多了他这么个识字、能做粗活又不支薪的帮手,确实让她这阵子省心省力不少。
由于自己不擅言笑,也不习惯和人搞熟络,上门求诊的病患除了听她解说病情之外难得多聊上一句,总是抓完药便匆匆离去,可是自从左永璇这个堆着一脸腻死人的笑、又爱没事和人闲扯谈的帮手出现后,看诊的人变多了,还老爱在药铺里逗留不去。
若非她今日在外头悬着休诊一日的牌子,好清点一下药材库存,这时候门里门外肯定又排上一堆老老少少,他则忙着端茶送水,这边捏捏颈、那边槌槌背,还陪那些三姑六婆话家常,把这儿搞得比市集还热闹。
她一开始故意使唤他去为生疮流脓的病患处理伤口,存心吓胞他,没想到他甘之如饴,眉头皱都不皱便挽袖清理,这点的确出乎她的预料,也让她对他刮目相看。
正因他和村民们相处融洽,大家真当他是药铺伙计,再加上他从不避讳和人聊起被她搭救、想娶她为妻被拒却不死心之事,反倒让猜测两人关系的闲言少了些,村民们似乎认定两人成亲是迟早之事,把他赖住不走当成了理所当然。
那她呢?她是否也渐渐习惯他的相伴,开始相信他真会钟爱她一生,真有可能非她不娶?她轻咬红唇,感觉刚硬的心正逐渐软化……
其实刚刚听他怒声指责刘员外狼心狗肺,让她觉得大快人心,也欣慰他同样不齿那般作为,忍不住又对他多了点欣赏,而这些日子里点点滴滴的好感与欣赏累积下来,已成了她无法忽视的「喜欢」。
嗳,若非对左永璇有着不同一般的感觉,向来厌恶男子的她,怎么可能容忍他在伤愈后继续和自己同住一个屋檐下?要不是对他动了心,她怎会留意他的一言一行,又因为他的谈吐举止而开心?她不是不信人间有真情,看透了男人喜新厌旧、嫌贫爱富的劣根性,才决定终身不嫁?为何独独对左永璇另眼相看,认为他与众不同、或许不会让她伤心?莫非,她对他的情感比喜欢还浓烈,真被他迷了魂、摄了魄?「怎么了,脸色突然那么苍白?」
左永璇不知她心中千折百转的混乱思绪,忧心地越过柜台扣住她手腕,试着用这阵子从医书和旁观她诊病时学来的粗浅手法诊断她脉象。
「一息脉动五次——不,好像又更快——」
「放手!」
常相思羞臊地甩开他的掌握,气自己竟然因为他的碰触而心跳加快,又怕被他读出自己的女儿心思,反而端起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凝肃神色。
「我不信人间有至情。」她告诉他,也像在说服自己。「若我真点头允婚,你又有自信能专宠我几年?能立誓今生非我不娶、绝不再纳任何妻妾?你着迷的不过是我的容貌,可惜红颜易老、人心常变,若非一生一世至死不渝的真心,我宁可不要,也绝不委曲求全,所以你还是尽早对我死心——」
「要我对你死心,除非我的心不再跳动。」
他的一句话堵住了常相思接下来的所有话语,紧接着,他面对大门双膝跪地,对天举手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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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有情郎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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