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以后,小婉便是如景王爷命令搬了出去,墨轻的屋子里便除了景王爷日日来再也没有什么来人。
幸而墨轻也习惯一个人独居,虽无闲情但有雅致,白日里书书写写画画不曾空耗。
距离年关不远,景王府里热闹非常,只是墨轻偏安一隅,虽与景王爷同院子,但是平日里往来的人却并不多,多半还是来往打点的下人。
这院子里的腊梅开得极盛,比之落梅阁胜却良多。
墨轻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落梅阁的梅花还未尽绽,而这里却早就是梅影重重。
风和日丽的天气,墨轻实在看书不得要领,索性扔开了书,裹着大棉袍子,走出了那间无异于囚房的屋子,那一股子的新鲜劲儿让墨轻顿时清醒百倍。
前几日,墨轻发现自己真的又怀上了孩子,说不出什么厌弃还是作呕,直觉这与他没有丝毫的干系,只记得床底下还搁着没用完的麝香,但是一想到当日自己任性的作为却害了萧长逸便犹豫不决。
第二日,谁知沐儿竟然跑了来,带着柳四夫人做的酥糕,惊吓的墨轻不敢轻举妄动,他明白这是景王爷在向他示威,便算是他再除了肚子里这一个那也是无济于事。
“梅花啊梅花,你说,墨轻活着是为了什么呢?”墨轻仰着脑袋轻嗅着梅香,“自古男儿有为求功名寒窗苦读数十载者有驰骋疆域不惜马革裹尸者,而我柳墨轻竟不知自己为何生?”
黯然之间却见了一只猫样的东西蹿进了梅树间,随之是景王爷锦靴迈进。
墨轻见了他,便默不作声的往自己房间走去,却被景王爷一把揽住了丰腴的腰身,“今夜王府设宴款待突厥的使臣,你来作陪如何。”
“敢问景王爷是要墨轻丢脸还是司马柳家丢丑?”墨轻冷着脸问道。
“司马柳家?这世上早就没了姓柳的司马了,当今圣上封赏的只有司马王家,既无柳家又何来柳家家丑一说?”
“王爷说的是。”墨轻俯下身子,做了个呕吐的动作,抬眼问道,“这便是墨轻不愿去的理由,王爷觉得如何?”
“甚好!”景王爷一把抱起他,踹开了房门,将他放在床上,大手从外袍里探进去,按在了墨轻凸起的肚子上,冰冷的触觉让墨轻不禁只打冷颤,“萧爷说,这些日子行房并无大碍……”
“不要!”墨轻一把抓住景王爷伸进他亵裤中的手,皱着冷眉道,“我去便是!”
夜间时分来了两个丫头,帮着墨轻穿戴。
墨轻端坐着只看着她们忙活,深思无限,却有一个丫头趁着为他着衣将一张纸条传了来,墨轻警觉地收好,待穿戴完毕便假借自己要如厕在隔间里打开了那张纸条——只欠东风。
这是萧长逸的笔法,刚毅透纸。
墨轻将之揉成小团塞进了嘴里,咽了口口水吞了下去。
晚宴之时,并非墨轻所想,厅堂里有几位夫人已经在座,一派歌舞升平的模样。
突厥来使端坐在上座,共五个人,均是汉人打扮看不出什么突厥味道,但是他们一开口便知不是中原人士。
其中一个用怪腔怪调将在座的夫人都夸了一遍,等说道墨轻的时候竟感叹了一句“好一个女生男相,英气十足。”满座的王府众人均变了脸色,唯有墨轻端了面前的酒杯道了一句多谢。
那个突厥人更是豪爽,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吴夫人好胆色,却不见景王爷一脸的寒霜模样。
席间谈笑风生,尽是中原朝廷与突厥交好友邦一事,偶尔谈谈笑笑,气氛融洽。
只有墨轻轻蹙着眉,思前想后萧长逸那一句,不知只欠东风是何意思,他抬头想要看看那个传书的丫头却愣是找不到其行踪,伺候在旁的下人中竟然没有那一张脸。
“都说你们中原歌姬妖娆,外面突厥可也是有不少貌美女子,此次中原之行小王特地带了一班女子让你们中原人也看看突厥的风味,不知可否借王爷宝地一用?”那个坐在上席的男子几分酒意的道。
“又何不可?”景王爷笑着回答道,“突厥女子听说豪爽,本王今日倒要一见。”
“若是王爷中意其中一二,小王也决不吝啬!哈哈!只是不知各位夫人意下如何?”男人大声笑道,说罢使了个眼色给手下之人,命其唤出舞姬。
突厥之女子浓眉大眼无妆亦艳,身姿虽然比不得中原女子掌上飞燕一般的轻盈柔美,但是伸手投足之间不乏一股子豪爽干气、奔腾之气昭然若揭,那伴奏的音乐也是狂狷饕餮,不若中原靡靡之音令人生腻。
墨轻眼睛虽未跟着那几个女子的身形,耳中却是仔细聆听着明快的音乐,心中竟展开了一副诗书中所谓的漫漫草原狂云卷浪的景象,兀自陶醉其中。
景王爷一只手搭在桌上一下一下和着拍子打节奏,瞧着那些女子翩然起舞,好奇地问道:“请问王子,这是何舞?”
“这乃是我们突厥享誉盛名的羚舞,这四位乃是我突厥最好的舞者?如何,不必中原差吧?”突厥王子高傲的道。
景王爷倒酒便饮,笑道:“这舞是自成风味,只是这女人还是我们中原的娇小玲珑啊,哈哈。”
“王爷不知,这中原女子固然是好,但是久了岂不是要生腻味,我们突厥的女子生性通达自有好处啊。”
“腻味?”景王爷笑着道,“的确是腻味。”说吧当着几位夫人的面与突厥王子几人大笑起来。
景王妃与众位夫人心里不断疙瘩,眼梢从景王爷看到那些正和着音乐舞蹈的突厥女子在飘向魂出七窍的墨轻。
正是酒上兴头,舞至极乐,墨轻却是狠狠一愣,不为别的,正是那方才将他深深吸引过去的突厥音乐这会子忽然变了个调子,他急急转眼,那些女子依旧舞得欢快,所有人都好像没有意识到那音乐中隐隐现出的杀机!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舞姬已经舞至席前,那张脸,虽是隐在鹅黄的纱帘之下,墨轻又怎么会不认得,这便是他落座开始一直在找的那丫鬟!
只欠东风四个字再一次在墨轻的脑海里滑出来,不过是瞬间,墨轻已经越过景王妃挡在了景王爷身前,那女子伸手即来的一把银光匕首一下捅在了墨轻的胸口。
一时之间混乱异常,“快,抓住刺客!”突厥王子大声道,景王府的人与突厥王子带来的人一同绞杀那名女子。
而景王爷则是一把抱起了墨轻,黑沉着脸吼道:“找萧长逸来!”他紧紧握住墨轻渐渐失去热度的手,心里的恐慌远胜于成千上万次的知道自己身处险境,他在这样的瞬间产生一些微妙的情感,他不明白那是对柳墨轻的独占欲望在作祟还是另有其他,如果不是那份奇特的独占欲那又是什么呢?
萧长逸赶到厅堂的时候已经是狼藉一片,刺客已经逃走,他从默然的景王爷手里接过墨轻,然后抱去厢房治疗,离开的时候只听得突厥王子在表示歉意,他低头看着墨轻失去血色的脸心里着实沉闷。
待到景王爷处理完毕刺客一事到厢房的时候看见的只是一张白纸一样的柳墨轻。
他肤色如玉,却没有凝玉之光彩;他唇淡如粉,却没有吐气微香;只一双懵懂大眼睛望着帘帐,看见景王爷的时候却也没有反应。
景王爷已经从萧长逸那里知道了因为失血过多导致孩子流产的事,并不是不恨,只恨得没有言语偏生往事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咽下去。
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床边,一个人傻傻地望着床帐,谁也没有试图打破这份不和谐的宁静。
最终是床上那虚弱的人儿眼眸子里滑出了一串晶莹剔透的水珠子才让站立着的高大身影弯下腰去紧紧抱住了他。
“别哭。”景王爷生来还没有安慰过人,更何况他今日才明白躺着的人在他心里的位置原来早已不是原先那般。
墨轻哽咽着呜咽了一句,“孩子没有了。”
“这会子孩子没有了,你反倒是要难受了,原先那几个你这么不后悔不难过?”景王爷口中虽是这么埋怨着,但是心里却是温暖无比,一个孩子换了他的真心,也换来自己的心意,代价虽大但是他觉得值得。
墨轻的轻拳扣在床褥上,闭上乌漆的眸子,被搂抱着许久才说了一句话,“我累了,你放我走吧。”
景王爷听了这话冷了一身汗出来,怒道:“这么又想走?你到底是什么心肠什么心肝?”
“我是人心、人肺、血肉之躯,经不得折腾,王爷要是可怜我就让我走吧。”
景王爷抱紧了他的肩膀,“本王说过,你能给本王生下一子半女的本王就放你走,如今,一切都没有了,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墨轻微微偏过头去,呢喃着念出一句词,“万树桃花千浪柳,春残尽入黄泥土。”
又是一个春回大地,万绿争春。
景王府的春色甚浓,景王爷的心情也甚好。
墨轻再一次怀上他的孩子,又如何叫他不喜?
只是朝廷却是不尽如人意,征战暗斗乃是家常便饭。
墨轻闲着,躺在景王爷书房的软榻上看书,眼睛似眯未眯半睁不睁,好一副慵懒的模样,怀胎不过是两个月,却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让景王爷紧张。
他现在早已经是除却墨轻不作陪,王妃与各位夫人早就不是当初那份得宠的模样,早先日子还有人风言风语说三道四,自从景王爷摆明了态度独宠一家之后再也无人敢当众放肆。
墨轻与萧长逸的合谋算是成功了一半,而另一半却还是未得踪影。
只是可以自由出入书房这一点让墨轻多少还是有点成就感觉,虽然是用他的身体作为代价,但是于他而言,这又何妨,不过是一具身躯而已。
忽的,一个人影走来,伏在他的身体上,亲昵的问道:“今晚上想吃点什么?”墨轻日渐丰腴的身子现在更是嫩白幼滑让景王爷爱不释手地婆娑着。
“吃不下。”墨轻老实回答,也不避开他温热的呼吸任他伏在身边,“想喝粥。”
“好,我吩咐下去便是。”景王爷闭着眼享受着在墨轻身边的舒服时刻,他总觉得墨轻像是一种动物,像他在皇林里打猎的时候遇见的狐狸,皮毛光滑亮泽抱着舒舒服服暖洋洋的,叫人不想放开手去。
墨轻知道他一腻歪便要好一会儿,只自己找了个合适的姿势躺在他的臂膀里任他抱着去,听听他偶尔的几句罗嗦,一下午就简单的晃过去了。
有时候,墨轻也会想,若是这个不是男人而是个女人,那该是多好的人间极乐,可惜啊,所愿非人。
晚膳的时候,墨轻没瞧见景王爷却见着了萧长逸。
他急匆匆的来,坐在桌前喝了口茶水道:“他让我带你走。”
“去哪儿?”墨轻自是知道萧长逸口中所谓的他是谁,“这事成了?”
“还没有,但是李景修耳目众多,此次出征非同小可,自然会一一准备,若是到时候被发现蛛丝马迹,迟早会怀疑到你我的头上,此时不走将来怕是要走也难。”
“可是出征一事不是已成定局?”墨轻对于朝廷的事,懂得不多,但是这些日子他在景王爷的书房里找了好些文书都一一做了临摹将原件交给了萧长逸,虽然全部看过那些文书,但是他始终是从未参与朝政自然是半懂不懂。
“出征是一件事,彻查是另一件事,总之你还是随我一同走吧,否则,你难道还要随他同往北疆?”萧长逸自然知道这些日子景王爷的所作所为,都显示着他对墨轻的看重与爱护,若是被他发现是墨轻从中作梗岂不是又要出事。
“不亲眼看着他死,我决不罢休。”墨轻恨恨道,“萧大哥你就不要担心我了,我自有分寸。”
“墨轻,何必如此,他败势已现,你在跟着凶多吉少。”
“萧大哥,你不必再多说一句,墨轻决意如此,哪怕是与之同归于死也在所不惜。”
这一夜,墨轻直到入睡前都没有等到景王爷归来,只是夜半时分他被下人唤醒,睁开迷蒙睡眼心头微微有些不安,“怎么了?王爷呢?”
“公子,我是王爷派来的,王爷让我连夜带你走。”站在下人身后的是一个人劲装的高大男人,他拿出一块布巾给墨轻,墨轻自然认得,这是景王爷的袖子上撕下来的东西,他微微迟疑,片刻之后道:“王爷呢?”
“王爷说公子不必担心他,过几日自会与公子会面。”
“恩,是即刻动身?”
“是的,希望公子尽快准备。”
墨轻坐在颠簸的马车中,身子微微不适,马车一个踉跄让他不稳地偏向一边,随着下腹的钝痛,他的脑海方才清明了一些。
半个时辰以前,夜黑风高,他跟着几个景王爷派来的侍从带着王府的吓人乘上了准备在景王府后门外的一辆马车,那时候心里混沌如麻,咬着嘴唇一直不多言语。
马车行进了大约三四个时辰天已经明亮许多,只是墨轻半夜无眠,脸色不佳昏沉如在梦中,身体的不适早就将他的思维搅浑七八分。
终于停妥,墨轻从马车里下来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扶着马车在一边大吐特吐起来。
“公子,你没事吧?”下人虽不是贴身照顾墨轻的那人但是也是王府里根景王爷与墨轻走的最近的人自然关心着墨轻,这会子扶着墨轻,递上帕子仔细服侍着。
墨轻待晕眩的感觉去了大半方抬头看了看四周围,此处不如京城繁华,只不过是一处小城。
而此时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一家客栈门前。
墨轻任下人扶着,宽大的衣袍遮住自己不太明显的身形,跟着进入了客栈休息。
在客栈里闭门不出,墨轻抱着无知即无怕的态度整整等待了两天。
两天之后的午后,一个男人没有敲门就进了房间,那一刻,墨轻正躺在床上休息。
景王爷微微笑着靠近墨轻,生着老茧的手掌贴在墨轻的脸上,轻声问道:“这几日可还好?”
墨轻听了心里发笑,看着他这舟车劳顿的模样,分明比自己更要狼狈三分反倒来问他可还好,实在是有趣的紧,“还好,只是发生何事?”
“没事。”说吧大手一揽将墨轻揽入怀里头靠在他的肩上,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道,“有我在都一切都会没事的。”
墨轻心里更是疑惑万分,到底是出事了,那日白天萧长逸便要自己走,夜间是他命人带走自己,看来有一些事终究还是躲不过去即将发生。
“那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北疆。”墨轻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微微一愣,心里只叹,天意!
“怕吗?”景王爷抱他抱得很紧,他急于感受紧紧抱着墨轻的感受,很真实,很温暖。
墨轻微微摇头,往他的肩窝里靠,轻轻地道:“孩子是不是要生在那里?”
景王爷微笑着松开他,眼眸深深的情义浓的化不开,“傻瓜,自然不用那么久。”
“可是,我想让他生在那里,我想看着他在广袤的大草原上和牛羊一起长大,在无边的天云之下策马扬鞭。”墨轻说着眼神都散发着对北疆的向往之意,心里竟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他这辈子也许再也不会回到中原,恁的伤感。
景王爷没有想到墨轻居然是喜欢那里的,哑然问道:“会骑马吗?”
“不会,但是我希望他会!”墨轻摸摸自己的腹部。
“万一是个女孩,岂不是太过粗犷?”景王爷调笑道,“你就肯定是个男孩子?”
墨轻皱眉道,“若是个女孩便也是草原女子。”
“好,随你说,将来的事还远得很,过两日,我们就启程,你好好养着身子北疆路途遥远我怕你吃不消。”景王爷听见墨轻的话一边是心里高兴,一边又是无言的伤神。
三天之后,墨轻经历了反复的伤痛终于到达了北疆,那个中原人口中寸草不生人烟稀少的地方,却并没有墨轻向往成群的牛羊,只是那一片连天的黄沙让他胸怀开阔了许多。
只是不知为何此处竟然也有外族人作乱,此次景王爷就是奉命北上的大帅,虽然名曰收回被外族侵占的领土,其实不过是皇帝让景王爷远离京城的一个借口而已。
所谓升官反降权,景王爷自然也是明白,他多少忌讳着些自己的兄长,毕竟自己的权力还没有可以与之抗衡的地步。
经过漫漫黄沙,墨轻终于被送到了一片绿洲中的一座小镇的府邸——向来是朝廷视察命官暂居之地,其豪华程度堪称是方圆数镇之中最佳的。
墨轻从马车下车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小镇的布局尽管与中原地区不太一样,但是他还是从这天下独一无二的晚霞之中找到一份相似,更添一份相思。
“王爷呢?”墨轻与景王爷在客栈分开之后是各自来到这里,景王爷带着精兵几万浩浩荡荡而来,而他则是马车护卫几人轻轻巧巧与游山玩水无异。
一个原来府邸里的总管谄媚地笑着道:“王爷在与几位将军议事,要不,公子还是先去歇着吧。”
“带我过去。”墨轻扯扯衣衫,挺起自己的脊梁走在一群瞪着眼睛看热闹一般偷偷瞄着他的下人之前。
“是,是,您这边请。”总管只是知道这长得并不多少出众的男子对新来管事的景王爷意义重大,因而是极尽全力讨好于他。
“王爷,这摆明就是给我们下套!您怎么能真的来!”穿过一个回廊,墨轻便听见一件房间里传来粗噶的声音,他问道,“王爷就在这里面?”
“正是,小人这就去敲门告诉王爷您已经来了。”总管恭敬地正要上前,却被墨轻喊住,“不用了,我累了带我去休息吧。”墨轻皱皱眉头,一副很困倦的模样,“等王爷议完事在告知不妨。”
北疆的四月间多少竟也是寒意深深,墨轻在睡梦中紧紧裹着被子蜷缩着身子,缭乱的发丝披散在枕上,看在景王爷的眼中自是多了几分恣意与安然,他的手指在玉般的面庞上肌肤上滑动,缓缓的一下又一下。
墨轻轻皱起眉梢,微微睁开眼睛来,漆黑的眸子此刻是朦胧与迷媚的,景王爷忍不住俯下身去在他的眼眸之上印上一个轻吻。
“唔。”墨轻抟在被子底下的手不觉地推搡着越发紧靠着自己的景王爷,被他忽然滑入唇齿之间的舌尖给吓了一跳。
景王爷笑着将他搂在怀里,舌尖在他的口中舔弄了个遍,叫他不得呼吸,双手更是深入被中轻抚摸着他的肚子。
“呼呼……”待到景王爷意犹未尽地松开唇舌,墨轻嗔怒似的瞪了景王爷一眼,沾着晶莹口水的红唇妖艳异常,多少显现几分女儿家的娇嗔,反叫景王爷吃惊,原来他的墨轻也有这般娇俏的时刻,真是前所未见!
景王爷捏捏墨轻的脸颊,笑着问道:“怎么?不喜欢?”
墨轻没有回答,紧紧闭着唇舌,掀开被子,“让开,我要起床。”
“是是,小人让开便是,公子莫要生气。”景王爷捏着嗓子假声道,难得的好心情,说罢便将墨轻搭在脚凳上的外衫拿来为他穿戴起来,“小人俯视的如何?”
墨轻不知道他脑子里玩的什么花样自是以不变应万变不去理会便是,只将自己裹好,却又被他搂住了腰带入了怀里,“公子这眼神怕是不满意小人的伺候?”
墨轻气得翻白眼,只得应付道:“本公子现在饿昏头了,你这下人是不是应该端点东西上来呢?”
景王爷嘴角露着笑意,“是,是,小人疏忽了,公子你等一等便上点心。”说罢松开了墨轻的手叫下人端吃的去了。
这夜,景王爷安排了一桌小席,墨轻坐在他的左手侧,其余几人中有三个是他在王府里就见过的其中一个便是将他护送至此的那个男人,而另有两个人却是他从未见过的。
但是两人之中的一人一开口说话墨轻便知道,这是白日在书房里嗓门奇大的那个男人。
他们略有顾忌的想要避开墨轻,但是碍于景王爷的信任还是直言不讳。
“王爷,王府的家眷已经被皇帝监禁,您看,这是如何为好?”从王府中跟来的一个男人道。
这话倒是让墨轻知道为何他要这么着急让自己跟来,原来是早知道王府会被包围监禁,只是,难道王府里的其他人便不重要,为何要独独将他带出来,有关于此,墨轻不敢多做推测,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少重要,这其中肯定有一些是他所不知道的,到底是什么,他看着不语的景王爷心里翻江倒海。
“王爷,你实在不该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老宋我在这里呆了这些年早就想着托您的福回到中原,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我这儿还没给您送信呢,您自个儿到来了!”自称老宋的男人大口喝了一杯酒,豪爽不羁的道。
那个嗓门很大的男人接着道:“老宋说的不错,王爷您这差事接得不漂亮,我们哥俩在这里呆这么久还不知道这里的情形,什么外族入侵,鬼知道是不是那些牛鬼蛇神瞎说八道!倒让那皇帝亲自来瞧瞧,这地方国泰民安得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
景王爷难得的笑得亲切给他们二位斟上酒,“本王有你们今日一番话也就足够,皇兄此番定有他的用意,本王也是从未来此,这次便当是来做一次赏玩如何,二位也不要如此恼怒!”
“王爷自是气量大,我老宋可是俗人,有些话是憋不住,这皇帝疑神疑鬼!倒不如我们真反了他,反正王爷这里精兵多万,再加上我们部下难道还怕了皇帝那些吃饱撑着的御林军?”老宋出口狂言,却也是豪气干云!
墨轻仔细看着景王爷的神色,只听见另一人道:“皇帝扣了王爷多年来亲自训练的骏天军就是为了捆住王爷的羽翼。”
“什么!就是我当年离开的时候王爷说笑要培养的那一支军队?”老宋罢下酒杯,瞪着眼珠子问道。
“正是!”又有一个男人回答道,“更有甚者,王爷培养起来的几位部将不是被皇帝封官进爵就是拔擢远调,实在是欺人太甚!”
“如此道来,皇帝对王爷是早有准备,王爷您的意思是?”
景王爷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本王方才说了此次是本王来北疆一次赏玩,两位尽管好吃好喝地招待了本王,其他事宜本王自由安排,只是到时要借用二位的力量希望二位不要吝啬!”
这算是盟誓?墨轻不得而知,但是看着景王爷的模样又不是很像,到底他是要反还是不反?
侧眼看着他,却发现他也正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微笑着,让他心里不禁毛骨悚然。
隔二日,一个下人给新来的主事景王爷端茶送水的时候瞧见那下人口中传的如魔似幻的男子正依偎在王爷的怀里,手却是被王爷把握着两人正共书一字。
那下人瞧见着模样心里还真不是一般的滋味,听见男人之间的狗苟之事是一回事但是亲眼看见又是另一码事,这小厮生怕自己明儿起来发现自己眼里生出不干净的东西死命的低着头眨眼睛,心里默念待会儿一定要去洗洗眼睛。
“进来吧,站那儿做什么?”景王爷好笑地看着那有些打颤的下人,唤道,“你将茶放下另外再去端点点心来。”说罢松了握住墨轻那一只手,却探到墨轻的肚子上去,“近来怎么越发饿的快?”
墨轻尴尬的一边推开他的手一边抬头却不见了那下人的身影,原来那下人听了景王爷一句便兔子似的飞奔而去。
“别闹,我难受。”墨轻方才在练字,景王爷上前来便握住了他的手硬要与他一起共书,偏偏只是两行墨字,站得墨轻有些难受,近来身体的确是一日不如一日,他也越发担心怀着的这个孩子能不能生下来。
虽然,那个孩子带着他恨的人的血脉,但是,从他亲手谋害那些弱小的生命之后他多少也不愿意再失去这一个,哪怕日后不能长相守护也不能再让他胎死腹中。
墨轻抬眼看着景王爷道:“这落款你来吧。”
“嗯,落我的名?”景王爷问道,“还是落你的名字吧,柳墨轻,多美的名字。”
墨轻听他一说,便执起墨笔,偏头一思,浓墨轻点,落款已现,扔了笔头便坐到了一边的软榻上。
景王爷看着那一张上好的宣纸,“惊风雨盘古开天,怜东风屈子行吟——君笑”,“你这君笑是何人?”
墨轻未答其问,只是仰躺着闭上眸子,右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嘴角微微抿起一个弧度。
景王爷心里竟是笑开了花,提笔再书,却是在那“君笑”二字之上再添一“李”字,写罢,朗笑着道,“李君笑,好名字!好名字!”
墨轻也不搭理他,嘟囔着道:“怎么还不送吃的来!?”
又过了数日,景王爷出去办事去了,墨轻一人呆在房间里实在是闷的慌,又想着趁着自己现在身体看不出什么异样还是出去走走的好。
“灵儿?”墨轻唤道,一个小丫头从外头进来,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公子何事?”
“我想出去走走,你带个路可好?”墨轻问道,“我来了此处还不知哪里好玩些,你带我去见识见识可好?”
灵儿点点头道:“公子您等一会儿,我去叫人准备马车。”
这里的天气说变就变,明明昨个儿还是风沙漫天今日就风和日丽。
马车行进的速度不是很快,足以让墨轻透过挽幛看到外面的风土。
“灵儿,你们这里的姑娘为何都带着面纱?”墨轻看着行人中那些少女好奇的问道,“你为何不带?”
“公子说的那些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还未出阁,灵儿是从小卖身的下人。”灵儿如实回答道,她虽然也听闻一些疯言疯语但是觉着墨轻还算好相与,说话也不生分。
墨轻想起原先看书的时候是瞧见过有一些族的人是有这些规矩,中原地区不也是小姐不宜出门。
遥遥一想竟然念及那年他与沐儿出门赏梅,春去冬来竟然也过了这么久,真是度日如水,想到现在的处境,墨轻不禁有些恍惚,如在梦中,久久不能回神。
“公子,公子!”灵儿轻声唤着,问道,“您想不想尝尝我们这里的吃食?”
墨轻莞尔一笑道:“好。”
灵儿带着路,墨轻身后跟着两个护卫,一行四个人便进了一家客栈。
堂里尽是大快朵颐的客人,墨轻闻着这香味觉着自己是真的饿了,不禁吞吞口水。
“公子别看这里闹哄哄的地方,吃的东西可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很诱人吧。”灵儿笑着问道,看着墨轻一脸的馋样笑着让他先坐下。
墨轻转着眼打量着四周的人,正看见一个半张白铁覆面的男人,半张面孔看不分明,一袭大衣遮去身影,虽然与别人打扮无意却偏偏让墨轻觉着奇怪,尤其是那双眉眼,更是让他越看越熟悉。
只见那男人抿嘴不着意地微微一笑,墨轻脑中立即显出一个人来——苏君慕!
此人正是与墨轻许久未见的苏君慕,此次来北疆也正是为他而来。
满桌的好酒好菜却让墨轻难以下咽,眼角一直看着那个男人,直到他走出去之后墨轻道自己要离开便离了那客栈,只是当他追出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那男人修长的身影,墨轻心里不禁空落落的。
待到墨轻回到府里,景王爷正因为方才回来没看见他而大发雷霆,这会子瞧见墨轻才放心下来。
“怎么,这儿太闷?”景王爷搂着他的腰身,往后堂走去,下人一见纷纷避开一些。
墨轻点点头,问道:“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
“怎么,这么快就想回去?你不还想让孩子在这里出生?”景王爷好笑的问道,宽厚的手搭在他的腰侧,带着他缓缓走着。
墨轻心里想着的另一件事,下了心问道:“我听闻大家都在说景王爷要造反,这是真的?”
景王爷手微微一紧,轻叱道:“你这是听谁胡言乱语?”
“王臣天下,王爷难道不想?”墨轻顿住脚步,仰起头来盯住他深邃的眼。
“你今儿想问什么?”景王爷也停下冷酷的眼神直看着他。
墨轻偏开头,将散落下来的长发扒拉到肩后,轻声道:“想知道墨轻跟的男人是不是真英雄抑或只是假好汉。”
这话在墨轻的口中说的轻飘飘软绵绵,但是听在景王爷耳中却是另外一份沉甸甸。
景王爷松开手沉思者看着墨轻好一会儿,严峻的脸庞更显幽暗,他问道:“柳墨轻,本王实在是看不透你在想什么,不过没关系,本王既然执意要了你,就不会轻言放弃,不论你是要留还是走是恨还是爱!”
乌黑的眸子瞥向别处,墨轻垂下头不语,宽大的袍子下一双手紧紧握成了拳。
景王爷甩袖而去,丝毫不留情面。
墨轻思绪紊乱,着急着躲进自己的房间,却不料方关上自己的房门一转身便看见那个在客栈的时候他观察许久的男人站在房间正中央。
“墨轻,是我。”那个男人虽带着白银面具但是透过半张脸与那个久违的声音还是能让墨轻认出这是远道而来的苏君慕。
“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出事了?”墨轻上前一些,“为何带着这个面具?”
苏君慕露在外面的左半张脸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来此办事。”
避重就轻的回答让墨轻有些气恼,但是又见他刻意躲闪墨轻也不愿多问。
“萧大哥那日说你让我趁早离开是不是因为他发现我们的事了?”墨轻请苏君慕坐下斟上茶水递给他,停顿许久,却又迟疑地道,“我娘,她还好吗?”
苏君慕扯开一个笑容,墨轻勉强能回忆起那时候他就是这么笑着,没心没肺的模样,只是现在看来多少多了些无奈少了份纯真,“你娘安好,只是你让我担心。”
“我?我自有分寸,你何必担忧。”墨轻想起萧长逸的眼神,与苏君慕此时此刻的眼神是多么相似,“到底皇帝是要怎么做?”
“怎么做,那都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又岂能容忍外人插手。”苏君慕颇为无奈的道,“墨轻,我本想与你说一句好自为之,但是今日我还是决定带你走。”
“为什么?我不愿意走,即便是最后葬身于此,我也不愿意离开!”
“你这又是何苦!李景修谋反已成定局,他招兵买马不是一朝一夕,就算皇帝架空他的权利也不可能消除这种隐患,只可惜我多次劝说都没有用处,否则又岂会有北疆这一遭!”苏君慕恨恨地道,“我这些年到底是为了谁才弄到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天地,我心有不甘啊墨轻你知道吗?!”
墨轻看着有些失神的苏君慕不知出何言以安慰,只是抿着唇道:“我只想亲眼看着他死!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苏君慕回神诡异地笑了一下道:“墨轻,你愿意像一个女人一样为他生孩子,难道就真的对他没有情分?”
墨轻一愣,不知他这样问是什么意思,只是坚定地道:“此生唯有恨之一字哪来的情分?”
脑海中忆及那些在墨轻看来完全是令人作呕的温柔与缠绵,墨轻努力让自己摒弃那种恶心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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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草衔结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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