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妻 第二十一章

  相帝蹙了蹙眉。这女子有错在前,现在又把事情的全部责任推卸给妹妹,没一点慈悲心响。
  「那么,你确实是汾家的福星?」
  「是。」毫不迟疑。
  相帝转向从进来就一直罚跪着的汾玺玉。
  「你把头抬起来,让朕看看。」
  汾玺玉不明所以,可还是遵命地抬起了头。
  与汾善善九分神似的脸蛋,但是眉目间多了一种洁净。
  「朕问你,你要从实说,不可以有一点欺瞒。」
  「是。」
  「你是汾家的灾星?别急着回答,你要知道你的回答攸关许多人的性命,要有差错,赔上的可不只有你自己。」
  汾玺玉看着相帝郑重其事的脸,她点了点头。
  「谢皇上。」
  相帝脸上掠过宽慰神色,这女子跟她姐姐大不相同啊,一点就通,竟然明白他的用。
  「玉儿,别认了不该认的。」君无俦知道她会说什么,他不能让她说出口。
  汾玺玉微笑,这大殿上有她的亲人,有她最爱的人,也有视她如仇寇的人,她的一生何其短促,她好舍不得,舍不得太子殿下。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那么短,就连蜉蝣都比她强。
  「民女上禀万岁爷,民女是灾星。
  她的承认令汾善善松了一口气,汾少麒则是满脸不敢置信,怎么说他的心底对这妹妹仍旧是有着许多矛盾的。
  他一时百感交集,居然软了下来,双膝着地,无法言语了。
  至于燕宰相和他的女儿脸上也没有半分喜色。
  燕宰相在庙堂多年,怎么会不知道皇上对这东宫太子的喜爱,若是太子能保住,他得考虑提早告老还乡了。
  「你想保我儿子周全?」
  「民女爱他,在皇上面前不敢有任何谎」
  「不恨你的亲人?」
  「民女想,要是他们没有把我往宫里送,我就没办法遇见太子,可能一辈子只能在小
  院里面终老,我对他们有怨有爱,复杂的感觉,一时也理不清了。」她的视死如归反而呈现了那些人的污浊。
  「你是不能留在宫内了……」相帝立即就要做出总结。
  「父王,」君无俦重新跪下。「儿子愿意用自己的政治前途担保她!」
  「不要,太子!」汾玺玉纷乱地摇头。她变成了他最大的软肋,她不要!
  「你这为爱昏头的蠢蛋!就算保住她,她也不容于世了,你以为皇帝真的可以一手遮天?你的冷静理智还有你的帝王业呢?你都把它摆哪去了?」如果不是一心偏颇,他何必耗费这么多力气维护他?又蠢又笨的儿子!可曾几何时,他的生命中已经没有这种义无反顾的爱情了?
  他老了吗?
  「都怪我心软,看在玉儿的分上忘记要斩草除根,要不然怎么会有空隙让你们在苟延残喘的时候,还有兴风作浪的一天。」君无俦直白又狂妄地瞪着那群想毁灭他的人。所有人皆不寒而栗。
  他们机关算尽,就是忘记偏心的皇帝,还有可以为君无俦做到那个地步的汾玺玉。
  「别说朕不懂人情,你们两个回去,有什么话就趁剩下的时间好好说个够吧。」
  这么做会让儿子恨他,可是,留下这被
  众人扣上罪名的弱女子,往后天下的口诛笔伐会少吗?王宫大臣的声浪只会一波多过一波,那些对太子有微言,想趁机倒戈的^他头痛啊。
  【第十章】
  灯熠熠,却无一丝的暖意。
  尔雅殿里的下人都被遣了出去,包括小喜子。
  「你瞧,父王赏给我凤袍呢,他还允许我可以叫他父皇,我好髙兴,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皇帝是爹呢。」抱着那件只有太子妃能穿上身的翟凤含珠攒金芙蓉袍,汾玺玉爰不释手,虽然触手的金线粗糙得像是会割人的手,她还是摸了又摸。
  她一生无名无分,却在现在得了这么件东西,那表示她那公公是认了她这儿媳的吧?跟着凤袍一起来的,还有她已经吞下的毒药。
  一手毒药,一手赏赐,帝王作风。
  「要这种东西做什么,想收买人心,已经来不及了。」抽掉她手里的衣裳,蹂躏,丢在地上。
  汾玺玉也不看那件袍子,偎在君无祷的肩颈窝里,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好像快被抽光了,额头如炭,身体如冰,手脚快要不听使。
  她的身子一点一点变沉。
  「跟你在一起我好幸福,唯一可惜的是没有替你生下一男半女,我们甚至连培养感情的时间都少得可怜。」她叹息。
  怎么听起来像是遗言?
  君无俦紧绷的脸突然龟裂,猛然撬开她的嘴,嘶吼,「你刚刚支开我的时候吃了什么?」
  「你吼人,还这么大声,我都要耳聋了。」
  「现在还管它耳不耳聋,我去宣太医!」他连声音都是抖的。
  「不要。」她拉住他的衣领。
  一动就痛不可遏,她好怕痛啊,可是为什么这时候却希望可以痛久一点,那么她就可以多看他几眼,把他的脸镌在心底。
  无力阻止的痛像成千上万蚁虫啃啮着君无俦,他眼眸暗沉,极是动怒,太阳穴上的青筋几乎快要爆裂开来。
  「我一定要让太医把你治好,你……不可以,你忘了我们一起咬嘴巴的快乐了吗?」
  她脸上浮起一抹虚弱的微笑。
  是啊,那日子真美。
  「我不会放过你的,就算你下地狱,我也要追下去。」
  「为什么大家都认为我会下地狱?不过,无所谓了,不管去哪都比这里好。」他们都说她是灾星,可是她做了什么坏事?
  她是恶人吗?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没有对吧?
  真正的灾殃是叵测的人心引起的,跟灾星本身无关。
  那么她可不可以化成一缕无忧无虑的风,只要能看顾他就好?
  「不要救我,不要……记得我……」
  「偏不,你一走,我马上下去陪你,咱们从一开始就拴在一起了,那就别想再扯清楚,这辈子谁都不许走。」
  他要恐吓她,威胁她,甚至让她不安心,那么……今生多欠她一些,来世才容易寻她。
  承认留不住她,这比什么都让他心如刀割。
  她伸出无力的手掌掴了他,却又无力地滑下,她已经气若游丝,眼神也失去焦距。
  她……听到铁链拖曳的声音……
  「不要忘记……你是……太子……你有你的责任,得把责任尽了,才许你……来找我。」说完,她静静地合上了眼。
  所有的爱恨都在这一瞬间落幕了——
  君无俦听见自己心上皮肉绽开的劈啪声,压抑、沉痛、狂癫的哭声旋即从尔雅殿里传了出来,穿透夜空,令人不敢倾听。
  后来、后来,整个皇宫盛大地办了一场禳灾、祓模水陆法会,祈求皇宫无灾无难,百姓安居乐业。
  至于效果如何,是真的祭慰鬼神还是安抚人心,这对君无俦来说已经毫无意义。
  他遵照了以前的诺言,将她葬在皇家陵墓,旁边留着他百年后的位置。
  他不会死,他会听话,会把汾玺玉临终的话一样样实行后再去寻她。
  他恢复得很快,表面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即便燕宰相真的惧怕他的追杀,趁乱递上折子告老还乡。
  即便,燕兰熏日日恐惧他的秋后算账,夜不成眠,已经略带疯癫。
  即便,自己连根拔起,已经从銮城销声匿迹的汾氏一门。
  君无俦只是瞧着,毫无追杀的意思。
  可是,他的模样让人无端端地,打从心里头惊骇。
  他的人仿佛挟带着无声的悲鸣,带着一种清醒的疯狂,他笑的时候不是真的在笑,他,再也不会有真正的表情了。
  相帝在此时下令要他领西北兵马,去守东南边关。
  他一丝考虑都没有,欣然答应。
  临走那天,他去见君昀常,开门见山就说:「把那幅横条字卖给我,随便你开价钱。」
  看着他那已经被折磨到消瘦憔悴的脸,君昀常咬着牙,「可以,可是我有条件。」
  「说。」
  「你登基以后,要保我一世平安。」
  大哥的疯狂已经清晰可见,他得替自己找到免死令牌。
  「成。」
  他的身边没能留下玉儿的任何墨笔,他没有给过她任何自由舒心的日子,可是不管他如何自责,她都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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