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情人 第2章

  「梁少爷人气指数很高喔!」婉婉得意洋洋。「有很多女人都打他的主意,不过也是啦!他长得那么帅,又是梁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攀上他等于攀上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楚菡听着听着,不禁用力咬住下唇,浑然不觉得痛。
  「不过,机会也只给五小姐那种富家千金啦!像我们这种人,想都别想。」婉婉继续发表自己的观点。
  想都别想吗?
  楚菡的脸色发冷,她一声不吭,站在灯光照不到的暗角,静静看着接下去的一幕。
  梁继柏微笑着把手中的礼物递过去。「承萱,生日快乐。」他说。
  寿星小公主把礼物交给佣人,拉起他的手。「Vincent,你今天能来我真高兴!」她掩下刚才的怨气,绽露最甜美的笑容。
  「承萱,我为了妳特地从伦敦赶来,待会第一支舞一定要跟我跳。」另一个富家公子半真半假地插话进来。
  楚承萱半歪脑袋,刻意撒娇地倚着梁继柏的手臂。「不要!第一支舞我要留给Vincent,你想和我跳舞?哼,一会乖乖排队吧!」
  「Whatapity!」对方夸张地摊手。
  她好心情地不再理那男人。「Vincent,我为了等你,都还没有吃东西,现在肚子好饿,你陪我过去吃点东西吧!」她的睫毛扇了扇,声音甜软,让人不忍心拒绝。
  梁继柏点点头,然后,任由她牵着手一起走向餐桌。
  王子和公主就这样手牵着手,步入他们幸福的生活……眼前的画面就像故事里面写的那样。
  这就是上流社会里的童话故事?
  楚菡一动不动地看着,眼神有些幽暗。
  直到唐母寻过来向她们招手。「婉婉,小菡,过来帮一下忙——」餐桌上的糕点酒水都需要补充,她忙不过来。
  唐母从厨房端出两盘刚烤好的奶油泡芙,交给婉婉和楚菡一人一盘。
  「哇,我最喜欢吃这个了!」婉婉惊喜地睁大眼。
  她们小心穿过人群,把泡芙放在餐桌上,顺便收拾了几个已经拿空的盘子,婉婉端着空盘刚要转身,身后忽然传来「哎哟」一声,她忙不迭地回头,看见自己的脚正踩在一条裙襬上,吓得急忙退开。「对不起!」
  「不长眼睛吗?!」面前的女人扯起裙子哀号。「这是MarcJacobs的最新款,居然留个脚印在上面!」
  「这位小姐,真的很对不起!」婉婉急得脸都白了。这种名牌裙子,她一个穷学生哪赔得起?
  「出了什么事?」寿星公主单独走过来,姿态依然高傲。
  「承萱,妳家的佣人真不长眼睛!」那女人恼怒地抢先抱怨。
  楚承萱轻蔑地看了一眼。「她们穿成这样子,怎会是我家的佣人?」
  「五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婉婉转而向她求情。
  「妳们两个是什么人?」楚承萱蹙起眉,不耐烦地嘟囔。「真是的,也不看看今晚是什么派对,穿得这么寒酸,难道我发过请帖给妳们?」
  「五小——」婉婉还想求情,却被楚菡拉下。
  「楚小姐,我们是什么人跟妳没有关系,妳的生日派对我们也没有兴趣参加。」楚菡看着面前傲慢的富家千金,脸色冰冷。
  楚承萱一时错愕。「妳居然敢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为什么不敢?」楚菡冷冰冰的看着她,清澈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怯懦和退让。「妳以为妳是谁?」
  「哼,对妳们这种人来说,当然不知道我是谁。」楚承萱一脸高傲。
  「就是说嘛!」被踩到裙子的女人在一旁帮腔。「她们跟我们是两个世界,就算不知道也不稀奇。」
  「我对妳们的世界没有兴趣,对妳们两个人更没有兴趣。」楚菡面不改色。「妳们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两个没用的路人甲。」
  「妳说什么?」寿星公主娇眉微蹙。
  楚菡并没有避让。「妳活到现在为止,曾经自己赚过钱吗?妳赚到的钱能满足妳过的生活?低头看看妳自己身上的穿戴,要是做得到,我马上收回我的话。」
  楚承萱一时不能理解她的逻辑。「这跟赚钱没有关系!」
  「当然有。」楚菡的声音冰冷。
  「什么?」
  「妳能用这种傲慢的姿态站在我面前,不过是仗着妳家里的钱财,可那都是别人挣来的——」说到这里,楚菡冷冷扯唇。「妳算什么?若不是仗着父母的荫护,妳又有什么资格自认比我高一截?」
  楚承萱怔住。「妳敢这样说我?」几乎是反射性地,她扬起手,想要打对方耳光——不过手一抬起就被人抓下。
  「承萱!」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Vincent!」转头看见心上人,骄纵的楚承萱旋即变了脸色。「她居然奚落我!」
  是那个女孩——梁继柏微微瞇起眼。
  她又是一身T恤和牛仔裤,她的穿著和派对上的盛装场面格格不入,看样子应该不是收到请帖的客人。
  他听见了楚菡刚才说的那句话:
  妳能用这种傲慢的姿态站在我面前,不过是仗着妳家里的钱财——
  这女孩怎么会和楚承萱突然起了冲突?
  他暂时敛下思绪,转头看向寿星公主。
  「别闹了,今晚是妳的生日。」他的语音有些冷。
  温和有礼只是他的表象,楚承萱见识过他本质上的冰冷和威严,见心上人发话,只得悻悻然收敛了怒气。「哼,懒得跟妳们计较了,不过这里是我的派对,没收到请帖的一律给我滚出去!」她丢下这句话,赌气走人。
  婉婉顿时松了一口气。「梁少爷,真是谢谢你了。」谢天谢地,也只有梁少爷能制住五小姐了——
  梁继柏的面色温和。「没什么。」
  「小菡?」婉婉拿手肘轻碰身边的楚菡,示意她也谢谢别人的帮忙。
  出乎她的意料,楚菡的脸色并没有比刚才好多少,相反,似乎绷得更紧。「我不需要跟任何人道谢!」她抬起眼来,对上梁继柏的目光,冷冰冰地说。
  第三次了!她在心里咬牙切齿。
  为什么每次他都是出现在她遭遇麻烦、一身狼狈的时候?!现在又算什么?他替她们化解危机吗?
  笑话!难道凭这一点,就值得她改变脸色,像婉婉一样用感激的姿态面对他?
  她冷着脸说完,径自拿着空盘子走向厨房,骚动平复后,大厅里衣着光鲜的男女继续各自的消遣。
  「梁少爷,那我们先去帮忙了。」婉婉解释完,急忙追了过去。「小菡,妳刚才怎么会对梁少爷那么凶?」
  面色阴郁的楚菡并没放慢脚步。「不关妳的事!」
  哇,好凶哦!婉婉吓了一大跳。
  「怎么看上去好像你们有过节似的?妳和梁少爷以前见过?」
  楚菡绷着脸避开她的目光。「没有,妳别瞎猜。」
  进厨房放下盘子,婉婉又被她母亲叫住帮忙,只剩下楚菡有空闲,一个人走到别墅后方的花园透气,临走前唐母又好心地递给她一杯饮料。
  因为下午下过雨的缘故,晚上的花园显得特别干净清爽,灯光和月光交织透过枝叶空隙再落到地上,光影斑驳,彷佛能照见人的心事,一阵风吹过,花香弥漫,有种恍惚若梦的感觉。
  楚菡沿着小径慢慢地走着,不知不觉地站在花园中央仰头望月。
  漂亮的月光,不分贵贱,每个人都可以平分,教她看得有些痴了。
  而在花园的另一端,廊檐下的阴影里,梁继柏正拿着酒杯。
  他嫌屋内的音乐和说话声太吵,寿星又太黏人,趁她上楼去补妆,便暂时一个人出来透气,碰巧看见这一幕,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
  她的皮肤很白,从颊靥、脖颈到光裸的手臂,一寸一寸向下,透着苍白的气息,有些散乱的长发披垂在身后,浓密而柔软,彷佛保护的羽翼。
  他几乎产生一个荒诞的错觉——这女孩是来自天上的精灵,她仰望月亮,渴望得到爱情。
  此刻落入眼中的明明是年轻少女的柔弱外表,楚楚动人,但回想他和这女孩仅有的三次见面,她给他的印象和「柔弱」并不十分吻合,每一次她看他的眼神都很冷,甚至隐隐带着恼怒,就连刚才他替她们解围,也没有得到她一个好脸色,他无法确定让她恼怒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下一秒,他听见她在轻轻叹气,思绪被打断。
  屋子里的人声透过半开的窗户隐隐传出,近在咫尺,却像隔了一大段距离,竟完全不及她叹息的声音来得清晰。
  楚菡看了一会,想起厨房里应该仍很忙碌,她原本说好是来帮忙的,现在这样一个人清闲地躲着,未免有些过分,于是转而朝别墅的方向走回去。
  绕过花树,楚菡在快踏上台阶时才抬头看见站在上面的男人,不由得吃了一惊,可是很快便又恢复到冰冷、戒备的神态。
  和他们之前三次见面的情形相比——现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梁继柏端着酒杯,高高站在台阶上,虽然明明只是地势上的差距,但过于敏感的她仍感到一丝恼怒。
  无论什么样的情形,他总是「高」她一大截,可以冷眼看她的笑话!
  台阶很宽,可以使两个人交错而过,毫无妨碍,楚菡选择离他较远的一端,刚想抬脚,却听见他开口说话。
  「妳对陌生人总是这样冷冰冰、抱有敌意吗?」
  周遭很安静,只有她和他在,这句话的接收对象只有一种可能。
  楚菡怔在原地,仰首看向台阶上的他,下一秒,不由自主地心动了一下。
  月光洒照在男人身上,更衬出他俊美和优雅的气度,而与此同时,亦衬出她的寒酸和无奈——
  不仅仅是地势,而是真正的等级差距,他是王子,她是灰姑娘,灰姑娘能得到王子的爱情,只是童话故事里骗人的一幕,现实中不可能存在!
  她的无奈加深内心的刺痛,只能用冰冷的外壳支撑自己。「哼,你管我用什么态度!」她的下巴轻抬,不带一丝温度地对上他的目光。
  乌亮清澈的眼眸,本该是人间最美的景色,可惜太冷了。
  梁继柏没有掩饰微微皱起的眉宇。「可以告诉我,妳的名字吗?」
  话题无法再继续,不得不临时换一个,可惜一说完,自己便先后悔,因为听起来像极了蹩脚的搭讪。
  果然,楚菡听到,神情中的怀疑加深,她站在那里,迟疑了两秒,然后一声不吭地走上台阶。
  他没有拦她,只在她走过身边时说:「如果妳还在气那天下午的事,我可以再次向妳道歉。」他的声音低沉,彬彬有礼。
  楚菡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转回身。
  「不需要你道歉。」她越看着他,心头的刺痛便越加深,不得不逼自己扯起唇角,近乎冷笑。「我只是讨厌看到你而已。」
  「为什么?」梁继柏的眉宇展平。
  大概是浸淫商场养成的习惯,所谓知己知彼,能清楚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用不着再猜疑,反而让他踏实了下来。
  「不为什么。」她避开他的目光。
  他尽量让语气温软平和。「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妳既然讨厌看到我,总应该有一个理由。」说完,他收回探询的目光,转而把玩手中的酒杯。
  暗红色的酒液,在月光下看来更为醇亮,彷佛成熟圆滑的女人,和眼前倔强的年轻女孩完全不一样,分不清哪一种更值得男人去花费心神。
  潜意识里,他自己也诧异,怎会和一个陌生女孩扯这些话。
  他平常话并不多,尤其是对女人,而今天晚上——
  或许是这女孩外表和性格的差异,让他一时产生了探究的好奇心。
  楚菡的脸颊隐隐发烫,冲口反驳:「你管我是为了什么理由!」她激烈的态度在宁静的月光下显得几分突兀。
  那理由,是阴暗、刺痛的秘密,怎可以轻易说出来?!
  她说完,忽然想起把唐母给她的那杯饮料忘在花园小径旁,不顾面前的男人,便又急忙走下台阶。
  感受到她显而易见的怒意,梁继柏没有再追问,只是眼看着她转身又折回花园的方向,可是刚离开台阶几步远,她突然像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形不稳。
  他急忙将酒杯搁在一旁,快步赶去,在她跌倒前及时扶住了她,那是他的绅士风度,亦有某一种本能的关切。
  也许,只是针对这女孩。
  可惜她并没感应到,她没有给他善意举动的回报,只有用力推开了他。
  「我不用你扶!」
  他的目光向下,看见她牛仔裤下的白球鞋,原来是鞋带松了。
  不等他开口提醒,女孩眼中的防备和厌恶,让梁继柏不得不收起未出口的话,反而慢慢地向她走过去。
  楚菡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今晚的月光太过美好,容易让人迷失,他这样一步步走近,彷佛舞会上邀舞的王子,而她算什么呢?轻易受到诱惑的灰姑娘?
  笑话!她一点也不想让他靠近,一点也不想被他诱惑!
  这女孩,抗拒的姿态是这样明显,让他有些忍俊不禁。
  眼看她往后退,梁继柏没有停下脚步,故意越走越近,直到她退到一丛花树前,再也无路可退,他才从容不迫地曲膝蹲下,开始替她绑鞋带。
  女孩错愕不已。前一刻还被她认为高高在上的王子,这一刻竟会俯首在她的面前……为她系鞋带?
  男人绑好鞋带,起身绅士地退开。
  「现在不会再跌跤了。」他的语声温柔,眼眸里有隐隐的笑意,算是对刚才那个故意靠近的玩笑最好的一个解释。
  楚菡被他的目光吸引,完全说不出半个字,几乎清楚听见心里的一声叹息——难道她错看他了?
  他眼里的温柔笑意让她卸了心防,神情中的冰冷和戒备淡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纯真的迷茫,直到一个声音突然从廊下传来。
  「Vincent,你们在做什么?!」那声音听上去又急又气。
  视线被他的身形阻挡,楚菡偏过头,才看见寿星公主气冲冲地站在台阶上。
  梁继柏没有说话,只是回过身,冷冷地看了一眼,好不容易在花园有让他感兴趣的人和事,不过现在被打扰,已经让他兴致索然。
  只是冷冷的一眼,却让楚承萱立刻吓得变了脸色。「Vincent,我不是故意对你生气……」她急切地抓起裙子走下来。「我只是补完妆下楼,找遍整个大厅都找不到你,我担心你提前走了。」
  「我现在的确要走了。」他的声音和眼神一样冷,说完径自步上台阶走了回去。
  「Vincent,你还没有陪我跳第一支舞,你怎么可以回去……」楚承萱慌慌张张地追上去。
  他头也不回。「我对跳舞没兴趣。」
  花园里,只剩楚菡一个人冷眼看他们离开。
  她的生活还是老样子。
  奢华的生日派对、珠宝和晚礼服都是别人的享受,而她只是一个穷酸的孤儿,既没有父母的宠爱,更遑论衣食无忧的生活,她照旧需要努力打工来维持生计。
  「搞什么鬼?外面客人都在等着!」
  楚菡两手湿漉漉地从洗手间走出来,不冷不热地看着面前正开骂的男人。
  这家咖啡厅由三个老板合资,这高瘦的男人是其中一个,平常很少管事,不过,一旦来了总是骂骂咧咧,什么事都看不顺眼,而且很好色——明明已婚,却一直想找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当情妇。
  「妳死在马桶上了吗?叫妳半天也不回我一声!」他继续叨骂着。
  楚菡不理他,擦干手,径自去磨咖啡豆。
  「靠!妳这是什么态度?」男人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扯近自己身边。「仗着我对妳有兴趣,嗯?」
  「你放手!」她的声音冰冷。
  「跟我玩欲擒故纵?」男人自以为是的嘴脸令人作呕,说完凑过去想要强吻她。
  楚菡死命以手推挡在他胸前,没有让他得逞。
  他不甘心。「别装了!像妳这种小婊子我还不清楚?抽烟、喝酒样样都来,妳会没被男人碰过?装什么装!」他边说边捏着她的脸。「啧啧,这张小脸真是精致,靠打工赚钱太可惜了!不如跟我……」
  楚菡忽然不说话,几乎在一霎时,她想起另一张脸——英挺完美,像高高在云端的王子。
  这些天以来,那张脸一直都是她的梦想,不是吗?既然有那么高的目标,她怎肯屈就这些低劣的男人?!
  「小菡,怎么样?」老板猥亵的嘴脸又再度凑近。
  他以为她动心了,可是当她回过神,却没有迎合他,随手拿起一旁堆栈的玻璃杯,狠狠地朝他砸过去,男人吓得往后一躲,杯子没有砸中他,而是「哗啦啦」地全部碎裂在地板上。
  老板还来不及发作,她又俯身捡起一块碎片,抓在手里朝他举起。
  「妳发疯了?!」他看着她,满脸惊恐。
  恼恨的楚菡失了理智,锋利的碎片割破她的手,渗出血迹,她也浑然不觉,反而咬牙微笑。「你再敢碰我试试!」
  「快、快放下——」老板结结巴巴地往后缩。
  又色又窝囊,这样的男人最该死!她瞇起眼,戾气加重。「把这个月的工钱给我,我不在你这里做了。」
  「好……好,我给妳!」老板痛快答应。
  楚菡拿了钱,单手整理好自己的背包,然后才丢下玻璃碎片,不顾右手血淋淋地就走了出去。
  她站在街边,一时无处可去,忽然一阵风来,吹散蔽日的云层,阳光重现,刺眼的光线让她抬起完好的左手挡在额前,然后,那双清澈而倔强的眼眸里,不受控制地涌出了两行泪水。
  连悲伤的情绪也来不及酝酿——
  在路人惊诧的目光中,她只无动于衷地抹了一把泪,然后开始沿街走了下去。
  在此时,迎面开来的一辆车中,梁继柏认出了她。当车离得更近,他看清她鲜血淋漓的右手,忍不住皱紧眉。
  除了之前的几次偶遇,他和她并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当他看见她的手受伤,竟然任由血不停地滴下来,连用东西捂住伤口的举动也没有,便靠路旁停下车,打开车门走过去。
  楚菡看见了他——他们之间像讽刺的笑话一直延续,又是在她最狼狈不堪的时候!
  可是这一次,她却兴不起力气再去恼恨什么,心绪复杂的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表情空洞。
  「妳的手在滴血——」梁继柏开门见山。
  「不关你的事。」她垂着手,动也不动,声音和姿态一样冰冷。
  「我开车送妳去医院。」他微微皱眉,放软语气。
  「我不去!」她咬唇转开头。
  若她更倔一点,大可以撇下这个男人径自走开,可是心底无法言语的情愫暗涌,她的脚底像生了根,却又不舍得移开半步。
  她手上的鲜血怵目惊心,但她的态度又教他无话可说。
  梁继柏沉吟了半秒。「妳上车来,我替妳包扎——」他的声音低沉。说完,不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轻轻扯过她细白的手臂,让开车门。
  迟疑的楚菡,在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不期然地和他的目光对上——
  和那晚在别墅花园内的一样,他眸中温柔的神色让她吃惊,须臾之后化为信任,她不由自主地听从他的安排,弯腰坐入了车内。
  梁继柏拿出手帕托住她滴血的右手,面色沉静,柔声安慰着她。「没事了!」
  车上备有简易的急救箱,他不再开口,直到处理完伤口、细心用消毒绷带包扎好后才抬起眼。
  「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的态度温和,并没有强迫的意味。
  楚菡怔了一下。
  「谢谢你!」她避开他的视线。「不过,不关你的事。」
  梁继柏忍不住扯唇,心情有些玩味。在他们仅有的几次对话中,这一句出现的频率实在很高,看来是她的口头禅。
  「既然妳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他换了个话题。「我的包扎只能暂时止血,妳的伤口有些严重,最好还是去医院。」
  楚菡不吭声。
  他还想劝她,车窗外的天色却骤然暗了下来,几个闷雷后,又划下一道闪电,紧接着豆大的雨珠就密集地落下,力道之大,打在玻璃窗上「叭叭」作响!
  夏天的阵雨没有征兆,来得防不胜防!铺天盖地的雨势冲散了街上的行人,楚菡转头看了看窗外,有些失神。
  她一点也不喜欢下雨——因为一直都很孤单,电闪雷鸣的时候,她没有可以躲避的怀抱。
  梁继柏留意到楚菡对雨势的关注。「下雨了,我送妳去趟医院。」他更关心的是她的伤口。
  她转回头,却不领情。「我自己会走。」
  他皱眉。「妳想要去哪里?」
  「不关你的事。」
  又来了!他看着面前年轻而倔强的脸孔,忍不住轻轻摇头。
  对于别人的好意,她总是这样一再拒绝吗?
  后座狭小的空间内,气氛有些僵持,直到手机铃声响起,他接听电话时,目光却仍留意她。
  是女秘书打来的公事电话,有份传真到了,需要他亲自回公司一趟。
  听到对方的说话内容,不待他开口要求,她先抢着说:「你在路边停车吧!不用再麻烦你了。」外面的雨仍很大,可是她的声音决绝。
  沉默了两秒,他只能让步:「那好,妳自己小心。」
  他特意将车停在路边一家店铺的遮雨篷下,然后走下车,为她打开了车门。
  楚菡低声道了谢,单手拎着包包下车,可是没等车开走,忽然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意识昏沉,脚底浮软,唯剩雨水的声音充塞耳膜,满得让她想要吐!不顾满地的水渍,她丢下包包,当场弯腰干呕起来。
  梁继柏又跨下车,想要问她要不要紧,可是话到嘴边,看到她勉强直起身、抬起眼看向他的样子,一时便放弃了开口。
  即使此刻光线晦暗,她的眼睛仍显得很亮,亮得让人有些心疼。
  因为泪水。
  她乌润的长发披散下来,衬出肌肤的苍白,她看着他,轻轻颤抖,那双清澈美丽的眼眸中盈满泪水,几乎快要掉落下来!
  他伸出手,想要扶她,但下一刻,虚弱的她整个人倒入他怀中。
  她支撑不住了——大概失了太多血,她的头很晕,身体很难受,面对他的温柔,心更刺痛!
  就算只是高不可攀的梦,让她贪恋一下,好吗?
  楚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吊点滴,而右手,也已经重新包扎过了,她试着想握拳,可是绷带绑得很紧,根本动不了。
  病房里只有她一个,没有其它身影。
  柔软浓密的睫毛轻轻扇动,她环视一圈,确认他并不在,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倔强的她即使神情没有泄露,心底失望的感觉却骗不了自己——她想看到他。
  门外有人走进来,是一名女看护。
  「现在没事了吧?」她见楚菡醒过来便问了声。
  她低低「嗯」了一声,隔了半晌,又补充:「谢谢。」
  除了这两个字,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护和善地笑了笑。「梁少爷送妳到医院、替妳安排吊点滴后,有事先回公司了,留我在这里照看妳。」
  楚菡怔了怔,回过神,才说:「麻烦妳替我谢谢他。」
  看护点点头。「要是有事,我可以帮妳打个电话给梁少爷。」
  「不用。」她急忙拒绝。「我没事。」心底的悲哀抹不去,连声音亦变得几分软弱。
  他们连朋友也算不上,有什么资格打给他呢?即使接通了,她又能说什么?
  「医药费总共多少钱?」楚菡有气无力地看着对方。
  看护有些错愕。「梁少爷已经替妳付过钱了,何况,这种小钱怎么会让妳还?」
  看样子这个女孩和孙少爷并不熟,不过不管怎么样,既然梁少爷已经吩咐了,她应该照顾好她。
  楚菡追问了几遍,看护都坚持不让她还钱,她只好放弃,可是对于另一个好意,却不想再接受。
  「妳不用送我,我自己可以回去的。」这一次,轮到她坚持——
  最后看护也没有办法,只能任由她一个人出院,然后打电话向梁少爷报备。
  彼端的梁继柏,耐心听完看护的回报。「既然她坚持,就随她吧!」他淡淡地回应。
  办公室外的雨已经停了,两个属下还拿着一迭资料等在旁边,他在走回前,转头看了眼落地窗外,雨收云霁,天光已经大亮,他看着窗外的云天,心中却有一幕难以忘怀的画面——那女孩两眼盈满泪水的样子。
  在他们仅有的几次碰面里,她总是表现得很倔强,不肯对旁人示弱,所以他可以想象,当她坦露脆弱的那一面时,已经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或许,她还太年轻,又或许生活给她的考验太多,而她只能一直伪装着坚强。
  楚菡回到了自己的租屋处,随手把包包丢在地上,打开瓦斯炉烧水,然后又从包包里翻出烟盒,她拿出一根,用残存的气力哆哆嗦嗦地点着火,吸了一口烟,长长地吐气。
  他替她包扎伤口,又送她去医院,她欠他一个人情,却拿不出东西来还!她能还什么呢?
  钱吗?他连医药费也不肯让她付,像他这样的富家少爷会希罕钱?何况,她根本也没有钱!还是等价的人情?
  她靠在床畔边抽烟边自嘲地轻扯起唇角。凭她这种寒酸的处境,连自己都帮不了,又能提供他什么人情?
  她想到这些,失了嘲弄的笑意,眉目精致的娇靥上,神情忽然又变得哀伤,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明明只是想贪恋一下,为什么却忘不掉他怀抱里的滋味?当她依偎在他怀中,车外滂沱的大雨只成了淡化的背景,不再那么可怕。
  如果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情愿伤得再重一些,那场雨一直下不停,这样,他怀抱的滋味才可以让她记忆得更久一些——
  即使连内心也觉得难堪,但却无法否认,她眷恋着雨中他带给她的温暖感觉。
  当一根烟抽完,水还没有开,楚菡等不住了,干脆出门去买酒。
  在楼下拐角的便利商店买了一瓶啤酒,她转身看见街上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婉婉?!
  楚菡想跨出去叫她的名字,可是声音却哽在了喉口。
  她低头看看自己,多么狼狈,一手扎着厚厚的绷带,一手拿着啤酒,嘴里还有抽过烟的味道!
  那场生日派对后,婉婉的爸爸因工作调动,举家迁去另一个城市,婉婉也从一起就读的学校转走了,这些日子以来,楚菡和她很少再联系,为了赚取生活费,她总是很忙。
  脸色苍白的楚菡收回脚,躲在店里面,眼睁睁看朋友从外面走过,直到婉婉转过街角不见,她才从便利商店里出来。
  天色向晚,有些阴沉,她忽然想起瓦斯炉上的水壶,吓了一跳,抓紧手里的啤酒,急忙往回赶。不过等她赶回租屋,迎接她的却是女房东比天色还要阴霾的脸孔。
  「炉上烧着水人却跑不见,妳想烧了我的房子啊!」
  楚菡闷声不吭,这次的确是她忘记了。
  不过当她低头看见另一边的大袋子,立刻生出警惕。「妳拿我东西出来做什么?」
  「妳现在就给我搬出去!」女房东盛气凌人。
  楚菡的脸色立刻冷下来。「说好可以租半年的,我又不欠妳房租!」
  「我是房东我说了算!」房东拿脚踢她的袋子。「这个月才刚开头,我就不收妳这三天的钱了,妳快点拿着这些东西滚出去,这屋子我另有用处!」
  只僵持了三秒,楚菡走过去扯起袋子,默默地离开了。
  她拖着所有家当走下楼,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她孤独却倔强的看着远处闹市区,那些灯火辉煌的楼阁大厦,她咬牙在心里发誓:
  总有一天,她会活得有钱、有身分、有地位,再也没有人可以任意欺负她!
  巷道的拐弯处,一辆黑色的轿车迎面驰来,车内的人借着路灯,清楚看见她的脸。
  长得一模一样,果然是这女孩!
  车子开到她的身边停下,然后,有两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相继走下车。
  楚菡看见他们,冷冷的没有表情,但当其中一个男人对她说了一番话后,她的心却在陡然间颤抖起来。
  彷佛雨水落入干枯的土地,她的心中有颗种子开始迫不及待想发芽!
  如果——
  如果她也很有钱,变成上流社会的高贵模样,是不是就能和他匹配?就有机会得到他的爱情?
  「如果」带来的憧憬填满她的心,让她宁愿放弃对陌生人的戒备,孤注一掷地跟着他们上了车。
  而后,车子在夜色中,静静地驰离了那间破旧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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