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下来、放我……」
一说话嘴就开始疼,说出来的话也奇怪得根本听不清原音,就见耿樊晨拼命拍打着安德鲁的后背,想让他将自己放下来。
就这样,一个拍、一个走,也庆幸现在是清晨,大街上没多少人会看到这样奇怪的一幕;安德鲁空出一手,用力拍了耿樊晨屁股一下,让他安静了下来,然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一会,一辆车子就朝着他们开了过来。
「高桥敦臣,你居然敢打我屁股,别以为我是好惹的!你别逼我动用超能力,我肯定将你吹出地球去!」
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一时间耿樊晨的脑袋全成了浆糊,不管他想怎么样动用超能力,空气就是纹丝不动,似乎往一瞬之间他便丧失了这个让他强大起来的能力。
「放下、放下,你赶快放下我!」
使不出能力,心里更是焦急,耿樊晨知道他该冷静,他一冷静就可以找到解决的方法,可是好久了,这个能力跟随他太久了,就像他身上完整的一部分,一旦失去,他竟然连站起的力气也没有。
「耿樊晨,你怎么了?喂,你醒醒……耿樊晨……」
早已经将耿樊晨塞进车厢里的安德鲁总算看出耿樊晨的不对劲,因为耿樊晨的挣扎不只是为了摆脱他,更多的是没有意识的、恐慌式的挣扎。
「你清醒点!你再不清醒我就要打你了!」
『打』这个字让耿樊晨瞬间安静了下来,而安德鲁也松了一口气,放开按住耿樊晨双手的手,往脸上一抹,擦干跟耿樊晨挣搏而滴落的汗水,也就是这一刹那,似乎得到了什么暗示似的,耿樊晨突然反扑上来,狠狠将安德鲁撞向车门,过于猛烈的力度让牢固的车门瞬间发出巨大的响声,吓得司机手一颤,车子便往一边滑去。
「耿樊晨?」
望着向来眼底藏着轻蔑此刻却全是疯狂的耿樊晨,安德鲁莫名觉得有股寒意直从背脊升起,这样的耿樊晨,他从没见过。
「打我?你要打我?」
似乎在冷笑着安德鲁刚才的宣称,含糊不清的字句里,安德鲁只勉强辩认到一个『打』字。
难道『打』字对耿樊晨有什么催眠作用?
「我没有打你,只是吓唬一下你而已!」
费心朝着分明听不进任何言语的耿樊晨解释,安德鲁只觉全身已经进入一级戒备,只要耿樊晨一动,他难保自己的手不会自动挥拳过去。
「敢打我的人,就要有心理准备承受我的报复!」似乎沉浸于自己的世界,耿樊晨的话与安德鲁的回答完全搭不上调。
「耿……」
没法再哼声,因为喉头已经被尖利的牙齿给咬住,利齿不断轻轻滑过敏感部位,似挑逗又似威胁,让安德鲁不由得苦笑起来。
就连神智不清时也要玩我的喉结吗?
才在感叹,突然感到利齿向下一滑,竟然咬在了颈脖的血管之上,那力度之重,似乎想撕掉安德鲁身上的一块皮肉;牙根处渐渐渗出血液,尝到了鲜血的味道,那咸涩的味道让耿樊晨神智一清,连忙自安德鲁身上爬起,手上不断擦拭着满嘴的鲜血,弄得手上、唇上,处处皆是鲜红颜色。
「够了!你擦够了没!」
没有顾及自己的伤势,安德鲁只看到耿樊晨不断擦着自己的嘴唇,全然不顾他的唇已经因为过度**而被他磨擦出血,不管怎么擦仍旧不会干净。
「要你管……」
还是含糊不清的话,但那双眼所表达的情绪安德鲁却是看得一清二楚;长叹一声,他坐前拉下耿樊晨的手,掏出怀里的手帕轻轻压在看上去越来越严重的嘴唇上,「按住它,很快就能止血了。」
「那你呢?」这时才发现安德鲁的颈脖还在不断冒血,耿樊晨不自在的关心问道。
多少年了,让耿樊晨露骨关心别人实在是一件很难为情的事情。
「你如果不赶快送我就医,我就算再皮厚也难免晕倒的下场。」
安德鲁苦笑,鲜血不断流失的同时,他的体力也在下降,刚刚被耿樊晨跟龙伟吵醒而没睡够的起床气现在也正高涨,他再不找床躺下来,铁定会晕倒。
「来……我让膝盖给你……」
很努力的吐出字,力求字正腔圆,此外还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耿樊晨觉得他的牺牲也有够大的,如果不是因为安德鲁突然刺激到他的神经,他也不会发疯,自从上次疯狂宰杀父亲之后,他已经很久没发过疯了。
从善如流的躺到耿樊晨的脚上,露出半边脖颈让耿樊晨帮他做一些简单包扎,安德鲁觉得他与耿樊晨重逢的日子真的是充满刺激,由以前开始,他跟他的相处就没有一天是相安无事的。
盯着似乎在感叹什么的安德鲁的脸,耿樊晨闲极无聊地伸手拨弄披散在自己腿上的棕发,映入眼中的灰色银光立刻吸引住他的注意,兴趣顿时上来了,小心拨开发根细细观察,果然发现其中的与众不同。
「安德鲁,你的头发是银灰色的!」
「你不说,没人会知道。」
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却让耿樊晨扬开了笑脸,「保密工作可是非常昂贵的哦!」
「你别老算着钱、钱、钱,行不行?不是才刚疯完吗?怎么就正常成这个样子!」
明白这个死要钱的耿樊晨终于恢复正常了,安德鲁侧侧头就想睡过去。
「喂,你别睡死啊,一会我可没力气扛你下车!」
一想到自己刚刚居然是被安德鲁给抗上车的,耿樊晨就觉得一脸黑线。
不知道我那个丢脸的样子有多少人看到了?
「不用你扛……」再次打起呼来的声音让耿樊晨会心笑了起来。
他倒是容易入睡,有空得请教他两招,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快速入睡!
无聊地继续拨弄那头被染成棕色的银灰头发,耿樊晨又再开始研究起安德鲁的身体来,而两人重归寂静的相处则让坐在前方的司机满是胆颤心惊。
刚刚后座似乎上演了一出吸血鬼的戏码……
车子如蛇行般走了好几公里后,终于在神风的智能大楼前停下,耿樊晨一边摇醒起床气很重的安德鲁,一边朝着开车开得像蛇行的司机说:
「以后请别开车喝酒,我的性命很宝贵的。」
司机连忙点头哈腰,心想,我的性命也很宝贵,如果不是你们上演吸血鬼的那一幕,我需要吓怕成这个样子吗?
「我可不是吸血鬼,而且讨厌烙饼,大叔,你大可放心!」
「哦?是吗?这样啊……哈哈……」
完全不知道耿樊晨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这句话来,司机一边不断掬躬,一边却是往后退去。
连我心里想什么都知道,这不是吸血鬼是什么?连唇上都是一片鲜红呢!
见着常人正常的反应,耿樊晨终于大笑了起来,「放心吧,就算要吸血,我也不会挑你的!」
开门下车,然后将躺在车椅上的安德鲁慢慢拉起,看起来还是浑浑噩噩的安德鲁只得任由他拉扯,看起来相当虚弱的样子。
「喂,高桥大少爷,你也太弱了吧,不过就是流失一点点血,干么这么虚啊?」
慢慢一个一个字的嘲讽着,手却温柔地环在安德鲁的腰间,让他将整个人的重量都放在自己身上,然后一边艰辛的朝着大楼方向移动,一边努力与安德鲁沟通。
「……别叫我高桥大少爷,我已经不是高桥家的少爷了。」
总觉得每次耿樊晨那样叫自己都含着看不起人的成份在里面,安德鲁随着不断移动的步伐,人也开始清醒些许。
「能回答就是好事……来,快到家了,你撑着点,回到家里我帮你治疗。」
踏入电梯,耿樊晨在按下电梯楼层后终于感觉到终点就在眼前,人不由来劲了几分,嘴里的安慰也正常了几分。
「……嗯……」不情不愿的哼声让耿樊晨不满地盯着越显清醒的安德鲁,「怎么,你对我家不满吗?」
没有再哼声,安德鲁才不信耿樊晨读不出自己的情绪,而耿樊晨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你放心吧,这次回的是我另一个楼层的住所,是我个人的居住地,云雪也不知道的。」
「果然够狡猾……」安德鲁拉动脸皮,露出一个不成样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么累的时候一想到还要见傅云雪,安德鲁就觉得更累,在这个时候,他无法保证他的绅士风度能正常发挥,只是他也没想到耿樊晨居然连在自己的家门口也有两个窝,这样实在也太狡猾了。
耿樊晨实在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骂?
这个安德鲁并不是不知道我有读心术,居然从来不忌讳这样东西,依然有什么就想什么,回想刚刚认识他那会,这个人似乎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所以才会常常被我气得跳脚或是拐去做事;想不到多年后,他还是不会设防,让我将他的情绪完全读个通透,只是……
略略想起昨晚最后入梦时梦到的片段,耿樊晨就不由微微涨红脸蛋。
那分明就是安德鲁自己的梦境,居然梦到跟我那场唯一仅有的嘿咻,看来他真的是欲求不满的很!
「在想什么?」
近在咫尺的声音将耿樊晨完全吓了一跳,抬起头一看,这才发现电梯已经到了要到的楼层,安德鲁将头凑近到耿樊晨跟前,正在观察他难得显现在自己面前的失神。
「别将头靠这么近!」
才刚刚回想到两个人的亲密行径,回过神来就看到那颗大头就在能随时亲吻下去的距离,这实在对心脏不太好!
心跳连漏几拍的耿樊晨迅速拖起安德鲁走向自己最最私人的地盘,过于逃避的态度让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只是重逢的短短敷日,他与安德鲁的距离早已拉近到让傅云雪妒忌的地步。
推门、放人、关门,动作迅速地闪进自己的私人空间里,耿樊晨先将灯打开,然后把安德鲁安放到大厅里唯一的一张沙发上,人旋即去找寻医疗用品,余留已经完全清醒的安德鲁一个人待在大厅内。
看着耿樊晨小心翼翼的关上门,然后在房间里到处乱窜,安德鲁得空便观察了一下耿樊晨独居的房子。
空荡荡……这是安德鲁最强烈的感觉,明明是大得离谱的房间,却没有什么装饰品,甚至连家具也不多一件,只有踏在脚上柔软的地毯与他坐着的沙发是全大厅唯一的亮点,整个大厅都采用亮丽的颜色,过于光亮的感觉即使是清晨也依旧显得耀眼。
「你自己受伤就别乱动!」
终于找到龙潜制造的特效药,耿樊晨快步走回来,一手接住想站起来的安德鲁,手迅速扯开之前的包扎,然后消毒、上药,一气呵成。
「这是你独居的家……」
看得出来,在安德鲁观察房间的时候,耿樊晨也争取时间为自己肿得充血的嘴唇治疗了一下,看上去已经不太肿,话也说得清楚很多。
「有什么不对吗?」
「这里不太像家!」安德鲁摇摇头说道。
其实安德鲁的家已经常被亚历笑是家空物净、干净溜溜了,可是仍旧比不上耿樊晨的简朴。
「这哪里不像家了!没人规定家一定都得长得一模一样,如果要一模一样,我直接住到顶楼就行了,我需要的是私人空间,况且也需要可以练习使唤风的场地,放太多东西,到时惨的还是我。」
说完话,耿樊晨这才想到自己的能力曾经消失过一段时间,耿樊晨赶紧凝聚精神,慢慢叫出让他引以为傲的风来;瞬间,狂风大作的房间让安德鲁深有感触,幸好这个大厅够大外加没东西,不然突然刮起一阵风,的确再好的东西也会报废。
能力恢复之后的耿樊晨心情显得特别好,对于安德鲁这种感触他也只是笑笑,没加以反驳,因为比起反驳,他已经找到了可以打击安德鲁更有力的东西。
「我说安德鲁……」
「我怎么感觉我的名字被你这样一叫,我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稍稍皱眉,安德鲁不着痕迹的往沙发缩了缩。
「别这样嘛!你在做梦时对我这样、那样一点都不会害羞,现在倒是装陌生了?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算什么帐?」安德鲁不解的望着耿樊晨。
梦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我怎么知道我做了什么梦?我又不是你,能读心!
「以前高桥敦臣欠下的两千万日币,还有我在你梦里出场的出场费、损失费跟我帮你治疗的医疗费。」
不知道从哪变出一台计算机,耿樊晨努力按、按、按,很快就算出一个天价般的数字来,随即他不知道又从哪弄来一张欠条,款式、字眼都跟他收藏了七年的欠条一模一样,只是当年写的是高桥敦臣欠款,现在写的是安德鲁欠款。
「你还真会与时共进。」
「过奖,因为你没有还债而累我打了足足三年白工,这个记忆让我印象深刻,自此不能忘掉高桥少爷。」
「不是那一晚让你回味无穷,所以你对我念念不忘?」
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半真半假,安德鲁不是不知道耿樊晨爱钱,只是没想到失身与欠款相比之下,他算的是欠债的部分,却从没有对那一夜提过任何疑问。
「及时行乐我还是懂的,既然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干嘛老是记在心头,倒是你,常常满脑子黄色思想,真要不得!」
又再次感应到安德鲁的思绪回到那个让自己羞赧的晚上,耿樊晨连忙松手,他可不想住脑里一再重温那晚的事情。
「我又不像你,脑袋想什么都能控制。」
胡乱回了一句,安德鲁拉下耿樊晨一同躺在大得像床的沙发上,思绪似乎飞得老远,暂时还没能飞回来。
觉得安德鲁有时候会变得很危险,有时候又变得很安全,耿樊晨实在佩服他瞬间切换的变化;几年不见,重新重逢的他们虽然还是保留以前针锋相对的模式,但在言语及行为上,他们还是不知不觉的在改变,只是这个改变是好是坏,没人知道……
「耿樊晨……」
「嗯……」
正在慢慢朝安德鲁心脏方向移动的耿樊晨猛地一惊,停下了挪动的身子。
原本还想趁安德鲁神游太虚时借他的胸膛睡一下,昨晚压在他胸前听若他的心跳声,人似乎睡得很好的样子!
「我们做吧……」
「做什么?」完全没朝那个方向去想的耿樊晨,下一秒间便觉天旋地转,人已被刚刚包扎好伤口的安德鲁按在沙发上,「你真的欲求不满?」刻意相接的部位传来难以忽略的炙热,耿樊晨刚手推一推,上面的人闻风不动,侧头想了一会,他居然严肃的回答:「我坚决反对因为第一炮而随便找人解决。」
「我不是因为清晨的生理反应要求,我只是很想……很想重温一下那一次梦幻般的感觉。」
即使后来因为无数的恶梦纠缠而忽略掉那次的美好,可是当安德鲁再次见到耿樊晨,他还是无法避免的—天天往那个方向想去。
我想知道事隔七年后,这副长高了的身子是否依旧甜蜜?
「你还真觉得我们做这档事不会影响感情啊!」
耿樊晨实在不解,就算说很多人都觉得年少时的轻狂可以得到原谅,可是现在再做同一件事情,他们就无法像以前那样,当作是一个游戏就想结束……
「我想知道我们之间是不是只有游戏?」
说出心底反复问过无数次的问题,安德鲁难忘昨天傅云雪那声如晴天霹雳的『喜欢』,一直以来,他从来不觉得他需要理清对耿樊晨的感觉,因为那太复杂、太难懂,他只需要直觉,直觉该如何与耿樊晨应对,那便是他们的相处。
人总是想保留一些过往,在踏进商场后,无数的童年友人早已变质,算计猜度、暗地比试,不管如何好的感情,都在利益的分割下消失殆尽;只有耿樊晨,从一开始就处于与我作对立场的他,还是残留了当年少年时期的特质,即使在利益冲突的当头,他仍旧能率性而为,或许这跟他的能力有关,只是……
安德鲁苦笑的发现一个事实。
即使明知道他是杀人犯、即使明知道他是超能力者,可我居然也只是将耿樊晨看成一个人,连超能力跟杀人犯都只是造成耿樊晨这个人物的一部分,完全没有让我感到恐惧,就连恶梦连连的晚上,到了最后的最后,收场的仍旧是那一夜的活色生香!
「如果不把人生当游戏,人是无法活下去的,我们总需要一些借口活在世上,你揭穿了,我们就要面临选择。」耿樊晨冷静的说着。
耿樊晨知道,也感觉到,他跟安德鲁在重逢后一直在上升的张力,无关工作或是其它,完完全全就是他们两人对对方的吸引力,没有人能在七年后不变,也没有人能在七年不见后仍旧与他有着奇怪的默契,即使是吵架也能在吵架中找到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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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具(下)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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