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情狂龙 第一章

  01
  庭院深深,露湿深重。
  天山如来峰上一处偌大的宅院内,门窗深锁,恍如一件过重的狐裘,郁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尹似水坐在床沿上,哀哀泣泣地望着病恹恹的师父。
  “别哭,生死有命,都怪师父一时大意,才会中了你师姐的魔道,我认了。”怪九婆很有气魄地把缠在手臂上的膏药拆了,掷于地面。
  她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用毒高手天山耆老怪九婆。
  “师父,你好歹试试看,就算不能马上好转,可起码能——”尹似水拾起她费尽千辛万苦从人称神医的不老仙那儿求得的膏药,却让她师父一掌又拍落地面。
  “没用的!不老仙那胡涂蛋,向来只会招摇撞骗,否则他老婆怎会被虫子刺一下就死翘翘?”她自知生命已到尽头,忍不住长吁短叹。
  “他的妻子是被虎头蜂蛰伤——”
  “蜜蜂不是虫子,难道叫怪兽?”她强辞夺理,一口咬定不老仙的医术精湛只是武林中人以讹传讹而已,根本言过其实。
  尹似水扭不过她,只得将膏药拾起,暂时搁在茶几上:“你不肯吃药,也不贴药膏,这伤势如何好得了?”
  “就是因为好不了才不吃不贴嘛。”怪九婆示意她坐近些好讲话,“趁我尚有一口气在,赶紧把一些重要事情跟你交代清楚。”她煞有介事地脸容一敛,“第一,不要相信人。”
  “男人还是女人?”尹似水憨憨地问。她三岁就被怪九婆收养,并传授武艺,从来没下过如来峰,对于人心险恶之类的基本常识,犹贫乏得如同一张未染尘埃的白纸。
  “男人女人都一样。”怪九婆说得斩钉截铁,“女人爱扯谎,越美丽的女人越靠不住。”她瞟尹似水一眼,笑得有点尴尬,“你例外啦,你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心性纯良,无污染——”
  “师姐不也是您一手栽培——”尹似水的灵秀之美和寄柔情的妖娆冷艳,只有熟识的人方能知晓,由外表上乍看,她二人生得却是十分神似。
  “不要打岔,”一提起寄柔情,怪九婆就勃然生怒,“专心听我把话说完,呃……刚刚说到哪儿了?”
  “不要相信美丽的女人。”
  “没错,记住对男人尤其要视之如仇敌,天底下没一个男人是好东西。”怪九婆说得咬牙切齿,幸好这附近没一种叫“男人”的东西,否则包准让她一口吃进肚子里,连骨头都不肯吐出来,“想当年,杨玉环的男人,因六军不发,在马嵬坡赐她白练自缢;鱼玄机的男人则使她嗟叹‘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霍小玉的男人害她香消玉殒;王宝钏的男人……”
  尹似水听得一头雾水,忙问:“那些人又是谁?”
  她从小只读过百家姓手抄本、漏页掉字删句的四书五经,和一大堆毒经、毒谱以及琳琅满目的秘笈,却从没念到任何稗官野史。“她们也是江湖中人?”
  “不是。”唉!没那么多气力跟她解释了,怪九婆由枕头底下取出一只极袖珍的签筒,置于尹似水面前,“喏,你的命运由你自己决定,抽一支签,若是下下签,你就必须答应师父,今生今世绝对不要爱上男人。”
  “即使我的夫婿也不行?”尹似水显得有些踌躇。
  “当然。再有良心的男人,也顶多爱你几十年,没有男人肯赔上一生一世,天长地久仅是用来欺骗无知的女子。别浪费时间,快抽吧!”
  尹似水颤抖着纤纤素手,由细细长长如手指大小的小木条,抽了一支——
  怪九婆已经病入膏肓了,居然还手脚灵便,一把抢过。“第八支,‘鸠占鹊巢’,果然是下下签。”她竟得意地哈哈大笑。
  尹似水一颗心直落谷底:“我再抽一次试试。”
  “不行,咱们刚才说好的。”
  “只有你说,我又没说……”尹似水觉得好委屈。虽然她还不明白爱上一个男人是啥滋味?好不好?快不快乐?但她却了解,嫁一个她不爱的男人,和爱上了男人却不能嫁,应该都会很痛苦才对。
  “你敢不听师父的话?这是我的遗言耶,我马上就要死了,你还要忤逆我!”怪九婆发动泪水攻势,威逼尹似水乖乖就范。
  哪有这种师父?!
  人家的师父临终前,都是赶紧把“暗杠”的独门绝学、藏私的看家本领,传给得意门徒;惟有她的师父,什么也不给,反而莫名其妙地逼迫她接受这么个荒诞不经的歪理,和相信一根破木条胡诌的命运。
  “我快咽下最后一口气了,你再不答应,我会死不瞑目的。”怪九婆把眼睛睁得像铜铃那么大,虎视眈眈地瞪着她的宝贝徒弟。
  “那……万一是男人爱上我呢?”再万一他是个俊逸非凡、潇洒倜傥的男人,那……
  思及至此,尹似水居然很不检点地芳心悸动!
  “那就乘机狠狠敲他一笔,再远走高飞。”怪九婆笑得好阴险。
  “什么?”尹似水待要细问,不老仙竟跌跌撞撞地闯进来。
  “不好了,老太婆快逃呀,你那坏心肠的徒弟带了大批人马,回来抄你的老巢了。”不老仙边说,边忙不迭地伸手欲扶起怪九婆,不料却被她一掌挥掉。
  “想乘机占我便宜?”怪了,方才犹苍白得了无血色的脸颊,怎么突然飘来两朵红云?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来救你的。”不老仙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便将怪九婆搀了起来。
  “慢着。我浑身无力,逃不了几里路的,倒是似水……”临别依依,怪九婆慈蔼地抚着尹似水的嫣颊,道,“你独自逃命去吧,这是师父全部的积蓄,假使用完了,你能偷就别抢,能要就别偷,总之,小心为上,保命要紧。”身为师父,竟栽在自己徒弟手中,怪九婆汗颜得只是一径地摇头喟叹。
  “师父不走我也不走。”尹似水抱着怪九婆的手臂,莹莹美目潸然泪下。
  “都什么节骨眼了,还上演这等愚忠的戏码?我要你走,你就走!”她佯装愠怒,硬是把预存的一包银子塞进尹似水手中。
  “师父,”尹似水迟迟不肯干脆离去,除了的确舍不得离开一手拉拔她长大的师父,还有另一项重要原因——害怕。
  以前凡事有师父呵护,下了山之后,孤零零一个人,谁来观照她吃的、穿的、用的?
  “嗦,快走!”怪九婆顺手抓起签筒,朝她掷过去。
  尹似水以为师父中了碎骨散毒,必定功力尽失,岂料她劲道依然大得惊人,双手才接住差点砸上胸口的签筒,整个人已被掌风击得腾空而起,骤然飘出门外,直趋廊檐外的悬崖——
  “师父,救……命……”好深啊!
  “使用轻功呀!傻孩子。”怪九婆的声音随风幽幽传来。
  初春。
  寒意依然绸缪。
  苏州虎丘山,苍郁的林木露色苍茫,忽地狂风一卷,柳枝乱颤,云生西北,雾锁东南,俄顷,摧花雨下。
  五名昂藏大汉,策马走入林中小径,后面四人禁不住长途跋涉,疲态尽现,瑟缩地拉紧斗篷,神情萎顿。
  惟独队首那名着黝黑长衫、绒毛袄褂的男子,无视滂沱大雨,英姿飒爽地一马当先。
  他是微服离开皇城的大子李钰,对外则一律易名为李玄武。
  今晚是汉皇为他举行第十八场选秀的日子,他厌腻了在一双双哀怨凄婉的眸子底下,执行弱肉强食的特权。所有应选秀女脸上的笑靥都是虚伪的,那不是他要的挚爱,真正的情爱不该掺有丝毫名利权势的杂质。
  他要的女人必须非常纯粹地博得他的欢心。
  后面的呼吸越来越浊重。倦了也累了,谁受得了连续三天不眠不休的赶路?
  只除了他。
  永远备战的狂龙。
  生于帝王之家,人人皆存夺嫡野心,伺机在汉皇跟前挑拨,甚至设计调拨精锐于自己麾下,好铲除太子股肱羽翼。他必须非常刚毅坚忍、骁勇善战,方能应付波涛险恶的宫廷斗争。
  李钰年方二十四,相貌堂堂,器宇轩昂,其军事政治才能一向为朝中文武百官所钦佩,这亦正是汉皇不愿也不敢撤免掉他的主要原因。
  杰出的君王身边,势必有出色的谋臣辅弼,穆子左、朱向晚、陈武周、薛仁杲等四大护卫,即为一等一的人选。
  “前面有座亭子,进去歇会。”李钰不是刻薄的主子,他知道何时该严苛以对,何时该宽容体恤。
  穆子左等人如蒙大赦,兴奋地绽出笑容,却犹伫立原地,耐心等候李钰先行。
  自长安城出发以来,他似乎便心事重重,然而,他不说,谁也不敢问。
  “被雨淋得还不够?”瞧他们形同落汤鸡的模样,李钰不禁嗤笑。
  这四人忠心耿耿,各擅专长,但有时仍不免大过愚直。看来他不带头进去,他们四人恐怕会在这儿罚站一个晚上。
  “应该可以再挺个把时辰。”穆子左腰都弯了,还死鸭子嘴硬。
  “我等亦然。”
  一群口是心非的家伙!
  李钰抿嘴浅笑,忽然拉满长弓,朝林中咻咻射下两只飞鸟和一只野兔。
  薛仁杲冲过去拾起,惊骇地拔出那刺穿二鸟胸口的羽箭,心下暗暗低呼:好俊的功夫!
  “烤了它。”
  “是。”众人一时之间,精神大振,自动自发地找来一堆树枝枯叶,可惜都让雨给淋得湿答答的,根本生不了火。
  “那儿有间小木屋,或许可以商借柴火,顺便晾干衣裳。”穆子左把目光瞟向李钰,静候指示。
  “唔。”惟今之计,恐怕也只有如此了。
  此行为了“深入民间”,他们舍栈道而就小径,一路上兼程赶路并体察民情,不想竟错过了住宿,这会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真是累煞人。
  这小木屋外观看似荒宅,周遭却打扫得十分洁净素雅,屋旁有座粉红嫩绿的大荷池,一扇木门虚掩,门缝里飘出淡淡的檀香味儿。
  穆子左连敲了三四次门都没人回应,又叫唤了几声,里边依然静悄悄地没点声响。
  “屋主敢情是出去了?”穆子左道,“咱们先进去歇歇脚,待会儿再留些银两作为酬谢。”
  “天下万民皆归少主所有,暂歇片刻又有何妨。”朱向晚率先入内,确定屋里没设埋伏或闲杂人等,才延请李钰进入。
  好穷的人家!
  屋子里里外外竟然只有一张竹椅子。
  穆子左等四人没辙啦,只好蹲在滴水檐下料理他们的晚膳。
  不一会儿,熊熊火焰发出“哔哔剥剥”的声响,接着肉香四溢,原已饿得虚脱的他们,这下子更是饥肠辘辘,眼睛死盯着烤肉架,嘴里猛咽口水。
  但是再饿依然得忍。
  穆子左被浓烟薰得两眼朦胧,侧脸望向仅存一线天光的屋内,以及窗台边那尊伟岸剽悍的身影。
  即使像他这样一个恃才傲物、目空一切的男人,也不免为李钰卓尔超群的丰采所折服。
  有谁能在傲然中同时又飘逸着慑人的风华、乖戾邪魅的脾性却匪夷所思地拥有一张俊朗绝美的容颜?纵观天下,恐无人能出其右。
  最难得的是他鸷冷如豹,宛若游龙的睿智和武学修为,往往能明快果断地制敌于先机。
  不了解他的人,泰半会以为他只是个养尊处优、自命风流的纨绔子弟。
  穆子左跟在李钰身边长达十五年之久,他很清楚少主自由狂放的心性,少主的生命、事业、婚姻乃至于所有的一切,只有自己能主宰,谁都休想插手干预!
  少主不同于其他皇子,他不会为了讨汉皇的欢心,懦弱地听任摆布;更不会为了霸固权势,纳一堆不喜欢的女人当妻妾。
  “贺啸天这人如何?”远眺逐渐浓黑如墨的山林,李钰若有所思地抛出问题。
  穆子左一愕,这是在问他吗?纵使不回头,他也知道有人正在观察研究他?
  贺啸天官封威远大将军,曾先后平定纪世捷、窦建贤、刘黑达之乱。汉皇忌惮他功高震主,亟欲召其独生女贺婵娟入宫,明为嫔妃,实为人质。
  “他功在社稷,连‘老爷’都敬他三分。”没头没脑地被问起,穆子左没理会出该如何作答。
  “他是个傲慢无礼、狂妄自大的家伙。”朱向晚也加入话题,他一向讨厌贺啸天。
  “一旦他的女儿成为后妃,则外戚干政在所难免。”薛仁杲巴不得李钰把贺婵娟除名,以打消贺啸天成为国丈的妄想。
  “欲壑难填,恐怕他的胃口不会仅止于此。”李钰轻描淡写的语气,几近波纹不生。
  大将军加上国丈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还不够,难道贺啸天想……
  大伙皆是骇然吃惊!
  他们的主子洞察了什么?朱向晚最是了解李钰,他愈是不动怒,就愈怒焰炽燃,一旦触发,后果将难以预料,可绝对是令人惊心动魄的。
  这样冷冷的夜、刺骨的寒风,均比不上少主阴鸷灼烈的眸光,让人毛骨悚然。
  “少主——”穆子左准备献策,杀杀贺啸天的威风。
  “肉熟了。”他永远不按牌理出牌,上一刻钟犹心思郁结,下一刻钟即爽朗含笑。
  “噢,”经他提醒,穆子左才发现两只野雁已转呈金黄色,忙熄灭柴火,连同烤架提入屋内。
  大伙七手八脚正想大快朵颐,忽听得屋外响起杂沓的脚步声,四人立刻抄起家伙,护在李钰身侧。
  “来者何人?”朱向晚问。
  “嘿!我都还没有问你们为何擅闯民宅,你倒是先出口为强。”走进来的是一名十六七岁,长得白白净净,手里捧着一大把药草的“少年郎”。
  李钰见他步履轻盈,神态自若,料想必是个练家子。
  “我们敲了门,也问了话,可没人回应——”穆子左谨道李钰不扰民的旨意,尽量摆出低姿态。
  “没人回应就代表我不在家嘛,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吗?”少年郎得理不饶人,纵身步向门外,“不管啦,反正我要到官府告你们。”
  “等等!”穆子左急急拦住他,二话不说便递上一大包银子,“这点小意思聊作补偿。”
  少年郎掂了下,乖乖!至少有几十两,足够他半年的花费呐!当下心中窃喜,睨愿着眼角迅速将他五人瞄了下——
  吓?!
  虽然天色黝暗,屋内阗黑,他仍一眼就看出当中那个长得十分惑乱人心的男子,十成十是个大“金主”。
  得寸就该进尺,进了尺不求丈,乃天理难容。为了顺应天理,他不慌不忙抛出一朵任何人看了都知道不怀好意的笑容。
  朱向晚未及等他开口,马上讨好地奉上一只兔腿肉:“刚烤好的,希望你不嫌弃。”
  “嗳呀!”少年郎双手接过,立刻发出惨嚎声,“你们怎么把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兔宝儿给杀了?”
  “它是你养的?”不会吧!这种野兔满山都是。
  “对啊,我养的这只兔宝儿共有二十颗牙齿,胸前一撮雪亮的白毛,尾巴上层是棕色的,下层是黑色的,不信我指给你们看。”少年郎煞有介事地走到放置兔肉的几案上,然后……所有的人跟着他一起怔在那儿。
  烤熟的野兔甭说毛发了,连皮都已薰成焦黄,怎么分辨白的、棕的、黑的?
  众人默然交换数个眼色,包括李钰都想看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死无对证,只要他们坚持这只野兔跟他描述的不一样,不相信他还能硬栽赃。
  不一会儿,少年郎背着大伙的肩胛微微抖动着,接着啜泣声隐隐传出,他口中喃喃叨念着:“兔宝儿,你死得好惨……都怪我人单势孤、手无寸铁,没能替你报仇雪恨,你如果地下有知,就化成厉鬼……”
  “喂喂喂!小兄弟,你未免太扯了吧?何以见得这只兔子一定是你的兔宝儿?”朱向晚受不了他唱作俱差的演技,白痴也看得出来,他根本是存心想坑他们。
  “凭感觉呀,你知不知道我跟兔宝儿朝夕相处了好长一段时间,彼此已经产生浓厚的感情。”他回眸盯着朱向晚的脸,“你一定从没爱过,对不对?”
  “我?”朱向晚被问得满面通红。
  他一生戎马,南征北讨,哪有机会去爱?三十二年来,他始终视宝剑为情人,从没想过红粉知己……唉,思及至此,他益发地面红耳赤了。堂堂一名御前护卫,被个小不点诘问得哑口无言,实在丢脸!
  “你不必说,我用膝盖想也知道。”少年郎小心翼翼地“抱”起香味扑鼻的野兔,跨出门外。
  “你要把它弄到哪里去?”那可是他们辛辛苦苦才烤好的。
  “埋掉喽!”他真是神乎其技,一下哽咽,泪水马上溢满两眼,“你们强占我的屋子,弄乱我的住处,还滥杀我惟一的好朋友,难道还想毁尸灭迹。”
  唉!说到哪里去了?
  他们不过是“就地取材”,填饱肚子,理由充分,动机尤其单纯,怎地被硬栽成大恶魔了。
  穆子左深怕他再胡闹下去,会惹火大子,徒然招来杀身之祸,忙劝阻他:“既是我们有错在先,你索性出个价,包括这间小木屋和那只兔宝儿一共多少钱,我们加倍赔偿便是。”
  少年郎闻言,喜出望外,立刻喊出他小小心灵里的“天价”:“一百两。”
  “成。”穆子左当即递上一张百两银票。
  可惜了,早知道他们这么好“沟通”,就该多要一点。
  少年郎黑白分明的大眼一闪,内心马上又有了新的盘算。
  他笑咪咪地将兔宝儿搁回原处,双手一扬,屋内突地浮动一阵醉人的幽香:“多谢诸位慷慨解囊,我就免费奉送一盏烛火,省得你们摸黑吃东西不方便。”
  他自橱柜中取出一截指宽的红烛,烛火燃亮后,一缕淡紫色烟雾袅袅升起……
  “现在你可以走了。”让这位少年郎多留一时,他们只怕又要损失惨重。
  “遵命。”少年郎吟吟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再加上嘴角的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恍如无数个“陷阱”!
  若非他贪得无厌,否则还真是个可爱迷人的……呃……对男人似乎不适合用这样的形容词。算了!
  “公子?!”少年郎堪堪离去,朱向晚和穆子左等人竟面色煞白,两脚虚浮,丹田处涌上阵阵恶意,“我们……中毒了!”
  如何是好?在此荒山野地,万一……不只朱向晚,所有的人全心忧如焚,却又束手无措。
  “公子……臣……该死。”
  “可恶!”李钰低呼,霎时风云变色,迅速封住四人的血脉后,便佯装不支倒地。他相信那个少年必然躲在某处偷窥。
  好大的狗胆,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活得不耐烦了吗?
  烛火仅剩一小截,摇曳明灭中,将屋内照映得阴阴森森。
  确定他们五人全部昏迷不省人事,少年郎才蹑手蹑脚地返回小屋内,冷静打量每一个人的脸色够不够苍白。
  唔,“他”下毒害人的手法是越来越纯熟了,“毒到为先,浅害辄止”。一切谨遵师父教诲:能偷就不要抢,能骗就不要偷,能拿就不要骗。
  原来“他”即为怪九婆的小徒弟尹似水。
  那日仓皇逃离如来峰后,她就乔装易容,改名换姓,隐居在这山丘之上。两个月以来,她天天靠上山砍些柴火,拿到市集变换少许碎银,将就着过活。本想入秋以后,紧接着隆冬将至,柴火取得不易,她八成要忍饥受冻,学蛇兽们冬眠去了;不想天无绝人之路,为她送来这一大群吃饱撑着没事干的富家“笨”阔少,让她无需三不五时到大街上客串扒手赚外快,就可以高枕无忧吃香喝辣。
  尹似水越想越得意,下手更显狠准快,两三下已经把穆子左等四人的荷包搜刮得清洁溜溜。
  最“大条”的摆最后。
  她强按捺住欣喜若狂的心绪,潜移到李钰身旁。
  哇!这人浑身上下都是宝贝,这下赚翻了!
  先从顶上的玉冠下手……不妥,一个不小心很容易把他惊醒,还是先摸走荷包,比较稳扎稳打。
  尹似水伸出她妙手空空的五指,往他怀里一探——没有?
  不可能,再探——依然囊空如洗。
  怎么可能?穿此华丽锦衣,却只有两袖清风,骗三岁小孩吗?尹似水不甘心,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准备大肆搜刮得让他一穷二白——
  “你在找这个吗?”李钰黑瞳倏然灿亮,手掌心托着的,正是尹似水刚刚从朱向晚身上摸走的荷包。
  惨了,强中自有强中手。这块铁板踢得尹似水眼前发黑,心绪狂跳。
  “我……不是,我只是想看看你们的伤势……我乃一番好意……”她吓得频频后退。
  “哼,利欲熏心的小鬼,把解药拿来,”李钰狭长的眼闪过一抹厉光,瞬间已攫住她的左臂。
  “我没有解药,他们中的只是‘七星虫毒’,根本不需——”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李钰打断她的解释,盛怒已极地伸出大掌直探她的胸前——
  “啊!”随着尹似水羞愤的惨叫声,李钰也不禁愣在当场。
  “原来你是……”女的?
  “你这登徒子,你无耻!”双臂抱住胸口,尹似水含着亟欲决堤的泪水,仓皇地奔向屋外,没入山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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