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吗,有的女人看起来愈清纯甜美,其实愈是yin荡,需求很强烈喔。」
同桌喝下午茶的另四名姊妹淘,被这突来的话题吓到呛咳。连连四下张望,没脸见人。
「这个跟我们要谈的英文查经班,应该没什么——」
「像玛云这样啊,虽然不算漂亮,可是白白嫩嫩,看起来很无助很娇弱,又喜欢穿得很素雅很飘逸的类型,最像是刻意伪装以掩饰这种倾向的女人。啊,玛云,我不是在说你喔,只是举例,你千万别误会了!」
被指名损到的玛云,一脸智障状,还没进入状况。
「其实你不要这么钻牛角尖的话,你应该会是个更容易相处的人。」来来来,快听她娓娓道来。「我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啊,就碰过很多这种人。不过还好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哈拉,努力把那些闷骚又放不开的同学带进人群里,炒热气氛。结果我们后来都成了很好的朋友——」
「你所谓的『很好』,定义是什么?」
席间的短发女子这一冷噱,尖锐地捅了对方一记。
「就像我们这样的好朋友啊。」
「你确定我们是好朋友吗?」拜托,少往自己脸上贴金,OK?
「我们当然——」
「语彤,我想再去点一些东西吃!」魁伟壮硕的胖妹急急僵笑起身。「可是,我如果没有你的推荐,实在不知道该点什么,等一下一定又会被大家念到臭头。」
「喔,好吧。」真是没办法,只好亲自出马了。「我陪你去点餐吧。」
等人走远了,短发女子不爽地环胸靠背,大跷二郎腿,狠狠送她一记下流手势。
「哇哩咧,臭屁个什么鬼。动不动就发骚卖嗲,吠什么『我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怎样怎样。好啊,你有本事就讲你念哪一所啊,念得很屌的话就说说你现在在哪高就啊!妈的我一狗票从美国抱着MBA头衔回台湾的同学,不是窝在家里吃爸妈的,就是失业待业不务正业。」
「朱立雅小姐,请口下留情。」同桌的粉领新贵惨然垂颈,欲哭无泪。为什么她会被分配到要带领这一票怪胎?「玛雪,我发誓,我们教会里很少有人会像立雅这样说话的。」她可不希望初来教会不久的玛云,对姊姊妹妹们有错误的认知。
玛云却依旧云淡风轻……的一脸智障状。水汪汪的美眸,柔弱无辜,楚楚可怜,仿佛随时会潸然落泪——因为很不习惯新戴的隐形眼镜。
左看看、右看看,看不到什么盼望就继续发呆……
「我们发起这个查经班的目的,是为了查考圣经,而不是为了哈拉——」粉领新贵暗暗观察了一下。「玛云,你在等什么人吗?」
猝地一声惊呼,端在玛云指上的小茶匙坠入杯中,溅了她一身一桌的茶水。
「卫生纸卫生纸!」
「桌上东西先拿开!」店小二,快来干活,
「不……没有关系,不用……」大家愈热切抢救,糗得她愈是手足无措。
「只能用卫生纸拍干到这种程度了。」粉领新贵急急揩拭。「玛云,我看我们还是得去洗手间冲洗才行,不然你的雪纺裙一定会留下茶渍!」
「没关系,反正……」
「不用这么客气啦。」她实在很心疼这个新加入的朋友,都跟大家相处好几个月了,还是很见外。「我跟你去把裙面冲一下,用烘手机很快就能烘干——」
「那我自己去。真的,我自己去就行。」
面对玛云的哀哀讨饶,粉领新贵自觉再逼下去反而难堪,只得干笑,退回座位上。
等飘逸的倩影朝转角深处的洗手间远去,粉领新贵才敢吐息。
「干嘛,伺候大小姐有这么辛苦吗?」立雅奸笑。
「我不觉得玛云有那么『大小姐』,可是相处起来确实满拘谨的。」很放不开。
「她再怎么刻意低调,身分还不是给无聊人士揭发了。」这世上就是有这么八卦的婆娘,忒爱探查他人隐私。「那个臭屁语彤一知道了玛云的底细,就变得更惹人厌,老爱当着所有人的面损玛云,好像这样做会显得自己比大小姐更『大小姐』。」
「语彤她只是——」
「她如果只是嘴贱也就罢了,要是她胆敢再玩什么小动作,我保证让她死得很难看。」新仇旧恨,加倍奉还!
粉领新贵托腮苦笑。「碰到玛云那种娇娇女,连你也忍不住发起英雄气概啦?」
「我只是受不了那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窝囊废。」非关正义。
「不过跟玛云在一起,压力是有点大。」哎,实在不习惯处处受人瞩目的感觉。
玛云称不上是什么艳光四射的美女,但是净丽得出奇。即使素着一张脸,又懒得在长发上变花样,依旧会不自觉地吸住周围的目光。平日的她,刻意朴实的上班族装扮,就已少女气息十足。偶然出现今天这样的梦幻名媛模样,更是威力万丈。凡她飘然掠过之处,仿佛会出现晴空下繁花遍野的唯美错觉。
「她就像是名门女校娇养出来的金枝玉叶。相较之下,我就成了国民小学提炼出的破铜烂铁。」
「呵,原来你说的是这种压力。」女人哪,啧啧啧。「我从她身上感受到的,完全是买单的压力。」
「噢……」粉领新贵懊恼申吟,不忍目睹立雅拎在指尖晃呀晃的午茶帐单。「我们为什么要大老远跑到这么高级的地方喝茶讨论?」
「谁叫你要问玛云想到哪里坐下聊聊?你请客。」
「我以为她会选教会附近的下午茶店。」哪知她竟欣然伸手一拦计程车,把大伙载到顶级金融大楼附设的高档餐厅。「一桌茶喝掉我一个月的加班费……」
「可是你不觉得玛云有点怪吗?」立雅毫不同情晚景凄凉的小老百姓,诡谲眯眼。「她真是为了信仰才到我们教会来吗?」
「不然咧?」呜呜呜,平均一小口蛋糕五十元,吃得她心绞痛。
「我猜她是别有企图。最近很流行在教会来个浪漫婚礼的说……」立雅悬疑遥望玛云离去的那方。
远处的豪华洗手间,辗转迂回,隐蔽而幽雅。阴雨绵绵的湿凉假日,客人稀落。没有附近的上班族捧场,门面反不如周间热络。
玛云沮丧地捂着小腹上的茶渍,拐往洗手间的化妆台。
他……不是今天回国吗?照他一板一眼的工作态度,应该会抵达后直接进办公室啊。为什么在这里守了一下午,都还见不到他的人影?
她不可能疏忽漏看的。一楼的欧式餐厅,全以落地玻璃环绕。特别是通往电梯的奢华走道,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闭起眼睛就能幸福想见他西装笔挺的英姿。他是她所有见过的人之中,最适合穿西装的男人。一想到他平整俊逸的短发,冷傲无瑕,她就为之酣醉神往。
就算因此被人嘲笑,她也不介意。只要是关于他的事,面子啦原则啦分寸啦什么的,她统统不介意。她介意的只有——
「嗨,小淫娃。」
醇厚的低沉呢哝,笑意夹杂恶意,赫然惊破她的美梦。一张眼,她望见巨大镜面中自己错愕的反影,以及身后魁伟慑人的阴森存在。
「好久不见,来找关先生的吗?」嗯哼。
她紧张惨白地立在大理石化妆台前,不敢动。身后男子双手分撑在她两侧,双唇贴在她耳畔,俯身低语,掠夺她细致的芬芳……
不晓得。虽然跟他接触这么久了,对于感觉的事,她还是懵懵懂懂。他知道,却心机很深地什么都不跟她说,好差劲。
所以她真的很不喜欢奎恩。
她张着双腿,坐在化妆台上,双腿间夹抱的男人背影,健壮优美。汗湿的T恤渗为不同的衣裳色泽,更显阳刚。短袖之下露出的纠结手臂,是野蛮的线条,缺乏文明。
玛云愣愣自他肩头,呆望他们对面的嵌墙落地镜,茫然凝睇他的背影,他微卷的凌乱短发,以及挂在他手臂外侧的雪嫩双腿。
「奎恩,我的朋友都还在外面等我。」
「那你干嘛还咬我肩上的衣服?」她懂不懂什么叫挑逗?
他要走了,她感觉得到。
「小娃。」他倾头哄着肩侧婴儿似的任性娇娃。「嘴巴松开。」
她不理人,也不理解,自己到底在干嘛。
「好吧,我把手边的事搞定了,今晚就去找你。你现在住哪里?」
「不告诉你!我也不准你踏进我的屋子里——」
他趁她松口之际,抽身离去,抱她站回原地。
错愕之际,她发觉自己刚刚有的,现在什么都没了。强烈的被骗感、被剥夺、被丢弃,伤到了还未防备起来的心。
「你告不告诉我住址都无妨,反正我自己会查出来。」他餍足而慵懒地整装打点,蓦地被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引起视线。「小娃?」
她不出声,自己躲到独立的女厕里,背靠着门板,隔绝一切。
她讨厌奎恩。从一开始就很讨厌他,从没喜欢过,彻头彻尾地讨厌这个人。
每次都这样……
难过的小脸皱成一团,无声无息地,涕泗纵横。
她才不会去喜欢一个总在伤害她的人。关就不会这样,他冷淡,却很君子。若会伤害人,他一定会先表明,不像奎恩,总是伤人于出其不意。
「小娃。」门板外轻叩。
少来,她才不会再买他的帐。
「我要走了。」
走开,最好从此都别再见!
他明明知道她总会留恋、总会不可自拔地深深依赖,他却还来故意惹她。惹得她欲火焚身、情难自禁的时候,又忽而丢弃她,随风万里。
再也不想让他碰到她一丝一毫,连影子都不容他踏到。
隐约的啜泣声,在沉寂中,如雷贯耳。她被自己伤心的声音愣住,怔然静止。
没有声音。外面怎么都没有声音?他真的就这样走了?来敲她的门,就只是为了交代一句:他要离去?
深深的挫折,打击着她的脆弱。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他哪次不是这样?这又有什么好在乎的,她又根本不喜欢这个人。讨厌奎恩……以后她要更高度提防,严禁这个人再闯入她的生活里。他竟然这样就走了……
他的体温没有了,他的气味没有了,他的炽烈欲望也没有了,他可恶的讥诮也没有了,他的吐息没有了,他的缠人吻啄没有了,他妖异的低沉醇吟也没有了……
恍惚之中,意识逐渐聚集,她才领悟到自己正端坐马桶盖上梳理自己。衣衫都已归位,茶渍仍旧未清,仿佛她从外面踏入的那一刻一般,没有发生什么事。但她重重叠叠掩覆之下的身体知道,他来过。
战栗的余波荡漾,久久不散。她柔媚安详地抚顺乌亮长发,吐息如兰,心中充满的却是他的雄健阳刚、他在她耳畔的怒号、他几乎揉碎她百骨的蛮悍拥抱。
他壮硕胸膛的胸毛粗暴摩挲她细嫩酥胸的触感,还留在她的肌肤上。易感的乳头,也清晰记得他流连忘返的兜弄……
一阵怯怯的开门声,骤然惊破她的迷离,登时警戒。
有人在厕所隔间里?
奎恩早就不在了,而她又未曾离去。所以,现在偷偷出来的人,是在她和奎恩放纵之前就待在这儿的?
心脏猛然狂搏,冷汗突涌。她惶恐地匆促回溯,她和奎恩的对话中,有没有泄漏彼此的身分。他那个大混蛋,为什么跟她说整个厕所里都没人?他有一间间查看过吗?
完蛋了!
现在该怎么办?除非外面的女子离开,否则她根本没脸出去。就算她平平安安的出去了,万一那女子等在外头,她还是会被对方看见,认出她就是刚才极度淫浪的主角之一。
怎么办?这整个厕所就只有一个出入口,没得逃!
高跟鞋的声音,在隔间外的华丽走道上窃窃叩响,对方似乎在一间间窥探,先前纵欲的男女是否都已离去。
怎么办?怎么办?!
恐惧的强猛心跳,几乎冲破她的喉头。随着一间间隐约的轻轻推门声,她的战栗达到高峰。
就在玛云眼前的门板被人试着向内推的刹那,门板撞上横闩阻挡的细微铿锵,被另一阵呼喊冲没。
「玛云,你还在洗手间吗?」粉领新贵快步急唤。「呃?噢,对不起,我只是进来找人。可是刚才外头转角处有个人一直守着,说里面在打扫,暂停使用。」
她就怕玛云会被困在里面出不来。
「玛云,你在吗?」
「应该出去了。」
那女子的回应,冻结了玛云。
「她出去了?可是我们一直有在座位上留意,没看见她出来啊。」
「我想她是先开溜了。」
开溜?「为什么?」
「因为我刚刚在厕所里,不小心听见一件很劲爆的大秘密……」
那人故弄玄虚地嘀咕着,与粉领新贵边窃语边远去。
完了。玛云万念俱灰,瘫坐马桶盖上。
好死不死,竟然是被熟人听到。而且还是个平日就看她不顺眼、巴不得抓她小辫子狠狠恶整一顿的深闺怨妇——
语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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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旋之恋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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