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成癫 第九章

  “送出去的东西,我就不会再要回来,即使赠送者不是我本人也一样。只是江湖上众说纷纭,有的人说你给了,有的人则说没有,所以我很好奇,想要当面问你。”更教她好奇的是——他对柳诗诗有什么样的感觉?她听闻柳诗诗艳名远播,许多朝廷高官与名门子弟皆败倒在柳诗诗的石榴裙下,是否他也和那些人一样,倾倒在柳诗诗的似水柔情当中?
  关红绫很清楚自己一点儿也不温柔婉约、不善解人意,且正如雷刹托所说的很泼辣,会喜欢她这样的人是少之又少,雷刹托当然也不例外,她自个儿心知肚明。
  她不期然地想起当雷刹托以炙烫的目光盯着她看时,就会使她全身发烫,宛如他在她心头种下了一簇火苗,教她既想要呵护心中的火苗继续茁壮,却又害怕得想要浇熄那渴望的火苗,如此反反复覆,使她备受煎熬。
  她想要开口问他,为何要那样看她?当他那样看她时,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是否有些喜欢她?成串疑问纠结在心头,却始终问不出口,就这么积压着,几乎要让她喘不过气来。
  愈想愈是心烦意乱,最后她坚定地告诉自己——雷刹托是否喜欢柳诗诗更胜于她,根本就不是她该关心注意的,她最好别再胡思乱想,就当作她和雷刹托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如此会比较好。
  “你很喜欢那珠钗吗?要不要我帮你抢回来?”雷刹托低笑提议着。
  “不必了,都说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再要回的必要了。”她拒绝他的提议,却也由他的话证实了她的珠钗已被送给柳诗诗,小小的失望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
  “真的不要?”雷刹托扬眉,话中带着笑意。
  “对。”关红绫语气坚定,忙碌的小手已为他包扎好伤口,打上固定的结。
  “那太可惜了。”雷刹托不急着穿上衣袍,转身对她咧嘴一笑,紧接着自衣袍的内袋取出莹莹生辉、做工精致的珠钗在她眼前晃啊晃。
  “你不是送给柳诗诗了?!”关红绫喜出望外地看着失而复得的珠钗,原来她的珠钗一直在他身上,她的心为此发现而变得益发柔软发热。
  “自从我抢了你的珠钗后,你就对我穷追不舍,我根本就没时间将珠钗拿到『花满楼』去送给柳诗诗。”雷刹托轻执起她的手,将珠钗搁放在她的掌心。“如今物归原主。”大掌包覆着小手,让她握住归还的珠钗。
  温热的大掌熨烫着冰凉小手的同时,也熨烫着她的心房。关红绫低垂着头,看着古铜色的大掌,稍微平复的心房,再次翻腾产生悸动,有一股强烈的渴望在她心头呼喊着,她想要更了解他这个人!
  “怎么了?还给你还是不高兴?或是你认为老子在骗你,其实早已将珠钗送给柳诗诗,却又被老子抢回来还你?”雷刹托只看得见她的头顶,完全看不见表情,无从知悉她的想法。
  “我没有不高兴,况且你压根儿就没有骗我的理由,不是吗?只能说,我没想到珠钗竟然还会在你身上,一时太开心了,才会说不出话来。”她抬起头,对他绽放轻柔的一笑,可她的心却是正对他绽放出更大、更张扬的笑容,喜悦之情充斥于四肢百骸间,让她想要就这样一直对他绽露微笑。
  难得一见的美丽微笑在眼前绽放,雷刹托的双眼为之一亮,整个人彷佛躺睡在云间,舒服快意得很,教他想要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拥抱,最好能紧到不留一丝空隙;最好能将她揉入心中,不让别的男人觊觎她的美。
  这一瞬间,雷刹托嫉妒起与她订了亲的“玉面郎君”,也清楚知道“玉面郎君”永远都会是他讨厌的人。
  “开心就好,你已经帮我包扎好我的伤,现在该你了。”好不容易,雷刹托自她昙花一现的笑容及对“玉面郎君”的妒意中回过神来,大掌离开包覆的小手,将褪下的衣袍穿好,硬是吞下浓浓的不舍。
  “该我什么?”关红绫将失而复得的珠钗插回发上,增添丽色的脸庞纳闷地看着他。
  “你的脚不是扭伤了?经过大半天的折腾,伤势恐怕已经加重,你伸出来让我帮你看一下。”雷刹托担心她的扭伤过于严重,明天会无法走路。
  “不用了,我没事。”当伤患成了她,她就和雷刹托先前的表现一模一样,不肯让他照看自己的伤处。
  “老子瞧你一张脸老是纠结在一块儿,就像一头栽进蜂窝而暴躁的熊,怎么可能像你说的没事?快点伸出来让老子瞧瞧,不然老子可是要用强的了。”雷刹托像强押民女的盗匪,恶声恶气地要她动作快,别浪费他的时间。
  “你居然敢说我像头暴躁的熊?!”难道他不能形容得好听点吗?她倒抽了口气,危险地半眯着眼瞪他。本来想和他好好相处的,结果说不到三句话,他就又惹恼她了,他是不是故意的?
  “对,而且是头非常暴躁的母熊,你瞧你,又发火了。”雷刹托逮着她生气的表情,一脸得意。
  “你、你、你,我真的会被你给气死!”关红绫拿他没辙,明明惹得她气急败坏的人是他,他还好意思说她像头暴躁的母熊,这像话吗?
  雷刹托趁她气得找不出更适合的话语来骂他时,迅速出手拉过她不让他碰触的右脚,以轻巧的力道为她褪去鞋袜。
  “啊!好痛!”伤处突然遭到雷刹托拉扯,虽然他没用力,仍旧使她痛得哀叫出声。
  “哇,母熊,你的脚肿得比馒头还大呢!”雷刹托看着她肿大的右足踝,啧啧出声,表面上嘲笑她的脚,实际上心头正泛着不舍。她这女人就是太过固执,明明脚痛到不行,还硬是逞强说不痛,让他又好气又好笑,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别叫我母熊,否则别怪我真像头熊般,伸出利锐的爪子抓你!”关红绫眼泛泪光,低嘶警告。
  她整个右足踝都在热辣生疼,真的肿得比馒头还要大。先前因为担心他的伤势,她压根儿就没察觉自己的痛楚,经他拉扯,这才发现右脚有多难受。
  “啧!不叫就不叫。本来想说凭老子丰富的经验,可以帮你医治,不过照目前的情形看来,老子是没办法了。”雷刹托话说得粗鲁,大掌却以和言语截然不同的姿态轻抚着她肿胀的脚踝。
  “丰富的经验?”雷刹托的抚触,不仅让她痛楚消减,还在心湖上掀起阵阵涟漪。
  “老子在大漠替不少扭伤的马儿、骆驼整治过,所以堪称经验丰富。”雷刹托如搁置珍宝般地将她肿胀的足踝轻轻放下。
  “你一下子将我比拟成暴躁的母熊,一下子又把我比拟成马跟骆驼,接下来你还想说我像什么?”她没好气问道。
  “辣椒。你是一根红通通、一入口就让人呛得直咳嗽的辣椒。”而且个中滋味让人尝过后会想一再品尝,彷佛上了瘾似的。
  雷刹托情难自禁地直盯着她瞧,明亮的眼瞳写满狂野的渴望。他渴望她渴望得心都拧了,尤其两人在黑夜中置身于杳无人烟的沙依坦克尔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外头狂风大作,鬼哭神号,一切的一切宛如是在邀请他将欲 - 望化为猛兽,不计后果地得到她似的。
  但他虽然狂放不羁,虽然总喜欢率性而为,男女间这档事却不是他说了算,况且他不是野兽,也不是无耻的下三滥,所以他再怎么渴望得到她,也得拚命压抑,不让自己化为黑夜中的一头猛兽。
  “你这人成天只会胡说八道,气得人直跳脚!”他的眼神炙热且狂野,让她既想与他拉开距离,又想贴近他,感受他赤裸的胸膛在掌心的感觉。两种极端情绪交互煎熬,教她难受至极,她只好随意找话搪塞,不让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暧昧继续蔓延下去。
  “也对,老子天生贱骨头,就爱惹人生气。你的扭伤我无法医治,不过明儿个我会带你去让巴克什医治。”
  “谁是巴克什?”关红绫好奇地追问。
  “巴克什指的是我们的巫医。”雷刹托简单地解释。他若遇到伤势严重,无法自行随便找草药医治时,便会找上铁勒吾部族的巴克什——伊木求医。
  “好。”她不晓得他口中的巫医替人医治的本事高不高,但既然他这么说,她就选择相信他了。
  “那我们早点睡吧!明儿个天亮后,就要离开此地,以免姜谦和带人进来察看咱们死透了没。”雷刹托淡淡一笑,以不扯痛伤口的方式趴卧。
  “我们就睡在这里?”他突然趴在她身畔,吓了她一跳,他是不是睡得太靠近她了?
  “当然睡这里,外头正狂风呼啸,难不成你想睡在外头?老子事先声明,要睡外头你自己去,老子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雷刹托摆明了,要嘛她就乖乖睡在里头,若不满意,要到外头睡,他也不会反对。
  眼前的她可说进退维谷,究竟是要和雷刹托一样爽快地躺下来呼呼大睡,抑或是像个小可怜般地窝在角落,甚至是悲戚地窝在外头,忍受狂风吹袭呢?她一时陷入天人交战中。她咬着唇瓣认真思量时,瞄见雷刹托突然打了个大哈欠,体内不服输的因子立即浮现。她若傻乎乎地窝在角落或外头,让雷刹托舒服地躺在这里睡大觉,岂不表示她输了?而且也太傻了!她说什么都不能让雷刹托以为她认输了,要睡大家一起睡,她绝不会退缩!
  “你睡过去一点!”她伸手轻推他的手臂。
  “想睡了?”雷刹托往旁移动,挑眉看她,低沉的嗓音带着浓浓的睡意,煞是沉醉诱人,
  “当然,难不成你以为我是铁打的?”关红绫试着在狭小的洞穴中尽量与他保持距离地平躺下来,虽然已经努力要和他保持距离,不过两人间相距也不过是半臂长。
  关红绫酡红着脸,告诉自己放轻松,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过是睡一晚,没啥大不了的,何况她相信雷刹托是正人君子,应该不会对她意图不轨。只是,一想到要和他躺得这么近,她的心就无法控制地狂跳,让她不得不担心,她的心是否会这么跳着、跳着,就跳出了心口,而她的心跳声如此剧烈,是否会被他听见?
  关红绫娇羞地偷偷觑向他。
  雷刹托佯装忙碌,极力不看向她,也尽量不去想她会躺在与他多近的地方,如此方能克制狂澜的欲 - 望。
  “接着。”雷刹托拖过鞍带,取出毯子丢给她盖上。这里的夜晚非常寒冷,方才她为他包扎时,他可以感受到她指尖传来的凉意。这样的天候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对她则不然,他不想她受凉,明日变得病恹恹的。若非这里没有柴薪可以捡拾,他会出去捡拾,为她驱走夜的冰寒。
  关红绫不假思索地听从他的话,伸手接下他扔过来的毯子,愣愣地瞧着手中的毯子,再抬头看他。他的伤势比她严重,照理说该盖毯子的人是他,结果他还是将毯子让给她。
  “老子早就习惯这种凉爽的天气,毯子给你盖。”雷刹托再拿鞍带中的牛肉干递给她,让她填填肚子。
  “谢谢。”关红绫早就冷得全身发抖,明白自己该坦然接受他的好意,无须傻气地拒绝。
  她的坦然接受,赢来雷刹托的爽朗一笑。他和她分享牛肉干,节省地饮用装在羊胃袋中的水。沙依坦克尔西对他与流星而言,就像是自个儿的窝,哪儿有水源他们俩一清二楚,所以他完全无须担心他们会渴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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