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档的西式餐厅,摆起了中式的圆桌,做东的是恶夜帮的老大,听说是新近兴起的帮派,坐在夏虎对面,气派有余,威信不足,老大是这样,手下也一个样,年轻张扬,不知死活。
“虎爷,咱们也不想跟义联堂对着干,只要把那个女人交出来,这件事就一笔勾销,您说如何?”
夏虎眨眨眼,反问夏大德。“你说呢?就这样把人交出去吗?”
夏大德一愣。
脑海里浮现的是,那晚送她回家,她说过的话,还有监别时的笑脸,她对自己所认定的正义义无反顾,不管是否会遭遇危险。来自她的父亲,以及所被赋予的名字的自豪与骄傲,都是那样的纯粹。
顾明希不归他管。
可是,他能眼睁睁看着脑海里那张明朗的笑脸被染上阴影吗?
突然很想保护她。
她不需要同情,但又不能放着莽莽撞撞的她不管,他喜欢顾明希心里那份单纯无垢的正义,如果可以,他想好好保护她,危险的后果让他来背负,只要还能看见她的笑容……“她是我的女人,要抱怨,找我就好了。”
夏虎很满意他的答案。“回答得很好,不过脑筋转得不够快,有觉悟的话,就咬紧牙关,我可不想老是当配角啊!”
夏虎不知何时勾了柄尖叉在指尖旋转,灿灿的银光画出优美的圆弧,他微笑,手上的银叉突然转了方向,下一刻已经刺穿夏大德的掌心,弹了一下露在外头的银色握柄,握柄发出清脆声响,摇晃起舞。
没有杀气,并非不想杀人,只是因为没有必要。
从头到尾,夏虎的唇边都挂着浅浅的微笑,像个优雅的绅士,桌上的水杯因为刚才的骚动溅起涟漪,模糊了无害的脸孔,只剩下扭曲的笑容摇曳荡漾。
其他人纷纷从脚底窜上一阵寒意,原来夏虎真的那么狠绝?
虎毒尚且不食子,夏虎却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年轻老大刹时明白他的警讯。
见好就收,如果不想死的话……年轻老大摸摸鼻子,拽着手下,像丧家犬一样,夹着尾巴逃走了。
“要追吗?”麦坤问。
夏虎一脸无趣的挥挥手。“没那个必要,就是一盘散沙,穷寇莫追,派几个人盯着就行了。”拿着鸡毛当令箭,现在的家伙都不懂伦理了!夏虎不以为然。
“虎爷,还是先想办法救救大哥吧!这样下去会失血过多的!”
豆子慌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说得也是,差点忘了!”
这种事能说忘就忘吗?
身为被害人的夏大德插嘴。“拜托你做事有头有尾一点,怎么插进去的就怎么拔出来,我怎么能因为你一句差点忘了就白白送命!”
“……为什么有种色色的感觉?”
“认真听别人说话啦!”夏大德吊起眼睛,虽然流血流得他半死不活,小命垂危,但是吼起来还是很够力,只是难免喷点血而已。
轻松拔起刺穿夏大德手掌的银叉,咕波咕波涌出的血液宛如脱缰野马,直流狂奔。
抹去溅到脸上的血沫,夏虎露出惊叹的表情,煞有其事的拍拍儿子低血压的肩膀。
“哎呀,下手的确是狠了一点,不要在意!”
能不在意吗?他可不只是狠了一点,他根本想谋杀自己的儿子吧!
人的身体很坚硬,就算是尖锐的凶器,要刺进身体也必须耗费相当大的力气,夏虎却很轻松就做到了。
仔细观察夏大德的伤口,细长、而且干净,第一时间的出血量很小,因为凶器成了暂时的遮断器,否则夏大德就算是壮如铁牛,也已经不支倒地了。
刻意避开神经,掏出血量,最低限度维持夏大德的活动机能,难道都是夏虎预先设下的防护吗?
“只不过是吓吓他们,根本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
“咦?都是我的错吗?”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夏虎很无辜的为自己抱屈。
“我也不愿意啊!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吓出一身冷汗,为了担心不够逼真,我甚至有考虑过干脆多刺几个洞算了,不过要避开神经太麻烦了……”
“太多余了!”想把他变成马蜂窝啊?
夏虎稍微收起笑容,眼底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我知道你们或许很难谅解,但在外人面前,我不是一个父亲,我是义联堂的老大,为了不让那些害虫有机可乘,杀鸡儆猴是必要的作法,这就是黑社会的生存法则,你不吃人,人就吃你,若不狠心,我又怎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麦坤垂下视线,豆子紧握拳头,不发一语。
飞快行驶的轿车内,因为他一番话,各自沉默。
“你……”夏大德在一片失轿晕眩中,勉强回过神来。“刺错手了。”
夏大德突兀的发言,意外打破令人尴尬的僵局。
“你的脑袋还好吗?”夏虎很担心,他该不会间接伤到脑袋了吧?
“谁跟你说脑袋了,我说手!你很小心的避开了要害,很了不起,但是,你疏忽了最重要的事——你伤到我的惯用手了!”
夏虎点点头。“原来如此,伤了惯用手的话就不能-DIY-了!”
“给我跳进淡水河,把你污秽的脑袋洗干净,你这色鬼老头!”
夏大德气虚血虚,才刚吼完就眼冒金星,瘫死在后座上。
“哎呀,有什么关系!”夏虎难得享受父子之间的“天伦之乐”。
夏大德软趴趴的摊在后座,难得没有抱怨。“老爸,你为什么要当老大?”
“因为你爷爷把位子传给我啊!”夏虎的回答听不出是真是假,夏大德知道,这时候追问也没意义,如果是他不想触及的话题,不管做什么都是白费。
“你……难道都没想过不当老大吗?”
茫茫睁开眼睛,夏大德的表情出现一丝彷徨。
如果,今天的角色对调,夏大德没把握能对自己的老爸出手。
自出生起,夏大德就肩负着继承父业的重担,因为太理所当然了,他也乐于接受。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牢固的信心开始动摇,跟在夏虎身边,看得越多、听得越多,怀疑的种子就越往心里刨掘、生根。
夏虎微微睁大眼睛。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提问并不适当,夏大德很快打住。“当我没说。”
夏虎伸手蒙住他的眼睛。
“复杂的问题就交给脑袋好的人来问,你这个笨蛋乖乖在旁边休息就好。”
说不出是欣慰还是苦涩,看着夏大德像个迷路的孩子,跌跌撞撞的寻找答案,夏虎很是感慨。
悄悄萌生的念头像颗小小石子,在夏虎心里溅起巨大水花。
不想把这孩子拖往黑暗中……天空很高,为何一开始就要小鸟折断双翼,徒行平地?
麦坤仿佛看穿了夏虎的心思,漠然的闭上眼睛。
因为失血过多并发高烧,送到医院的时候,夏大德差不多快死了,好不容易做完紧急处置,把人从鬼门关前死拖活拉给救了回来,那位坏脾气医生走出手术室的第一件事,就是逮住想要趁机偷溜的夏虎,先给他精神训话半小时。
等他训话完毕,夏虎已经走魂走得差不多,也快进急诊室了。
对夏大德,医生也没有好脸色。
“你们这对狼狈为奸的父子!”这就是坏脾气医生的开场白。
“我警告你,从今天起就当作你手断了!不想变成死人,就像个死人给我躺在床上!顺便告诉你老爸,这次的诊疗费不便宜,叫他记得把水果礼盒准备好,最少要两箱。”
夏大德傻眼。
第一次看到贿赂收得这么光明正大的……因为担心作品遭到感染,所以医生建议夏大德暂时留院观察几天--话是这么说啦,事实是“反正你老爸有钱,单人病房住个几天也没关系,如果要截肢的话也比较快”坏脾气医生如此说道,动机非常之邪恶。
夏大德的住院生活一点都不好过,虽然有人无微不至的照看,但是每天面对坏脾气医生的坏脾气,他的小命都要少十年。
终于挨过看诊时间,夏大德瘫在病床上,要死不活。
啊,他看见天国的妈妈来接他了……“大哥,你的脸色很差耶!”
豆子从门后探出头,嘴巴油腻腻,贪吃不知道擦嘴。
“今天坏脾气医生疲劳轰炸的火力,好像比往常多了十倍左右。”看诊时,豆子跟其他一干闲杂人等都会被赶出病房,留他一人受苦受难。
“没办法,他跟女朋友吵架了,情绪难免不稳定,我们就稍微体谅他吧!”
豆子手脚俐落的堆起枕头山。
“你体谅他,那谁来可怜我?”夏大德头上冒出阴阴鬼火。
到底谁是病人啊?
住院不过几天,夏大德已经瘦了一大圈,反观豆子,他可逍遥了,说是来照看大哥,结果有事没事就往护理站跑,人畜无害的模样逗得小护士们心花怒放,三不五时就有点心进贡,几乎把他当神猪养。
短短几天,豆子已变得肥滋滋、胖嘟嘟,春风得意,可以宰来吃了!
夏大德往枕头山上移动。
“我觉得这根本不是在养病……”
从保温锅里拿出预热的稀饭,豆子诱哄道。“大哥吃东西了!”
受伤的人是有资格耍任性的!
“我要吃顾妈煮的咸稀饭。”
豆子对幼稚化的夏大德很没辙。
“咸稀饭以后还有机会,现在就先--”
“没有咸稀饭,我就不吃!”夏大德故意赌气,两眼一闭。“我要睡了!”
然后,他就真的睡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风吹来一阵一阵凉,阳光弯下腰,化成夕阳阴郁的影子,把惨白的病房染上了晕晕橙黄的色彩,有点凄凉、有点怀念,在静止的时间里,回忆踽踽独行。
不知道想起什么,夏大德仰望金黄流转的天花板,一个人闷闷的偷笑。
“这种时候,该吃饭了吧?以前老妈还在的时候,我总是喜欢跟在她脚边绕来绕去,现在却连老妈的脸都快不记得了……”
白色的窗纱轻舞着,后头依稀有个背光的人影,夏大德揉揉眼睛,视线还蒙蒙胧胧,看不清楚。
“豆子?”
背光的人没有反应。
不是豆子,还会有谁?
夏大德坐起身来,不敢大意,紧盯着白色窗纱后的陌生人影。
傍晚,又被称为逢魔时,刺眼的斜照余晖,很容易令人产生幻觉,受风而起的纱帘飘然缝蜷,扬起柔软的弧度,有一瞬间,夏大德以为看见幼时的自己,在母亲周围奔跑,停格的记忆在昏黄的房间里意外鲜明。
他的眼角偷偷发热。
“妈?”
印象中拥有温暖笑容的女性,轻轻拉起男孩的手,仿佛听见呼唤,转过头,苍茫的薄暮或是涌上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脸庞,但夏大德知道,她正淡淡微笑。
“……你还好吗?”
有人碰了他的脸颊。
夏大德眨了下眼,停滞的时间又重新启动了,他抚着胸口,壅塞的情绪还在鼓噪,逢魔时的梦境,不过是泛黄的加快里的一角,夏大德想,那个笑容,他永远不会忘掉。
“你哭了,伤口很痛吗?”
喘了口气,夏大德这才能够集中精神,他定睛一看,差点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心脏麻痹。
是乳沟!
一眼望去,薄透的夏天衬衫遮不住美好春光,敞开的领口隐约可见微微浮起的性感锁骨,一身天生白皙的肤色晶莹亮泽,衬托着粉红色小花蕾丝胸围下的娇小完美。
虽然风景无限好,但是再看下去就有些过分了!
夏大德很有理智的别开视线。
“不好意思,请问你在干嘛?”
顾明希一只脚挂在床边,一只手撑住身体,整个人呈现半跨在他身上的姿势,加上满被单卫生纸,总而言之,十分暧昧。
“因为你怪怪的,我有点担心……”
“怪怪的?”
手上绞着卫生纸,顾明希维持着不上不下的微妙姿势,有些手足无措。
“又哭又笑,还对着我叫妈……”
“所以你就爬上我的床?”
“你哭了啊!”顾明希是那种自己不太哭,但是很怕别人哭的人。“我猜,你大概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就想赶快帮你擦掉……”
她的出发点是好意,但是,他是流了几吨眼泪啊?
有必要弄得满床都是卫生纸吗?
“你喔……”夏大德叹息。“有时候很精明,有时候又少根筋。”
不知道是褒是贬,顾明希索性别过头去。
“亏我好心帮你设想,你干脆哭死算了!”
夏大德望着那张过分俊俏的脸蛋,沾上两朵淡淡的红云,湿湿的眼角藏不住她的情绪,心里有几分欢喜又有几分怜惜。
她的直率太可爱,害得夏大德忍不住想逗逗她。
“你服务这么周到,我是很感动啦!不过,我虽然是个病人,但好歹也是个男人,你再不下去,我怕等下会充血。”
“充血?”
顾明希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发现自己胸前的大片春光早就被他看光光,牛奶豆腐顿时成了麻婆豆腐,脸红得都快炸开,她双手抓紧襟口,一溜烟跳下床。
夏大德笑看她的尴尬。
“你该不会对每个病人都那么亲切吧?”
“谁像你一样,色胚!”顾明希气嘟嘟的躲到墙角,有多远闪多远。
玩笑开过头了,没辙!
逗她是很有趣,但是惹火她又是另一回事,夏大德很知趣,好不容易盼来的娇客,他可舍不得放手让她走。
夏大德伸长没受伤的手,死命把椅子拖往床边。
“……这椅子是灌了铅块吗?”夏大德很挫败,他虽然不壮,可也不是弱鸡,没道理一把椅子拖没两下就已经气喘吁吁。
他不死心!
夏大德重整态势,准备再来一次,有人却先他一步,主动把椅子推到床边。
“你在复原中,气血不是很正常,病人就该多休息,不必浪费多余体力。”
“你是在同情我吗?”
“我只是腿酸,坐着比较好讲话。”
夏大德当然知道,顾明希是在帮他缓颊。
就是因为知道,才更加不是滋味!
“我有让你坐吗?”夏大德心里不舒服,嘴上不饶人。
男人心玻璃心,看似坚硬,其实一碰就碎,体贴关心,全是大忌,好像男性尊严非硬不可,否则脸上面子挂不住,又爱又怕受伤害,简直比女人还难搞。
“我高兴坐就坐!”顾明希不擅长应付他的戏弄,跟他互呛倒很在行。
“你是特地来找我吵架的吗?”在医院吵架,真是窝心!
“我是奉旨探病,这是供品。”顾明希晃了晃手上的保温壶。
供品?
那是拜死人的吧!
“你咒我死啊!”
“我不介意到你灵前上炷清香,祝你一路好走,再见不送!”
“可恶,牙尖嘴利……”
顾明希笑容灿烂,雪白皓齿闪亮亮。
怎么吵都输,夏大德很感叹,看来世上真的是一物克一物,只是他万万也没想到,克住他的那一物,竟然是个发育不良的黄毛丫头,实在让人泄气。
不过。……如果是她,也好!
微小的念头在脑海里扎根,夏大德细想他们认识的轨迹。
感觉像认识好久了,其实只有短短几个月,明明才觉得一个人能够机车成这样也算是奇迹了,下一刻却又被她的执着打动。
夏大德忍不住笑。
顾明希停下手上的动作。“干嘛一个人笑得那么诡异?”看了不舒服。
“哪有!”为了不让她起疑,夏大德只好伸手按住拼命上扬的嘴角,一副做鬼脸的表情,很抽搐。“话说回来,你又在忙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推到他面前来的敌桌子,上头整整齐齐摆放着一人用的小碗跟小汤匙,夏大德稍微目测了一下,在他看来大概是婴幼儿尺寸,难道她想在医院里玩办家家酒?
真是恶劣的兴趣!
“你不是想吃咸稀饭?”
顾明希扭开保温壶的盖子,腾腾的热气带着扑鼻的香味迎面而来。
夏大德眼睛一亮。
“哇,太棒了!是咸稀饭!顾妈妈,我爱你!”
“不要随便爱人家的妈妈,没礼貌!”
夏大德根本没在听,饿狼似的盯着她把咸稀饭倒进小碗里,他的肚子闹了大半天的空城计,贪嘴的馋虫早就蠢蠢欲动,迫不及待要大快颐一番。
“我要开动了--”
“等一下。”
等完一下又一下,大佬,难道要他等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吗?
看得到吃不到,夏大德很不爽。
“又干嘛?”
“你那只手,有办法吃吗?”
夏大德嗤之以鼻。
“废话!”千万不要小看病人对食物的怨念。“不过就是伤了一只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唔哇,烫!”
刚从保温壶里倒出来的稀饭还滚烫烫,虽然塑胶碗能够勉强隔热,但是舌头可不行,夏大德被烫到,手一松,差点打翻稀饭,幸亏顾明希眼明手快,才没一伤未平一伤又起。
“笨蛋!谁叫你一口气灌下去,烫死活该!”
顾明希用汤匙舀起一口稀饭,仔细吹凉后,喂到他嘴边。
他简直吓呆了!
“你在干什么?”
“喂你吃稀饭啊!”
“你、你知不知道这样吹,会喷很多口水进去,很恶心耶!”夏大德慌慌张张地掩饰自己的动摇。
顾明希白他一眼。
“啰哩啰嗦,不吃拉倒。”
“谁说我不吃!”
夏大德伸手要抢,顾明希抵死不从,你追我跑的游戏,总是玩不腻,谁知游戏悄悄变了调,不知不觉,一点一滴……是谁环过腰际的手,如同绳索,将她紧紧套牢?
又是谁的香气流连发稍,缠绵萦绕,令他醺然沉醉?
暧昧。
都怪气氛那么好,顾明希感觉,心跳在鼓噪,理智在融化,体温交会的瞬间,她像触电般,傻傻的往他靠拢,他的肩膀比想像中宽、怀抱比想像中暖,她有些迷惑,却不想逃开。
都怪时机太刚好,才会擦枪走火,误入爱情迷魂计,夏大德觉得自己像中邪,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怎么都不够,多看她一眼,心动就多一点,他想,这样不好,却无法放手。
钢索上的两人。
“你的手……”顾明希的声音很轻,像是叹息。
夏大德默默松开禁锢她的手臂,两人之间隔着微妙距离。
“……抱歉。”
听见他的道歉,顾明希转过头,鲜红的情绪在她眼中一闪而过,夏大德还来不及反应,便挨了一巴掌。
“你是笨蛋吗?为什么要道歉?”顾明希的小脸红通通,比起生气,更像是在闹别扭。她轻轻抬起他受伤的手掌,垂下眼。“该道歉的人,明明就是我……”
原来是……“不管你是听谁说的,总之,与你无关。”
早在她出现的时候就该想到的,他怎么这么粗心?
明明只有这件事,唯独不想让她知道的……“你老是逞强!”
“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自己犯的错要由自己承担,既然你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至少也该让我为你担心,可是你却想要全部概括承受,不会太过分了吗?”
“会,所以才不要你知道!”
她不会逃避责任,因为她是顾明希,没有任何污点的生活方式,造就了她的正直。正直没有错,只是偶尔该随着环境有曲折,现在的她还不够柔软,一折就断的正直,不过是损人又不利己的双面刀。
她不知道。
如果可以,夏大德希望,她永远不要知道。
“为什么?”顾明希忿忿不平。“嫌我太软弱?会碍手碍脚吗?”
“碍手碍脚?你也太瞧不起自己了吧!”
她如果软弱又碍手碍脚的话,其他人怎么办?
“那就告诉我原因!”
夏大德看了她一眼,下一刻,突然拥她入怀,手指掠过她的发梢,细软的黑色短发扬起花落的残香,她感觉,含笑的声音擦过吵闹的唇瓣,她听见,贴近耳际的桃色吐息低语着微热的欲望。
“因为你是我的明亮希望。”
顾明希倏地推开他,像只落水受惊的小猫,张大困惑的眼睛,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从来没有任何男生对她说过这种话,她有些适应不良,简直吓坏了,她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脑袋里的知识完全派不上用场,她好尴尬,怎么办?
如果有地洞,她会钻下去,但这里是医院,她只能落荒而逃。
“啊--”她太心急,差点跌倒。
“小心点!”一只手臂给人牢牢抓住,低沉沉的嗓音重击她的心脏。“你别老是粗心大意,我可不会每一次都在你身边。”
顾明希回过头,脸蛋红通通,心跳鼓噪得好厉害,她的眼睛朦胧了,只瞧见两个酒窝,好温柔好温柔的对她笑。
一瞬间,她几乎忘了怎么呼吸……不敢逗留,顾明希狼狈的逃出病房。
夏大德望着她仓促离去的背影,手心里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她是没有颜色却很美丽的花,开在不起眼的角落,曾几何时,偷偷在他心里扎了根。
不知道她是否也有同样感受?
“别走太远。”晚风轻去,渺茫得听见不了。“我不会每次都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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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大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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