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它是在选择那个部位下口比较好么?
老虎总算是嗅闻完毕,发出一声低咆。学谦再一次认命地闭上眼,却听到一阵沙沙声。
又一只?如果是这样的话……
学谦开始飞快思考挑拨两虎相争、自己好趁乱脱险的办法。然而过了不知道多久依然没有动静,他再次睁开眼,却看见原本在自己身边的那只老虎,现在已经非常有气度地端坐在自己对面,模样乖巧无比。
学谦小心翼翼地不住偷觑,那只老虎连看都不看他,更别说什么虎视眈眈了,学谦心中顿时产生诡异的猜测——也许它只是过来烤烤火?
“阿旺!是你吗阿旺?你来找我玩对不对?太好了!”
才一眨眼的功夫,学谦呆滞地看到一人一虎抱在一起,开始在并不大的空地上打滚。春及重重地拍着那老虎的背,不时发出喜悦的笑声,老虎也拿粗糙的舌头连连舔他,欢乐吼声震得学谦耳朵声痛。
好不容易停止打滚,他们又开始像小孩子一样并排而坐,春及用寻常言语与老虎拉着诸如“你爹娘还好吧”、“西山那边剩下的山猪还没有逃走吗”、“兔子肉干干的不好吃你下次别留给我了”、“你姐姐再不嫁小心老得生不出崽子”之类家常,老虎以低吼和啸声一一回应,两方面旁若无人,说得兴高采烈。
夜晚山间风大,学谦虽然已经极力避免引起他们注意,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的喷嚏。
春及闻声一震,有些僵硬地把视线投向学谦,好像第一次发现此地还有此人存在,马上露出一脸“糟糕了”的表情。学谦勉强一笑,道:“抱歉打扰你们说话。”
老虎关切地瞅着春及,觉察他投向对方的神色不对,顿时弓起背,充满敌意地朝学谦吼叫。学谦这时畏惧之心全消,只是满含兴味地打量着一人一虎。
果然春及摸着老虎的背急忙道:“不是的,他是我的同伴,你不要吓人家。你先回家去吧,不然你娘又要打你屁股了,我回头找你玩!”
送走一步三回头的老虎,春及满脸不情愿地走到学谦面前。
“阿旺是我朋友,今年才两岁,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呃,所以说我们这里人和老虎关系好并不稀奇。”
“哦。”学谦猛点头表示理解。
他过于轻松的反应让春及难以理解。“你不怕吗?”
“既然是你朋友,也没什么好怕的吧。不过……”学谦上下打量着春及,有些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春及更加莫名。“你干嘛?”
学谦指着他的头上,平静地道:“你的耳朵冒出来了。”
“啊!”春及哀号一声,赶紧用手捂住头顶一对毛茸茸的淡粉色物事。
“头发也变成了红色。”学谦饶有兴致地补充。
“老天!”春及抱头。
“呃,裤子里面在动的是尾巴吗?”
“不准看!”春及抓狂地在他面前胡乱挥舞双手,丝毫不觉黑瞳也跟着化为剔透的琥珀之色,“所有事情都是你在做梦,快点给我忘掉!全部忘掉!”
慌乱中前发被他自己甩到一边,露出了额头上四道斑纹。那斑纹约手指粗细,黑褐色中隐隐泛着金光,分别自左右太阳穴与额角向上延伸,勾连交汇成奇特的图案,最后一齐没入发际。
“你是狸猫吧?”学谦歪头瞧着他额头上露出的斑纹,想起曾经听过的一个传说。
春及蓦然停止一切动作,双手僵在半空中,恰好形成“小鸟飞啊飞”的可笑姿势。
“那个我说——”
“什么都不准问,也不准和我说话!”只要学谦一开口,狸猫春及就像被踩到尾巴似的炸毛,而这种情形已经维持了一整天。
由于这位“向导“总是专注于炸毛而忽略赶路,两人今天只爬掉一座山。晚间歇息时,学谦的疲惫感没有昨晚强烈,反倒是春及一直不安地朝他这边瞄啊瞄。
学谦趁他大口咀嚼麻雀斑鸠、弄得满嘴的血和毛时,终于抢到了说话的机会:“你要杀人灭口么?”
春及烦躁地一抹嘴。“我不能杀人。”
啧啧,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学谦直觉这孩子没有恶意,他既已为暴露身份如此烦恼,必然有不为人知的隐衷,也就不便追问下去,遂换了个话题道:“你们住的村子里,村民是以狩猎为生吗?”
“你问这个干嘛?”
学谦夸张地扬眉。“你比较希望我问你狸猫的事?”
春及恨恨地瞪他好半晌,才开了口:“山上猛兽虽多,族里的男人不够健壮,狩猎既危险又没稳定吃食,因此主要还是靠种地。他们一直按照老祖宗传下来刀耕火种胡搞,那笨办法需要很多的土地轮换,这里又小又贫瘠,一群人就那么饥一顿饱一顿地过日子。主人到了之后,传授他们轮作的方法,又教会他们用牛耕地,这些年生活好了一些。”
难怪村人如此崇敬他。学谦点头表示了解,就此不再说话,专心致志吃着面饼。
春及默默看他半天,终于忍不住磨着牙齿凑过去:“你能不能有点正常的反应?”
“什么?”学谦慢吞吞咽下一口饼。
春及愤慨地道:“一般人看到老虎还有妖怪,不是应该很害怕什么的吗?照理你就该逃跑,然后我就追你,你尖叫、昏倒,我把你扛到德齐扔掉,就可以拍拍屁股回去了。”
“我没有觉得你们可怕。”学谦被他的预想惹笑,见春及嘴角还沾着一点血污,颇觉碍眼,便抬起袖子给他擦掉。
春及被他的动作弄得很茫然,傻乎乎问道:“你不会以前也认识妖怪吧?”
懵懂的表情可爱得很,学谦忍不住摸摸他的头,春及急于知道答案,竟也没有闪开。
“那倒不是。我不过从你家主人身上推断而已。”
“胡说!我家主人行事缜密得很,而且他也不是妖怪!”
“不是妖怪,莫非是仙人?”
“勉强算是吧——喂,你套我话!”春及嘶吼一声,露出锋利的牙齿,手上也长出长而尖利的指甲,在学谦跟前挥舞。
“哪里是在套话,我只不过随便问问。”学谦一脸真诚,春及将信将疑地收回利爪。
“那,主人怎么被你看穿了的?”
“你家主人救我的时候,他所处的位置,我印象中并无任何可以踏脚的地方,他应该是凭空站立,才能够伸出双手接住掉下去的我——常人绝不可能做到这样,所以接下来就算遇上怪力乱神之事,我心中已有些防备。他也许是以为我在那种境地下不会想那么多,所以并没有注意掩盖行藏吧。”
“废话!”春及指着他大骂:“你这个人真他奶奶的不对劲,一般人吓都吓死了,谁还会记得救自己的家伙脚底下踩的是石头还是狗屁!看这么清楚做什么,你有毛病啊?”
学谦含笑等他指着自己鼻子发泄完毕,道:“所以你不必太担心,我还挺珍惜这条七零八落捡来的性命,不会口没遮拦惹祸上身。”
春及面露喜色,随即忧虑地道:“你不是在骗我吧?”
“我没有必要骗你。”
“也不能和主人说我被发现了!”
“好。”
春及终于露出完全放心的神色,“哟呵”一声,在地上猛打几圈滚,尾巴也从裤腰里冒了出来,才不痛不快地甩得两下,“嘶啦”,裤子便被撑破。春及也不在意,三两下窜到树上,朝下面喊道:“我担心得一天一夜没合眼,现在要睡个好觉,你别来吵我!”
“春及。”
“嗯?”
“你一直跟在你家主人身边吗?”
“也不是,一百年不到吧。” 呵欠声。
“那你修行多久了?”
“唔,五百多年吧——真烦,别说话,人家要睡觉。”树上的小妖又是甩爪子又是翻身,一个没注意,“砰”地又跌回到地上。
看着半人半猫嗷嗷叫唤的妖怪,学谦打心眼里感到不可思议——活五百多年还这么天真,他之前是在哪里混的啊?
又过两日,两人站在最后一座高山的山脚,春及指着不远处人烟稠密的城郭,道:“你一直往那边走,不到半天就能到了。”
“不随我一起进城么?”
“免了,我去干啥?”春及两手抱着后脑勺,一副慵懒状。
“我找个地方落脚,然后请你吃顿丰盛的,好好休息一番再走吧。”
“要不是拖着你,我两三下就能打个来回了,休息个啥?”也不等学谦再劝说,“嗖”的一声,兽化了的狸猫消失在密林中,学谦只来得及看清他红棕色的尾巴。
明白他本就不图什么回报,可是在学谦这边来说,还是欠下了人情,希望日后有机会偿还。
这么想着,他一振衣袖,疾步往山下而去。
还人情的契机不久便到。
这日学谦在新盘下的药铺后堂小坐,便听见外头一阵喧闹声。
“哇!他是怎么伤的?”伙计惊叫。
“是啊,真吓人!”另一名伙计也颤声附和。
“这都流了一路的血啊,眼看是不活了。”接下来的纷纷议论,似乎是出自街上跟来看热闹的闲人。
“这位小哥,他开了这么大的洞怎么还活得了,还是快点回家准备后事吧!”聘请来坐堂的大夫声音听来分明是在忍着呕吐,可以想见对方的伤必定十分严重。
“只要你们给他包扎一下上个药,别的不用管。”
这个嚣张又稚气的声音听来很耳熟,学谦心中一动,忙举步走向前间。
“这、这么多血,我哪里包得住?”
“我说包你就给我包啊!”
学谦推开看热闹的人群,只见浑身是血的春及用肩膀架着比他高大许多的男人,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
男人除了脸还能分辨得出容貌以外,满身鲜血淋漓,胸前破了一个大洞,暗红色的液 - 体正从这里汩汩流出,他整个人靠在春及身上,双目紧闭,气喘得十分厉害。
学谦定定神,伸手搭他脉搏,皱眉对几个年轻力壮的伙计道:“替我把人搬进去。”
伙计畏畏缩缩地不敢上前,学谦柳眉一轩,呵斥道:“还不过来!”
从未看过这位美貌老板发怒的样子,伙计们心头直跳,再不敢怠慢,赶紧上前搀扶男人进了后堂,将他安置在卧榻上。
另外几个没轮得上搀人的,不等他吩咐,各自去打水的打水,拿白布的拿白布,不多时送到他跟前。
学谦取出针灸,眼都不眨地接连扎他周身大穴,总算阻止了血液飞速奔流,随后在伤口上洒下止血的药粉,喂他吞下两粒丹药。他接过伙计颤着手递过来的布巾,擦拭掉污渍,伤口的状况此时更显触目惊心——前胸至少有四根肋骨被折断,从不知被什么东西洞穿的伤口可以清楚看到,一根断骨恰恰抵住了肺部,这种情形早该毙命,他现在还有脉息实在是件奇怪的事情……学谦忽然间转过头,挥手对大夫和伙计们道:“你们出去顾店。”
等到闲杂人等躲避瘟疫似的都走光,他才抓过缩在一边、显然惊魂未定的春及问:“你说他不是凡人,怎么会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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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木头美人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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