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看到唐举人,曦璇高兴的迎了上去,紧抓着他的手不放。「我好想你喔。」
唐举人冷眼地看了一下皇宫内院,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容,直言的问:「他宠你吗?」
紫郡是个小乡镇,当初唐举人带着她逃到那儿避难,就是看上了紫郡的偏僻,以至于南国的改朝换代、王丞相的伏法,唐举人至今仍然不知,依旧将矛头指向他,误以为他就是纵容王丞相杀害唐氏一门的昏君。
现在他看到曦璇有幸入宫,还深得南王的宠爱,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复仇机会,只要能杀了南王,所有的仇与恨也就能得到解脱。
唐举人暗暗思忖着,该如何把握这么好的机会。
曦璇愣了一下,疑惑的看着他,螓首微遥「璇儿不懂爹的意思。爹是不是在怪女儿不该有这种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念头?」
他凄然一笑,眼中闪过一抹痛楚。「爹并没有怪你,只是爹要知道你是否有能力抓住他的心。」
看到唐举人一脸凝沉又严肃的表情,曦璇心中猛然一揪,爹这么严肃的表情令她感到十分不安。
「爹是不是有话要告诉女儿?」看爹爹紧张的往窗外还有门口张望的模样,她知道父亲一定有事想同她讲。
她走上前将窗户关上,将房门扣住,带着他转往里面她无聊时弹琴的小厅。「爹,这儿说话很安全,没人会偷听到的。」
一声长叹后,唐举人眼神黯然了下来,「璇儿,有件事情爹不知道当不当跟你说。」
「爹,你忘了吗?你说过在世上我们两人无亲无戚相依为命的,不该有任何隐瞒,包括所有的喜怒哀乐。」对父亲的谆谆教诲,曦璇从没一刻或忘。
「如果爹要你杀了皇上呢?」
曦璇一愣,整个人往后踉跄了好几步,直到撞上了琴架这才停了下来。
「爹,这是为什么?」她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唐举人,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
唐举人想起了十一年前枉死的唐御史和夫人,想起了被流放边疆的家人和朋友,忍不住涕泗纵横。
「璇儿,有件事情爹隐瞒了你十一年,希望你听了之后不要怪爹。」
「爹,你千万不要这么说。」曦璇紧张的握着他的手,摇摇头。
唐举人摀着嘴,压抑下即将脱口的悲鸣,老泪横流地跪了下来,喊了声。「小姐。」
「爹,你这是做什么?你怎么喊我小姐,我是你女儿曦璇呀!」曦璇也跟着跪了下来,紧张的想扶起他。
「不!我不是你的亲爹,其实我只是一名管家,这十几年委屈了小姐喊老奴为爹,老奴老早就过意不去,想将整个事情全盘托出,若不是今天小姐有机会能亲刃当年昏庸害死大人的罪魁祸首,老奴死也不会将这件伤心往事说出来。」
唐举人低垂着头摀着脸,奔窜的泪水依旧从他指缝间滴落,缓缓道出当年事情发生的经过,包括他们如何出走异乡,和曦璇当时因惊吓过度而夜夜哭啼,在百般无奈下,他只得请教高人消去她那段伤痛记忆的一切经过。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她泛红的眼眶滚下成串的珠泪,久久不能自己。
「小姐,老奴请求你杀了那个大官,宰了这个昏君,为老爷和夫人报仇。」唐举人对曦璇猛磕着头,声泪俱下的请求着。
望着眼前已经喊了十一年的爹,曦璇一脸茫然的紧紧扯住疼痛欲裂的胸口,似乎这样就能消去剧烈的疼痛。
许久,许久,她才回过神,扶起已经磕的额头鲜血直冒的唐举人,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昔日温柔婉约的灿烂笑容已自她颊边褪去,留下的只是一脸的哀痛和冷绝。
「谢谢小姐,唐家的仇有的报了,老奴的仇也有的报了。」
曦璇一脸沉痛的看着眼前的唐举人,哀戚的说:「你可以再抱抱璇儿,让璇儿再喊你一声爹吗?」
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这么喊他,毕竟他抚育了她十一年,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唐曦璇。
「璇儿。」唐举人看着她,心中百味交集,猛然的将她搂进怀里。「我的好女儿。」
「爹。」曦璇放声大哭,哭过这一回,往后她的生命里只有「复仇」这两个字,再也没有泪水。
当天,她连夜送走了唐举人,虽然他死也不肯的想留在她身边与她祸福与共,不过这是唐家的仇,她要自己报,一切后果她宁可自己承担。
他,为唐家所做的一切已经足够了。
环抱住自己,曦璇的心一寸一寸的冷去,原以为得到他的宠爱就是找到生命的依归,谁料得他竟然是自己杀父仇人的儿子,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滴滴答答滚落一地。
幸福?原来自己的幸福只有短短的十一年,短暂的令人措手不及,想握住,却已成过往云烟。
今天哭过这一回,曦璇知道往后她再也没有哭的权利,有的只是肩膀上所担负的复仇大任。
望着窗外,曦璇凄笑着。
***
月隐星稀,烛光闪烁,寂静的夜里偶尔传来几声虫鸣划破周遭的静寂。
曦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成眠,索性到花园吹风。
她想起了唐举人离去前的殷殷叮嘱,要她伺机杀了惊破日,要她无论如何也要为死去的父母亲复仇,还有为那些因在唐家工作而受累的奴仆讨回公道。
唉,说改变就要改变,真的好难。她才刚开始和惊破日和平相处,心中才刚刚萌生一丝喜欢上他的感觉,如今却都要挥剑斩断,无忧无愁的唐曦璇转眼之间竟得变成无情无爱,心中只有复仇二字的无心人。
上苍果然是不公平的!她摇摇头,苦笑着。
「怎么不睡?」就在她发呆的时候,突然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从身后揽住了她,将她锁在温暖的怀抱中。
「睡不着。」不用回头,曦璇也知道是他,宽心的放松身子享受他的呵护。
她不断的告诉自己,强迫自己认同,这温柔的回应只是为了博取他的宠爱与信任,这只是为了往后能有机会杀了他而铺路。
少了剑拔弩张,多了温柔,这样的唐曦璇是令人无法抗拒的。
「想我?」惊破日笑了笑,戏谑地调侃着。
仰起小脸看着他,飞扬入鬓的浓眉、挺直的鼻梁、性感的嘴唇,多沉稳的一张俊脸,斯文中隐隐透露着不容忽视的霸气……
垂下脸,拳头微微握紧,父母的仇、奴仆的恨,全都要从她手中讨回,要他的命来偿还,这时候,她没有权利和他谈情说爱。
「你爹呢?」
「回去了。」
如果惊破日知道她父亲就是来叮嘱她杀了他的幕后指使者,他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怎么不留他多住几天,你们父女俩可以多聚聚。」
在朦胧的月光下,曦璇柔媚的就像是戴着月环的夜光仙子,令惊破日在眩惑于她的美艳之时,粗心的没发现她的异样。
「他有事要忙。」她柔柔地笑着,温柔的眼眸中忽闪过一抹诡谲的光芒。
仰着脸,双手攀上了他的颈子,将潋滟红唇送到他面前,伸出舌尖在他唇上画着圈圈。「王哪时候再教璇儿床笫情事?」
她的主动挑情,令惊破日一时动了心,卸了心防。
「随时。」他笑着攫住了她顽皮的小舌,纳进口中轻轻啃咬。
他凑近她,手缓缓地解开她胸前的盘扣,手指从她敞开的胸前往下探索,温热的掌心隔着肚兜搓揉着两抹浑圆,直到粉红的花蕾为他挺立绽放娇艳。
她羞赧地回应着他的热情,濡湿的唇吻上了他的耳垂,舌尖一卷将它勾进口中……
当激情过后,惊破日趴卧在她身上,满足的喘着气,享受着两人结合后的甜蜜,他忘了退出,而她也忘了他还在她体内,就这样紧紧相搂,拥住激情过后的甜蜜。
***
曦璇握着匕戊首的手微微颤抖,看着身旁激情过后而沉睡的俊脸,她的心狠狠的揪扯着。
刀刃缓缓的往他胸膛落下,握紧的拳头微微冒着汗,在刺与不刺之间她的眉头紧揪成一团,家仇全落在她肩上,在报与不报仇之间,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匕首却始终停在惊破日胸前不及一时之处。
感受到身旁人儿气息的改变,惊破日其实早已警觉地清醒,他只是在等着她的下一个动作,等着她的决定。
「原谅我。」下定了决心,胸口的疼痛也不再那么难耐,她笑了笑,以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低喃着。「黄泉路上,你不会寂寞,等着我,我一会儿就来陪你了。」
闭上眼,手中的七首猛然往下刺去……
惊破日倏地移开身体,扬起手狠狠的挥向紧闭着眼睛的曦璇,将她自床上打落到地上。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激情过后,她竟然会萌起杀他之心,更不敢相信,她真的会将那尖锐的刀子往他身上刺下,愤怒的情绪狠狠的揪扯着他爱恋她的心。
「你……」没想到他竟会闪开,曦璇呆愣住了,浑然未觉自己被打肿的脸和缓缓淌着鲜血的唇角。
静谧的房内,气氛显得诡谲而冷森。
「很遗憾我没有死?很感叹我没有被你刺中?」他眼底闪过一道厉光,冷笑取代了之前的情愫。
其实人类的刀根本杀不死他,顶多只会让他身上留下一道丑陋疤痕而已,不过,这一切都比不上被摔碎的心来的严重。
第一次交出自己的心,讽刺的是他所得到的回报,竟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为什么要杀我?」他的表情冰寒而冷冽,紧捏住她下巴的手扳正她的脸,强迫她直视着他。
「因为你该死。」曦璇固执的垂下眼帘,冷冷的回答。
「我既然该死,你又为什么肯将身子给了我?」
「因为对你的恨比一切都来的重要。」看到他眼底忽闪而逝的情意,曦璇的心狠狠揪拧了一下。
「任何人都可以?」
「是的。」她咬紧嘴唇,倔傲地点头。
「很好,那我也不用再对你心怀仁慈,手下留情了。」惊破日狂笑着,狂泄而出的笑声在黑夜中显得阴森而恐怖。
「有本事就现在杀了我,否则一逮到机会,我还是会将刀子送进你胸膛内。」她挺直胸膛,绝望地看着他。
曦璇知道自己已失去了先机,同时也失去了复仇的唯一机会,不过她并不害怕,因为她早有面对死亡的准备。
「想死?」他气得目訾尽裂,额上青筋暴突,眼中怒火熊熊,冷凛地嗤笑着。「你以为,我会这么简单就让你得到解脱?」
「像你这种荒唐无道视女人为玩物,成天只知沉溺于女色的昏君,人人得而诛之。」曦璇狂笑,冷绝的脸上写着死字。
刻意的激怒他,只求他能给她一个干净俐落又畅快的死亡。
她眼神中求死的神情,令惊破日的心猛然紧拧了一下。
他不懂,一向精明的自己居然会被她玩弄于鼓掌?自制力甚强的心居然会被她弄得理智全无?
一步一步的逼向她,他的表情冷得像千年寒冰。
「你恨自己是玩物,我就让你成为真正的玩物。」他双手一扣,将她从地上猛地拉起,用力的甩向床铺……
随侍在外的宫女听到屋内传来的暴吼声和巨响,在好奇心的蛊惑下,偷偷的将眼睛贴在门缝上,透过细狭的缝隙往里面偷窥。
不看还好,当她瞧见唐曦璇浑身浴血的模样,吓得整个人直打哆嗦,想也不想的往好脾气的辂索大人住处飞奔,去讨救兵。
一心只等着解脱的曦璇,恍惚间,似乎看到他脸上不经意闪过的心疼,她笑了……缓缓的闭上眼睛,静静的迎接黑暗的到来……
***
就在曦璇昏过去不到一刻钟,辂索也在宫女的紧急报告下匆匆赶来。
天啊!他一脸诧异的看着昏倒在床上的唐曦璇,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幕。
「谁准你进来的!」他朝着辂索狂声叫嚣。
「属下听到屋内传来巨响,以为有什么事发生。」望着仍在盛怒中的主子,辂索谦卑恭敬中不忘谨言慎行。
「你去拿条铁链将她吊起来。」
铁链?辂索诧异的看着他,这女人已经伤得这么重,还要用铁链吊起来?这简直是要她的命嘛!
「王,唐姑娘伤得很重。」他为难的看着惊破日。
他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能在一夜之间让一向冷静的主子如狂怒中的猛狮,但他很清楚唐曦璇不能有任何差错,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让惊破日费尽心思的女人,他不希望他后悔莫及。
惊破日失控的理智让辂索那句她伤得很重给拉了回来,恨恨地下着命令:「传御医,无论如何要救活她,否则就提头来见。」
「王,既然唐姑娘惹你不高兴,不如就不要救了。」辂索小心翼翼的探问着。
惊破日眼眸窜起的厉光冷冷的扫向他,「我没答应让她死之前,你最好别擅作主张,否则我就拿你来抵。」
又来了,他就是喜欢恐吓他。辂索一脸苦涩,赶紧传唤御医和拿惊破日刚刚吩咐的铁链,不过他不相信他会用它来炼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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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上撒旦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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