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相思怕上楼 第八章

  星期天的下午,下了一场对流雨,颗粒大而圆,敲在窗玻璃上更是清脆。
  汪思涵伸手撩开窗帘,指尖在玻璃上刮出声响,她的心像打在窗上的水滴,渐渐地汇集成流,流到谷底,找不到新的出口宣泄,只好愈积愈多,终于循着泪腺,从眼角的缺口潺潺落下,在脸上留下两道淡淡的痕迹。
  今天是她最该高兴的日子吗?好象不是。
  一大早,天上还有些微弱的星光,江母就拉开喉咙,吹着起床号,叫醒这个家和左右邻舍,自己兴奋得睡不着觉,也不准她和江父作梦,拿着一张单子,要他们照单全收大扫除。要不是父亲太过于温驯好欺侮,弯腰驼背地拖地擦窗,她于心不忍,否则说什么也不会称母亲的心,当他们是牛马使唤。
  她的叛逆迟来了二十年,而且来得不是时候,跟自己的终身大事过不去。
  一样看窗,两样心情。
  汪母虽然心里头嘀咕这场急雨下得太突兀,不过该来的跑不掉,她总算拨得云开见日出,现在的心情好比长恨歌里头数句:汪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早知如此,她多生几个会下金蛋的母鸡,荣华富贵享不荆不过,像汪思涵这样的逆女,多生几个,只怕是无福消受,早把她给活活气死了。自己的婚姻大事,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既不上美容院洗头,又不化妆,一点女人应有的虚荣都没有,竟有瞎猫碰到死耗子的好运道。偏偏她周秀美生不逢时,若换作她晚生个二十年,凭她的容貌、机智,现在应是名门富豪家里的大少奶奶,而不是市井小民。
  她对岁月的感伤,多亏有了金钱抚平,拉皮整型再创第二春。
  两个站在窗口的女人,同时看到门外衣冠华丽的余家人,可是心情却交换了,汪思涵喜上眉稍,汪母却额眉深锁。
  电铃响起,门一拉开,汪父的笑脸在看到余氏夫妻身后的辜东汉时僵住了,而辜东汉也有些仓皇失措,但是他们两人都很快掩饰住彼此的惊愕。
  “伯父,这位是家父、家母,还有姨丈,他姓辜,代表今天的媒人。”余力耕神采飞扬,逐一介绍家人。
  “余先生、余太太、辜先生请坐,请喝茶,内人和小女一会儿就下来。”
  从楼梯上却只走下汪思涵一人,清秀的脸蛋、朴素的衣着,像块璞玉内蕴耀眼的光芒。她面带羞答答的红霞,使余力耕好生怜惜,当他们的眼神交驰的那一刻,柔情蜜意的电波,连在场的人部有了轻微触电的感受。
  “涵涵,妳妈呢?”
  “她说头痛,不能下楼招待客人,一切由爸作主。”她牵了牵嘴角,歉然一笑。
  “好,那我们就找个最近的黄道吉日,为他们文定。”汪父快人快语。
  “汪先生,家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习俗?或是聘金需要多少?礼要几样?”余妈妈很仔细的问。
  “我们没有习俗,一切随他们年轻人的意思。”
  “等一下!”半途杀出个程咬金。汪母这一声叫得大家目瞪口呆,她目光灼灼地巡视每个人,最后停在辜东汉的脸上,眼里闪过一丝痛楚与憎恨,然后故作高贵的样子,头抬得高高的,不可一世地走下楼来。“余先生、余太大,很抱歉让你们白跑一趟。我改变主意了,不打算高攀你们余家少爷。”她站着说话,摆明下逐客令的气焰。
  半晌,客厅里的空气凝止了,震惊使他们不知该如何言语,只有汪忠国和辜东汉脸上除了平淡的表情外,看不出一点意外。
  “伯母,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今天只是形式上的提亲。”余力耕急了。
  “我又没收你的订金,也没和你写下卖身契,为何不能片面毁约?”汪母冷笑,有一种痛快的感觉贯穿她的全身。是的,她的快乐是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
  在古代,她一定是个刽子手。
  “秀美!妳胡说些什么?”汪父咆哮。
  “我胡说?你心里有数。”这么多年来的苦难,全拜汪忠国一个狼心狗肺的袍泽所赐,周秀美不信他会忘记,那个人即使化成灰,他们夫妻一样捡得出他的骨头。
  “年轻人的事,我们不必扯远。”汪父轻咳一声,意义深远。
  “女儿是我一个人生的,我有权决定她的一切。”
  又不是无性生殖,不经过受精就可以怀孕生子。汪思涵抓到母亲话中的语玻“妳这样只顾自己的喜乐,会断送女儿一生的幸福。”
  “汪太大,是不是我家力耕做了什么不对的事?如果有,我代他向妳赔不是,您大人大量,别跟晚辈计较。”余妈妈温柔的音调,一听就知是个知书达理的贵妇。
  “余太大,不好意思,我只是突然想把女儿多留在身边几年,舍不得她太早嫁。”汪母酸酸的说,心里妒忌雍容华贵的余母,身旁有个中年绅士;不像她的,是看得不想看的白发糟老头。
  “不急,不急,先订婚,晚个几年再结婚也无所谓。”
  “不,余太太,妳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所以我是打算用招赘的方式,为我们汪家留后。”汪母故意刁难。
  招赘?母亲什么时候生了颗善心,会肯为父亲的子嗣着想?难不成刚才的头痛,痛坏了脑神经?汪思涵决定静静地观看这出戏的结局。
  “这--”
  “这根本就不用考虑,我没有这种迂腐的观念,只要思涵嫁的人品性好、心地好,爱她护她,我就满足了。”汪父说出心目中女婿的条件,余力耕是拿了个满分,好得不得了的乘龙快婿。
  “死老头,我可不希望将来在阴间见到你列祖列宗被唾骂。”汪母搪塞之词。
  “妳大可放心,汪家早有后了。”
  “那是在大陆,不是台湾”,我还不认帐呢!﹂汪母倨傲的说。
  “无理取闹。”要不是多年来容忍成习惯,汪父真想不顾家丑外扬,打得这个疯婆子满地找牙。
  “除了招赘,难道没有别的法子?”余母想知道底限。
  “很为难对不对?余太太,妳有妳的立场,我也要顾我的,所以我们互相不勉强。”汪母打了个胜仗,以一抵六。
  “伯母,将来我跟思涵生的孩子,一个过继汪姓也无妨。”余力耕退一步。
  “现在社会乱,治安不好,政局不稳,交通危险,我怕一个不够。”
  “秀美,妳这是鸡蛋里挑骨头。”汪父神情十分激动。
  “汪太太,年轻人最重要是两情相悦,妳何苦拆散他们?”辜东汉沉不住气。
  “我是苦,但这是汪家和余家的事,没你说话的份。”汪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是没有人性了,女儿算什么?比起她垫伏多年的仇恨,微不足道啊!
  她痛苦,全是因为这个女儿,她下地狱;女儿就是她的陪葬品。
  “秀美,来者是客,妳有点风度。”汪父叹了口气,孽啊!
  “我是想对他们客客气气的,但是我不愿意嫁女儿,他们又何苦纠缠不清?”汪母这是打了人喊救命。
  “思涵能嫁到余家,是她的福气。”辜东汉有苦难言。
  “哈哈哈!她是个无福之人,跟了她穷酸的爹,注定这一辈子苦命。”是啊,谁生做她的孩子,谁就受她的折磨,汪母偏执地大笑。
  汪思涵开始有了怀疑,她和母亲之间,究竟孰是孰非?就像先有鸡,还是先有鸡蛋的问题一样,大肚子嫁人,是母体的错?或是胎儿的错?谁该为一时的性欲负责?如果都不想负责,谁又该为生负责?
  “伯母,妳是不是嫌六百万太少了?我可以再加,一千万如何?”余力耕自以为是,说出秘密。
  “什么六百万、一千万?”余父、余母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又不是卖女儿,就算你开天价,我也不卖。”汪母一副清高的模样。
  “不用求她,你们都不用低声下气了,我早就过了不需要监护人的年龄,她管不着我嫁谁。”她不再坐以待毙。
  “汪思涵,妳这目无尊长的不肖女。”汪母一巴掌掴去,打得汪思涵脸上五指痕鲜明,自己的手心更是又痛又麻。她是打给别人看的,看了心疼。
  “打得好,妈,我要妳一毛钱都拿不到,哈哈哈。”汪思涵双手一展,不要任何人靠近她。
  “妳敢私奔!我就去法院告妳遗弃。”汪母恶人先告状。
  “去吧!法院会当收到张笑话状纸,在报纸上大肆渲染,滑天下之大稽。”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一张小脸万念俱灰,再也待不下去了。
  “妳不许出去。”汪母厉声警告。
  “有本事妳打断我的腿。”
  “思涵,等等我。”余力耕急欲退出门,担心她想不开。“爸、妈,麻烦你们坐姨丈的车先回去。”活在这样的家,思涵难为了,他肝肠寸断。
  “我要去警察局告你们诱拐。”汪母两手抓住门框,放下狠话。
  “告什么?未成年?还是逼良为娼?”辜东汉拉开她的手,嘲笑她的无知。
  “滚,滚,都给我滚出去。”
  “余先生、余太大,实在对不起,内人诸多不是,害你们受委屈了。”汪父一路赔不是陪到车旁。
  他看了一眼辜东汉,摇了摇头,像是问他这是谁的错?
  上一代的恩怨,祸延小辈。
  ☆☆☆☆☆☆☆
  汪思涵决定和余力耕公证结婚,为了避免汪母闹场,他们不请客,以报纸刊登结婚启事,通告诸亲好友。
  这对余家而言,虽然有些遗憾,但余家坦然接受这桩不能铺张的喜事,只要有情人终成眷属。
  婉拒余家留她夜宿的好意后,坐在余力耕的积架车里,汪思涵不发一言的静谧,显然是视回家为畏途。尤其是车行到华江桥上时,她一声迭一声的叹息,挨进余力耕的心坎里,对她的别扭又气又好笑。
  “不想回家,就不要勉强。”余力耕皱皱鼻,一只手游移到她的肩膀。
  她打苍蝇似拍开他不规矩的手,撇了撇嘴。“不回家睡哪儿?公园?车站?”
  “睡我家。妳害羞,当然就是上宾馆了。”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臭美。”
  “妳安一百二十个心,我会等到新婚之夜时,再行周公之礼。”
  “哼!你这双毛手、这对毛脚会安分守己吗?”除非天塌下来。她斜瞄他。
  他若有所思的迟疑,接着嘴角绽开一小朵痴情花。“放心,只有我的嘴会不安于室。”心湖已被春风吹得波纹荡漾。
  “我就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
  “司机我当,油钱我出,住宿费也是我掏腰包,妳是不是应该有所回馈?”他不但精打细算,甚至还要连本带利讨回。
  “奸商…”她是已上了出海的贼船,呼天天不灵,喊地地不应。
  “要像我这样奸诈,才会成功。”他开怀大笑。
  “可是……我明天上班怎么办?”
  “明天妳打个电话去公司请假,然后回家收拾行李。我在房地产上有投资,目前手上有三间空房子,妳可以选择一间暂时栖身,等婚后再依礼俗回娘家看看妳妈气消了没?”他早有安排。
  “如果没消呢?”
  “生米煮成熟饭的事,不认也得认。”突然一个紧急煞车,他用柔情的眼神爱抚她。“好了,下车吧,今天我们就在这家香豪过夜。”
  她对他关爱的眼神和霓虹闪烁的招牌,感到背脊发凉、手脚发麻,一阵虚脱无力,有如上断头台前的恐惧。
  从下车开始,她的头一直低低地看着鞋子,在入门口听到计算机“欢迎光临﹂的语音时,着实吓了她一大跳,紧接着是余力耕在计算机选房的目录栏前寻她开心,用兴奋的语气介绍各式套房:这间是电动圆房,那间设有按摩浴猓∮幸患涫潜赣腥屡制拄埽叩枚己焯蹋钡娇梅棵潘希獠潘闪丝谄鹜反蛄扛焕鎏没实摹彀。∷饨小?
  “这浴室怎么是透明的,裹外不是都看得一目了然!”她直觉又是余力耕的阴谋。“不行,我要求换房间。”
  “这里是宾馆,男欢女爱的伊甸园,当然要引人遐思,不信妳换十间,都是一样的毛玻璃。”他边说边脱鞋、脱袜、脱衬衫。
  “你要干外么?”她戒备地问。
  “洗澡啊,一身臭汗怎么睡?”他打着赤膊,露出健美的身材。
  “那我呢?”她发出蚊子般的呢喃。
  “妳可以选择跟我一起洗个鸳鸯浴,或是在外面偷窥,长针眼。”
  “我看电视。”她得救似的发现。
  其实,她哪有心情看电视,浴室里传出的淅沥声,和他忽高忽泜的歌喉,使她总会情不自禁往那儿看一眼。朦胧的玻璃镜面,隐约看得见他的身影。还真教她有些意乱情迷。她索性关掉电视,往窗口站,苍穹里缀满着繁星点点,一颗颗闪烁的光芒,有如她起起伏伏的心跳声,扑通扑通诉说着,醉了,醉了,醉了。
  余力耕蹑手蹑脚走到她身后,湿淋淋的上身贴住她的背,双手环在她的胸前,偏着头正想品尝她光滑的颈项,手却硬是先被狠咬了一口,痛不堪言。
  “妳上辈子大概是猎犬,没事就喜欢磨牙。”
  她好整以暇转身,天啊!又是一次尖叫。“余力耕,你怎么可以只穿一条短裤就跑出浴室?”她生气,脸蛋像红苹果,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
  他把自己扔在床上,摊开双手让她看得够。“这就是我一向的睡衣,又名国王的新衣。”他嘻皮笑脸。
  她撇过脸,声音浓浊,“我要去洗澡了,你不准偷看。”
  “玻璃上雾气那么重,就算我想看,雾也不让我看。”他了无生趣的说。
  一遍又一遍再一遍,她拿着肥皂出气,从一块洗成一片,薄而透明,但她仍平静不下来。出了这个门,会是怎么样的情形?想到这里,她浑身滚烫,只好一遍又一遍再一遍让水浇熄她热情如火的身子。该穿什么出这个门?想到这里,她眉峰拉拢,心绪紊乱。不能太做作,又不能太浪荡,只好取中庸之道,穿衬衣上床。
  是啊,反正是睡觉,两眼闭上一直到天明,不就是睡觉这么一回事嘛!当它是平常在家睡。可是,好难哦!她是幻想过他躺在身旁的情景,这回美梦成真,她反而惊慌失措。
  她大概在浴室里连洗带想整整用了一个钟头,出来时只见内侧床位旁留了一盏晕黄的小灯,余力耕鼻息均匀地睡着了。
  不过,她身子才刚摆平,余力耕一个翻身就趴上她身,他的重量、他的眼神、他的体温,压得她喘不过气,心猛地一紧,她想她快窒息了,快不能呼吸了。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羞怯的脸,之后好一会儿,他的手指援缓地画过她的轮廓,停在她肩胛骨附近的脉搏上,感受她的血流速度。在得知满意的答案后,他温柔的唇,毫无阻隔的释出最深沉的爱,吻进她清凉淡香的唇内。
  来不及说不要,他的手已经覆盖在她乳房外的丝衣上,轻轻地抚弄,直到她坚挺的乳头背叛她理智的大脑,对他发出邀请的讯号。一声模糊的呻吟,他的手鲁莽地探索到她衣内,解开束缚,搓揉她充满弹性的乳房。爱渐渐被推到了高点,欲似泉涌般冲出。
  余力耕在感觉到自己欲望高张后,紧急煞车,推开已然裸露上身的汪思涵,快速地冲去浴室冲凉。
  再回到床上后,他搂着背对他的爱人说:“我爱妳,好爱妳。”
  “那你为什么推开我?”她没感觉到事态严重。
  “为了妳的白纱礼服,我愿意等到妳载上我的戒指后,再好好疼妳。”
  “那一天还要多久?”
  “很快,值得我们等待。”
  ☆☆☆☆☆☆☆
  汪思涵像个小偷似的躲在房里打包,趁着汪父打太极拳、汪母作春秋大梦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家。她整理好行李,还要写一封信给父亲,为避免大家碰个正着,她和余力耕约好中午十二点见。这个时间家里正好空无一人,解决民生大计去了,所以她又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离开。
  伏在桌上写信时,她听见父亲开门回来的声音,眼眶溢出了泪来,一滴滴晕在信纸上,悲由心中起。
  这个家,她最舍不得的就是父亲,要不是父亲的大陆行寻到根,她说什么都要长伴父亲膝下;至于母亲,她完全没有眷恋,只是不懂母亲为何对她恨之入骨。从小到大,她没见过外公、外婆,母亲明明是在台湾土生土长,为何像平空生下来的人?
  长大后才知道,母亲的亲人把她扫地出门,不认她是周家的女儿,因为当时乡下观念保守,觉得嫁个又老又丑又没钱的外省老芋仔是耻唇,所以母亲只剩女儿和丈夫两个亲人。不过,她似乎是将所有的怨恨都算在他们的头上,是他们害了她的,她根深柢固的笃定。
  不知为了什么?门外有砸玻璃的声音混合着母亲又尖又锐的大吼。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我虽老,但没有老眼昏花,涵涵一点都不像我,生下来时我就有感觉了,只是我宁愿相信她是我的亲骨肉。”
  她怀疑自己耳塞了,是不是漏听了些什么?姓汪姓了三十一年,今天她却要改姓了,不是冠夫姓,是换父姓。谁才是她亲生的父亲?原来又是个什么样的姓?
  捂着眼,泪水自指缝无声沁出,她全身无由地颤悸,唇色更是泛白得吓人。
  “你什么时候确定她是他的?”
  “涵涵有个酷像他的鼻梁,何况我的血液是型,妳是型,我们怎么可能生出型的小孩?但是他是型,连上兄弟们捐血时,因为他的血特殊,叫什么……什么阴性,涵涵不也是这种罕见的血型。”
  对啊!第一次上学缴户口簿时,她曾经问过父亲为何一家人的血型都不一样?父亲说他的是笔设,母亲的血是她左边英文字,父亲就应该是她右边英文字,可是父亲太懒惰了,心里知道就好,却懒得去订正。他还说涵涵好可怜,生病时父母都帮不上忙。
  谎言,一派胡言,她若失血,只有她亲生父亲才救得了她。
  “你为什么不揭穿我们?”
  “如果我当时不收留妳们母女,妳可能会拋弃她一个人重新来过,而她的生命就会是个悲剧,我不忍心她受苦。”
  那么她会是个弃婴,在孤儿院长大,和现在的人生比,哪个会活得较淋漓尽致?不,这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
  因为她得了最完整、浩大的父爱。
  “你倒是演得很像个父亲。”
  “秀美,我不是在演戏,我对涵涵是真心疼爱。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生下来就会对人笑,那么地可爱,要不是妳被仇恨蒙蔽,妳会发现没有好好爱这个女儿,是妳一生最大的遗憾。”
  汪忠国一字一句的爱,挑起她痛不欲生的苦楚。为什么她不是他亲生的?为什么她的血液里流的不是他的血?为什么?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对她好?她的亲爹对我无情无义,父债子还,我当然不会放过他的种。”
  “她也是妳的女儿呀!”
  “对,想到这点我心也会痛,也想对她好,可是她愈长愈像他,我就愈来愈无法对她好,看到她有如见他,你说我情何以堪?”
  没有任何时候比这一刻更让她同情母亲,母亲受的苦竟是那么的多,想爱又不能爱,想恨又恨不下,真是情何以堪!
  “上一代的恩怨,就此烟消云散吧!”
  “你真是伟大,他出卖你,自己捅的楼子让你背黑锅,害你拚死拚活半辈子的军饷、国宅统统还给国家替他债债,你反倒一点怨言都没有。”
  “因为他给了我涵涵。”
  这一世人生是个什么样的轮回?父母上辈子欠了她,这辈子被她折磨?或是她这辈子造了孽,下辈子她苦?如果真有来生,她选择还今生孽。
  “思涵是他不要的,他从不会关心别人的死活,他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骗我说要等上级批准才能办理结婚,这么一拖,速孩子都不能拿掉,结果我等到的是他一走了之,匆匆办了退役手续逃跑。”
  “所以,妳哭着来找我,把我灌醉,布了个陷阱让我跳下去。”
  “对,我是设计了你,为了日渐隆起的肚子。可是我牺牲了更多,家人不要我,青春断送,过居无定所的日子,我的苦因谁而来?”
  错,错,错,千错万错她一人担。
  “妳这么说是不公平的,涵涵也是无辜的受害者。”
  “这怪谁呢?她如果长得像我多一点,也许我会心软,也许我可以不计较她的出生,偏偏她像极了他,总让我感觉到他的存在。有时候看她高兴,我彷如见到他在笑,那种痛苦戳得我一颗心千疮百孔。”
  心猛地一缩,她想起了余力耕说过一件事,她像他表妹,她像辜家的人……“妳难道真想折磨她一生?”
  “我只是不希望让他见到她,尤其是他们名正言顺成了一家人。”
  这个人会是辜东汉吗?见到他的第一眼,她的确有说不出的感觉存在,难道这就父女两人体内流着相同的血液,所产生的微妙感应余力耕告诉过她,辜东汉处处留情,又做尽坏事,这样的人是随时都有可能在路上被人叫爹的,而她就是那些路人之一。
  “妳虽然没对涵涵好过,不过她一直对妳不错,放手给她幸福好吗?”
  “只要和他不沾亲带故,她嫁谁我都赞成,也不要一毛钱聘金。”
  嗜钱如命的母亲,为了恨,连养老金都不要了,完全变了个人,到底是只有单纯的恨?还是妒忌?或许内心深处仍留了薄薄的爱,她这样想是不无道理的。提亲的时候,母亲说好了不下搂,却是更慎重地妆扮过后才下楼的,尤其是辜东汉风流倜傥依稀可见,爱、恨、妒三者同时浮现在母亲的眼眸中。
  当时她不懂那复杂的眼神,现在她懂了。
  “两情相悦,要忘了何其难!”汪父恳求说。
  “为了我,思涵必须要忘了余力耕。”
  “我答应。”她人未下搂,声先到。
  “涵涵!”汪父叹了口气,他没有忽略女儿脸颊上残留的泪痕,虽然她一脸平淡的表情,却有双悲伤的眼睛。
  “我都听见了,只是我有个疑问,他是谁?辜东汉吗?”
  汪母没有点头,也没摇头,她只是微微合下了眼睑,无声地回答了。
  “涵涵,不要一时意气用事,断送了妳自己的幸福。”醉过方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这些懊悔的话,他不要在女儿身上看到。
  “思涵,妈知道错了,只要你和余力耕断绝往来,妈一定会洗心革面弥补这么多年来的错。”汪母愁苦而焦灼道。
  “妈,妳没错,是我的错,是我该弥补妳多年的创痛。”她眼眶又湿润了。
  汪母心痛如绞,汪忠国说得没错,她错过好好爱这个女儿的机会,悔不当初。
  “爸,余力耕也许真能给我幸福,但我会找到比他更好的、更爱我的。”她自信的笑容背后,是个痛苦的决定,孤身伴我路。
  “唉!却不是妳最爱的。”汪父哑声。
  “爱情,有没有它,我一样活得坚强。”她自己骗自己。
  “想得开就好了。”汪母信以为真。
  想开了吗?她永远部不想想开。
  她要怀念他生生世世。
  ☆☆☆☆☆☆☆
  赴约之前,汪思涵走了一趟花店,买了一束百朵黄玫瑰,向她的爱、她的爱人说拜拜。
  中午的太阳不知愁地舞动金黄霓裳,一旁来了群暗黑的云团悄然靠近。
  将要下雨了,只是太阳没感觉到;将要下雨了,只是大地还陶醉在温暖中;将要下雨了,只是路上的行人没抬头看。汪思涵知道将要下雨了,只是他没察觉,只是她也不想让他知道。
  踏出这一步怎会如此难呢?她已经迟到了十五分钟,如果再不去,他一定会冲到她家抢亲,横竖都是得挨一刀,没得选择的还是去了吧!
  汪思涵把花束背在身后,一脸灿烂的微笑,走到余力耕车旁。
  分手在即,她执意要给他最美的分手。
  “行李呢?发生什么事了?”他忐忑不安的问。
  “给你的惊喜。”她变魔术似地拿出花束。
  他脸色乍变。“这是什么意思?黄玫瑰,黄色代表分手,妳知不知道?”他迟不伸过手去接,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知道啊!”她一派天真无辜。“它们很漂亮,不是吗?”
  “妳知道还买来送我……”他愤而夺下她手中的花,狠狠地甩在地上。“我不要,不要花,更不要分手。”
  她蹲在地上,抿着唇线欲捡起花束,及数朵跳出了玻璃纸的黄玫瑰,还没拾完,手腕被紧紧一握,整个人跟着拉了起来。
  “我不准妳捡。”他打雷似的大怒。
  “力耕,你弄痛我的手了。”她今天绝不再掉一滴眼泪。
  他放松手力,但没有放开。“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妳妈妈威胁妳?她怎么威胁的?以死相胁。”那个女人,莫非是有个法术的巫婆。
  “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谈了一会儿,而且相谈甚欢,我觉得妈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我就听话做个乖女儿。”
  “她说了什么让妳改变?”邪术,她一定是中邪了,迷失心窍。
  “力耕,其实我们并不适合,在古代要求门当户对的制度下,我们不可能成为夫妻,你我的生活背景、环境差距太大了。”她想到什么说什么。
  “妳是来跟我说笑话的,是不是?”他干笑两声。“荒谬,妳用钱来衡量门当户对,为什么不用学历、思想、工作?”
  “就算我们克服了生活上的差异,还是没有结果。”
  “我知道,妳妈卡在中间,妳毕竟是她生的,所以要妳完全不顾她是有失厚道。不过我没有要妳和家里一刀两断,我说过时间会改变她的想法,尤其是当她抱外孙、外孙女之后,她一定会接纳我们的婚事。”
  “不对,你完全搞错方向了,不是我妈的问题,是你。”
  “我?我能有什么问题?身体壮得跟牛一样,家族没有什么不良的遗传病,保证我们会有优秀的下一代。”
  “是你的风流,使我妈不放心把我交给你,她担心我吃苦。”
  “说我风流?我脸上写了风流二字,还是我做了什么污秽的事,让妳妈抓到把柄,她凭什么武断我风流,难道她没看见我眼睛里不停地说着我爱汪思涵吗?”他气坏了,这真是个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社会,无怪乎有时候政府举办的好人好事选拔活动,门可罗雀。
  “嫁人不能嫁太帅的,现在的女孩投怀送抱,专桃你这种男人。”
  “思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妳是听妳妈的,还是相信妳自己?”他瞪大眼睛,从来没有人说他帅是个缺点,如今这个帅变成衰,害他娶不到心爱的人。
  她咬紧牙关,绝情道:“我们分手吧。”
  “我懂了,根本不是妳妈说了些什么,是妳自己想这么做的。”他困难地咽下喉头一口苦水。“我做错了什么?是不是我昨晚侵犯到妳了?妳有什么不高兴就说出来,我不要这样不明不白的分手。”
  “我对你昨晚的行为感到恶心……”有了,她何不来个顺水推舟。
  “妳骗人,妳分明跟我一样期待着新婚之夜快来。”女人心,海底针。昨天她热情如火,尤其一度主动弓着半裸的身体配合他,逼得他险些拆了贞节牌坊,若不是他的理智按了下车铃,急时跳下床,恐怕不是他要了她,是她得到了他。
  “你听我把话说完,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对男女之间的亲昵感到害怕、笤啵蚁胛沂歉鲂岳涓械呐恕!顾桓弊圆研位嗟男呃ⅰ?
  “不会的,我们也可以不急着在新婚那一晚就做爱,等妳慢慢适应了夫妻生活,慢慢改善心态,在适当的时间,自自然然就会接受夫妻一体是个多美好的感觉。”爱,能治疗天底下所有的疑难杂症。
  “万一我永远都没办法适应呢?”
  “我不在乎做只有精神、没有性生活的夫妻。”他绝不退缩。
  “力耕,不要傻呼呼的守着我这个没有感觉的女人,你的周遭不乏美丽的女伴,比我好、比我强的大有人在。”
  “我心里只有汪思涵这个最爱。”他受了伤的眼神,看不出她深邃黑瞳里也是一抹悲伤。
  “潇洒一点,和我说再见。”她落落大方。
  “我不分手。”他摇头,坚定中带着失望。
  偌大的雨珠,啪啦啪啦打在他们的发上、脸上、衣服上,虽然只是些水珠子,却打动了他们的心,天空也在为他们哭泣。
  “下雨了,你快进车里,别淋湿了。”她忧愁的说。
  “走,妳跟我一起走,我们马上找间教堂结婚。”他加重手劲,想以力取胜。
  “我不会去的,你就算强拉我上了车,甚至于到了教堂里,我也不会宣誓的。”她拚命挣扎,拒人于千里之外。
  “为什么妳一定要我心碎?”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会他却眼眶红了。
  “力耕,快进车里面,别淋湿感冒了。”雨啊雨!往我身上洒,往我身上浇,代替我不能流的眼泪,尽情下吧!但请不要淋湿我的爱人。她心痛的恳求。
  “妳既然不要我了,干嘛还关心我的死活?思涵,妳心里还是爱我的吧!”他灰暗的眼神,又闪出一线生机。
  “不,我只是基于相识一场的情谊,对妳好言相劝。”她武装起来。
  “相识?我们何止相识?我们是相爱的,今生无悔的相爱。”他仰天长啸,雨不但泼了他一身湿,更带着灰尘滑人他的口中。
  “你进不进车里头避雨,我管不了了,不过我不想陪你淋雨,我回家了。”她吸了吸鼻,转身快跑,一个不留神,踩碎了地上的黄玫瑰。
  “不,不要走,思涵,请妳不要丢下我。”他无法动弹,留不住她的心,强留她的人又何奈?
  “余力耕,我们情缘已尽,你自己多保重。”她头也不回的说。
  泪与雨在她的脸上交织,她怎能回头┅
  ☆☆☆☆☆☆☆
  这场滂沱的大雨,淋湿的不仅是两个人的身体,也淋湿了心。汪思涵站在窗帘后,整整看了两个小时的雨,而余力耕却是站在雨中,等她回头等了两个小时。在他们的感觉里,这是两个世纪的漫长折磨,直到太阳拨云而笑,余力耕死心了,如果“苦”不能感动她,那么“补能让她感动吗?
  他病了,病中喃喃念着她的名字,却不见她的人来。
  他拒绝吃药,抱着电话筒失神,因为她不肯接他的电话。
  再也没有什么能让她感动了!躺在床上的这些天,他终于觉悟到她的决心,然后他像具行尸走肉的空壳子,每天静静地接受吃药与洗脑。
  余力耘第一个替大哥抱不平,想约汪思涵一晤,但碰了一鼻子灰,说话也就无形中苛簿,间接影响到余家夫妇的判断,最后一家人阵前倒戈,转向支持李媚虹。
  李媚虹俨然是余家未来长媳,她乖巧、甜蜜、柔顺,深得长辈的欢心,尤其余、李两家交情匪浅,要不是中途杀出汪思涵这程咬金,也许余、李两府早已结成儿女亲家,在商场更将如鱼得水,叱咤风云。
  在默契使然下,汪思涵三个字从余家消失了,不再有意义,也不再是咒骂的对象,取而代之是李媚虹三个字,大家你一句、我一说、他一捧,把她的好拉上青天。
  其实,他们费尽心思的拉拢,他只是莞尔一笑。
  每个难眠的夜晚,万籁俱寂,幻灯机就是陪伴他最好的朋友,它发射出的光线抚平了他的思念,因为光线的另一端停格在汪思涵明眸皓齿的倩影上。这个她是他永远拥有的,可惜只是个影子。
  得知余力耕病重的那一晚,汪思涵偷偷在房里哭泣,第二天双眼肿得像核桃,一整天上班无精打彩,脸色枯黄如油尽火灭的蜡烛随时都可能昏厥过去。
  得知余力耕病好的那一晚,她一个人在酒吧喝闷酒,以酒遥祝他康复。
  一个星期后,辜东汉来找她。
  坐在兄弟饭店咖啡厅的一隅,汪思涵盯着他脸看,看自己像他几分,眉、眼、鼻、嘴、脸都神似眼前的人,大概没有九十分,也有八十分的高分吧!
  汪思涵微些失望。
  “汪小姐,虽然我不知道令堂为何坚决反对这门亲事,”他一脸没有破绽的疑惑神情,足以拿座奥斯卡最佳男演员金像奖。“但我看得出来妳和力耕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现代社会已经是很开放了,父母不一定是全对的,要有自己的坚持,如果是真爱,私订终身未尝不可,妳不要轻言放弃力耕,他是个好青年,值得妳托付。”他说来娓娓动听,很有说服力,不愧是靠嘴巴吃饭的行家。
  “辜先生,谢谢你的忠言,不过我想你这次的媒人礼拿不到了。”她不耻他向钱看的心态。
  他心猛然抽搐一下,双眉紧蹙。“妳误会了,我完全是出自一片诚心,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虎虽毒,但不食子。
  “我已经和余力耕分手了。”她直截了当。
  “我知道,为此他大病一场,而妳却没去看他,所以余家对妳有些误解。”他言语中亦带着不满与责备。
  “他们没有误解我,既然要分开,就要断得彻彻底底。”她是慧剑斩情丝,而非抽刀断水。
  “妳不觉得可惜?”余力耕堪称是人中之龙,没有理由放弃。
  “不会,百善孝为先,我不想拂逆母亲。”她抱着一颗赎罪的心。
  “妳母亲为何要从中作梗?”他装蒜。
  她心如刀绞,目光却犀利地扫射他眼眸深处,反诘:“你……你是真的不明了,还是忘了什么事?过去的事。﹂她今天要拆穿他那张假脸皮,看看里面是否依旧是张面具?也许是削洋葱皮的傻事,找不到真心。
  辜东汉表情凝重起来。“过去……她都说了?”说完后,他的伪装消失了,脸上浮现了内疚的悔意与慈爱的光辉,错综复杂。
  “你……我……在不认识余力耕之前,我曾经见过你,两次,对不对?”她对他不止于似曾相识的感觉,而是真的见过面。
  “在妳上小学的第一年,和妳大二时的系运动会上,我去看过妳。”
  “为什么要来找我?你连我的出生部不关心,为什么还要来那多余又短暂的两次关心?”她的悲恸油然而生。
  “我一直都知道妳母亲生了个女儿,第一次是因为莉莉出世,我突然很想知道另一个女儿的模样,所以我跑去妳的学校,等妳放学,却吓坏了妳。”那种生而不能认的感觉,像把利刃戳痛了他的心。
  “因为你是个陌生人。”
  他苦涩地喝了第一口又黑又浓的咖啡,继续说道:“后来,我远远看过妳几回,都因为有忠国在侧,想亲近妳的念头也就作罢。”
  “遇到陌生人的事,我告诉了爸爸。”父亲抱着她久久不能言语,后来每天上下学,父亲亲自接送,直到升上国小五年级,以告诚远离陌生人取代担忧。
  他理解似地点点头。“第二次是振华,也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病逝,丧子之痛使我兴起思念妳的心情。我知道忠国的环境不好,想了解一下妳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从妳助教那儿我得到了辛慰,妳是个成绩优秀的好学生,以奖学金换取学费,是个非常难得的好孩子。”他感激汪忠国教导有方。
  “你现在又图什么?”她微微地颤声,伤心他只是来看她好或不好而已。
  “孩子……”
  “请叫我汪小姐。”她冷冷讥刺。
  “汪小姐,我只希望妳幸福。”他感伤的说,近似哀求的语调。
  “我是很幸福。”
  “思涵,是我的不对,秀美要恨就恨我,跟妳无关,别拿自己的终身赌气。”
  “你为什么不去向她赔罪?”
  “我承认自己是个卑劣小人,但是我不能见她。”他会被周秀美千刀万剐。
  “你不见她,见我又有什么意义?”她只不过是母亲手中的傀儡。
  “如果见她就能令妳回心转意,那我就去见她。”他豁出去了。
  “这是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秀美是不想我跟妳扯上关系才反对的,对不对?”
  “你是他姨丈,辜东汉。”她不否认,也不承认。
  “我全家移民加拿大,并永不再踏人台湾半步,算不算和余力耕撇清?”他一心一意希望女儿幸福。
  话毕,两个年轻人突然接近他们的桌子,彬彬有礼地打断他们的话:“对不起,辜东汉先生,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调查局,有事相谈。”
  法务人员!江思涵错愕。
  “你们认错人了,我是姓辜没错,但不叫辜东汉,这是我的名片,我叫……”他神色慌张地掏出皮夹,却撒落一桌子的假名片。
  “我们己经跟踪你很久了,而且刚才小姐也叫你辜东汉,我们听得一清二楚。”他们淡淡扫了一眼汪思涵,见她没有替他辩驳,更加确信他就是他们要找的人-─辜东汉,一个大骗子。
  “不,我不走。”但他挣脱不开肩膀上两只孔武有力的铁钳。
  “小姐,这位先生是个诈欺、侵占、伪造文书的经济犯,如果妳有什么损失,可以来调查局投诉,我们正在办理这件案子。”
  投诉?她的委屈,司法是无法还她一个公道的。
  望着辜东汉被强架走的情景,她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反而嘴角微微上扬。
  报应,天理昭彰,疏而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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