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不灭 第二章

  很不幸的,饭店客满了。
  这意味着,除非韩水晶愿意妥协和傅日晨同住一间房,否则他们就得换下榻地点,问题是,目前正值旅游旺季,尼泊尔又是旅游行家的最爱景点之一,他们都不认为其它高级的饭店还会有空房。
  虽然陷入了抉择问题,但他们在饮食习惯上似乎颇有共识,都不愿委屈了他们的胃。
  坐在靠窗的座位,一大片宽广的饭店室外游泳池风景映入眼帘,再更放眼望去,那墨绿色的山峦峰巅在云雾的衬托下若隐若现,对映着碧蓝的天空,形成一幅美丽的风景。
  他们饿坏了,忙着享受餐点与美景,忘了要讨论有关于住宿的问题。
  直到吃过七分饱,韩水晶拿起餐巾轻拭嘴角,主动提及。「我不能跟你住同一间房。」
  「我们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他提醒。
  「但是我不习惯跟不熟的人同住一间房,况且男女授受不亲。」
  傅日晨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知道这种说法很老派,但我又没说错!」
  「未来的几天我们都要在一起游山玩水,怎么能说不熟呢?」
  「旅程结束后我们就各不相干了。」还游山玩水咧?他未免想太多了吧!带他到处游玩只是她的工作,她可不认为跟不熟的人旅游会有多么享受。
  各不相干……听她这么说,傅日晨莫名的不开心。「回国之后我们还是可以当朋友。」
  「没这个必要吧?」
  「关系那么远,都能找妳来当我的导游了,妳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分吗?」
  「你现在是想把我吗?」
  这次,傅日晨很没形象的大笑。
  「你可以再笑得夸张一点。」她是合理假设,不需要笑得这么夸张吧!
  自知失态,他敛住笑声。「我只是在想,身为女人,就算妳没猜错,也不需要用那么不好听的字眼。」
  「你说『把』吗?」
  他伸手指指她。「妳看,妳又说了。」
  「不然呢?」
  「应该说是『追求』。」
  「好吧,傅先生,请问你是想追求我吗?」只是把说法改得含蓄一些,意思还不是都一样。有钱人就爱装气质,真是受不了!
  「妳觉得呢?」
  他看向她的眼神,令她一顿,瞬间感到有些脸红心跳,但立即被她抹去。「言归正传,跟一个不熟的男人睡同一间房实在是太危险了,虽然我很爱钱,但我好歹是个女孩子,保护自己的防御之心不可无。」
  很爱钱?
  呵,这女人还真直接!既然这样的话──
  「当两个礼拜的导游,薪资十五万,相较于现在的不景气,是不是很好赚?」
  「十五万?!」韩水晶吞了吞口水。侯秘书的确说过薪资会很优渥,但她没想到竟然这么多!
  还不只呢,他再提高价码,「我不会逾矩,也不会让妳感觉受到侵犯,我以二十万向妳保证。」
  「二十万?!」
  傅日晨见她一双大眼彷佛已经出现$的符号了,不禁觉得她好单纯又好有趣。
  他很卑鄙,知道她爱钱,所以用钱留人,逼她就范,但他真的不想放她走。
  他欣赏她,还多加了那么一点点喜欢,在他的身边,打转过无数美艳的女人,但她们的身上、眸里,少了她单纯率直的气质,而偏偏这股气质就是能让他很心动。
  虽然,她说她很爱钱,但矛盾的是,在她身上完全找不到唯利是图、贪财虚华的不良气息。就好像,她说爱钱,只是一种兴趣,套在她身上,会让人觉得可爱的兴趣。
  「怎么样?够吗?」
  她因他的话而从「数字」中拉回神。「这个……」
  「其实妳很傻。」他往前靠,以手支颚,那优雅修长的手指一根根地搁在下巴处,让人很难不注目,随便一个小动作,就能展露出他高贵的气质。「既然妳这么爱钱,何不直接钓个金龟婿不是更快?」
  听见自己不爱听的话,韩水晶翻脸跟翻书一样快。「抱歉,傅先生,我可能无法当你的导游了!」真是太过分了,先是叫她同住一间房想占她便宜,现在又说这种气死人的话。
  他一时不解她的怒气从何而来,疑惑地瞇了瞇眼。
  「真是不好意思,我最讨厌钓金龟婿,也最讨厌别人这样跟我建议。」她搁在餐桌上的手都气得握拳了。「我是很爱钱,但我喜欢的是靠自己努力赚来的钱!」
  他想的果然没错,这个女人,坦率得没有心机。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为了让她消气,他赶紧道歉。
  「来不及了!既然我们在住宿上也达不成共识,那很抱歉,我先告辞了!」她将座椅往后推,站起身。
  傅日晨不知道自己有多不希望她走,但此刻,见她气冲冲地要离去,才终于感受到内心的慌张。
  就在她要转身的霎时,他脱口而出:「五十万,委屈妳跟我住同一间房,我保证绝对不会对妳有非分之想,但是,妳要先跟我打个赌。」
  五十万的开价,成功地让韩水晶的双脚落地生根了。
  她的骨气告诉她,既然起身了,就应该不受诱惑地离开,但是……两个礼拜五十万耶!
  一个小时就能赚进一千多块,就连躺着睡觉也都在赚!
  原则和骨气在内心拔河,让韩水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傅日晨好整以暇地等待她的决定,一点都不着急,因为从她的表情来看,结果已经很明显了。他优雅的端起高脚水杯啜饮。
  果然,韩水晶僵硬地坐回原位,再三向他确定:「你说到做到?你保证?」在自身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放弃五十万实在太傻了,她说服自己放下矜持。
  「我保证。」但他可不保证在她也愿意的情况下,他还会规规矩矩的,呵,凡事都很难说,他很久没碰女人了,偏偏她又这么的吸引他。
  「那……你说的打赌是什么?」
  傅日晨没有马上回答她,露出了一记迷倒众生的魅笑。
  尚未仔细打量过他的韩水晶这才终于将专注力放在他的整张面容──眉如画、眸若星,俊挺的鼻、薄厚适中性感的嘴唇,这个男人,还真是俊美到无法无天、人神共愤的地步,天生的桃花种。
  不过,她对帅哥免疫,目前对谈情说爱更是兴致缺缺,就算他是人间极品,她也有信心能不动如山。
  这只是一场单纯的金钱交易,两个礼拜后,她过她的独木桥,他走他的阳关道,就像她之前所说的:互不相干。
  俊眸瞟向四周,视线落在左前侧不远处的餐厅空位,满腹心机,傅日晨终于开口:「我们来赌,等等坐在那处座位的客人会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他指了指目标座位。
  韩水晶微微回身,往他的左前方,她的右后方座位看去。「那里还没坐客人呢!」
  「对,所以我们要在这里等一等,等到有客人坐那个位置为止。」
  「这样怎么赌?你又不知道等会儿那桌客人会是几个人?也不知道要赌男赌女啊!」
  「妳不敢赌?」他挑衅的扬眉。
  「谁说我不敢赌?但是你的范围实在太宽了!」
  「既然这样,那就赌率先坐入那处座位的人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好啊!」不满看见他的挑衅,她不甘示弱地道:「我赌他穿白色的。」白色是大众色,赢的机率有百分之六十。「我们赌什么?」
  「如果妳赢了,两个礼拜,五十万,但如果妳输了,酬劳折半。」
  「哪有这样的?」输了不就只剩下二十五万?「不行!我是为了五十万才留下的耶!」
  他偏首,微笑。「妳就对自己下的赌注那么没信心吗?」
  「这和那根本是两回事!我觉得自己被骗了。」她不开心的板起脸,双手环抱于胸前。
  真可爱啊!
  傅日晨愉快地欣赏她脸上的表情,越看越喜欢。
  「那妳不赌吗?不赌连赢的机会都没有了喔。」他激她,再下一成。「好吧,如果妳不想赌,觉得有被骗的感觉的话,那妳就走吧,我不留妳。」
  韩水晶微瞇的眸倏地瞪大,不敢相信刚刚还想尽办法,开出五十万高价薪资留她的男人,现在竟然改口说她要走也没关系?
  那刚刚他们到底在瞎耗什么?那她舍弃骨气留下来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我赌了~就赌白色!」
  Bingo!她果然中计了。
  「好,那我们拭目以待吧。」得意地勾唇,眸光一闪,傅日晨起身,对她谎称要去一下洗手间。
  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后,傅日晨很快地找到了餐厅经理,以丰厚的报酬请他帮忙办点事。
  不久后,他回到座位,笑容可掬地朝她提议:「我觉得,在等那桌客人入座之前,我们可以先来认识一下彼此。」
  「有这个必要吗?」她睐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头朝右后方看了看。
  「难道妳对我一点都不感好奇吗?」
  「基本上,我对男人都不好奇。」
  「那妳对什么好奇?」
  「哼,明知故问。」
  他一点也不介意她爱理不理的态度,反倒觉得很逗趣。「真的只有钱才能让妳眼睛亮晶晶吗?」
  「对。」
  「妳真的非常老实。」所以才会这么讨喜。「可是我认为,妳对雇主应该有某些程度的了解,毕竟我们要相处两个礼拜。」
  「不劳你费心,我该了解的大致都了解了。」不该了解的也几乎都了解。
  「喔,是吗?」他扬笑,迷人的眸紧锁着她不放,好似要将她给看透透。「说来听听。」
  「你是傅日晨,今年三十一岁,E。L。国际珠宝企业集团的新任总裁,目前身价无法估算,内外在条件都是一级棒,是颗会移动的桃花种。」但从初见面一直到刚刚的谈话,她认为内在条件也是一级棒这点有待商榷。
  「会移动的桃花种?」
  「这是我姊说的。」天啊!幸好把他当成偶像一样崇拜的老姊跟男友出游了不在家,否则她肯定会被烦死。她会知道那么多有关于他的事,全都是拜她的老姊所赐。
  「妳有姊姊?」
  「对,一个,怎么?你想做身家调查?」她笑侃。
  「几岁?」
  「你想把我姊?」
  傅日晨笑着摇头。「别误会了。」他会问,是觉得看见她提到姊姊时,那充满姊妹情深却又有些无奈的神情实在太过有趣。
  「不然呢?」
  「我对妳比较感兴趣。」
  「开口闭口都在调戏我,这样还想要我相信你不会对我心怀不轨吗?」
  「我不认为我说的那些话称得上是调戏。」她觉得被调戏的点也未免太低了吧?
  韩水晶气鼓了颊,圆滚滚的大眼里明显写着「讨厌他」三个字。
  这让只要有意愿,一向能在女人堆中无往不利的傅日晨感到有些挫败。
  她就这么讨厌他吗?
  好吧,既然如此,他只好拿出雇主的架势了。
  「妳叫什么名字?」
  傅日晨突然正色,令韩水晶微愕,没想到他翻脸的速度竟然不亚于她。「韩水晶。」
  韩水晶,他在心中低喃过三遍,觉得是个好听的名字,很适合她。单纯、毫无心机又直率,就像颗透明无杂质的水晶,但那鲜明生动的性格与外型,却又是那样的耀眼,不同于钻石的炫目艳丽。
  「几岁?有工作吗?」
  「你当你在相亲吗?」
  「乖乖回答。」
  他隐约露出的强势,让她不敢再顶嘴,乖顺地答:「二十五岁,是一般公司的小职员。」
  二十五岁啊……那他们差了六岁呢!
  不过没关系,只是点小差距,他不介意。「有男朋友吗?」
  韩水晶瞠目,有些恼怒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傅日晨满意地笑了,这反应加上这表情──很好,她没有男朋友。
  先到此为止吧,其它的可以等以后再慢慢互相认识。
  就在他们结束交谈后没多久,一名餐厅服务生领着一位身穿白色衬衫的男客人经过他们眼前,笔直地朝他们打赌的地点前进。
  韩水晶的心狂跳,胜利的喜悦正迅速的累积,她的视线一瞬也不瞬的跟随着那名客人,直到他在那个指定的餐厅座位落坐。她嚣张地大声宣告:「我赢了!」脸上绽放出的笑容,就像是中了乐透彩般开心。
  傅日晨见她快乐到只差没有手舞足蹈,薄唇缓缓地挑起了一道诡谲,令人不易察觉的浅笑。
  他一点都不讶异她会赢,因为,是他刻意安排让她赢的。
  区区五十万就能让她的眼睛闪闪发亮且开心不已,让他看见她得意又淘气的可爱笑容,很值得。
  这是他首次对一个女人兴起想宠溺的念头,即使要花费更多钱,他也会毫不犹豫。
  *****************
  饱餐一顿,并且达成协议后,傅日晨领着韩水晶回到房间。
  甫进房,韩水晶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拉开行李箱的拉链翻找东西,神色看来有些紧张。
  「怎么了?在找什么?」瞧她紧张的。「有东西掉了吗?」
  「是一份很重要的文件……侯秘书交代给我的。」
  「文件?侯秘书交代的?」他喃喃拧眉。「那就不用急着找了!」他略弯身,一把拉起她。
  「为什么?他说很重要,一定要交给你才行。」
  「侯秘书只会交代公事,绝对不会太重要的。」拜托,他都说是来度假的,他还不放过他,竟然还托导游带文件给他!
  「不是啦,他说真的很重要,一定要先拿给你看才行!」她甩开他的手,继续翻找,终于在衣物下看见黄褐色的牛皮纸袋。「就是这个!」她将它抽出来,回身递给他。
  傅日晨低叹,在她的盯视下乖乖地将纸袋拆封,抽出里头的数据,迅速地将内文看过,原本兴致缺缺的面色蓦地生动了起来。
  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韩水晶好奇地问:「是什么?」
  「我爸要我找回祖传的传家之宝。」
  「祖传的传家之宝?」她听得一头雾水。
  将资料收好,他笑问:「妳没听说过吗?」
  「听说过什么?」
  「关于我们傅家的传说啊。」他神秘地朝她眨眨眼。「妳不是说有关于我的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吗?」
  韩水晶觉得有被调侃的感觉,不悦地瞇了瞇眼。「我是都知道得差不多了,但没必要知道那么深入的吧?」
  「傅家的传说流传度很广,连八卦杂志都曾报导过。」他坏坏地勾唇,压低身靠近她。「如果妳有在注意我的新闻,应该会知道才对。」
  「自恋的家伙!关于你的事,我都是听我姊说的!谁注意你啊!」不客气地推开他。「我只是随便问问,又没有很想知道,你不想说就算了,走开啦,讨厌鬼!」
  被推到一旁去的傅日晨好笑地望着她。「这么容易就生气?」
  「我没有生气。」她否认,见他又要靠过来,连忙伸手挡在前面。「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这么容易就气呼呼的,真有意思啊!
  傅日晨饶富兴味地盯着她,开口问:「对了,晚上妳要睡哪?」
  「这应该是你的问题吧?」韩水晶边整理行李边回答,「是你提议两人同房没关系的,所以你早该想到这个问题才是。」
  「好啊,那就不用商量了。」他双手环胸,自行决定。「我睡床,妳睡双人藤椅。」
  「什么?!」她手里拿着准备要挂起来的衣物,星眸圆瞠。「你、你要我睡那张藤椅?」
  「我是雇主,我说我要睡床,妳有什么意见吗?」他居高临下地瞅着她。
  好一句雇主,真是叫她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可是那张双人藤椅看起来很窄……」
  他伸手比了比她的身高,然后再拿去对照藤椅的长度。「差不多啊,反正妳小小只的,应该很够睡了。」
  够睡是够睡,但是……「会不舒服。」
  他点头,颇认同她的话,「嗯……真是委屈妳了!」但并没有打算帮她想替代方案。
  「不能加张床或是什么的吗?」
  傅日晨故作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应该也是可以,如果妳坚持的话,但是……」
  「但是?」
  「但是这样就会破坏掉整间房间的格局了,而且很占空间啊!」他摇头,「我不喜欢。」
  对上他的眸,韩水晶很确定眼前这个男人的眼里闪烁着愉悦的光芒,而他的快乐,正是建筑在惹怒她之上,还玩得不亦乐乎呢!
  当总裁的都像他这么无聊吗?
  不仅有时间出国吃喝玩喝,还以激怒别人为乐?
  五十万、五十万、五十万……一切都是为了五十万!她为自己洗脑,压下火气别跟他计较。
  「算了,我睡藤椅就是了。」早该知道,像他们这种有钱的贵公子哥儿,自私自利的很,根本不会委屈自己,更别指望他会有绅士风度的把床让给她睡。
  见她咬牙切齿妥协的模样,傅日晨笑得可开心了,变本加厉的提议:「还是妳想跟我睡同一张床?我是不介意啦,但就怕妳会以为我对妳有非分之想,要是让妳想歪了,气得不想当我的导游就不好了!」
  「对对对,我认了!」懒得再跟他说话,韩水晶背过身去打开衣柜,吊在里头的男性衣物大剌剌地几乎要占去整个衣柜空间,她不满的伸手,刷地一声,将原本吊满整排衣服的衣架全都隔到右边去,留下左边的空间吊上她的。
  傅日晨不介意她的调整,径自走到双人藤椅去坐。「这个椅垫坐起来满舒服的,妳晚上睡觉应该不至于会腰酸背痛。」长长的双臂凉凉地挂上椅背。
  深深地吸口气,韩水晶回头,冷冷地看向他。
  如果被他激怒得像只活跳虾,他应该会更乐,说不定整趟旅程,都会以挑衅她为乐……
  在她眼里,他就像个幼稚的大男生,因为生活太无趣了,所以把她当成玩具了是吧?
  既然如此,她不会如他所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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