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手被忽然的大力死死握住了,抬首处,遇见的是杨戬震惊而迷乱的眼。
篱失神的眼中有迷惘,有无依,还有决然:“干什么?象殿下曾经做过的那样啊。……”
木然地说着,他想起了那夜曾被残忍地塞入体内的数颗珍珠,和它们被顶达的可怕深度。
掰开了他紧握的手心,杨戬几乎是争抢般,夺下了那两颗清凉的明珠。怔怔看着他,杨戬颓然地忽然抱紧了那依然在微颤的身子,似乎想把他揉入自己的身体一般,越抱越是大力。
“篱!……篱!”他的声音别扭而沙哑:“我不是要你做这个!”
体会到怀中那身体的僵硬和冰凉,杨戬慢慢抬起了头:“睡下休息吧,你的身子……在海水中浸了很久。”
似乎不敢再面对那让他无处遁形的眼睛,手轻轻一挥,杨戬用上了很少使用的催眠术。
看着臂膀里沉沉的睡颜,杨戬怔立了很久。半晌终于放下了篱,仔细着掖好了他身上的被子,杨戬出门来到了琼池边。
手指划处,那条似是垂首昏迷的小白龙摇身而落,在空中变回了梅山六怪中最善于变化的白猿精。
“不用再演戏了。”显圣真君杨戬的声音沉沉的,是白猿精从没听过的疲倦:“你变化之术越发精进了。”。
“谢真君夸赞,不过小小障眼之术。不知真君可还有其他吩咐?”白猿精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再帮我去龙宫中问问——”杨戬沉吟着道:“失去了龙族的龙珠,除了不再能在水中畅游呼吸外,可还有别的不妥?……”
“是,如此白猿先退了。”那白猿精施了礼欲行。
“去东海和南海问吧。……不要去西海。”他身后,杨戬淡淡道。
静立在琼池那碧蓝的水波前,杨戬忽然纵身跃入水中。身体轻灵翩然,呼吸无阻自由,在那陌生的水域里,是他从没体验过的随意和安全。
感觉着胸中心口处那再呕不出、吐不掉的那颗龙珠,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落在了天际最东边的那颗桑树,靠近了灼热的太阳。
手指一痛,讶然睁眼,又是那只小青斑从水草中倏忽游了过来,愤怒地咬住了他的小指。
静静不动,杨戬再没象上次一样恼火地将那小鱼甩脱。看着手指渐渐渗出血来,血丝四散在了身边的水波中,他脑海中忽然想起了不久前这水中,也曾有过这样凄艳的血痕四散飘荡,晕染开来。
“很想咬死我吧?”他看着小青斑:“用劲点。”
松开了咬得死死的嘴巴,小青斑愤怒地用头撞着他的身体。
“有话想说么?”杨戬看着那急怒的鱼儿,伸手一指点向了小青斑的脑门:“你修行未够,我也只能助你开口说话一时片刻,不能让你成了人形。”
“杨戬!你这忘恩负义的混蛋!……”清脆稚嫩的语声忽然从那小青斑的口中脱口而出,似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儿声音。被这陌生的声音吓了一跳,小鱼自己也愣了一下,哗啦地摆了摆尾巴。
“你知道什么?”杨戬淡淡道。
“我知道篱公子曾经从海里把你救起来,和那天晚上救我一样!……”小青斑抽泣起来:“你当初昏迷不认识他也就罢了,可又怎么要把篱公子剥了鳞,想要他的命呢?!”
沉默着,杨戬没有答话。良久,他低声开了口,声音有点不稳:”我以为他想杀我。我以为……他去龙宫会他的情人。……”
“会情人?三太子喜欢那孙悟空喜欢得连命都不要了,会是篱公子的情人?!”小鱼愤怒地淬了一口:“他俩说话的当儿,我一直在旁边,人家光明磊落的,偏你想得那么多,才是个真的无耻!”
说话?……说话能说出一身的吻痕来?
静静看着小鱼,想着那日篱身上明显的情事痕迹,杨戬的眼光有点冷了:这条小鱼儿一味忠心护主,却也是个善于撒谎的!
半晌淡淡一笑:“你也不用为他开脱,无论他回龙宫做了什么,从今后,只有我对他好的份。”
“呸!信你倒不如信那大太子!”小青斑不屑地吐了串水泡:“那天一样被篱公子刺得鲜血淋漓,大太子起码没象你一样把他往死里整!”
“你说什么?”杨戬皱了眉,心中忽然一跳。
“我说那日从龙宫回来,篱公子和我正撞见敖烈那混蛋纠缠。篱公子虽然拼命反抗,拿暗藏的骨刺伤了他好几处,可最终怎么斗得过你们这些如狼似虎的?!”小青斑的眼睛慢慢红了:“早知道回天宫会遭更大 的罪,我还不如别趁机偷游了开,衔来西海龙王的衣角求救!”
踉跄了一下,慢慢靠在了池边,杨戬忽然觉出了这琼池之水的冰冷,似乎冷到了骨子里。可心口处那点火热却似乎猛然燃烧起来,烧得他满心灼痛,痛不能忍。
呆立了很久很久,杨戬将脸轻轻埋进了冰冷的水中,眼角,有滴热热的东西刚渗出,便溶进了四周的水中,仿佛并没出现过。
“篱没事了,他现在很好。”他低低道,象是对自己说,又象是对着那忠心的小鱼做着保证。“不管再有什么劫、多少难,今后有我护着他了。……”
……
再醒的时候,篱惊讶地看着身边宽敞舒适的车厢。金黄得有些刺目的阳光从辇车外照射进来,穿过了绛纱装饰,流苏宛然的窗棂。
仿佛听见了车厢里的动静,那只巨大的黑犬从前方的车辕上回过头来,一向冰冷兽性的眼睛中,竟有了丝温顺驯良的光芒。
耳侧,是呼啸的风声。远处,是雪白的云海。
手被握住了,象是这次昏睡时梦中所常常感觉的那样。
“和我回人间吧。”目送着渐行渐远的谴云宫,杨戬回首静静看着他:“天府之国,川中平原的灌江边上,才是我的家。”
似是不太习惯这忽然的温柔,篱轻轻将手抽了回去,一时间,没有说话。
“敖丰呢?……殿下。”他道。
犹豫了一下,杨戬道:“他很好,早不在天庭了。”
沉默着,篱点了点头。
困难地开了口,杨戬低道:“篱……以后不要再叫我殿下,叫我杨戬吧。”
默默听着这陌生的温存语气,篱清澈的眼中渐渐迷惘,心中却有些隐约的明白。……有些什么是不一样了,象他曾经满心渴求的那样,来得突兀,在这隔世的时刻却显得如此可笑。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叫你的名字,也一直……没被允许。”他淡淡道。
深深望着他,杨戬恍然想起了以前,这少年羞涩地叫着他姓名时那眼中的光彩,和被拒绝时错愕的黯然。
心中一痛,杨戬转开了话题:“人间很美,四季分明的,绝不象天宫一样永远那么清冷。”他继续着刚才的自说自话:“春天草长莺飞,秋天黄叶霜花。冬天虽然有点冷,但可以看到海底不能见到的雪。”
“杨戬,离我们从海中上来,……有多久了?”很长时间后,篱开了口。
“你昏睡了三天才醒来,后来又睡了一日。”
那就是已经虚度了四天啊,篱想。
微微笑了笑,他抬起了略显消瘦的下颌,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杨戬,带我去人间,看我不曾见过的景色吧。”
“你想看什么?”有点惊喜,有点宠溺,杨戬轻轻将他揽在了怀里。
想看什么?……是春天的野花,秋天的黄叶,还是下雪?微微叹息着,他嘴角是飘忽的自嘲:“如果可以——我想在四天里看尽人间四季。”
静静打量着他,杨戬细不可察的微微怔了怔。
“办不到的,对吧?”篱淡淡道,有点走神。
“篱,只要是你要的,我都可以做到。”杨戬深深看着眼前的眸子,心中忽然莫名忐忑——怎么会如此地平静?没有怨怼,缺了埋怨,倒让他强烈地不安。
“我知道。”篱点点头,看向了云层下遥远的山川河流,笑得孤高:“……因为我值得。”
似乎震动了一下,杨戬不语了。
川中灌江边的玉垒山,石径回旋,林木蔽天,正是暑热的夏季。
立在了人迹罕至的山顶,杨戬举手挥退了左右,紧紧挽住了怀中的人,微笑着遥遥指向了山腰:“山腰的二郎庙,就是我的庙宇。”
远眺着那红墙青瓦,篱淡淡道:“敖丰踢坏的神像,修葺好了?”
“修好了。”杨戬一顿,终于道:“那天你见到绑在柱上的,——其实不是敖丰。”
“我已想到了。”篱淡淡道。有些事已是昭然,何必一定揭了穿来,再看那血淋淋的不堪?
望着庙中那绵密通明的香烟火烛,篱有些出神:“香火很旺盛啊。”
凝望着他,杨戬有点困难地开了口:“篱,或许——我不是个好男人,可我算是个很受四方子民敬爱的好神仙。”
环视着四周富庶广沃的川中土地,他沉声道:“这川中原本经年内涝,岷江灌江齐齐汹涌肆虐,是我来了此处后托梦给那李冰父子,才修了这造福千世的都江堰。”
“有这都江堰和二郎庙在,这川府之地,就永远能沃野千里,不知饥谨。”他望着脚下山川林木,眼中隐约现了傲然和豪气。
静静立在他身侧,篱悠然看着远处如画风景。果然是田地广袤,梯田层叠,耕织忙碌。
“为什么要住在这?”半晌他轻轻问。
“因为我母亲被贬下凡间,第一世投胎时来了这里。”杨戬道。
那仙界禁忌往事中的美丽女子,现在……已入了多少轮回,不知辗转投生在何方了吧?篱怔然不语,想起了自己那孤独流放的母亲。
(二十二)
转身看着篱额头渐渐渗出的汗滴,杨戬皱了眉:忘了他一直生长在清凉的海中啊,这人间酷暑的夏,原本会让他感到不适的难受。
“篱,从今天起,我让你四天看尽四季。”他道,不待他的回答,双手一划,忽然数百里之内,景物瞬间全非。
愕然看着满山浓翠颜色顷刻间褪成嫩绿,林间草地上春花怒放,篱屏住了呼吸。……
春天,真的是春天。一片早春气象中,百鸟争鸣,万物复苏,和海中的生机盎然不同,带着他从不曾见的人间气息。
可是……这样违反节气,会不会惊扰了人间?他看着远处青苗初长的田地,忽然有点犹豫。
“不过四天而已,过了这几天,人间仍是如常。”似是猜到他的担忧,杨戬笑了,不再掩饰心中浓浓的喜悦。“其实——我们还有很多个四季会永远在一起。”
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怀中安静的人似乎是默认了他的欢喜。
……
一日竟是如此短暂啊,立在山间,篱恍惚地想,昨天那春日胜景,尚没全部记在心里。
“杨戬,春天,我算看过了。”他淡淡道。
转眼处,漫山红叶如火如荼,远处田间稻谷垂穗,千里金黄。这方才还青翠逼眼的山峦和田野,已是秋意盎然,别有动人之处。
痴痴看着这人间胜景,仿佛是要铭记在心一般,篱很久不语。
……
“今天该是冬天了,想看下雪么?”第三日,这耳边,是那人低沉的询问。
春华秋实不再,替代了的,是山林中一片静谧无声,鸟兽藏尽。天空渐起渐密的雪花,初如柳絮,再似鹅毛。……气温骤降了,低头看着篱额前的细汗一点点隐去,握着他渐凉的手,杨戬的心有了不知所措的不安:这样的虚弱啊,若不是早已查明了失去龙珠的后果,他该会忍不住怀疑那是维系龙族生命的必须之物了。
“殿下放心,属下已详问过各海龙族:都道失去龙珠后便会法力全失,再不能变回**,更不能在水中遨游,却无性命大碍。”……耳边那白猿精的语声肯定,让他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曾狠狠击中过他的心。
若那个骄傲的人知道自己身上早已带了避水珠,更早在海中浮沉时就已清醒,会怎样面对自己?……不为人知地叹口气,杨戬慢慢搂紧了篱。
“有点冷,对不对?”他道,解开了自己的衣袍,将那渐渐凉起来的身子裹了进来。当那柔和清瘦的腰肢贴近他的躯体时,明显地震动了一下,有点僵硬。
似是不能容忍这僵硬,杨戬轻柔地地将篱的头按向了自己,让那冰冷的脸贴近了他火烫的胸口:这里,不仅有我的心跳,还能感觉到你自己的龙珠。……
虽然无度地品尝过这身体的每寸每分,隔着那薄薄的衣料,杨戬还是感到了渐渐的意马心猿。微微苦笑着,他不露声色地将篱滑幼无骨的身体向旁微微一带,远离了自己渐起的欲望之源。
立在云雾缭绕的山顶,看着四周白雪飞扬的天空,那一刻,杨戬以为尚有天荒地老的时间可容自己重新来过。
……比起尚有人烟的玉垒山,与之遥遥相望的青城山则是隐于云雾,不见凡人了。
站在许久未踏入的青城山中仙宫里,杨戬将不知何时已昏昏睡去的篱安放在了寝宫的床上。
山谷中一个新挖的大坑方圆数里,新鲜的泥土刚刚被善于开山掘土的郭申将军一夜之间运去了远方的东海,填高了最深的一处海底沟壑。
“可以劳烦风婆雷公布法了。”他望着窗外忽然阴霾密布的天,向身后道。
“是。……”直健将军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可东海王说,要这大坑变成湖泊,需连落百年不遇的暴雨整整三日。到时良田变泽国,人畜喂鱼鳖——怕是会触犯天威啊!”
“我就是要这山中出现湖泊,要这湖中盛满海水,不行?”杨戬淡淡道。
……风调雨顺了几千年的川中平原,这一夜,忽然凭空电闪雷鸣,风云轰隆,落起了来自东海的古怪咸雨。
……三日后,雨断云收,天放了晴。
因为这瓢泼大雨而解的闷热暑气,也在骄阳升起的那刻悄然入袭。
室中四处置放着大块从北寒之地运来的寒冰,可这蜀地夏日的热,已非修行短浅的山精水怪所能忍受,何况是已同凡人并无两样的篱?
静静靠近了竹榻上闭目着的篱,看了他很久,杨戬起身立在了仙宫外。举手一挥,酷暑的天气已倏忽改变,重回了温暖的春天。
“殿下!”直健惊讶地看着他。
“不用说了,从今以后,这青城山附近几百里,不会再有夏天。”他冷冷道:“有什么违天之处,自有我杨戬一人受那天谴。”他冷冷道。
“篱?……我带你去个地方,在那里,你会凉快很多。”看着篱忽然睁开的漆黑眼睛,拭去了他额头密密的汗滴,他柔声道。
虽然梦想过,却还真是不习惯这有因却无稽的温柔啊,篱怔怔看着眼前这恍如隔世的男子,十一天了,……从海底上岸,今天已是第十一天。
任由那宽阔温暖的手拉住了他,篱摇了摇头:“我哪里都不想去。”
“可那里有你喜欢的水。”杨戬道。
水?……杨戬啊杨戬,你究竟知不知道,我再不能游泳了?……静静看着他,篱眼中出现了自海中醒来后第一缕痛楚。
“我知道!”似是听见了他心里的话,杨戬慢慢地、痛苦地开了口,再不想收:“我知道当年是你从海中救了我,我知道敖丰喜欢的是孙悟空,……我知道那天从龙宫回来你是被你表兄强逼,我还知道——这次 在海底,你把你的龙珠喂给了我,想用你的死惩罚我。除了这些,可还有我不曾知道的?……”
“没有了。”篱淡淡道,似乎并不惊讶他所知道的已是这么多。
“是没有了?还是只要我不说,你便永远不会主动提?!……”忽然紧紧将那安静的人儿强拉到眼前,杨戬脸上有了隐约的愤怒。
“杨戬……有一点。”很久,篱才思量着开了口:“那就是我从没想过要惩罚你。”
悠悠望着窗外浮云,他神色有丝游离:“很久以前,我就听说过一个美好的传说,在那个传说里,有个男子英武不群,傲岸不群,天界无敌。他和我身世相似,却劈山救母反抗天庭,做了我永远做不到的事。……”
苦涩地笑了笑,他的语声在室中轻柔而飘忽:“直到有一天,我在海底见到了一个人。……事后我就一直想——这个高大英俊,可又偏偏在水中无助而无害的这个人,就是我心中的杨戬了。”
“篱,你在自欺欺人。”杨戬盯住了那思绪游离的人,残忍地道:“你喜欢的杨戬,不该来自传说,来自海里。让我来告诉你一些事。——那才是我杨戬。”
转头看着远处青山绿树,他的声音冷了:“从出生起,母亲便被压在桃山下,我是被一只母豹喂大的。我没试过甚么母乳甜美,成日喝的,只是野兽的乳汁和动物的鲜血。”
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静静卧在树下的黑色大犬身上,他接着道:“这啸天犬是我从一群豺狼口中救的,那时候它还是一条小狗,又瘦又弱,却和我一样的凶狠倔强,被那群狼咬得见了几处骨头,也是一声不叫。……哼,它想必也知道,叫有什么用?凡事还不都得靠自己?”
顿了顿,他继续道:“七岁时我跋山涉水找到师父,才练了这一身九天玄功。可师傅道我天生神力,禀赋绝佳,很快也教不了我了,便将我送下了山。临别前只说我天性善恶难辩,望我好自为之。”
篱静静听着,没有打断他的话。
“没有父母,没有了师傅,那又怎样?倒是和这不会说话、兽性未尽的啸天犬在一起,我反倒觉得舒坦。——从此后只是万事随心,逍遥自在。”停了停,杨戬自言自语:“高兴了,我就佑一方水土;有人惹了,我也由着性子杀生屠灵。”
脑海中想起了多年前那场震惊天界的叛逆行径,他冷笑了:“只要有本事有法术,我救生母、逼玉帝,这天上地下的人看着,还不是没人敢说二话?”
“杨戬,我一直很想问你:为什么当初会答应帮玉帝降伏孙悟空?”篱静静道:“我以为你该不愿意。”
“那不是帮玉帝,是帮我舅舅。”杨戬傲然道:“母亲临投胎前曾叮嘱我说;玉帝和我是她仅有的亲人了,此生纵然都再不能逢,在凡间,她也希望我俩再不兵戎相见。”
一时间,两人似乎都没了话。
“我在人间天上四处游荡了几千年。我以为——我从不觉得孤单,也并不需要什么莫名其妙的柔情蜜意。”他的声音有丝游移:“可我好象错了。”
“篱,告诉我——”回首看着篱鬓边被汗水打湿的长发,杨戬怔怔地有些出神,终于问出了口:“如果说第一次救我,是意外的天意,可为什么……你依然对我这样好?——在知道我并不是你心中的天神之后。 ”
沉默着,篱不看他那深究而痛苦的眼神。
“是错吧。”半晌他淡淡道:“当发现错时,我已经输得太彻底。”
(二十三)
震动了一下,杨戬慢慢将篱拥进了怀里,心里忽然绞得痛楚难当:现在说懊悔和后悔的话,是不是都是一个笑话?抱歉和自责,是不是更象是讽刺?……
没有回答,也没有抗拒这亲密,篱依旧沉默着。
“篱……篱!你要我怎么做?!”耳边,那骄傲跋扈的男子的声音低沉而痛苦。
“杨戬,我要的,——你给不起。……”篱轻声道,闭上了眼,似乎有丝疲倦。
“你永远不说,又怎么知道我给不起?!?”杨戬忽然狠狠抱紧了眼前的身体。
“我有说过。”篱笑得孤傲:“我请你一定信我,你说——我不配。”
你杨戬的身体挺直了,僵立在那里,很多曾以为未被珍藏的画面一一恍然想起。
眼前,是谁热切的眼神,闪动在那些短暂的情动一刻;耳边,又是谁羞涩却坚持的低语:“我告诉过你,我喜欢过一个人。……”
“现在我已知道了,也给得起!我们还有几千几万年可以在一起,还有很长的时间让我补偿你,让你忘记,对不对?……”
……室中安静了,没人再开口,压抑而沉闷的气氛象是这几天落雨的天气。
一阵大笑忽然遥遥传了来,转眼间近了前。一道金光和着清风双双落地,竟是那表情得意的孙悟空和神色依旧不忿的敖丰。
冲到近前,一把从杨戬怀中拉开了篱,敖丰轻叫起来:“你好不好?!……我早就要来看你,偏那臭猴子缠着我不放!”
篱讶然看着他,再看着一边笑得灿烂的那人,说不出话了:这两人,也太神出鬼没了。
“说啊,那个三只眼有没有再怎样你?”敖丰怒气冲冲地回了头,看着神情不变的杨戬:“那日他抱着你从海里上来时,要不是看他一副后悔得快死的衰样,我才不会答应留下你!——要是这三只眼口不对心,我这就带你走!”
原来……是这样。篱苦笑了,哪里有什么打跑了孙悟空,再抓了敖丰——不外是想得一句他一直得不到的主动辩解啊。
“你瞧你这小表弟哪里不好?”孙悟空嘿嘿一笑:“我看倒是这三只眼瘦了不少。”
“你少来烦我,臭猴子!”敖丰哼了哼,看着篱:“想不想和我们走?”
一边,杨戬的脸色忽然微微变了,静静盯住了篱的嘴唇。
何其相似的一句啊,篱忽然想起了以前在天宫里,敖丰那相同的问话。那个时候,他们都没有满身伤痕,都满心痴迷。
那时拒绝了的,原来今日一样无法舍弃。
没有看杨戬,篱终于看着敖丰淡淡一笑:“哪里都一样的,我想留在这里。”想了想,由衷地加了句:“敖丰,今天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也再没什么遗憾了,这一句,他咽在了喉间。
身旁,杨戬静静地立着,眼中忽然光芒闪动了,竟然有点强掩不住的惊喜。
怔了怔,敖丰没了话。
“怎样?我说他是个死心眼的,再没了错吧!”孙悟空不耐地一把拉住了他:“走吧走吧,从今后这小鱼是腌是煮,可是他自己和这三只眼的家务事了。要你总来掺和?”
“你管我?”敖丰挣不脱他的手,似是又想发起怒来:“放手!……”
眼睛一瞪,孙悟空强拉起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一乐:“小鱼儿,多谢你当年叫这小蛇送来的那几个大桃!”
看着敖丰那急恼的神情,篱微微叹了口气:这敖丰,怕是被吃定了呢!
“孙悟空,不要欺负他太狠。”他低低道:“更不要让他太委屈。”
“哼!我现在一天欺负他三顿当菜吃,还加晚上一顿当宵夜。”孙悟空笑得邪气。
讶然看着他,篱没听懂那话里的暧昧,心里一酸,清澈的眼睛看着他:“不要这样啊,他为你——也算受了那些苦。”
“受苦?……”愕然地看着篱,孙悟空挠着头:“明明是我受他的苦!”
“篱,——你少多嘴!”敖丰忽然涨红了脸。
摇了摇头,篱看向了他:“敖丰,喜欢一个人,——就让他知道,你为他做了什么吧。”如果我们不那么骄傲,命运会不会改变少许?……他酸楚地想。
看着篱坚持而忧伤的眼睛,敖丰不语了,忽然恨恨地一脚踢向了身边的人。
“孙悟空,当年他放火烧那御赐明珠,是故意的——只为也去那西天取经。”篱轻轻道,看着那神气活现的男子忽然僵在了那里。……
不知多久,孙悟空忽然大叫了一声,拉起敖丰的手,猛地蹿上了云端,转眼不见了。
星辰不知何时,已是满眼的灿烂。银河边,几大团雪白的云朵被什么人扯在了一处,裹住了里面的什么东西。
忽然那云团里捣动了,一个恨恨的声音小声地传了出来:“臭猴子,死猴子,我剥鳞锯角是我的事,倒要你现在来心疼了?!……”云团东倒西歪地动起来,夹杂着拳打脚踢的动静。
半晌云彩不动了,几只花喜鹊悄悄地凑了近。
“小蛇儿——这里还疼不疼?……”另一个声音哑哑的,似是摸上了什么地方。
“是你撕的,当然比他们撕得疼!”
……半晌那懊恼的声音没了话,忽然低低道:“敖丰,你也使劲打我踢我好不好?——你总打得不痛不痒的,害我心里反更难受。……”
“你以为我不想啊?”云团里的敖丰怒叫起来:“偏你是个石头做的,打多了只是我自己手疼!……”
正怒叫着,忽然却没了声,花喜鹊渐渐聚得多了,听着云朵里唇齿相接的甜美之声。
“敖丰……敖丰。……”那人似乎低低叹息着:“你叫我怎么办?”
“怎么办?好办的很,只要……”甜甜的声音忽然一低,让外面成群的花喜鹊乍了翅膀,侧了耳朵。
“什么?你要在上面……?!”云层里一声狂叫后,忽然泄气似的没了声:“好,就……就依你一次。”
……这以后,云层里再没听见齐天大圣——现在的斗战神佛的声音。
半夜之后,方有个慵懒而满足的声音低低传了出来:“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真对我好了。……又没人知道,我也不会到处说。……”
似乎是被他这句话安慰的心安不少,腰酸背痛的某人跟着敖丰一起,从云朵中懊恼地钻出了金灿灿的头。
一片静谧。很久以后,呆望着四周黑压压的鸟群,两人忽然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这是什么?……”
成千上百只平日最爱饶舌的花喜鹊被这响彻云霄的狂叫惊起,一阵猛拍翅膀,呼啦啦地四散飞开了去。
“今晚,是七夕。……”沉默半晌,看着孙悟空那快要昏死过去的脸,敖丰困难地咽了咽口唾沫:“它们——是来银河给牛郎织女搭桥来的吧。” ……
“篱……今晚,是七夕。”杨戬挽住了身边的手,站在了青城山的山腰。往下望去,一片碧蓝的水域夹在了山峦中间,是天宫中琼池所不能比拟的宽广和幽深。
银色的月光洒在水面,水波潋滟着,隐约现出了篱记忆中西海的模样。
“篱,这是为你一个人造的海。”耳边,杨戬低语:“虽比西海小了千倍,可你一个人游泳的话,该够了。”
似乎是听到了水上的低语,看到了水面的倒影,忽然一只小青斑跳出了水面,欢快地游到了湖边。愤怒地瞪了篱身边的杨戬一眼,细细的眼睛转向篱时,满是担心和关切了。
“我把这小青斑从天上带来了,篱,喜不喜欢?”揽紧了他的腰,杨戬飞到了水边。
轻轻伸手在水里,篱一直有点漠然恍惚的脸上有了笑意。惊喜地摸了摸那小鱼的背:“不想回西海了?……”
看着他温和而安静的笑容,小青斑急忙点了点头,咧开了嘴。
“来,下水去和它说说话吧。”杨戬在一边看着他俩,微笑了。
轻颤了一下,篱忽然闭上了眼,不敢再看那蓝得幽清的水面。
“我想回去了。……”他急急道,惊恐地转过了身。
身子被飞快地拉住了,杨戬转到了他面前,眼中有丝痛楚:“不要逃,这岸边……只是浅水。”
将那忽然猛烈挣扎起来的身子向怀中带去,杨戬纵身跳入了这炎炎夏日里清凉的水中。
(二十四)
身体从没试过的不听使唤,没有了翩然轻灵的尾巴,只有沉重笨拙的双腿。……四周里凝滞的水象坚实的铜墙铁壁,怎样也划不动,潜不下,也浮不起。……巨大的惊恐一刹那袭上了心,那是失去龙珠后,与之 俱来的恐惧。
踏在软滑的水底,篱的身子慌乱地失去了平衡。重重一倾,立刻跌进了浅浅的水中。
不……不要。张开了嘴巴,没能发出声音,却涌进了一口咸咸的海水。
忽然地,一片柔软而温暖的触感覆上了双唇。 一股带着熟悉气息的温暖空气自微张的唇间流来,给不安的身体注入了安慰,也缓和了胸膛间陌生的惶恐。
象曾经的那些吻一样温柔而安静,只是今天,换了施和予。……
头脑中昏沉沉的,不知是因为忽然的无依,还是那可怕的恐惧。当那给予的双唇轻轻移开时,篱神智仍然是一片模糊,并没觉察出已被扶稳在水面,早脱离了无法呼吸的境地。
本能地闭目扬起了头,努力追随着那空气的来源,他没有一丝犹豫地继续送上了自己的**。……
惊讶地望着那紧闭眼帘下颤抖的睫毛,和湿漉漉却主动追随的苍白双唇,杨戬忽然想起方才篱那句“我想留在这里”,心里,一阵狂乱的情迷。
这是这善良的少年从没怨尤和仇恨过的原谅么?还是他已首肯了自己几千几万年的承诺?!
满心狂喜着,他重新送上了火热的唇。——不再是简单的碰触与覆盖,却也没有霸道的入侵与占领。辗转与纠缠,只是给予着略带痛苦忏悔的甜蜜。
一旁幽静的水面上,那只小青斑跳了起来,惊奇地看着这不能理解的一幕,终于郁闷地摆了摆尾巴,害羞地游向了深深湖底。
“篱……”不知多久后,杨戬喃喃低语,看向了慢慢分开的面庞。
瘦削的脸正困惑地微微抬了起,看清四周水仅及胸的处境时,那黑漆漆的眼睛中氤氲水汽似乎是清晨见了阳光的湖面雾气,正在一点点悄然散去。……
难堪地放开了不知何时紧紧抓住的杨戬的衣襟,篱向身后的水中退去。抓不到依靠,找不到方向,他苍白的脸上,从没出现过的害怕在慢慢升起。
看着那犹豫和惊怕的表情,杨戬的心忽然一片荆棘扎上的疼。自己何其不堪,怎么配得起他倾其所有,再将这水中遨游的能力赠予?!
“别怕,让我教你重新游水,好不好?”压下心中的痛,他伸出了手,在水中低声地唤。
“不,不要。……”篱慌乱地坚拒,转了身向岸边涉水而去。没行几步,忽然惊呼了一声,纤细的足踝被什么绊住了——是一片茂盛飘动着的暗红色江篱。……
及时地一把拉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杨戬抱住了他。
顾不上挣扎,篱轻拧起了眉峰,专心地踢着脚下的水藻。越是惶急,越是难以挣脱,那红红的水草,越绕越紧了。
害怕,……越来越害怕。
这紧绕的水草象是可怕的锁链和镣铐,加剧了篱在这忽然陌生无比的水中的恐惧。抬起了头,他仰起了尖尖的下巴,话语结巴了:“解开……帮我……解、解开。……”
象是没听见他的恳求,杨戬怔在了洒遍银光的水里。
一片亮白的月光泻在篱的身上,微微的反出柔白的光来,衬着墨绿的湖水,象是只骄傲而脆弱的天鹅。夏日轻薄的衣衫被水浸透了,紧帖在了少年的身上,月华下,仅及胸口的水波正分在了那两点隐约的红樱处 。……随着动荡的波光,那不知何时已悄然立起的两点乳首时而露在水上,时而隐在了清澈的水下。
近在咫尺的眼前,篱脸上是他从没见过的脆弱,和恳求。
轻叹了口气,他强压下了意马心猿的刹那冲动。身体一沉,潜下了水中,想游去篱身后,帮他解开那原本简单的缠绕。
他去了哪里?……篱惊呼了一声,忽然感觉不到任何依靠的惊怕压迫着他,那一刻,他死死地抓住了水下的人,盲目地将身子缠了上去。
猛然一窒,杨戬僵硬在了那里。想要推开,那软软的手臂却抓得更紧;想要远离,那修长的双腿轻颤着贴紧了他的胯下。
……坚持了只是刹那的时间,再受不了这欲邀还请的厮磨,杨戬粗重喘息着,从水中猛然浮起。
“篱,今晚之后,我想让你……不再害怕水。”他的嗓音诱惑,眼神迷离。强有力的大手揽住了篱,按向了几步之遥的湖岸。
背靠着湖边坚实的岸,篱长舒了口气,缓缓地松开了紧缠在杨戬腰胯间的双腿。刚立定,手腕却被握住了,牵引着抓住了岸边树木上垂下的树枝,耳边是那人低语:“握紧了。”
尚没意识到任何迫在眉睫的危险时,水下被水草锁绕的足踝已经被一双柔和却坚定的手分开了。……
“恩……”他困惑地看向了水下,那人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帮他解开水草呢?……似乎是回答他的疑惑,胯下忽然传来了古怪的巨大刺激,让他惊喘了一声,猛地弓起了身子。
杨戬在……在触碰哪里?!
……微侧着脸,他难受似的颤抖着手指,抓紧了头顶的树枝。
胯下的柔软**被什么火热的包裹围住了,轻舔慢吮,那是他从不曾经历的强烈刺激。在那仅有过的一夜情事中,他被迫承受的,只是屈辱和痛楚。这样的对待,以这青涩依旧的身体来说,无疑并不能消化和理 解。
几乎是痉挛着,篱绷紧了笔直的长腿。为什么会这样,害怕着却极度的快乐,无助着却知道安全?……无从躲避,不知应对,在清澈水波中不能自控地迸发出白液的那一刻,他小声地呜咽起来。
听见了那呜咽,杨戬“哗”地浮上了水面,摇了摇发间的水珠,心疼地重新吻上了他的唇。
“篱,不要怕。——”他诱惑着将嘴凑近了他耳边:“我只是想教你,什么是……真正的鱼水之欢。”
剧烈喘息着,篱失神地望着他,很久很久不语。
看着闪着光的水滴不住的从他紧绷的颈上慢慢滚下来,杨戬宠溺地微笑起来:这傻傻的小鱼啊,只不过一次,就失控成这样。
“再来……好不好?”他坏心地低语,不待首肯,已再度潜下了水去。……
这一次,被温柔对待的,换到了后面。惊悸地哆嗦了一下,篱忽然踢动了身边的水波。……
有那清凉的水做为润滑,不知多久,纷乱扑腾的水花渐渐小了。
水很清澈,从被渐渐刺激地湿润的眼中看下去,他的腰被一双强健的臂膀桎梏住了,身躯正在水中轻轻小幅的摇摆,搅乱了一湖夜色。
……月光下,一切都褪去了伤害和痛苦的真相,恍然披上了静谧而美丽的外衣。
(二十五)
……
“小青斑,你刚才……都看到了,对不对?”慵懒地静静平躺在湖岸边,似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篱望着水边游来游去的小鱼。
郁闷地吐了串水泡,小青斑停在了他面前的水下,不动了。
“他怎样伤过我,你是亲眼见过的。——可我今晚还这样不知羞耻,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骨气?……”他喃喃道,望着远处熟悉而陌生的水面:“可我想了又想,好象还是不后悔这晚上的事。……不,是不后悔 所有的事。”
没有看着那小青斑,他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眼中依稀有流转的光彩:“我只是想知道……两情相悦是怎样啊。若事情重来一次,我还是会从海中把他救起吧。”
似是很不服气,小青斑忽然沉下了水底,闷闷地摆了摆尾巴。
看着它,篱的语气转了些许的苦涩:“你恨我不争气么?连我自己都恨我不争气。……要说不甘,怎么会没有?……他是那样狠过,坏过啊。”
怔怔望了望远处的杨戬,他笑得有些淡淡的凄凉:“可我没时间了,赌这最后几天的气,很有意思么?”
最后几天?小青斑愣了愣,似乎不太明白他的话,忽然蹿上了水面。
回首望了望一边山腰上遥遥地耐心注视着他们的杨戬,他道:“我支开他,只想和你说说话。……除了你和敖丰,这世上,我没朋友了。”
微微打了个冷战,他的声音更低了:“今儿白天,我和敖丰他们……告过别啦。”
……“小青斑,我快要死了。……以后不能来看你,你记得自己好好修炼,早点能开口讲话,好不好?”
他微微一笑,轻轻碰了碰小鱼柔软的背鳍:“不过你要是能说话,我也不敢对你说这些了。”
惊慌地跳出了水面,小青斑忽然焦急地一口咬住了他的衣袖。
看着那小青斑焦急的神色,篱不再说话了,只静静等着。
果然不出一会,小鱼耐不住缺水,颓然地掉下了水。哗啦哗拉地急游着,惊怕不已。
“我走了。”看着远处的高大身影,他的笑容安详而决然:“他在等我呢。……”
转了身,他不再回头看那身后水中剧烈的跳动水花,一下,又一下。……
望着臂弯中沉沉睡着的篱的侧脸,杨戬迎来了这几天来又一个不眠之夜的清晨。昨晚水中那情迷的一夜,应该把这一直隐忍着不肯大声**的人,给累坏了吧。……在回来路上就已安静着沉睡过去的篱,终于给了杨戬第一次搂他安眠的契机。
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杨戬在晨光中显得朦胧的目光不曾稍离。以往每每被那幽深乌黑的眼眸吸引了去,这样长久而仔细的端详,反倒是他首次正视篱的美丽。
“殿下?”有人在门外轻轻地唤。
皱了皱眉,杨戬轻轻抽回了已被压得麻木的右臂,将篱的头安放在一侧的鸾凤青枕上,披了外衣出了门去。
“玉帝座前木德星官正在大殿中等候,道是玉帝调真君殿下即刻上天,有要事相询。”直健将军低声道。
“你就回说杨戬有要事在身,恕不听调。”淡淡转了身,杨戬并不多理。
“殿下……”直健将军的语气有丝犹豫:“听木德星官说,是西海王亲自鸣冤,将殿下你告到了天庭。”
什么?杨戬怔了怔——篱的舅父?昨日里敖丰明明走得很安心,今日又怎会横出这般事端?
转身看向了半掩的房门,他微微一愣。床上的人睁着清澈的眼睛,正默默看着他。
“要去……天宫么?”篱轻轻问。
“是,我去去就回来。”杨戬心中不能抑制的一跳——昨晚之事,却不知这倔强的人会怎样?
那已经清明起来的眸子忽然暗了,篱大大的眼睛变得幽深。
“能不能……不要去?”
“篱!……你怕我象上次一去,就是人间的一年半载,对不对?”杨戬低低道,眼中光芒闪动:“不会的,这青城山虽地处人间,可却是凡人不得进入的仙灵之地,时光和天庭海中,原是一样的。”
这明显的挽留,是出于不舍?……紧紧握住了篱冰凉的手,他心中是满涨的喜悦和痛楚:“从今以后,我们每天都在一起,我保证再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静静看着他,篱没有再说话。慢慢低下了那再掩藏不住异样的眼,心里是茫然无助的苦。……这从来都不知情的人啊,怎么会知道他和自己,再没有以后了?
……站在祥云上,转身看着宫殿前默默看他离去的篱,杨戬忽然一阵模糊的不安。山风吹动了那单薄的身影上雪白的衣衫,似乎是要将那人吹得飘飘而去,再不回还一般。
“回房中去吧!”他压抑下这古怪的不安,微笑了:“我很快回来。”
“杨戬,……”篱看着他欲行的背影,轻轻地叫出了声:“再见。”
…………
立在灵霄殿中,杨戬的眉头深皱了起来:大殿之上,仙神林列,分立两旁。神色肃穆的西海王和一脸悲愤的三太子敖丰早已立在殿中,一见他到来,神情俱是一变。
按捺下奇怪,他向殿上做势一揖:“参见玉帝。”
“戬儿,西海王和你之间不知有何误会,以致告上天庭——调你上天,只为希望你和敖爱卿解开心结。”
天帝和声道,心中却是烦恼:这个桀骜不驯的外甥,驳过自己的面子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如今又惹了西海王,叫自己可如何调停?
“玉帝——本无误会,只是事实。”敖闰道:“多日前真君殿下来西海强要走小侄一事,微臣也不多言了——毕竟是我当日慑于真君殿下神威,没敢全力相阻。
“本想着小侄虽愚钝寡言,却也顺从良善,便是再不善侍奉,也不至惹出多大事端。可前几日犬子敖丰偶去探望,竟得知真君殿下对小侄酷刑折磨在先,狎玩强暴在后。……”
顿了顿,西海王西海王苍老的嗓音沙哑了:“便是如此,微臣虽心痛,却仍未敢抱怨——可昨夜忽然有西海中一条小青斑冒死前来报信,道是小侄不知为何,竟已被殿下折磨至奄奄将死了。……”
转向了杨戬,他的嘴唇颤抖了:“真君殿下,小王位轻言微,并不敢求殿下怎样,只想求你网开一面,放小侄一条性命,便是天大恩情。”
杨戬愕然看着他:小青斑?昨晚它明明在湖中见过自己和篱的亲密无间,又怎会做那离奇之事?
“西海王言重了。”他皱眉道:“那小青斑绝不会这般胡言乱语。”
“杨戬!”敖丰再按不住心中愤慨,大叫了出来:“你敢说你没对篱做过那些事?!”
沉默着,杨戬终于点了点头:“不错。你父王说的前面半段,确有此事——我杨戬做过的,不会不认。”
傲然扫了殿中众仙神一眼,他沉声道:“可那已经是错,我又怎会再行迫害之事,以至错上加错?”
“杨戬,你会知错?”敖丰冷笑了:“我再也不要信你这无耻狠毒的小人!小青斑拼了一生修行,提前幻化成人,只为前来求我们救篱一命——它说得清清楚楚,是篱亲口告诉它,他就快死了!”
猛然一震,杨戬不能置信:“提前幻出人形?……那它岂不是要油尽灯枯?”
“是!”敖丰怒叫,眼睛红了:“所以它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诬陷你!”
心中一阵茫然,杨戬怔怔不语。篱说……他快死了?!不,……不可能!昨晚他还在自己的怀中那样鲜活地喘息,今晨他还那样依依不舍地和自己道过别离!
慢慢抬起了眼,他握住了拳:“篱他好好的,不会有事,我也绝不准他有事!”
“那你放他回西海,让我们照顾他!”敖丰急道。
冷冷看着他,杨戬心中一阵刺痛:他还不知道,篱已经不能再回西海了么?
“不行——从今以后,照顾他的人,只能是我杨戬。”他冷然道。
“玉帝!”西海王急急叫出了声,神情一片哀苦:“小王之侄从小身份低微,无父无母。胞妹临走前曾求恳小王代为抚养,如今若真害他年纪青青便被人戕害至死,叫小王如何心安?……求玉帝为微臣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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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中篱 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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