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卷(下) 第十章

  将出边关时,永昌王派遣的特使终于追上了红尘一行,也奉上了一颗如鸽蛋般大小,黑黝黝毫不起眼的丹丸,却是事关红尘生死的解药。
  “解药在此,还请贺兰皇守信放回我永昌国两位王子殿下。”
  特使捧着盛药的锦盒,高举过顶,单膝跪在红尘马前。是个五官普通到没什么特征的年轻人,胸膛因长途赶路而喘息起伏着,嗓音也有些沙哑,脸色带点病态的苍白。
  幽凤舞两人被押到阵前,一见那特使,两人不约而同皱紧了眉头。原来永昌国历来的习俗,无论男女老少,最是爱美。寻常百姓一生大半时间都花在了打扮上,更毋庸提殿堂上,个个臣子都是姿容都丽,体态风流。
  哪知永昌王此番竟派了个貌不惊人的男子前来。那十一王子也不管三七廿一,毫不客气地大声嚷道:“喂,你是王上新招的臣子吗?怎么以前没见过你?长这么其貌不扬。”王上哥哥素来最爱美丽之物,如何突然转了性?
  年轻人猛地抬头,瞥了他一眼,十一王子浑身一寒。倒不是年轻人的眼睛长得丑,相反,那双眸子眼角弯弯,十分清澈好看。可瞳孔里,完全看不到丝毫温暖,有的,只是一种叫冷漠的东西。
  他虽在众兄弟中年纪最小,但在永昌宫里是出了名的狠,稍不如意就将服侍他的宫人责打赐死,可此刻面对年轻人的双目,竟控制不住地发起冷来。
  似乎看出了他的害怕,年轻人突一笑,顿时如春回大地,眼里的冰即刻融做春水涟涟:“小臣若涯,见过十一王子。”
  再没有什么事物比看到这平凡的人忽然绽开无比动人的笑容更来得震撼,所有人的思绪都有瞬间的空白。年轻人猛弹身,把药盒奋力抛进道边的树丛中。
  队伍乱翻了天,那可是贺兰皇的解药啊!百余人争先恐后地冲进树丛。红尘也是一惊,双肩微耸就要跃起,一只白洁的手掌蓦地横过他面前。
  “有诈。”
  像是印证他的揣测,几乎下一秒,一声巨大的爆炸响起,震耳欲聋。无数枝叶泥土溅起半空,掉下来混着残肢碎骸,血雨纷飞。
  空气里,充满了血腥和哀号,惊马嘶鸣。
  硝烟弥漫间,若涯已灵巧如风掠至唯一的那辆马车上,一脚踢烂了车厢。当胸抓住兀自昏睡不醒的男子衣襟,提了起来。
  一把尖刀随即抵上毫无反抗之力的伏羿喉头。
  水晶般从容优雅的容颜骤然色变:“住手!”
  若涯当真住了手,避开君无双的目光,低笑道:“无双公子的人,我怎敢得罪。只想请公子应承,放两位王子殿下回永昌,今后也绝不向永昌国出兵征战。”
  红尘盯着他手里尖刀,要杀伏羿,他正是求之不得,森然开口:“你似乎威胁错了对象。没有解药,休想我放他俩离去。”
  “是吗?”
  若涯笑容不减,握刀的手腕微微一沉--
  “我答应你!”又短又促的四个字如冰珠弹出,双臂轻描淡写地一拉,镣铐的铁链“铮”地从中断开,君无双淡然垂眸:“若有食言,如同此链。”
  魔教的无双公子,果然和江湖传说中一样的深不可测!若涯外表仍维持着镇定,内心却已一寒,敬畏大起。撤回刀,掌心吐劲,一股力托着伏羿身躯平平往君无双马前飞去:“无双公子,完壁归赵。”
  一个跟斗翻回幽凤舞两人身后,飞快割断了两人捆索。
  “蠢材,谁让你这么简单就把人还了?”十一王子甫得自由,就劈头盖脸地骂道:“王上怎么派你这笨蛋来救我?抓住伏羿,还怕射月国不对我永昌俯首听命?至少也要等我真正脱了险才能放啊!”
  面不改色地听他一口气吼完,若涯才耸耸肩:“够了没有?”一把将十一王子双脚腾空地拎起,苍白的脸浮起冰冷笑容:“若非收了令兄万两黄金,我才懒得来救你们两人。为何要杀伏羿?没钱赚的生意我从来不做。”
  “混帐,你敢这样对我说话?快放我下来!”少年细长的丹凤眼足足瞪大了一倍,下一刻,就被戳进他胸口衣裳的刀尖吓白了脸:“喂,你不是说从来不做没钱赚生意的吗?你杀了我,可没人付银两给你。”
  “这倒是实话!你这样的臭脾气,就算卖进青楼,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敢要?”见少年气得满脸通红,若涯冷漠的眼底闪过一丝微亮,突地将他扔上身边一匹马背,狠狠在马臀上刺了一刀。
  马登时驮着还在叫骂不停的少年发疯似撒开蹄子狂奔。幽凤舞大惊,急忙拉过匹马追了上去。若涯哈哈大笑,也翻身上马,一扬鞭,朝着相反方向飞驰。
  赤红骏马上,红尘根本没理会诸人来去,只木然看着君无双横抱伏羿走回马车,安顿他躺好,又慢慢走回。
  “……你为什么不带他逃走?”
  那副他以为坚不可摧的镣铐居然形同虚设,无双其实随时都可以从他身边离去。一阵强烈的恐惧攫住了红尘心脏,手不知不觉攥紧缰绳,青筋浮现:“你只是因为他的伤势过重,经不起逃跑颠簸之苦,才会如此顺从地跟我走的吗?”
  而他,还抱着虚无飘渺的幻想--无双对他,或许还有着一点点的情意,就那么一点点也好……
  “你告诉我究竟是不是?君无双,你回答我!----”
  嘶哑地大吼,似要将心里全部的不甘、愤怒都发泄。
  君无双沉默着,良久,才逸出一声低低叹息,神色倦然。
  “我若走了,你肯就此放手么?”
  “绝不可能!”红尘蓦然弯腰,用力扣住他手腕将他提上马背,牢牢箍在胸前,凑着洁白的耳朵,一字一句道:“我绝对不会再放手!如果你逃走,我一定血洗射月!”
  指甲深深陷进了君无双肌肤,即使有血渗出,他还是下死力抓着,恨不能将自己整个人从这伤口嵌进去,融进去,跟他的血、他的肉合为一体,再也不分开。
  蹙着眉,君无双没有挣扎。古井般幽邃深黑的眸子里,漾着说不出的怅惘和疲倦。
  他累了,累得无力再去回忆什么,回应什么,只静静听着从背后传来的怦怦心跳。他感觉得到,这个紧抱着他的男子确实爱着他,像个被抛弃又不甘心的孩子一样,固执任性地缠着他,明明内心软弱又装出一副强硬的姿势,索求着他的爱。
  如果没有奄奄一息的伏羿,他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次为这个他应当爱了十五年之久的男子动心。可是没有如果,他的心、他的情,已经毫无保留地付了出去,给了伏羿。
  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如红尘所说,如那册绢书上所写,在十五年前,就给了这个一次又一次将他的心踩在脚底,重重践踏的段红尘。
  付出就无法再收回,错过也无法再挽回。
  当初捧出了所有来赎罪、哀求,可红尘不肯要。等他愿意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却只剩下一个已被掏空沥干的躯壳,没有什么可以再付出。
  “……我……好累……”
  轻轻闭目。头顶艳阳高照,身畔耳鬓厮磨,心头,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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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秋那天,留守新都望眼欲穿的十三王叔终于盼来了共乘一骑的红尘和君无双,瞧见教众从随行的马车里架出一脸病容的蓝眸男子,听旁人说是射月国的大王,不禁心里一咯噔。伏羿既然未死,那血咒自然也未解开……
  忽略十三王叔询问的眼神,红尘命人将伏羿押下收监,手底搂紧了君无双:“你别盘算着去救他,我已吩咐下去,只要你一出现他的牢房前,看守就立刻砍下他的人头,你也不想他死吧。”嘴里狠狠威胁,胸口却疼得厉害。
  君无双微微颔首,这似乎已渐渐成了他在红尘面前的唯一反应。归途中越来越苍白接近透明的面庞无悲无喜,甚至都没有回头望伏羿一眼。
  眼角一路上有增无减的细密皱纹也是木讷漠然的,红尘咬着唇默默望着,突然展颜一笑,挽他下了马:“无双,我带你去看看我们住的地方。”也不要十三王叔带路,径直穿过油漆味未散的宫宇走向深处。
  “王叔说,这里原是我贺兰皇朝的京师,当年被叛军一把火烧得干净。龙氏夺了天下后定都他处,这儿就成了废墟。我去射月国之前,就让十三王叔使人在旧址重建宫城。”
  “这宣和殿是皇帝临朝的地方,我哪里懂处理什么军国大事了。最多坐龙椅上充充样子,转头就把奏章抱回去给你批。最好是干脆你替我上朝,你说好不好?”
  “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匡复贺兰皇朝登基称帝,只要你高兴,我可以诏告天下,你才是真正的宸鸿太子,而我不过是用来掩护你身份的替身。反正若没有我的意外出现,你已经做了我这太子该做的所有事情,你做皇帝,九王叔和十三王叔也绝不会反对。”
  做皇帝?依稀记得自己曾意气风发地立下过一统河山的宏愿,可眼下,一点激动的感觉都没有,只有深深的、挥之不去的疲倦……
  红尘兴高采烈的话语在君无双的无声摇头下慢慢低落,究竟有什么,能让无双重新振奋快活起来?重现那个清贵优雅的微笑?
  捏着君无双修长的手指,明明人近在咫尺,他却觉得,离无双越来越远……
  猛地从背后紧紧抱住他,埋首白玉般线条优美的颈项,呼吸着熟悉的淡淡幽幽的味道,终于让心踏实下来:“无双,无双……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住的地方么?”
  寂静半晌后,君无双终是轻轻推开尚在喃喃低语的红尘,涩然走在了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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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城依傍山坡而建,顺着草径行到山顶最高处,满目苍翠,青幽幽大片竹林,株株根部露出新翻泥土,分明是刚从别处移栽来不久。竹林后,靠近坡壑临溪搭着两间竹屋,窗前的竹几上,摆着副棋具。
  深宫尽处,居然有如此清净脱俗的所在。
  红尘坐在青石凳上,慢慢打量着周围一切,满足地笑了:“十三王叔想得真是周到,我说住处越清净越好,难得他竟把这里布置得和君府相差无几,连屋里的摆设都跟原来一样。”
  君无双没有说话,坐上另一张石凳,脸笼在林间淡淡的雾气里,红尘觉得他的神情模糊而恍惚,捉摸不透。
  他如今,完全猜不出无双在想些什么,又想要些什么。
  酸涩地扭转了视线,看着头顶的雀儿无目的地飞,翅膀在跟他的心一样空白的天穹划着杂乱无章的轨迹。
  山坡对面也是一座山峰,两山相距不过六七丈,之间隔着条深沟,不时有些氤氲湿雾像烟气似飘袅上来,沾衣微凉。小雀儿乱飞一阵后,啾地掠过对面,停在石壁大簇盛开的叫不出名字的山花丛中。
  鲜红的花瓣隐在白雾里,有种不愿流俗的美丽,矜贵绝傲。
  他突然冲动地想摘一束下来送给那个同样清贵出尘的人,就走到坡立处,琢磨着是否该下到沟底再攀去对面山峰,却惊喜地看到离坡顶十余丈处山壁凸出一块岩石,四周红艳艳的随风摇曳,长满与对面相同的山花。
  “无双,你等我一下,我很快上来。”
  手足并用地贴几成直立的山壁溜下,站在那块岩石上,摘了满满一抱才重新攀回坡顶。
  笑着递给还在出神的君无双:“送给你的,喜不喜欢?”
  君无双凝望着他,眼里只有点淡淡疑惑。
  “自从跟你在一起之后,我吃你的,穿你的,住你的,却好像都没有给过你什么。你样样都比我强,我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东西能入你的眼,让你高兴。但我一直都希望可以替你做点什么。”
  花在风里颤栗,君无双隔着雾,仿佛看到红尘眼角有些泪光一样的光亮。
  “你从来就要强好胜,把复国称帝当作最重要的事。我以为光复贺兰皇朝,偿了你多年夙愿,你会高兴,我们还能回到从前那样。可现在,皇帝你不想当了,我说喜欢你,你也不愿意再听了。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再做些什么,可至少这些花是我亲手摘的,送给你好不好?”
  深深低下头,双肩不断抽搐着,话音消失了。好一阵,才又响起,又轻又抖,像绷紧至极限,被风一割就会崩断的弦:“无双,你喜欢吗?”
  “……”
  君无双无言,却还是接过了那捧红花。平生首次被个同性的男子送花,本是滑稽可笑的,可他只觉得缱绻萧瑟,秋气悲凉。
  没来由地,有种想哭的感觉,但又哭不出,连眼眶也是干枯的。
  红尘抬头,却已带上笑容,高高兴兴地抢过花,走进竹屋。
  “我来帮你放。”
  书桌上有个青田石的笔筒,他倒空了,去溪边汲了水用来插花。红红艳艳的花朵映着满窗碧纱,煞是热烈。君无双坐在床沿,默默看着他忙碌。
  “好香的花啊,无双。”
  “这面墙壁太空了,如果挂多幅山水,会不会好看一点啊,无双?”
  “无双……”
  没人回答。他轻轻地蹲在君无双身前,仰望。
  头靠着床柱,人,已经睡着了。表情彻底松弛下来,红尘才看清不止眼尾,嘴角也蜿蜒着皱纹。每一条,都像承载不下太多的风霜沧桑弯曲着,刻过那张原本水晶般毫无瑕疵的面庞。
  很小心很小心地摸过那些皱纹,眼前白茫茫的,什么都变得朦胧起来,白雾的中心却异常地清晰。红烛高烧,欢声笑语,是在黎州,他新婚之夜的喜堂上。丰神如玉的银衫男子翩然而至,瞬间夺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和喧哗。他,也是在那目光相逢的一刹那,就被牵走了心与魂。
  那时的无双,一个微笑,华丽过满堂灯火,叫一切黯然失色……
  紧紧咬着塞进嘴里的手指,全身无声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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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中天,君无双醒了。
  感觉离开射月国后,今天是第一个能稍稍睡得安稳的夜晚。听着屋外空山寂寂,秋虫呢喃,他心头出奇地平静,放任自己平平躺在床上,透过窗子遥望夜空星华。
  有时,似乎寂寞也是一种享受,却很快被推门声打破。
  红尘踏着水银似流泻进屋的月光步入,脸背光而模糊,手里提了个枕头。
  “我可不可以睡过来?我在隔壁一个人怎么也睡不着,咳……”
  他掩着嘴忽然一阵咳,虽然尽量压低了声音,可静得怵人的夜里,还是响起一片急促而隐隐压抑着痛苦的回音。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他喘息着在君无双身边躺下,执起他的手腕摸着那串珠链,却惊觉君无双的手冷得像冰:“你的手怎么这么冻?是不是不够被?我这就去隔壁把被子拿过来。”
  “不必了。”
  君无双微一反手,搭住红尘脉门:“毒性郁结肺腑,邪火逆太阴、冲阳明心包经。不是我的手冷,而是你内虚外火。”
  轻轻松开手:“你的毒已经深入内里,就算现在能找到解药,也最多保住你性命,落个半身不遂是逃不了的。更何况冰火蟾蜍与天山雪莲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奇物。”
  他静静地说,红尘也只是静静地听,良久,笑了笑,捧着他脸庞:“今晚的月色这么漂亮,你就不要再提那些煞风景的事情了,陪我看月亮不好吗?”
  柔和的月光落在他眼里,亮过满天星辰。他用指尖细细描绘着君无双脸上每一分形状,仿佛想将他的肤触、温度都镌刻进心内。
  “如果我真的活不到年底,那你能不能看在我时日无多的份上,重新再喜欢我一次?不要想伏羿,不要想其他任何人、任何事情,只喜欢我?”
  君无双真正愣住。一个轻绵的吻如月华似水覆上他的唇,他想推开,伸出的手却被红尘迎住交握。
  唇上的力道在加重,渐渐有种冰凉的液体流进他嘴里,咸而苦涩。心里如同有什么说不出的东西在急遽膨胀,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腔……
  “答应我好不好?无双。就这短短几个月,陪着我,让我做一回你心里最重要的人。等我死后,你去哪里,和什么人在一起,都不会有人来阻止你了,无双……咳,咳……”
  含糊不清的哀求淹没在剧烈的咳喘中,他一边使劲地咳,一边用力抓着君无双的手,似乎不如此做,君无双就会突然消失。
  那一晚,他就一直握紧他的手,咳着,咳着,最后睡着了。
  不知道是他感动了无双,还是因为无双那一夜也累了,总之,翌日醒来时,他枕在君无双的肩窝,两人乌黑的发层叠缠绕,铺开一枕。虽然无双的睡颜轻锁眉头,带些无奈,红尘依然无声地笑了,很满足。
  随后的日子也是平淡而宁静的。死字似乎成了他们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禁忌和约定,谁也没有再提起过红尘身上的剧毒。秋风清,秋月明,叶儿鹅黄飘摇的时分,红尘的咳嗽却反而慢慢少了。
  毒,已经转移到更深的地方。每天清晨,他都在一阵挡不住的头昏目眩中呕出一滩暗红发紫的血。当然,是背着无双偷偷跑到溪边呕吐。吐完了,他还是会爬下山坡,去采一捧鲜艳沾露的红花,赶在无双起床前换掉笔筒里上一天采撷的渐显枯萎的花束。然后,静静坐在床畔,等着无双醒来。
  那个他曾经以为永远也压不垮、累不倒的男子,如今仿佛卸掉了所有的包袱,要把三十年来的觉统统补回来,每每睡到红日满窗才醒。而这时,红尘只觉得心尖像是被涨得满满,融融颤颤,全天下再没有什么比听着屋外风吹叶落,看着他慵懒贪睡的样子更重要。
  恨不得自己能化做晨岚夕雾,就可以毫无空隙地包围住那个一天疲倦过一天的人,抚平那些怎么也忽视不了的皱纹。可惜他不是,所以他只能痴痴地望着,让无双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他的微笑。
  笑着缠无双烹水煮茶,笑着拉无双窗下对弈。往往一坐就是半日,赢也好,输也好,无双始终一言不发也好,他都是一脸笑容。
  空山日沉,棋落清鸣。在鸟雀归巢的掠翅声里,同对面的人一齐举杯,品一口香茗。茶气淡如烟,氤氲缠绵上心头,恍惚一刻,便似永恒。
  这时候,他也笑得最灿烂,亮过两山云雾间明艳夕阳。红尘如梦,浮世于生,即使他日毒发身亡,魂飞魄散,从此上穷碧落下黄泉,再无与无双相逢的机会,他也已心满意足。
  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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