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冬风 第三章

  京城以东三百多里的地方,仙鹤镇鸡鸣犬吠,在夕阳的红色光芒下显出一派安逸宁静的气氛。明明跟喧闹的京城相距只有五天的路程,这里却像桃源仙境一般与京城处于截然不同的两种天地。
  坐在仙鹤镇最大客栈的最好客房的窗边,风无昧冷着一张脸细细地用软布擦拭着寒光闪闪的锋利弯刀。
  「唉……」耳边传来长长的叹息声,风无昧却似乎什么也没听见,继续用心地擦他的弯刀。
  「为什么你到现在也不肯理我呢?」坐在风无昧对面,双手撑着面颊一脸郁卒的俊美青年隔着不大的方桌向风无昧投放着哀怨的眼神,只可惜对方半点也不领情。「你跟我冷战到今天,不会觉得很闷吗?」西门冬里的声音柔柔的,语尾高高地翘起,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像是引诱但又觉得很诚恳。
  「啪!」风无昧把手中的弯刀重重敲在了桌上,棕色的细长双眸冷冷地看着面前絮絮叨叨一刻也不肯停嘴的男人。
  「知不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风无昧身周的空气降至冰点。
  「我知道啊。」西门冬里的笑却如春风一点一点融化着那坚硬的冰壳,「你现在一定在想,这小子这么聒噪,我为什么还不一刀割了他的舌头呢?」
  风无昧的脸有些动容,寒冰一样的外壳似乎隐隐裂开了一条小口。两人静静对视着,过了很久,风无昧突然转过脸去,肩部有些轻微的抖动。
  「好了,别生气了。」西门冬里转到风无昧的身前,蹲下身子与他的双眸对视,「你看你,其实忍不住笑起来的时候真的非常好看。为什么一天到晚都要板着脸呢?」
  风无昧抬脚一踹,将原来蹲着的西门冬里一脚蹬翻,看着他就势坐在地上,托腮嘻笑的样子,风无昧抬手将额前滑落的一绺头发捋到耳后,收起笑容轻哼了一声。
  「谁叫你一路上老是动手动脚的。我没一刀劈了你算是你走运了。」
  「是、是、是、是!」西门冬里连连点头,「是啊,我的意志实在太薄弱了,只要看到你修美的腰肢就控制不住想要搂搂,只要看到你天下无双的美貌就控制不住想要摸摸。有时候,我看到你在偷偷地看我,就会自作多情以为你也喜欢我,更是控制不住地想去亲亲你。却没想过,号称西夷第一名探的风无昧其实面皮比丝还薄……哎哟!你看看,又打我了不是?」
  「谁……谁偷偷看你了!」风无昧的耳根泛起了红潮。
  「是啊,你没偷看我。」西门冬里温柔地笑着,伸手摸了摸风无昧滑顺的头发,「我承认,这一路都是我在偷看你,一直在找机会亲近你。」
  「嚣张的小鬼,毛还没长齐便想不学好吗?」风无昧打开西门冬里的手,耳根处的红潮涨到了白皙的面颊。
  「我已经快二十了……」西门冬里轻叹道,「我现在已经比你高了半个头,你不是为此事还跟我生了两天的气吗?如果担心我的毛没长齐……没关系,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检查看看,保证长得又浓又密,是个完完全全的大人样了。」
  「死小孩,你找打吗!」风无昧又抽出了亮闪闪的弯刀。
  「唉,为什么我喜欢上的是个脾气暴躁又爱害羞的人呢?」被赶到门外的西门
  冬里坐在走廊上,背靠着廊柱晒着月光。唇边传来一阵火烫的感觉,西门冬里不禁用手指轻触着双唇。那里,还残留着那天的余温吧。想起两年前曦光微露的清晨,揭开人皮面具时,看到那与原来的外表截然不同的样貌时心如重槌击过的感觉,那种冲撞感现在还记忆犹新。看着他安静地躺在那里,自己如受魔咒一般去碰触他的肌肤,指尖的麻痛一直窜到了心房,让那里也随着一阵阵地抽痛。
  「我想我是着了魔了。」西门冬里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那张红润的双唇是那么诱人,吻上去的时候连他自己也没料到会是那么的让人迷醉。柔软的触感,淡淡的香气,让他的身体在瞬间点燃。「自作孽,不可活啊!」西门冬里眯起双眼,伸出舌尖轻舔着自己的双唇。「他一定也是喜欢我的……不然,为什么他会偷偷地看我,不然,为什么他看到我的时候也会脸红?」西门冬里抚着面颊,无声地笑了起来。
  「如果,他不是那么害羞就好了!不过他害羞的样子,真是很可爱呢!」西门冬里的自言自语随着夜风轻轻钻进了门缝。正准备脱衣就寝的风无昧解着衣扣的手指微微顿了顿。
  「真是……让人伤脑筋的小孩。」风无昧嘴里嘟囔了一声,决定忽视那无意间飘入耳中的话语,穿进被窝里休养生息去了。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风无昧暗下决心,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绝不会承认当年那个满面尘土,带着淳厚笑容,眼角微微有些下垂的俊俏少年曾经多次造访过他的梦境。「没错,他其实是个外表忠厚,内里狡猾的小狐狸!」风无昧紧抿的双唇不知何时再次向上翘了起来。
  「是这里吗?」抬头看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峰,风无味揉了揉发酸的脖颈,「不会搞错吧!」
  「是这里没错!」西门冬里从背囊中取出羊皮手卷仔细地察看,「依据王妃娘娘手绘的地图,翻过这座山峰应该就可以到达长川秀一所住的山谷了。」
  「这山好高啊!」
  听到风无昧的感叹,西门冬里回头看了看他,问道:「咦?你以前没看过山吗?这个山峰其实一般,不过山壁陡峭,比寻常的山要难爬一些。」
  「嗯,我在草原长大,虽然在异人堂接的任务要四处走动,不过很少看见高山,更别说翻越了。」风无昧心里跃跃欲试着,兴奋得两眼放出光彩。
  「爬山很有趣哦!」西门冬里灿然一笑,「放心吧,我们两个的身手都还不错,应该不难的,你要紧紧跟在我身后,爬山不比平地,还是有相当危险的!」
  披上裘袍,束紧衣带,西门冬里拉着风无昧的手踏上山路。
  「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呢。」风无昧看着伸至云端的「天梯」,一路感叹。
  「以我们二人的身手来说,用不了三个时辰就可以到山顶了吧。」西门冬里从背囊中取出一截精钢的索条来,扣在两人的腰带上。「这样,就不用怕两人丢开了。」
  越过这道山峰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轻松,等到了山顶,已经是快四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山顶的风十分强劲,两人的衣角被风高高吹起,厚厚的冰雪之上,几乎让人站不住脚。边上就是看不见底的万丈深渊,稍有疏失便可能被风吹倒掉入山谷摔得连骨头渣儿也找不到。两个人只能紧紧抱在一起,一步一步迎着如冰刀一般的风慢慢向上移动。
  「快到了,快到了!」西门冬里欢喜地叫起来,他费了很大力气抵抗呼啸的风声:「再用不了五十步,我们就可以翻过山脊向下去了。」
  「我……我……」风无昧张着嘴,脸色铁青,手足冰冷,整个人窝在西门冬里的怀里说不出一个字来。
  长期生活在平原上的人,无法适应高地的寒冷与稀薄的空气,就算风无昧内力充盈,到了山顶上也气息不继,头晕目眩,更何况风将团团冰雪卷起来直扑面部,让人眼睛睁不开,呼吸也更困难呢?西门冬里知道高山症的厉害,看风无昧的样子也知道他撑不了多久,只能咬咬牙,将风无昧背在身上,加紧向上走。
  贴在西门冬里的背上,风无昧的手垂在他的胸前。他的身体好热!风无昧无力地抬起眼睛,看着眼前那蜜色紧实的颈部。心跳得很快,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的体温就算隔着厚厚的裘衣也在源源不断地向自己传来,风无昧轻叹了一声,将脸贴在他的肩上,在摇摇晃晃中陷入了沉眠。
  「风无昧,风无昧?!」耳边传来急切的呼唤声,风无昧皱了皱眉头。什么人?这么吵!
  「风无昧,你醒醒,你快醒醒啊!」脸上被人啪啪地打着,微微传来阵阵刺痛。
  「什么……你……别打了……」风无昧艰难地睁开双眼,却看见西门冬里一脸焦虑地盯着自己看,眼睛里星星点点似有泪光闪动。
  「太好了!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把我吓坏了!」西门冬里一把抱住风无昧,声音微微颤抖着,「好不容易把你背下来,你却昏迷不醒着,我以为,以为你不行了……」
  「傻瓜,我只是睡了一下,怎么就不行了。」被西门冬里抱着真舒服,风无昧的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拍着西门冬里还在微微抽动的双肩,「好了,我没事儿,只是有些不舒服罢了,你别哭了,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跟孩子一样?」因为是孤儿,风无昧自小没有体会过亲情的温暖,儿时的记忆都是在异人堂的艰苦训练和师傅的严厉训诫,第一次被另一个人如此热切地拥抱和挂心着,风无昧觉得很窝心。天知晓他的头现在还在发晕,四肢也正酥软无力,不过被西门冬里抱着,他却觉得十分温暖与舒适。
  高山症的人只要下山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就可以转好,这点西门冬里当然知道,只是关心则乱,看到好不容易背到山腰的风无昧面色发青,手足冰冷,西门冬里一瞬间乱了方寸。被风无昧看到自己的泪光,这下子可真是糗大了。西门冬里暗地里吐了一口气。
  看着风无昧对着自己绽放的璀璨笑容,西门冬里竟然也像害了高山症一样气息发短,心跳加速起来。刚刚如果自己没能把他及时背下山来,风无昧或许就会长眠不醒了!想到这个可能,不知为什么,西门冬里的心似被人狠狠揪了一下,痛得浑身发颤。
  「我不想让你离开我!」西门冬里低喃了一声,抱着风无昧的双臂紧了一紧。
  「哎哟……你干什么?好疼啊!」风无昧皱起了双眉,「我现在没事了,你快些放手吧!」
  「不,我不放!」西门冬里正视着风无昧的眼睛,专注而严肃。「我想做一件事,这件事我等了很久,足足二年了。」
  「什么?」风无昧直觉有危险,可是被西门冬里用那么专注的目光盯着,他的手脚都使不出力气来。「你……你想要做什么?」
  他问这句话的同时,眼前突然一暗,西门冬里的唇已覆了上来。有些寒冷的唇,柔软中带着几分生涩,全身的血液那一瞬间全聚集在了头顶,像要涨裂开一样让风无味觉得疼痛。明明是微冷的唇,却像是一把熊熊的烈火烤着,烧着自己的双唇。要推开他,风无昧对自己说,可是抵在他胸前的双手却不自主地环到了他的脑后,要拒绝他,风无昧对自己讲,可是口唇才开了一点,那拒绝的话语便被热情的舌尖给顶了回去。峰顶上那种无法喘息的极大痛苦在胸肺间漫延开来,初时麻胀,不一会儿便成为钻心的痛楚,风无昧的脸色再度发青,头上渗出一颗颗黄豆大的汗珠子来。
  「怎么了?」怀中人身体的变化让西门冬里终于放开了他,却见风无昧抓着心口,青着脸痛得皱紧了双眉。西门冬里吓了一跳,连忙将放他平躺下来,手在他的胸前紧按着。
  「好……好痛……」风无昧喘了半天,才申吟了出来。
  「是高山症,胸口难受得紧吗?再歇歇,歇歇就会没事儿了。」见风无昧容色稍霁,西门冬里这才放下心来。
  「你害我没办法呼吸!」风无昧狠狠瞪了西门冬里一眼,摸起腰间的弯刀,作势比划着,「你要是再敢……再敢……那样,我……我劈了你!」嘴里说着,可是没有血色的脸上却又升起一片红潮。
  「是你自己忘了怎么呼吸吧。」西门冬里笑了笑,伸手抓住风无昧握刀的手,「你一定是第一次吧?!」
  「你还说,再说信不信我真劈了你?!」风无昧将西门冬里的手挣脱,抽刀就要砍。
  「我信,我信还不成吗?」西门冬里吐了吐舌,伸手把风无昧抱了起来,「你现在有力气砍人了,我们是不是也该上路了?再不走,可就要到晚上喽。」
  「我不要你抱……」风无昧用手推了推西门冬里,可是说什么西门冬里也不肯松手。想不到他也会有这么固执的时候,想想自己的确腿软走不动山路,风无昧也没再坚持,索性窝在西门冬里怀里晃晃悠悠地又睡着了。
  「不,这叫养精蓄锐!」风无昧对自己这么说。「等睡醒了,看我怎么收拾这个臭小子!」
  说是这么说,等风无昧真地养足了精神却也没见他对西门冬里真怎么地,顶多就是嘴上骂几声,手里拍几下,西门冬里一概笑眯眯地全部应接下来了,亲昵照亲昵,调侃照调侃,是啊,被骂几声没损失,被拍几下没伤害,这西门冬里逗弄风无昧反而越逗越上瘾,越玩越沉迷,倒有些甘之如饴,自得其乐的感觉了。抱抱可以,搂搂也勉强,亲亲只能偷袭,风无昧防范得紧,西门冬里想要再更进一步,就非常困难了。
  「都怪你啊,不会呼吸,结果高山症犯了。」西门冬里连连叹气,扯开拦路的山藤往前走,风无昧抱着弯刀紧紧跟在后面。「要不然的话,我早就能跟你那个什么了。」
  「什么哪个什么?」风无昧的脸越发的冷。
  「你知道的嘛,就是那个什么嘛。」西门冬里辛苦地清除着前进的障碍,嘴里一个劲儿地嘀咕着,「这王妃,画的什么鬼地图啊,不是说翻过山就到了吗?怎么我们在山下转了两天了还没见到谷口的影子?」
  「哼,你别转移话题!」风无昧的手握上了刀柄。
  「啊,说真的,其实我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上你了,是日也思夜也想,那个时候不知道什么叫爱人,现在大了,终于明白,原来我对你的牵肠挂肚就是喜欢,就是爱呢。风无昧,不如我们共效于飞吧!」
  「唰」,一道寒光闪过,从西门冬里鼻尖前堪堪扫过,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西门冬里大叫了一声,身子向后一跳,指着风无昧大声道:「啊!你谋杀亲夫啊!」
  「谋你个头!」风无昧气得咬牙切齿,目中似要冒出火来。刀尖一挑,从地上挑起被砍成半截还在扭动着的蛇身,「你看清楚了,是五步金环蛇!被它咬一口你马上就可以永远闭嘴了!我脑子坏了,才会救你的小命,你还不如被蛇咬死算了。」
  西门冬里惊魂甫定,连连拍着心口。
  「啊,无昧,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我就知道,我们两个一定是两情相悦……呃……」抵在喉间的刀锋又寒又尖,再推进一点,自己这张嘴就不一定能再说话了,西门冬里立刻把嘴乖乖闭上。
  「我真想把你这草包的脑袋切下来当球踢。」风无昧咬牙切齿地说道,「除了油嘴滑舌和漫天谎话,你还真是什么都没有。」
  「冤枉啊!」西门冬里用食指小心翼翼地推开风无昧的刀,身体向后缩了又缩,「我可是被人家说成是武林中的良心跟公平呢。每个人都说我诚恳厚道,老实良善,从来没人说过我油嘴滑舌!而且我哪里有说过什么谎言,我对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嘛。」
  「哼,你说见我第一面就喜欢上我,那么说来,你的初恋情人便是那个被我杀死的秦怀玉喽?」风无昧越想越火大,「你的品味真够差,那种恶心的男人居然也喜欢!」
  「我怎么可能喜欢上秦怀玉那个猥琐男啊!」西门冬里哀叫了一声,「拜托,那人又下流又无耻,我当年差点一刀要了他的命哎!」
  「下流又无耻?他怎么你了?」风无昧奇道。
  「他想是想的,不过找错了对象。」西门冬里厌恶地皱起眉头,仿佛想到这个人就想到了一件很呕心的事情,「我跟我几个表兄相约出门踏青,结果刚好遇到这家伙劫道。他看到我们几个居然想一起抢走。当年我们人小贪玩,就假装一般的富家少爷被他掳了去。原以为他是想用我们勒索钱财,没想到他居然……咳咳……居然对我们动了歪念头。这小子命大,第一个就挑上我,我没客气,赏了他一刀,把他破了相。那小子溜得倒快,见势不妙撒腿就跑,我们就只能掀了他的老窝,自此以后他也就躲到边疆去了。」
  「你的那些表兄呢?他们也很厉害吗?」风无昧又问。
  「是啊,他们个个比我厉害呢。」西门冬里灿然笑道,「不过啊,要是当年秦怀玉第一个选了春望,只怕早被一剑穿心。要是先挑了夏树,可能会被一剑先割了命根子。要是先挑了秋实,只怕他身上一片片肉都会被割下来。他们三个人绝不会心慈手软放他一命的。」
  「要不是你手软,他也就不会继续作恶那么多年,你这个祸首!」风无昧狠狠啐了一口。
  「可要不是我手软,我们哪能有那次相逢啊?」西门冬里笑着抱住风无昧的手臂,「可见,这缘自天定,我们是注定要相遇相知相亲相爱的。」
  「谁!谁跟你相亲相爱了!」风无昧声音也有些变了,「你若再胡说,我可真就不客气了。」
  西门冬里笑了笑,松开风无昧的手,继续开路去了。跟在他的身后,风无昧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又红,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着西门冬里的背影没有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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