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馡 第五章

  自从下午被皇甫靖撵出书房,宋馡儿即“龟缩”回玉凰楼里,任凭贴身婢女小菱、小莲如何安慰劝说,仍是愁悒满眼,心情无法开通。
  直到用完晚膳,沐浴更衣完毕,宋馡儿将小菱、小莲遣下去休息后,自己却因无法入睡而由床榻上爬起,一身单衣地坐在窗下的长榻上,闷闷不乐地看着窗外明亮的月牙儿,一向晶莹灿烂的圆眸,在此刻显得十分黯淡无神……
  呆坐好半晌,她发现心中那股由下午开始就存在,酸酸涩涩的不舒服感仍旧没有消除,而这也是造成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的主要原因。
  有生以来,宋馡儿首次嚐到失眠的滋味……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为什么自下午接触皇甫靖投向她的严厉目光后,心底产生的不适感觉,不仅没有随着时间过去而消逝,反倒有愈发加重的趋势,害得她怎么也无法在这种状态下安心入睡!
  她是不明白这种感觉究竟代表着什么啦!可是她却很清楚的领悟到一件事,那就是她真的一点也不想看到皇甫靖那种让人打心眼底彻底感到冷寒的可怕目光!
  不过她好像也不用太担心这种事,毕竟从她与他成亲以来,两人也不过才见两次面,且今日午后的第二次见面,还是她主动找上门才见到面的。
  “唉……”谁知道下回两人再相见是多久时日以后了。
  宋馡儿将突感沉重的头颅放在曲起的双膝上,口中幽叹出声却不自知。
  “不知世事的千金小姐也懂得叹气?”
  轻淡的讽言倏地由门边传来,让宋馡儿吓了一跳,头颅一转就看到无声朝自己走近的皇甫靖。他的出现让她惊讶地微张小嘴,怔在当场。
  皇甫靖走近榻旁俯视呈现呆怔表情的小脸蛋,唇角噙着一丝不明意向的温淡笑容。“我怎不知自己长得这般吓人,瞧妳被吓得小脸都变形了!”
  调侃的嗓音震回了宋馡儿讶怔的思绪,圆瞠的眼不住地眨了又眨。
  “你……你怎么来了?”她脱口喃喃,仰首望进他闪着微光的俊眸,心底忽地忐忑起来。
  下午才被他撵出书房,她根本没料到会这么快又见到他,难不成他下午骂她骂得还不过瘾,所以打算再来此“追加”一些?
  宋馡儿紧紧盯着靠近自己的身躯,脑中忍不住胡思乱想了起来……
  “妳是我的妻子,我上妳这儿来,有什么不对?”皇甫靖似笑非笑地瞟着她。
  宋馡儿心中一窒地瞪大眼,“可、可是你之前……”她蓦地噤声,在他那双散发奇诡目光的眼眸中,她怎么也说不出,明明他就没将她当成妻子看待,而且之前他根本就不曾踏入玉凰楼半步这类的话语来反驳他。
  “我之前如何?”皇甫靖半俯下身,闪动异采的眸光直看入宋馡儿圆瞠的晶眸眼底,眼波无言地与她纠缠。
  空气仿佛凝住,周遭的气息突然显得暧昧不清起来……
  宋馡儿被他眸光里不知名的光采所吸引,心跳猛地在胸口处狂奔而起,一阵战栗倏地窜遍她的四肢百骸,怔忡间,竟不知他究竟对她说了什么话,满心只觉得他深沉魅惑的眸光,恰似一泓深潭漩涡,直吸引她的心儿没入其间……
  “怎不回答我?”深沉的眸盯紧她,他低声问。
  “回答?”她依旧恍惚,极力想找回理智,却不可得,只得喃声重复他的话,模样恰似呆瓜愣儿。
  看着她的表情,皇甫靖明白地轻笑,嗓音更低的沉声道:“看来此刻妳根本无心回答我的话了。”女人着迷地看着他的眼神,他早看多了,怎会不清楚此刻她眼中泛出的神采所代表的含意,只是她也未免太单纯了吧!他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她沉溺了?
  他挑挑眉,眼神一浓,半俯下的俊脸靠近她,含欲的薄唇瞬间便大剌剌地贴上她红嫩的唇瓣……
  所谓人多嘴杂,但对拥有众多佣仆的皇甫府来说,人多嘴杂还不足以形容任何事──只要发生在府里,随即便会被传遍的速度。
  因此当皇甫靖在冷落新婚妻子将近一个月后,又突然改变主意留宿玉凰楼的消息传出后,可让那些原本不屑理会宋馡儿的奴仆们,因为情势的逆转而心中起了恐慌。
  就在那一夜之后,皇甫靖除了因事忙偶尔会宿在书房外,几乎天天都上玉凰楼与宋馡儿同床共寝,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行为不仅让那些佣仆更加警惕小心、甚至懊悔之前不该错判情势,更是引起“怡然苑”众位倍受冷落的侍妾以及“有心人”心中的恐慌。
  而这位“有心人”,便是那位受皇甫老夫人卢氏喜爱的表小姐刘织红。
  “姨娘,现下府里人人都说表哥极为宠爱表嫂,连他那些住在‘怡然苑’的侍妾都被冷落了……”红了眼眶的丹凤眼可怜兮兮地轻抬眼帘看着一向疼爱自己的姨母,“如果表哥那么喜爱表嫂,那么红儿……红儿不就再没希望了?”泛红的眼帘垂下,泫然欲泣的语调,轻易惹人怜惜。
  “别这么快下定论,红儿。”对甥女感到心疼的卢氏立刻口出慰言,“若不是老爷抢先一步,让靖儿将宋家女儿馡儿娶进门,否则靖儿这正室的位子,我从来就没想过让别家的闺女坐上,只可惜……老爷偏说这救命大恩不可忘,硬是坚持……唉!”
  “那……”刘织红垂下的眼帘内眸光闪动,可外表犹是一迳柔弱的模样,“姨娘,妳也知道,红儿并不计较名分,满心但望能陪在表哥身边就心满意足了,我……我并不求其他的……”
  “我知道、我知道,”卢氏欣慰的轻拍刘织红垂放膝上的手,“难得妳一点都不计较的个性,这事是姨娘的疏忽,才会错失要靖儿娶妳入门的时机,既然妳也不计较其他,那就让姨娘作主,要靖儿娶妳为二房吧!这,该不会太委屈妳吧?红儿。”
  “姨娘!”垂下的眼帘蓦地掀起,眼底幅射出明显的喜悦,“红儿怎会觉得委屈呢?能陪伴在表哥身旁是红儿衷心所盼,只……只是不知表哥是不是肯……”欣喜的语调配合再次垂下的眼帘转为迟疑的口气。
  若不是在皇甫靖身上百般努力不果,她哪会违背本性,拚命在姨母身上下功夫地装样子,毕竟姨母可是皇甫靖的生母,他多少也会听从她的意见吧!要不他怎会奉父令娶回那长相尚可、身材臃肿的宋馡儿?
  “这事我是尚未问过靖儿,不过……”卢氏想起儿子未成亲前,她曾多次暗示他,自己属意红儿为媳的意愿,可当时儿子却从未给她肯定的答案过。她这个儿子在十岁后,就没人有办法摸清他的心思了,所以这件事她若直接对儿子开口,她也没有一定的把握儿子会答应,这……
  “不如这样,待会儿馡儿会来我这儿,我先跟她提起这件事,要她有机会就向靖儿说说,好促成此事。”卢氏思考后作下如此决定。
  “可……可表嫂怎么肯?”刘织红面露仓皇。
  “怎么不肯?”卢氏慈和的眼忽射精光,“毕竟是她从半路杀出,抢了妳原先应有的位子,现在要她接受妳为靖儿二房也不为过吧!”她语气坚持地说着,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当初可是用尽各种方法也不让夫君皇甫浩和纳妾的过往,否则如今的皇甫浩和哪会只有一妻一妾而已。
  “那……”刘织红心中窃喜地低下头,语气温驯地回道:“那一切就由姨娘作主了。”
  ☆         ☆         ☆
  心中梗着事的宋馡儿,脚步缓慢地走在临湖而筑的曲廊上,略略散漫失神的圆眸失焦地瞟向廊外开凿呈椭圆形的人工湖泊上。
  之前她照往例去向婆婆请安,想不到竟然会突然由婆婆口中接到一桩她随便想想也知道不可能达成的“任务”──说服她的夫君皇甫靖娶表妹刘织红为二房。
  她的婆婆该不会以为这阵子皇甫靖相公几乎天天留宿在玉凰楼,就代表着他对她的另眼看待,甚至到达会听从她任何建议的程度吧!
  只可惜没人知道,她的相公皇甫靖就算在这阵子夜夜上玉凰楼来,对她来说却也不是件多令人开心的事!因为他除了老是跟她做“那件事”之外,其余的时间,他对她所说的话不过是简单的三言两语,内容更是一些不痛不痒的闲扯,然后就迳自睡着和“周公”下棋去了,让她真觉得他会对她开口,根本只是一种敷衍的搪塞态度而已!
  而且直至今日,他对她有意想帮忙他的想法,仍旧是抱持着嗤之以鼻的态度,所以随便猜猜也知道,他绝不可能听得进她的任何建议的!可是偏偏婆婆还要她去说服他娶二房……
  “小姐,妳已经走了大半天了,要不要先坐下来休息一下啊?”一直跟在宋馡儿身后的小莲,终于忍耐不住地出声询问,并示意地指着湖边随处可见的石椅。
  也不知那老夫人到底跟小姐说了些什么,让小姐沿着环湖的曲廊来回走了好多趟,脸上仍是一副烦恼及想不出解决办法的模样!
  踱步的宋馡儿间言身形一顿,回头看着身旁的小莲。“我走了很久了吗?”她并不觉得啊!
  “妳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小姐,难道妳不觉得脚痠吗?”小莲有些无奈的提醒着,连做惯活儿的自己都“陪走”地累了,她就不相信小姐一点知觉也没有!
  小莲的提醒让宋馡儿顿觉自己的脚真的好痠喔!于是她点点头道:“妳不说我还真不觉得耶,小莲,那我们先休息一下好了。”
  小莲松了口气,立即伸手指指曲廊外一张位于树荫下的石椅,“那我陪小姐到那儿坐一下,然后再去将午膳端来好吗?”她边说边引导着宋馡儿朝右前方那道通往湖边的阶梯而行。
  “午膳?我又不饿,待会儿……”宋馡儿正回应小莲的话时,前方转角处突然转出的一位男子吸引了她的目光,而那高大魁梧的身影正大步朝着曲廊另一头迈步而去。
  “小姐?”小莲不解地看向突然止住话语的宋馡儿,这才发现她家小姐的目光正停伫在曲廊的另一头不动。
  “啊!”宋馡儿很快的想起来了。那人不就是那天她在皇甫靖的书房中所看见的男子吗?他那魁梧的体型,她该不会认错才是!如果她没记错,那天他退出书房前似乎曾说过几句话……
  “喂!等等──”宋馡儿忽然抬脚冲向前去,口中嚷嚷地追随那道魁梧的身影而去!
  “小姐……” 一旁措手不及的小莲,在呆怔了下后,才紧张地追了上去。
  怎么回事啊?
  ☆         ☆         ☆
  正想抄近路回到在皇甫府暂居的客房,华鋆飞耳中却突然接收到一阵女子的呼唤声,他好奇的回过身,马上便看到一位朝他快奔而来的娇小女子,而她“圆润”的身材立刻让他想起之前在皇甫府前厅书房见到她的情形,她不就是……
  “夫人。”
  华鋆飞躬身。看着奔跑到自己面前,正喘着气的宋馡儿,心中对她此刻的行径感到纳闷。
  “你认得我?”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宋馡儿圆圆的晶眸里闪过一丝惊喜。原以为她还得先对着他自我介绍的说。
  “当然,那日在书房,属下曾见过夫人一面,不会记错的。”华鋆飞坦然直言,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
  “对,对,”宋馡儿吁了口气地跟着微笑起来,“不过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就是了。”她想着那日并未与他有机会交谈的情形。
  华鋆飞一听,忽地面容一肃,“啊!是属下失礼了。夫人,属下华鋆飞,不知夫人叫属下是否有事要吩咐?”
  “没有,没有什么事啦!”宋馡儿忙不迭地摇着小手否认着,“我只是刚才乍然看到你时,突然想起那日你离开书房前,曾和皇甫靖相公说起有关于要召集人手‘南下’的事。”
  “确有此事。”华鋆飞点头。“不知夫人问起这件事是……”
  “是这样的,”宋馡儿漾起一抹甜笑,“我可以知道你这回南下的目的地吗?”
  虽然心中升起疑惑,不过华鋆飞口中倒是没有迟疑地回答了她。
  “属下这回会先至毫州办点事,之后再继续往南到湖州,打算监送一批预定好交货的御用丝绸货品返回京城。”
  宋馡儿轻轻点头以表示明白,口中试探地问:“那么不知你这趟南下的路程中是否经过淮南润州?”
  华鋆飞闻言微怔,蓦地想起宋馡儿未嫁来皇甫府前,好像就是住在润州城。“夫人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或书信要属下送到宋府?”他立刻由对方的话语中推测出她问话的用意。
  华鋆飞的个性虽然豪迈,可心思细密却是他成为皇甫靖手下最能干一员的原因。
  “咦?你怎么知道?”宋馡儿露出惊讶的目光,“我就是想问问,如果你有经过润州,不知你是否方便替我送信到宋府给我的爹娘,也免得我还得找人专程为我跑一趟润州。”她抬高眼,希冀地看着华鋆飞。
  “属下这回是没有直接打润州经过,不过属下南下的路径离润州也不算远,所以夫人这件事就交给属下去办吧!”
  一听华鋆飞并没有经过润州,宋馡儿随即露出迟疑的眼神,“那,不好吧!你南下是为商事,特地为我送信,万一误了正事不太好……”出身商贾之家,即使她没有直接经手商事,也很清楚时间对商务的重要性。
  “夫人放心,属下这次南下,时间非常充裕,送信到润州绝没问题,也不会耽误正事的。”华鋆飞拍胸膛保证后忽又面露迟疑,“不过属下明日就要启程出发,不知夫人……”
  “没问题的!”宋馡儿一听完华鋆飞的保证,立刻眉开眼笑,“信我早已写好,等会儿我嘱人拿给你。”
  幸好她想起他在书房对她夫君所说的话,才能请他替她送封信到宋府给她的爹娘,否则依目前皇甫靖连一句正经话也不肯听她说的情况看来,她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问出这件事呢!
  “好的,夫人。那么夫人还有其他要吩咐属下的事吗?”
  “没有了。”宋馡儿眨了眨眼,忽又想起一事,“对了,那天你说你需要召集人手南下,不知你一向都找些什么样的帮手呀?”
  华鋆飞微怔,“属下不明白夫人的意思。”什么叫作什么样的帮手?帮手就是帮手,还有分长得什么模样的吗?
  “哎!”宋馡儿微偏螓首,“我的意思是指你要找的人手是不是要特别身强力壮的,或是特别聪明的人?”
  “那倒不是。”华鋆飞仍是不明白其意,于是小心的回答,“只是因为这回我的一些老手下被杂事给耽误了,可能无法跟着我南下,所以我才打算在京里其他分行抽调些人手取而代之,与我一同南下办事。”
  “所以一向你出京办事,总是带着固定的人员?”宋馡儿眼底升起羡慕神色。
  “是的,夫人。”华鋆飞点头,还是没弄懂她问起这些事的原因。
  “可以走遍大江南北,拓展视界,真是令人羡慕啊!”宋馡儿喟叹着,脑中突生奇想,问出一句以往在宋家曾问过、却被骂得非常凄惨的话。
  “华鋆飞,你想我是不是可以在下回加入你洽商的行列,到外面见见‘世面’?”
  宋馡儿的话让华鋆飞顿时震惊无语,一时之间根本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而站在宋馡儿身后的婢女小莲则是露出惊异无奈的表情暗忖着:她家小姐怎么又说出这种找骂挨的话来了?
  就在两人同时沉默地看着宋馡儿时,一道冷静又强硬的嗓音突然扬起──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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