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掳卿心 第一章

  青翠的山头下,一条不知源头在何处的小溪,婉蜒穿过层层叠叠的山林,溪水深却是清澈见底,沿著溪岸,处处可见两、三人方可合抱的大树林列其旁。
  近午,一道身影闯入这片幽静凉爽的林间。
  经过一夜及整个上午的奔驰後,轻功绝顶的勉梓俊亦不禁感到有些疲累。他走到溪旁一棵大树下,弯下腰,小心翼翼的将自己手上一直抱著的「长包袱」放在树下平坦之处。
  不过就在他将「包袱」放下时,下坠的力这却让「包袱」上方覆盖的被角掀开,露出一张安详沉睡的小脸。
  哇!敢情这件「长包袱」里头,竟是包里著一个人呐!
  丝被中露出的小脸再次吸引住勉梓俊的目光。在白日的天光下,她看起来比昨夜更美了。
  昏睡中的雪白小脸在日光照射下,肌肤显得吹弹可破。长时间被丝被覆盖脸部,让雪白如玉的脸颊沁著淡淡的粉嫣,小巧的瑶鼻与其下嫩红如花瓣的唇,更是引人遐思。
  心绪被丝被里那张粉嫩小脸迷惑住的勉梓俊,在恍惚中突然想起自己深入这片林中的目的,於是他甩了下头,毅然转身朝溪边走去,两道浓眉因懊恼而紧紧的皱起。
  天哪!想不到他勉梓俊也有看女人看到呆住的一天,这太令人不能理解了。
  用沁凉溪水将蒙尘的脸与手洗净,勉梓俊在溪旁一颗大石上坐下,掏出怀中的乾粮,边吃边考虑著要不要解开裘依浓被他点住的睡穴,好让她也起来喝喝水、吃点东西什麽的。
  对,被他用丝被包里起来的女人叫「裘依浓」,是他由杭州烟柳庄趁夜掳走的,而委托他做这件事的人就是与他交情如兄弟的风毓宇,亦是烟柳庄的主人。风毓宇与他皆是「茗记商行」的总管,前者负责东南地区,他则是负责东北地区。
  「茗记商行」是名闻遐迩的大商行,名下产业遍及各行各业。四大总管在外管理全国四方的生意往来及营运,主事者靳茗雷则坐镇京城「定北王府」统辖一切。
  对外,茗纪的四位总管只是替茗记跑腿做事,实际上却不然;靳茗雷早就将「茗记」名下的营收生意平均分配予手下四员大将,所以「茗记商行」其实是有五位老板,五位感情深厚如兄弟的夥伴。
  这就是他为什麽会千里迢迢由京城南下杭州城替风毓字做这件事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则是心中的正义感作祟。他一向不爱管闲事,可是不平事若是被他碰上,他也会管上一管。不过近几年他学会了更加谨慎,也不再轻易出手管他人的闲事了。
  经过风毓宇简单的说明,他知道裘依浓是个双亲早逝的孤女,被恶堂兄欺她年幼骗走家产,後又因自身的才能可供利用而被下了慢性毒药控制自由。为了实行助她脱困的计画,风毓宇才会委托他先行掳定她,并暂时「保管」并保护她。
  如今,完成了风毓宇的请托後,他的心中倒是冒出问题来了,令他有些後悔之前与风毓宇会面时,没有坚持要风毓宇将计画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因为他没有料到裘依浓竟然长得那麽美,令他的定力备受考验。而风毓宇之前并没有交代清楚他与她之间的关系,他可一点也不想侵犯到他人的「领土」!
  勉梓俊有些食不知味地看著远处躺在树下的「长包袱」。
  在他还不知道要用什麽态度对待她时,还是先别弄醒她好了。也许等今晚他赶到与手下相约的客栈时,再叫她起来吃点东西。
  或许,他该为她找个丫环来……不不,还是等叫醒她再问她好了。
  唉!他真的有些後悔做这件「掳人」兼「保管」的事了。
  ***
  在离杭州城两天脚程的含山县境内,城内最大的客栈里,有著一个小小私人庭院的特等厢房内,勉梓俊的两位得力手下乌浩、乌勒兄弟早已依照他的命令,在此客栈内等待。
  「奇怪,二爷不是说他只到杭州去办点小事,怎麽我们都等了这度多天了,还不见二爷露面?」在一段久久的静默後,乌勒首先打破沉默,话调中有著疑惑不解。
  勉梓俊在勉家排行老二,乌浩与乌勒两兄弟从小即跟随服侍,三人一起长大,所以亦一直沿用旧称,并不因勉梓俊在外的成就而有所更改。
  「就是。」乌洽有同感的点点头,「依二爷办事的速度,早在几天前就该到了。」
  「可不是嘛!这几天我们都快将含山县城内的大街小巷给踩烂了。」乌勒见兄长亦有相同感觉,忍不住就发起牢骚来。「再等下去,我们兄弟乾脆就坐在这儿打蚊子算了!什麽事也甭做了。」
  「你还真是没耐心!」乌浩摇头失笑地看著大发牢骚的弟弟,其实心中亦有同感。他们兄弟皆是宁可在外忙碌奔驰,也不愿闲坐家中数自己的手指头的人。
  「少五十步笑百步了。」乌勒嘲弄著,哥地脸色一变,「哥,你说二爷会不会突然碰上什麽危险的.」
  「呸!」乌浩立刻呻了一声,「别胡清!凭二爷的身手,寻常没几个人可以轻易近得了他的身的。」他狠瞪一眼,口中斥责乌勒的口无遮拦。
  「这我知道。」乌勒举起双手作遮挡状,口中继又嘟嚷著,「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也无法保证二爷的功夫永远所向无敌嘛!」
  「闭上你的乌鸦嘴行不行!」乌浩大翻白眼,「你是不是太闲了,尽在这里学女人家乱嚼舌根!」
  「我是很闷。」乌勒猛点头表示赞同。
  乌浩挑高眉,懒得再与他斗嘴,伸出手拿起桌上的酒壶。
  半晌,乌勒再次打破沉默,「哥,我忘了问你,在我们动身来此地前,你是不是又收到四爷派人捎来的信?」
  乌浩扬高眉梢,「说你笨嘛,这种小细节你还真是不含糊。我还以为你根本没发觉哩!」
  「你是褒我还是贬我?少打马虎眼了,四爷是不是又打算骗二爷回去?这回他又编了什麽?」乌勒露出嘲弄的表情问道。
  他真是不懂,四爷也已经二十二岁了,怎麽还老是玩这种骗人的小孩子把戏?
  「这回你可猜错了。」乌浩突然沉下脸色,「这回四爷信中所提到的事应该不是假的。」
  「哦?什麽事?」乌勒收起嘲讽的眼神,被兄长的话引出兴趣来了。
  「四爷说牧场北端的山区有一批专门盗马的匪徒活动,而他们似乎是冲著牧场来的。」
  「不会吧!真有人这麽不怕死?」乌勒讶道。「我以为自从多年前二爷带人上山,打散了那群据山为王的盗匪後,就没有人敢再轻易招惹『武威牧场』才是。」
  「我也是这麽以为。不过四爷在信上说,他怀疑这群偷马贼,很有可能是多年前被二爷驱离的那群盗匪的馀孽。」乌浩回道。
  八年前,热心又好打不平的勉梓俊才十八岁,不顾家人的劝阻,执意带了一批人手上山,替罪家牧场赶走了心腹大患——一群盘据山头,不时以抢劫、偷盗手段骚扰众人的亡命之徒。
  自此,太行山下的众多牧场在不再担心外头的危险下,开始积极的发展了起来。「武威牧场」也在勉梓俊的父亲勉永清与勉梓俊其他兄弟的努力下,成为太行山一带最大的牧场。
  而慑於「武威牧场」的威名,多年来也一直没有人敢再动什麽歪脑筋。
  「如果真是这样,那二爷不管如何也得回去一趟了。」乌勒有些认命地道。
  「依二爷的个性,他定然不会置之不理的。只不过一旦二爷回去,那……]乌浩的话还未说完,一道爽朗豪迈的嗓音已传入室内。
  「你们要我回哪儿去?」
  乌浩与乌勒闻声立刻由椅上闪电般的站起,转过身望向门口处。
  「二爷!」
  只见随著嗓音落下时,一这庞然身影已迅捷轻巧地抱著一个「长包袱」踏入门内。
  来者可不就是乌家兄弟正谈论的勉梓俊嘛!
  ***
  「二爷,你不是到杭州去办件小事吗?怎麽却办了这麽个包袱回来?」
  「风毓宇那家伙……夜半……」
  当一些言语慢慢传入裘依浓的脑中时,渐渐清醒的她感觉自己似乎已经睡了好久好久了,睡得她是头也痛、背也痛,似乎全身都在痛。
  奇怪,小紫为什麽不叫醒她呢?
  「小紫……」她睁开因睡了太久而有些浮肿的眼皮,不明所以的瞪著眼前天花板的纹饰,那是一种她很陌生也从不曾见过的图样……
  半晌,她才转首侧看了下四周,蓦然发觉自己正身处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她猛地由床上爬起,「哎唷……」背上一阵酸疼让她哀叫一声,正想下床的身子往後仰倒,再次回复之前的姿势。不过在她尚未再次爬起时,她的哀叫声已然引来外室的勉梓俊。
  「怎麽了?发生什么事了?」一脸紧绷的勉梓俊,气势汹汹的冲到床前。
  在解开她的睡穴後,他便避至外室,想让她在苏醒後不致因突然见到陌生人而惊惶;却不料她的一声尖叫破坏了他的一番美意。
  「啊——」才半爬起的裘依浓,身子优在半途,细声的尖叫显得无力,明瞳直瞪著突然出现在床前的庞大男子,一颗心饱受惊吓的狂跳不已。
  原来她的眼睛竟然比他想像中还要美,还要动人心魂——
  勉梓俊出神地看著她,呆立在床前,久久没有出声。
  一张经常接受阳光洗礼的浅棕色男性脸庞上,如刀斧凿出的深邃五官显出豪迈又狂放的气质,布满下颚未清理的胡渣更增添粗犷及狂野不羁的气息;再加上魁梧如熊的庞大躯体,更散发出惊人气势。
  裘依浓的眼更加睁大,狠狠的倒抽了一口气,眼眶变红,眼底迅速蓄满了惊恐的泪水。
  勉梓俊被她眼中充满泪水的模样给拉回心神,心中一紧的他不假思索的往床头坐下,伸出手将她娇小身子由床上抱起,拥入自己怀中。
  「怎麽了?你被什么吓到了?」他可以感觉到她全身抖颤著。
  生平头一遭,从不为女人泪水所动的勉梓俊竟然对一个陌生女子脸上欲滴落的泪水而感到心疼与心慌。
  「你……」可不可以放开我啊?裘依浓抖著唇瓣勉力地挤出了一个字。她生平不曾见过长得如此……如此……大的男人。
  她讨厌的堂哥长得一副标准南方人的模样,不算太高且身材中等;风毓宇长得很高,可是身材修长……
  风毓宇……小紫!对了,小紫呢?她在哪里?
  「我怎麽了?怎不再说下去?」勉梓俊追问著,双眼直盯著她低垂头上的发旋,看著披散在她身後,长及臀部的乌亮秀发!不明白她的话为什麽只说了一半。
  「小……小紫呢?」裘依浓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气,声如蚊蚋地问著,泪水早已滑落而不自觉。
  所幸勉梓俊是练武之人,耳力灵敏的听见她含糊不清又小声的问话。
  「小指?什度小指?」他不解地问道。
  「小紫……」裘依浓两只眼偷偷的往门外瞄了几眼,「她……她是不是到厨房去帮我端膳了?」如果不要太在意他庞大结实的身材,她倒是愈来愈觉得自己身处的怀抱让她感到莫大的安全与温暖。
  勉梓俊看著在自己怀中,一直不敢抬起头的女人。看来那个「小指」该是她的女婢之类的人吧!
  「我不知道谁是『小指』。这里是含山县的一家客栈,我会带著你继续北上,然後再找个地方将你安置妥当,完成所托。」勉梓俊决定不再拖延地跟她把话讲清楚,免得造成日後可能会产生的麻烦。
  裘依浓完全没听清他後半段的话,在一听到此处并非杭州城时便震惊地呆住了。
  「这里……这里是含山县境?」心急的她虽仍是抖著声,但是话语可顺畅多了。
  「你来过此地?」风毓宇不是说她足不出户吗?
  「不……不……我不是在杭州城吗?」她一点也不知道什麽「含山县」阿!
  「早就不在了。风毓宇要我将你由烟柳庄带出来,好阻止你堂哥继续控制你的行动自由。」勉梓俊不耐再对著她的头页说话,於是大掌伸出将她一迳低垂的小脸托起,立刻看到她闪著震惊神色的明眸。
  「是……是风少爷要你带我出烟柳庄?」她是什麽时候被带出来的,为什麽一点感觉也没有?难道这就是风毓宇之前要小紫转告她,说要助她自由的意思?
  找一个陌生人「掳」她出烟柳庄就是风毓宇想出来的办法?那……
  「那小紫呢?你没有将小紫一同带出来吗?」裘依浓情急的揪住勉梓俊胸前的布料,完全忘了自己之前还对他的体型惧怕万分。
  小紫与她亲如姊妹,如果她可以挣脱堂哥的掌控,她定然不会将小紫舍弃在後而独自脱逃的。
  「没有。我不知道什麽『小指』或『中指』的,风毓宇只交代我要带你出庄。」勉梓俊老实的回答,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露出紧张神色。
  「她是颜色的『紫』,而非『指头』的『指』。」裘依浓怔怔地听著,口中无意识的纠正他的错误,脑中轰然一片,脸色泛白。
  怎麽会?怎麽会这样呢?风毓宇好心的帮忙,难道没有包括小紫在内吗?
  她现在该怎麽办呢?裘依浓原本潮湿的眼角再度泛起浪雾,脑中一片混乱……
  「浓儿?」亲昵的叫唤脱口而出,勉梓俊担心地将头俯下,靠近她问著,不喜欢看到她脸上的苍白。
  原本就没有松开的小手,更加紧拽住他胸前的衣衫,神情紧张,「这位少爷……」
  勉梓俊才听到她的开头,眉心立刻皱起的打断她,「我叫勉梓俊。别叫我少爷。」他一点也不喜欢她把他叫得这麽生疏。
  裘依浓一怔,随即带著歉意地纠正,「那,勉公子……呃……」她看著他更加皱紧的眉心,立刻打住话语。她……她又叫错了吗?
  看出她眼中的疑惑,勉梓俊撇撇嘴,「你们南方人最喜欢公子、公子的叫,我可是觉得一点也不舒服。」她用「公子」来称呼他,他可是不痛快得很,感觉好像她是特意用这两个字来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那……」裘依浓有些傻眼。这个人好奇怪喔!也不过就是一个称谓嘛!看他似乎一副要和她理论一番、说个是非曲直的模样。
  「你可以叫我梓俊、俊,或者俊哥哥都可以,就是不准叫我什麽少爷、公子的。」勉梓俊直率地「建议」,一点也没有察觉自己过分专断的口气。
  通外室的门边突然传来忍俊不禁的笑声,但是在勉梓俊投去两道杀人炽芒後瞬合平息。
  裘依浓根本就不知道她与勉梓俊的交谈已一句不漏的让站在门旁的乌家兄弟皆听了去,此时她只是眨著一双美眸,怔愣思考著他令人不解的专制语气。
  「呃……可是我们非亲非故……」她真的可以直呼陌生男人的名吗?
  「少罗唆!叫你叫,你叫就是。想那麽多做什麽!」勉梓俊凶恶的再次打断地,粗犷的俊脸再逼近一些。
  「喔!」裘依浓有些心悸地看著他逼近的脸,急忙附和地点了头,感觉心跳又加快一些。「那就照你的意思好了。俊……俊哥……哥。」她意说愈小声,说到最後一个字时已几近无声。
  一种莫名的满足感充斥胸中,勉梓俊原本拧得紧紧的眉心松了开来。「很好。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方才想要问我什么?」解决完称谓问题,他想起之前她似乎有事要问他。
  经他一提醒,裘依浓立刻想起之前自己所担心的事,於是忧虑焦急的神色再次浮上她的眼底。
  「这里离杭州城很远吗?我们可不可以回去……」难掩的焦急不容错辨。
  「为什么要回去?你忘了什麽东西吗?」勉梓俊诧异不已。她不是无亲无故吗?更何况如果她想回去,好像也不该是回杭州城吧!记得风毓宇之前所说,她的家该是在苏州城才是。那……
  难不成她舍不下风毓宇?勉梓俊思付著,无法制止心头泛起的不悦。
  「俊……俊哥哥?」裘依浓见到他突然改变的脸色,胆战心惊的唤了一声,眼睛不觉又红了起来。
  「什麽?」他立刻抬眼看她,不知自己目露凶光的慑人气势有多吓人。
  什麽都还来不及说,裘依浓眼眶中的泪雾已被吓得凝结成珠。
  那泫然欲泣的眼让勉梓俊胸中冒起的火气立刻熄灭,心怜的感觉令他缓下声调问她,「你刚才想跟我说什麽?」
  裘依浓觑著他,直到她觉得他似乎已不再生气了。「那……那位风少爷请你将我带出烟柳庄时,没有请你也将小紫一同带出庄吗?」她小心翼翼的问。
  「没有。」勉梓俊肯定的回答。
  「怎麽会?」裘依浓几乎傻眼,「那……那小紫不就……」
  「小紫到底是谁?」勉梓使打断她的喃喃自语,还是没弄懂她到底想说什麽。
  「小紫从小与我一同长大,她就像是我的亲人,她保护我……嗯……」裘依浓小心地看著他,「你不明白,我……我一向很笨,很……很多事都不懂。小紫很聪明,知道堂哥对我不好,还常常冒险偷溜出裘家庄,想法子卖掉一些绣品,好攒钱请大夫……」她愈说愈想起那个从小就没与自己分开的小紫,声音也渐渐哽咽。
  「原来小紫是你的贴身女婢。」难怪她一醒来就忙著找那个叫「小紫」的人。勉梓俊终於由她颠三倒四、含糊不清的述说中稍稍明白了她到底在著急什麽!
  不过之前既然风毓宇并未叫他一并将那个叫「小紫」的婢女带出烟柳庄,想必风毓宇定有另一番算计与安排。他才不相信风毓字会不明白裘依浓与她的贴身婢女间的深厚感情!
  「她不是婢女!」裘依浓立刻瞠大眼激烈反驳,「小紫和我是好姊妹!」眼眶里的泪珠随著辩驳的话语一串串滴落面颊。
  「好、好,我懂了。你别气,浓儿。」勉梓俊看到她脸上的两道泪痕,立刻举手投降,七手八脚的拭去她脸上的泪。
  天哪!他终於明白人家说女人是水做的这一句话了。他们根本就没有交谈很久,可是她却已然数度眼眶泛红,甚至还下了几场「小雨」。
  「你千万别再掉泪了。浓儿,你先听我说好不好?」勉梓俊不觉用他不熟悉的安抚语调说著。
  裘依浓开言吸吸鼻子,带著水气的眼瞳张大,极力制止自己不再掉泪的望向他,「好……」
  「浓儿,我知道你很担心小紫的安危,但是就我对风毓宇的了解,他没有叫我也将『小紫』带出烟柳庄,必定有另一层用意。至於你,你就先随我北上,待我将你安置妥当,我会派人捎讯息到杭州城,让小紫知道你身在何处,并且也会弄清风毓宇把小紫留在烟柳庄的原因。这样安排可好?」从未对女人如此用心的勉梓俊,慷慨的作下保证。
  「你……你跟风少爷是……朋友?」裘依浓怔怔地看著他,有些迟疑的问。他说起风毓宇的语气,让她感觉他似乎与风毓宇很熟悉。
  「我与风毓宇就像你与小紫一样,既是朋友亦如兄弟。」勉梓俊紧盯著她的小脸,再问出他最想知道的事,「你跟风毓宇很熟吗?」
  「风少爷?不熟。」裘依浓诚实的摇头,「我只见过他几次面……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麽肯帮我和小紫,因为我总是觉得他的内在和他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不同,似乎不是真实的他……」她迟疑地看他一眼,「我这麽说,你一定觉得我很笨吧!」
  「不,怎麽会呢!」勉梓俊有些讶异她的敏感,不过她与风毓宇是否毫无瓜葛才是他所关心的重点。「对了,你饿了吗?」
  既然她与风毓宇并没有如他所猜测的「那种」关系,那麽他对於她本身而产生的好奇,自然就可以慢慢再来寻求答案。
  裘依浓猛眨著眼,不能适应他如此快速的改变话题。不过一直咕咕作响的肚子也是不争的事实。
  「饿了。」她点头承认。
  「好,那你先用膳,之後我们再来谈。」勉梓俊郑重的宣告。
  ***
  「哥,现下又是在上演哪一出戏啊?我怎么看不懂?」乌勒对著跟他一同坐在厅中一隅的乌浩交换著略嫌大声的「耳语」。
  之前就看二爷抱著人家大姑娘坐在自己腿上,说话说了老半天,一点也不避嫌;而现下……
  乌勒的眼睛瞟向厅中圆桌旁,正拿著箸不时将桌上菜肴夹起喂入那个裘姑娘嘴里的「奇景」。
  「我也不明白。」乌浩耸了耸肩後回答,双眼一瞬也不瞬的定在原处。
  个性直接又豪爽的二爷,生平最怕的应该就是如此刻正坐在桌旁用膳的裘姑娘般,那种水灵、娇弱,看起来似乎也很爱哭的女人;而他的个性更不是那种善於安抚女人的男人,所以他对那种像是随时会掉泪的女人根本没辙,也毫无兴趣与耐心,更别提还要他喂「那种」女人吃东西了,就算是打死他也不可能!!
  不过……先前二爷在内室对那位裘姑娘又搂又抱,他们兄弟可是亲眼所见,而此时他用著无比耐心喂「人家」吃东西的模样,让他实在是很想给自己一拳,试试看自己是不是在作白日梦且尚未醒来。这……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你不是最了解二爷的吗,怎么不明白他到底在做什麽?」乌勒不以为然的反驳,发现自己观察了半天仍是无法搞清楚。
  「事前二爷并未告知我,他将会掳一个『人质』回来,所以暂时无从分析。」乌浩再答,实在也是搞不清主子目前的行为。
  「我又不是问你这个!」乌勒白了兄长一眼,「我是问,那位姑娘到底跟二爷有什麽关系?还有,那位姑娘是不是头脑有些……」他用手指敲了下自己的头壳,清楚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从他们兄弟站在门口听来的对话,可以肯定二爷在掳她之前并不认识她。既然这样,那二爷为什麽会对一个初次相见的女人表现出如情人般亲昵的肢体动作?
  更奇怪的是那个裘姑娘,一点也不避嫌的坐在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腿上,还交谈了老半天,没有抗议或拉开男女间的距离!
  如果说是她的行为一向随便,她脸上的纯真稚嫩又实在是让他无法这麽说;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那个姑娘的脑袋有问题啦!
  不过……假若那位姑娘的脑袋有问题,那麽他可以肯定二爷定然也是病得不轻!
  唉!这到底是在上演什麽戏码啊?
  乌浩闻言再次白了口无遮拦的乌勒一眼,并伸出手轰上乌勒的後脑勺,将他想继续发表的「高论」轰掉!
  「闭嘴!多看,少开口。」乌浩低声斥道。即便他的心中有疑问,他也会在仔细观察後才会出口询问;才不像他这个不喜多想,只会直言的弟弟……
  思及此,他不禁又狠狠的瞪了乌勒一眼。
  乌勒噤声地接下兄长再次投来的白眼,喉间仍是难耐的蠕动了几下。
  看来哥哥也是不明白才对。既然如此,那为什麽他还要遭人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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