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傍晚,池若枫来到楚挽亭专用实验室门前,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楚挽亭的声音。
池若枫走进去,小葛正在和楚挽亭摆弄一架他从未见过的银白色器械。
那具器械的外表就是一张金属床,手脚、脖颈的位置有金属束缚带,头部的上方则悬着一个巨大的、类似于头罩的东西。
「哦,若枫你来了啊。」楚挽亭看见池若枫,直起身笑着和他打招呼。
这时候,小葛将一具敞开的玻璃棺推到那具器械旁边,对楚挽亭道:「老师,都已经准备好了。」
玻璃棺内的防腐液中,浸泡着一具赤裸的老人尸体;他蓄有长长的斑白须发,容色安详平静。光看外表,任谁也想不到他是千年前的古尸。
尸体的头部,贴有无数导线电极,与器械相连。
「若枫,你怎么忽然会主动做这个实验?」楚挽亭走到池若枫对面,看着他笑,眼神迷醉,「千年前的古人记忆,将复活在你的大脑中,真是件令人激动的事情。
「不过我要提醒你。」接下来,楚挽亭又话锋一转,「现在的技术还不是很成熟,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池若枫点头,简单回答:「谢谢院长,我知道。」
他也知道,他的这个举动近似于疯狂,但为了化缧,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化缧千年前究竟经历了什么;想要知道化缧爱着恨着的瑾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池若枫来到金属床上躺下。楚挽亭和小葛一起,用束缚带将他的手脚和头部全部牢牢固定,紧接着,楚挽亭扳下了启动阀。
随着启动阀的扳下,整具器械都震动起来,各种颜色的指示灯闪烁不停。楚挽亭站在它面前,不慌不忙的操作调适。
顷刻间,池若枫只觉得一股电流从头部顶心处直窜下来,全身开始剧烈痉挛。他大睁着眼睛,看见眼前的景物迅速变黑变暗,直至变成一个漆黑深渊。
楚挽亭调适完毕,搬了个凳子坐在池若枫身旁,痴迷的望着他,伸出修长漂亮的手指,撩开池若枫颊边被汗水濡湿的略长头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池若枫眼前的漆黑深渊出现了一抹亮光,无数纷繁景象如映在水中的倒影,在他面前黯黯浮动──他身为瑾王长子,自幼便被教以帝王道。十七岁娶妻,娶的是最体面、最有利用价值的女人,而他的初恋爱人,只因为是男性,则在他大婚当日被赐下一道白绫。
虽然难过,但他明白这是必须的。既为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从此便紧锁心扉,将自己罩上层坚硬的壳,谈不上怨,亦不再爱。直至二十三岁那年,奉旨去海外探察风土人情。
那时年轻气盛,骑得好马使得好剑,随手就可拉开三百斤的硬弓。所以刚刚踏上异国的土地,也不寻当地人细细盘问,便领了人马扯了旗帜,到处走马狩猎,张扬放肆的无法无天。
谁知竟误闯了呕丝之野,那片当地人绝对不会踏足的禁地。
虽然死了很多得力手下,还险些丧命,却因而得到了那个名为化缧的少年蚕人。他一点,也不后悔。
那么纯真美丽的一个孩子,全身都散发着勃勃的生命力。他不谙世事,不懂得自己身为瑾王世子的尊贵,他只是单纯的喜欢自己。
心底死去已久的爱,开始悄悄被撩拨起来。
有了十七岁那年的经历,于是他换了个方式将化缧留在身边。虽然化缧不喜欢,那却是他们唯一可能的共存方法。
除了自由,他什么都可以给化缧,但化缧却跑了,跟一个卑贱的下人。
他从偏远小村的市集上捉到那个下人,严刑拷打之后,下人神志不清的,什么都对他交代了。当他知道那下人居然还和化缧媾合过,气得快要发疯,心底一千遍一万遍的想过要怎么惩罚化缧。
但等到真的找到化缧,看见化缧的泪,他感觉到的竟只是悲伤和沮丧。
无论使出怎样的手段,他也要留下化缧。那是他生命中,唯一真真切切想要抓住的东西。
虽然他知道,留下化缧的同时,也将彻底毁了化缧。
他将化缧关在那间小小的蚕室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但他毕竟是人类啊,直至他年华老去,化缧仍旧容颜如昨。
他们之间纠缠了一生,对如今的化缧,他再清楚不过。如果他死了,化缧绝对会开始依附另一个强有力的男人生存下去。
那样精致的眉眼、那样**不堪、索求无度的身体……又必定是男人们求之不得的尤物。
他不能想象和忍受这些,所以他要化缧陪葬。即使到了黄泉,化缧也只能活在他的庇佑下,与他永远厮守纠缠。
当然,还不仅仅是这些而已……
「老师,他好像不行了!」小葛站在池若枫的身畔,发出惊呼。
池若枫躺在金属床上,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开始痉挛不止,唇角涌出白沫,死灰般的眸子中,瞳孔迅速放大。
「糟糕,可能是我过于求成,导致他脑部无法一次负担这么大的信息量。」楚挽亭连忙将启动阀关上,然后将固定池若枫四肢及头部的束缚带解开。
再看池若枫,只见他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就连心脏也不再跳动。
「快去拿心脏电击器!」楚挽亭急得头上冒出豆大汗珠,一边朝小葛大声咆吼,一边迅速解开池若枫的衣服,手法熟练的替池若枫按摩。
无论如何,他也不想失去池若枫,他珍贵的实验材料之一。
小葛很快将心脏电击器拿了过来,通上电后,楚挽亭拿着电击器,咬牙对池若枫的胸部进行电击。
电击一次之后,楚挽亭一边为池若枫做心肺复苏,一边焦急的吩咐小葛:「快去找化缧过来。」
十分钟后,化缧剧烈喘息着,跑进了实验室。
当看到池若枫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时,化缧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他急匆匆走到池若枫身旁,执起他的手,发现又冷又硬。再将脸贴在他赤裸的胸前,竟完全听不到心跳。
死了吗?他……死了吗?
化缧只觉得又惊又痛,泪水顿时沿着面颊落下。
来这里的路上,小葛已将一切告诉化缧。
为什么要做这种实验?为什么……你这样傻?
「楚院长,他怎么样?」化缧望向一旁的楚挽亭。
楚挽亭微微皱眉,拿了一根空针管,插上针头,「他身上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可能……已经死了。」
「只是可能而已吧?他应该还有救的,是不是?」化缧无法控制的朝楚挽亭大喊着,泪水横流。
如果池若枫就这样死了,他绝对没办法接受。
池若枫会主动做这个实验,全都是为了他。
若枫……一直是那么温柔,那么为他着想,即使在他伤害了若枫以后。
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呢?其实,他在意若枫,他……爱若枫。
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了。没错,他心里最惦念的人,不再是千年前的瑾王,而是生活在当今的,温柔包容的若枫。
楚挽亭走到化缧面前,拉起化缧的胳膊,将针尖刺进淡青的血管,抽出半管鲜血,走向若枫,「是的,所以我尽量试试看。」
当化缧的鲜血被推入池若枫的左胸后,也许是池若枫起了变化的体质,心脏终于开始跳动。化缧看到池若枫的脸色恢复红润,才渐渐觉得放心。
与此同时,他下了一个决定──等若枫醒来,他一定要告诉若枫,他对若枫,是抱着怎样的感情。
***
两周后的一个下午。
四处寂静无人,池若枫站在实验楼的背面,看着化缧沿着楼侧的水管爬下来,动作敏捷利落。
「嘿,想不到你爬楼还真有一手。」化缧来到池若枫对面时,池若枫看着他笑,顺手将一顶宽沿帽扣在他头上,再替他压低帽沿。
「这算什么。」化缧也笑,「以前,我可是在树上讨生活的。」
于呕丝之野,那一大片桑林之内。
「总之,楚挽亭和小葛出差了,唐林教授就在外面等我们;要离开,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池若枫牵过化缧的手,和他一起朝科学院的门口走去。
这件事,还是多亏了心悦。她在看过那张便笺之后,就开始和她父亲一起,替他们筹备逃脱计划,直至今天,才算是水到渠成。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走出了科学院的大门,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门口,停着一辆银蓝色轿车。
池若枫认出是唐林的私家车,和化缧一起上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唐林在驾驶座上,发动了引擎,「心悦留在家里观望形势,我带你们去本市一个朋友家暂住,他那里很安全……之后的事情,我们再慢慢想办法。」
「谢谢您,唐教授。」池若枫向唐林道谢。
「没什么。」唐林深深吸了口气,「若枫,你知道,你就像我的孩子一样。」
「不过,在去您朋友家之前,我能不能和化缧去一趟瑾王陵内部?」池若枫握住了旁边化缧的手。
虽说对池若枫突如其来的要求感到诧异,唐林还是点点头,「好的。瑾王陵内部很深,我会替你们准备食物和水,你们要小心。」
因为唐林了解池若枫,池若枫绝不是个突发奇想、任性妄为的人。
唐林替两人准备好必须的用具,将他们送到瑾王陵后,就驾车离开了。
唐林和池若枫约定,两天后的中午十二时,在瑾王陵门口相见。
之所以约定两天后的中午十二时,一方面是因为瑾王陵内部很深,需要足够的时间。另一方面,是因为楚挽亭会在两天后的下午四时出差回来,必须赶在楚挽亭回来发现之前,将两人送到安全的地方。
瑾王陵如今已被开发成一个游览区,化缧踏上这片应该再熟悉不过的土地,却只有物似人非的感觉。
陵寝依照原先的模样翻修过一次,虽大致相仿,到底还是不同。廊柱漆上了俗艳的大红色,化缧记得原先明明是黯黯的赭红;陵寝前守门的两只石狮因为岁月的侵蚀掉了头,被安上两个新的石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周围游人如织,卖各类饮料食物纪念品的小商铺,更到处都是。
两人走在林荫道上,路过卖纪念品的小摊。
化缧一眼就看到了小摊的玻璃板下,那根不锈钢的蝴蝶钗,和千年前池若枫送他那支,一模一样的款式。
顷刻间,只觉世间变幻如沧海桑田,却仍有一些东西留传下来,固执的不肯改变。
「您真是好眼光。」守摊的是个有点木讷的中年男人,看来很久没有生意,连忙上前带些矜持的招揽,「这钗虽然不是古董,但确实是仿古的做工,每根只卖二十五块。」
池若枫看了眼化缧,掏钱替他买下了那根钗,然后递给他,「送给你。」
化缧接过,银亮的钗身拈在素白的指间,薄薄的蝴蝶翅膀在钗头轻颤不已,喃喃道:「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池若枫一笑,牵过化缧的手。
化缧仰起头,望向池若枫,想起了千年前的那个傍晚。
那时,夕阳半沉半落,狭窄热闹的街道两旁挂满了花灯。池若枫就像现在这样,牵着自己的手,行走在街道上。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周围的人和物,都似回忆中的布景,朦朦胧胧看不清真实面目。
只有他是真实的、清晰的不能再清晰。直到现在,化缧还记得当时他掌心的温度。
眼前的池若枫,和千年前的那个他,渐渐重迭在一起。
来不及回想更多,他已被池若枫带到了瑾王陵入口处,随着人流进入到规模宏大的瑾王陵内部。
步入通往地下墓室的**,头顶和两旁的壁画都用钢化玻璃框保护得严严实实,导游正在朝游客们,眉飞色舞的讲解着瑾王生平,和其墓穴的发掘过程。
那些撒花奏乐的飞天、各方神祗诸佛、云中的龙辇虽在岁月中退却了颜色,眉目衣褶的线条却依然清晰。
瑾王陵为了防止盗贼,其间设有重重机关,其构造更是庞大而繁复交错。导游一边带着大家沿着既定的游览路线行进,一边提醒人们不要到处乱走乱逛,否则很容易在这个陵墓内迷路。
因为瑾王陵的构造过于庞大。它有一部分修筑在地上,而更加庞大、如蛛丝般盘错的部分则修筑在地下,就是当初发掘的专家,也未必能够完全了解里面的通道。
游览通道的尽头,就是瑾王的棺木。
从天顶上落下的黯淡光线中,化缧看见那口朱漆剥落的无人巨棺,静静平躺在众人的视线里,耳畔是导游喋喋不休的讲解。
不知怎的,泪水毫无预兆就掉了下来。
池若枫见他惆怅落泪,轻轻叹了口气,对他低声道:「感觉好些了的话,就对我说。」
「不,我没关系。」化缧回过神来后笑笑,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只是一时感慨。」
「那么跟我来。」池若枫点点头,带着他朝宽大墓室的一端走去。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比池若枫更了解这个地方。这里,本就是属于他的陵墓。
两人转过墙角,来到一个位置隐密的铁栅栏前,翻了过去。
墓室里人声喧哗,刚好将他们翻越的声响掩盖。
两人借着外面的灯光,沿着**向前走,拐过一个弯,这才将强力手电筒打开。
考虑到在瑾王陵里要行走很久,他们带了足够的桑叶和食物饮水,两把交替使用的强力手电筒、电池,以及指南针、瑞士军刀等探险用品。
没有向公众开放的地方,就几乎完全没有被修饰过。**两侧和天顶上依然布满飞天彩绘,却覆盖了层黯淡的黄。
两人大约走了四、五个小时,来到一扇闭合的石门前。
池若枫和化缧一起,用手指慢慢剥去石门表面遍生的细细青苔后,其上现出一幅巨大、极其精美的浮雕来。
浩渺的烟波之中,有楼船排成长长队列行驶其间,三百童男童女居于船上,为首者作炼丹术士打扮。这是幅故事浮雕,雕的是徐福替秦始皇寻不死药的场面。
池若枫的手指,抚过浮雕右下角一粒小小的突起。石门忽然发出轰轰巨响,在两人的面前徐徐打开。
这个石室很大,但比起其它墓室的豪华奢丽,这里就朴素的多,没有彩绘壁画,甚至没有什么象样的陪葬物,有的,只是东南西北四个角上,四块矗立着的巨大石碑。
四方石碑上,写满了千年前的文字。
化缧随池若枫来到东方角落的石碑下,仰起了头。
千年前,瑾王曾在空闲的时候,教过他识字。
不死药,是从上古时代便存在的传说,引得多少英雄帝王竞相追逐。
秦始皇听信方士徐福的话,派遣他几度到海外寻找不死药。并非始皇帝昏庸、利欲熏心,而是因为他看到过确实的证据。
有异人名白适,寿过五百,仍然貌如壮年。
始皇帝除了自己之外,不愿世上有如此长寿的人,便将白适掏心斩首,弃尸于市。
弃尸时正逢炎炎盛夏,白适的尸体月余不腐,而且掏空的胸腔中竟渐渐长出半成型的心脏。始皇帝惊惧之下,令人将其尸身首级剁成肉酱,然后一把火将其彻底烧去,这才算了结。
当时的顶尖方士都知道,不死药的炼制材料,是海外呕丝之野中的蚕人。但每个人的体质和承受能力不同,只有极少极少的人服用后可得长生,大部分人服下后非但毫无用处,而且会立即大病一场,若体质稍弱,很可能就此身亡。
徐福为得富贵,自荐为始皇帝炼制不死药。但他也知道,此事无论成与不成,他都难逃一死。
成功,始皇帝为防他再为别人炼药,必定赐他自尽。失败的话更不必说,始皇帝病了死了,谁又能放过他?所以徐福最后带了大批船队和三百童男童女,远避海外。
在海外,徐福又整理了一些民间关于蚕人传说的资料。
蚕族几乎都是女子,有男子形态者,是万年一出的蚕魔。蚕魔之能,可吞天蔽地,令不中他意者皆化作血泥肉酱;但是,蚕族虽本性凶残,却只住在呕丝之野,也没有向外扩张的意图,与人类应该可以相安无事。
徐福在手记中最后忠告,希望人类不要破坏呕丝之野,将祸端放到人间。
秦此时已统一了六国文字。因为害怕惹来始皇帝的追杀,徐福用了秦之前,海外仍有少部分人在使用的上古文字,来记述这篇手记。
瑾王得到徐福的手记,完全翻译过来时,已经放火将呕丝之野烧尽,悔之过晚。
为了不令蚕魔流害人间,瑾王身死后,令化缧服毒陪葬。
以上,就是四面石碑的全部记载。
「说谎,他说谎!」化缧看完碑文后,情绪激动的大叫起来,声音在墓室里回响。
不死药之事,或许真有也不一定。
但自己若真是蚕魔,又怎会任他欺辱几十年,被逼服毒为他陪葬?
「化缧,冷静些。」池若枫上前,伸开双臂拥他入怀。
化缧忽然打了个寒颤,从池若枫的怀里挣脱出来,直直望向池若枫,「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是那个温柔的池若枫,还是千年前的瑾王?
「化缧……」
池若枫伸出手去,想要擦掉他眼角溢出的泪,却被他一掌打开,「回答我!」
「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池若枫收回手,苦笑了一下,「楚挽亭将瑾王的记忆移植到我身上……但,我不是他。」
「对不起,若枫。」化缧擦去眼角的泪水,低声道歉,然后顺从地靠在他怀里,任他修长结实的双臂将自己紧紧包围。
「虽然你恨他,但还是忘不了他吧。」耳边,池若枫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平静柔和。
化缧却浑身一颤,急忙仰起头,拙嘴笨舌的解释:「不是这样的,开始时或许有一点好感,但后来我们的关系,就完全不是这样……他死了一千多年,早就不在了,如今我心里面,只有你……」
他的话越说越乱,恨不能口才再好一些的时候,却听池若枫打断了他的话:「化缧,你不用再说了。」
「我是真的……」化缧以为他在生气,急得眼泪模糊了视线,想要更加努力的往下解释时,却见池若枫俯下身子,堵住了他的唇。
当池若枫的舌尖探入口腔,他开始不自觉地回应,**着,**着,与池若枫缱绻纠缠,心神渐渐平静。
「化缧就是不说,我也都知道……所以,不用再解释。」深长的一吻结束后,池若枫微笑着望向他,「因为我了解化缧,说不定比化缧自己都要更加了解……再说,如果我为了这种事逼你,和躺在这个陵寝中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化缧,你是自由的……你选择爱我,我很珍惜,所以,我绝对不会用这份感情,来当做束缚你、令你难过的枷锁。」池若枫朝他眨眨眼睛。
「相反,我会站在你身边,永远帮助支持你。如果你对未来感到迷茫,那么我就要看得比你长远;如果你觉得不快乐,那么我就会替你找到原因,让你开心;如果你有心结,我就替你解开。」
化缧哽咽着,紧紧抱住了他。
心底仍是酸楚难当,千结百缕的纠缠,却已经不会再迷茫。
因为,若枫就在身旁。
***
陵墓尽头,是专门用来放置陪葬兵器的地方,四壁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类刀枪剑戟,皆落满尘土、锈蚀不堪。正中,是一眼以汉白玉砌了护栏的森寒泉水,望去深不可测。
池若枫走到朝南的青玉案边,将背包放在案上,顺手拂去铁弓上的尘土,神情隐隐有些怅然伤感。
「这眼泉水,是当初瑾王以人工开凿而成,和三百里之外的大湖相接。」池若枫从背包里拿出两副潜水镜,将其中一副递给化缧,「这里的泉水既然这么清冽,丝毫没有干涸发臭,所以路一定还是通着的。」
「啊?」化缧听得满脸讶异。
「千年前,大部分人都明白,蚕人是要砍去头颅才会真正死去。」池若枫拿起潜水护目镜,仔细为发呆的化缧戴上,目光温柔平和,「瑾王为什么仅仅下令让你服毒陪葬,又为什么在这里留下一条水路,你知道吗?」
化缧茫然摇头,眼角渐渐湿润。
「……他真正想说的话,藏在这眼泉水之下。」
池若枫和化缧都脱得只剩短裤,翻过了汉白玉护栏,「他以为无论经过多少岁月,你终究能够看到他在水底留下的文字……
「但是,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之前,他布下重重机关,自认为坚固无比、可以保存千秋万载的墓,居然会被人进入。」
化缧随着池若枫跃入泉水的剎那,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在冰寒的泉水中张开来,贪婪的汲取着水中氧气,然后将氧气送入血液循环,供应给身体的各个器官。
身边的池若枫和他一样,没背氧气筒下来,却神情自若的在水中打开探照灯,安然往前游着。经过从前的那场异变,池若枫的身体构造,已和常人完全不同。
水底幽深晦暗,长长的水草在脚下舞动,不时有几尾披着银鳞的鱼儿游过身旁。探照灯的效果并不是很好,周围两米之内的景物可以看得清楚,两米之外就是一片暗暗的浑沌深碧。
他们很快在水中找到了一条人工开凿的宽阔**,拨开入口处覆着的水草后,一起游了进去。就这样,大约在深黑的**里游了三、四个小时,化缧看到有丝丝缕缕不甚明亮的光线自前方射进来,他们已经距出口非常接近。
池若枫停下脚步,伸出手,指向前方,笑着将手中的探照灯递给化缧。
化缧明白他的意思,接过探照灯,独自向前走了几步。
很快化缧就看到,在**接近出口处的右面石壁上,密密麻麻刻着文字。而石壁下面,大珍珠、猫眼石、红蓝宝石、金璎珞、银锭……铺得满地都是,化缧提着灯,站在石壁对面,只见脚下宝光莹莹流动。
周围光线暗淡,石壁过高过大,而化缧手中的灯照射范围又太小,顶上的文字完全看不清。于是化缧划着水,朝上方游去。
化缧提着灯,成为这暗淡水世界里唯一引人注目的光明。
他的黑发在水中漂浮舞动,洁白肌肤在幽幽碧水中泛着丝缎的光泽,似为开辟这片深碧色混沌而降世的神灵。
池若枫站在下面,仰头望向游动的化缧,一时间什么都忘了,只觉得像是置身于一场奇瑰梦境。
化缧来到接近石壁顶端的地方,一手提灯,一手去触碰石壁上刻下的文字。
凉滑的苔藓顿时簌簌掉落,将白皙指尖染成淡淡的绿。
从第一个字开始,逐字逐句的读过去。有被苔藓盖住的地方,就一点点将障碍物剥掉。读完最后一个字,化缧怔怔的站在石壁下,拿下了护目镜,温热的泪水从眼中止也止不住的流出,然后和冰凉湖水溶成一体,消失无痕。
招商银行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呕丝 第八章
CopyRight © 2020 本作品由豆豆言情小说网提供,仅供试阅。如果您喜欢,请购买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