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丝 第七章

  楚挽亭正在实验室内忙碌,传来了敲门声。
  「门没锁,进来吧。」楚挽亭知道是小葛,连忙开口。
  「老师。」小葛推门进来,看见桌子上放着两杯热茶,知道楚挽亭正在等他,有些腼腆的坐了,将池若枫所签的人体实验合约放在桌子上,「人带回来了,而且他已经和我们签订了合约。」
  「嗯,小葛你辛苦了。」楚挽亭点点头,坐在他旁边,「他今后的住宿生活,这些都还要麻烦你安排。」
  「是的老师,一切都交给我。」小葛回答后,捧着茶杯踌躇片刻又开口,「老实说,我觉得没有必要让若枫和科学院签订这个合约。毕竟他身上有研究价值的基因,我们已经取到了完整的结构图谱……」
  「哎,小葛,这你就不懂了。」楚挽亭推了推鼻粱上的金丝眼镜,眼内散发出异样的沉迷疯狂。
  「我研究记忆复活已经有很多年,基于人的记忆造就了大脑的皱褶沟回这一理论,以现在的技术,应该可以把一个人的记忆拷贝到另一个人的大脑中。我做了很多次实验,但直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成功的例子。」
  小葛知道楚挽亭平素进退有度,绝对是具风度涵养的一个人。不过一旦涉及到科研方面的话题,就会失控般滔滔不绝,于是带着微笑听他说下去。
  「我分析了失败的原因,是因为人与人的大脑波长及构造都有微小的差异。记忆复活,只有在同卵双生子或者是复制体身上才有成功的可能……假如能在池若枫的身上将千年前瑾王的记忆成功复活,则更具有不可估量的科研价值。」
  楚挽亭端起杯子喝口茶水,「十年前,我就想在他身上做这个实验了,但那时他还是十几岁的孩子,身体不好,发育得又慢,脑部无法承受这种冲击。好不容易等到成年,他又得到合法身分,只有作罢。
  「再者,化缧如何能活这么长的时间,如何能够使瑾王的尸身千年不腐,并且细胞产生活化,这也是个谜。
  「我打算从化缧血液内提取出相应物质成分复制,找人长期注射看看。化缧对瑾王的尸体既然都能够有这样的效果,那么池若枫的身体应该对这种物质也能够兼容,不会有排斥性,是最好的实验材料……
  「小葛你也清楚,在社会上找自愿进行人体实验,同时体质合适的人有多难。」
  「是的老师,我明白了。」小葛听完后,犹犹豫豫的又开口,「老师……是怎么看待同性恋这种事的?」
  楚挽亭慢慢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面上,忽然笑了,「小葛,你已经知道……我和化缧的事情了吧。」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等小葛回答,楚挽亭便再度开口,「化缧是我珍贵的实验对象,他不能出任何状况,而如果他对我不能信任,就会有不必要的麻烦出现,既然性交有助于这点,我不会吝于给他。
  「至于同性恋,两个男人搞到一起谈情说爱,我只会觉得恶心。」
  听完楚挽亭的回答,小葛双手紧紧握住温热的茶杯,低下头,本来就不甚明亮的眸光一点点灰下去,有些尴尬的扯动唇角,「……对不起老师,问这种问题,我真是太失礼了。」
  「没关系,这也没什么好瞒你的。」楚挽亭微笑着。
  「今天我还有些事没办完……那么,老师我先告辞了。」小葛站起身,跟楚挽亭道别后出了房门,脚步慌乱得有些像逃。
  ***
  池若枫进入科学院后,楚挽亭开始给他每天注射一种针剂,说是某种补充营养、延缓衰老的新药。
  不过池若枫只签了五年的约,今年又只有二十三岁。如果按楚挽亭所说,实验营养制剂这点还算说得过去,提到延缓衰老,怕是等他五年后出院也看不出效果来。
  也许真是拜这药剂所赐,注射一周后,池若枫的身体日益健旺,不再似从前般形销骨立。除了试药外,池若枫平时没有事情,就喜欢在楚挽亭专用实验室的楼下徘徊,因为他知道化缧在里面,想要看到化缧的身影。
  然而每一次,都是带着希望而去,失望而归。
  不过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带着化缧离开这里。
  这天清晨,池若枫如往常般早早起床,洗漱后准备去化缧所在的楼下,却看见唐心悦满面怒容推开宿舍的门进来。
  她憔悴消瘦不少,脸颊都陷下去,只有一对眼睛,明亮的逼人,若两团火在燃烧。
  「我和爸爸在外面找你找了一个月,才知道你就在科学院,居然不跟我们联系!」心悦冲到池若枫的面前,仰起头,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你混帐!和楚挽亭签了那种约……你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池若枫别过脸去,不敢和她燃着灼灼怒焰的黑眸对视。
  楚挽亭十几岁时便被国际上称为生物科技的天才,为国家争得不少辉煌荣誉。但十二年前,他却被国家科学院除名,下调到这里成为一名普通研究员。
  据说就是因为实验做得太过分,令多人死亡,在国际上产生了很坏的影响,并对国家财产造成巨大损失。他登上本城科学院院长的位置,也是近两、三年才发生的事。
  这一点,池若枫不是不了解。
  「爸爸已经为你筹到了违约金,你现在就跟我走,离开这里!」心悦牵过他的手,眸中滑落两颗泪水,「趁现在还来得及!」
  「不,我不走。」池若枫咬了咬牙,摔开她的手。
  心悦没想到他如此冥顽不灵,又想起自己和父亲一个月来为他奔波劳累、担惊受怕,气得打颤,转过身就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搧得自己手心生疼,「你不走,想在这里等死吗?」
  「心悦,我不能走。」池若枫左边的脸颊慢慢红肿起来,目光平静温和的望着她。
  她知道他的脾气,看似温和,但决定了的事任谁劝都拉不回来。听他这样说,心内的悲伤忽如排山倒海般喷发,垂下头哭得不能自已。
  「心悦,别哭。」面对她的泪水,池若枫笨拙地将身上的手帕递过去。
  正当池若枫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小葛走进敞开的房门,看见这幕,讶然站在门口。「若枫,楚院长在他的专用实验室等你。」
  「我马上就去。」池若枫犹豫片刻,终于做了决定。
  他将手帕塞进她的手中,大步朝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对小葛说:「找间实验室,在里面给我架个床,以后我就住在那里,免得有不相干的人找来哭闹,弄得不好看。」
  「池若枫,你站住!」心悦抓住手帕,一边哭一边在他后面追。
  「他既然有自己的打算,勉强也没用。」小葛叹了口气,伸开手臂在门口拦住她。
  她哭的哽咽不成声,泪眼朦胧望着池若枫高瘦的背影在晨光中,迅速远去,消失在视野内。低下头展开手帕,她却看到里面有一张迭得整整齐齐、写满字迹的便笺纸。
  ***
  心悦造访后,池若枫真的住进了一间废弃实验室。
  科学院的所有实验室都属于五号楼,楚挽亭的专用实验室也是。住在这里,除了能够避开心悦,更能够离化缧近一些。
  这天正午时分,阳光灿烂,池若枫在床上裹了被子,闭了眼睛,只觉得全身发冷,四肢百骸疼痛得像是正在碎裂。
  这些日子以来,楚挽亭又对他换了针剂,可能是某种新型病毒。
  如果是常人,恐怕早就痛得**不止,但对于从小就接受各种实验的池若枫而言,还在接受的程度之内。他并不比常人痛得少一些,而他的忍耐力却比常人要强很多。
  正在这时,门「咯吱」响了一下。
  池若枫知道是楚挽亭每天的例行观察,仍旧闭着眼睛。直到脚步声在他床畔停下,他才睁开双眼,随即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化缧!」
  楚挽亭的身后,站着化缧,他朝思暮想的化缧。
  「池若枫,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化缧走到池若枫面前,捧起他的脸,声音柔软温和,「脸色这么难看,身上是不是很痛呢?」
  「化缧,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池若枫深深凝望着他,叹息着,「我的天,我终于见到你了……你这些日子,有没有受委屈?」
  「当然没有,」化缧瞇起眼睛笑,轻盈的一转身,搂住了旁边的楚挽亭,「楚院长对我很好呢。」说完他仰起脸,深深吻上了楚挽亭的唇。
  「化缧!」池若枫不可置信的大叫,急着想要从床上走下来,却因为四肢过于疼痛和无力,重重摔倒在化缧脚下。
  化缧俯视着脚下的池若枫,唇角轻轻上扬,美眸中满含快意。
  他知道,池若枫讨厌他和别人在一起,所以,他就偏要做给池若枫看。
  池若枫仰起脸望向化缧,眼内闪烁着泪光。
  化缧一定是被逼的。他不怨化缧,他只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爱人。
  「为什么你不像以前一样生气呢?为什么你要用这种眼神看我……瑾王殿下。」化缧忽然间无法忍受池若枫的悲哀眼神,推开楚挽亭,面朝池若枫蹲下去,一把抓住池若枫的头发,狠狠往上提,「你以前对我做的事情,可比这个要恶劣一千一万倍啊。」
  「化缧……你在说什么?我不懂。」池若枫忽然听他这么说,感到不知所措。
  化缧朝他冷笑,「事到如今,还要装下去吗?你以为,装成忘记一切的模样,百般对我温柔体贴,我就会如你所愿,把以前的事情全部忘记?
  「现在的你,不再是瑾王。现在的我,也不再是当初的化缧。池若枫……你已经完了,你哪里都去不了,只能任我摆布。」
  化缧将池若枫按倒在冰冷的砖地板上,粗暴的扯开了他的睡衣睡裤,一口就在他的锁骨处咬了下去。伤口很深,鲜血顿时沿着池若枫的胸膛流了下来。
  因为全身四肢百骸都在疼,所以池若枫并不觉得化缧那一口咬得如何疼。只是冷,冷的全身打颤,从身体一直冷到心底。
  以前,化缧也咬过他。
  原以为,那是化缧爱的表达,没想到,却是化缧恨他的方式。
  看到池若枫缓缓流下的血,化缧只觉得血脉贲张,解开自己的裤子,打开池若枫的修长双腿,未经任何润滑前戏,一个挺身就进入了池若枫体内。
  在听到裂帛般的一声响,在看到两人的交接处,汩汩流出鲜血后,化缧近乎疯狂的仰头大笑:「池若枫,怎么样?被上的感觉不错吧?」
  他一直笑到流出眼泪。
  池若枫的脸色纸样惨白,望着狂笑流泪的化缧,忽然感到怜惜。
  化缧变成这样,是因为那个瑾王吧。千年前,瑾王一定对化缧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化缧恨着瑾王,所以会这样对待自己……不过,自己的一切都来自瑾王。承受化缧的恨,也并没有说不过去的地方。
  况且,在带化缧离开漯竹市的那个时候,他就对自己发誓,绝对要用自己的一切,去守护化缧。于是他勉强伸出疼痛的手,颤抖着抱住了化缧,「化缧,对不起……如果这样做,能让你好过些的话……」
  化缧停止了在池若枫身上的动作,以犹疑不定的目光望向他。
  这个人,真的是瑾王池若枫吗?
  没错,一样的声音,一样的脸,一样的身体。
  但是,他所知道的池若枫,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还用这样的眼神看他、说出这样的话。
  绝对不会。
  纵然千年后一切都改变。但一个人的性格,是不会变的,尤其是池若枫那样的人。
  「你……是谁?」化缧撤出池若枫的身体,半晌之后,听到了自己艰涩的声音。
  「我是池若枫。」池若枫发着抖,苦笑了一下。
  「是啊。」化缧梦游般站起身,双目空洞,跌跌撞撞朝门外走去,「你、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么,自己沉积了千年的爱恨,又要往哪里交付?往哪里宣泄?
  楚挽亭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看到化缧离开,连忙跟在化缧身后。离开房间的时候,还不忘替池若枫掩门。
  池若枫在地上躺了一阵子,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于是用手撑着床沿站起来,跛着脚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锁骨那里,化缧咬出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只是隐隐传来些许刺痛,不管怎么样,身上的血渍总要洗干净。
  来到洗手间,他望着镜中的自己,缓缓冲洗掉伤口附近的血渍,发现伤口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深;对着镜子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然后用手捧了水往脸上冲洗。是了,不能沉浸在伤感中,想要为化缧做些什么,首先自己得振作起来。
  洗完了脸,他抬起头望着镜中的自己,蓦然怔住──那个伤口,已经不见了。池若枫瞪着镜中的自己,对身体上的这种变化感觉到隐隐恐惧。
  为了再度确认,池若枫抖着手取下钥匙扣上的小刀,打开后往自己手臂上划出道比较浅的伤口。他感觉到一阵刺痛,看着血珠子密密从划开的伤口处渗出来,然后伤口迅速合拢,同时流出的血也渐渐被皮肤吸收。
  深深吸了口气,他冲洗掉手臂上和刀锋上残留的血渍,尽量使自己静下心来。回想再回想,唯一可能导致体质变成这样的,只有刚进科学院时的那一个星期时,楚挽亭给自己注射的针剂。
  ***
  「楚院长,你让池若枫离开这里吧……不要再让他做那种实验了。」
  化缧睡在床上,乌黑的头发散落一枕,白玉般的手臂露在被子外面。
  楚挽亭穿着睡衣,拉开了窗帘,顿时泻进满屋晨光。「哦?为什么?」
  「反正他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对于我来说,这样的他,就是个陌生人,报复一个陌生人,我没有感觉。」化缧咬了咬下唇。
  然而……现在的若枫对他来说,真的只是个陌生人吗?
  他还记得,逃亡的时候,若枫为了救他险些丧命;他还记得,在那小小的农房里,若枫对他点点滴滴的宠溺包容。
  正因为若枫绝不是陌生人,正因为了解到若枫做这一切都是真心,所以不再忍心。
  若枫被注射了那种病毒,被他压倒在地上噬咬侵犯时,会有多痛多难受,他都是知道的。
  「呵呵,我这里倒是没有问题。」楚挽亭走到化缧面前,吻了吻他的唇,「不是我不放,是他自己不愿意走。」
  「为什么?」化缧瞪大了眼睛看他。
  「因为你啊。」楚挽亭微笑,「他有多爱你,你自己应该最清楚吧。」
  化缧和池若枫都是他重要的实验对象,他不会放走任何一个。
  化缧听完楚挽亭的回答,紧紧攥住双拳。
  是啊,若枫有多爱自己,自己是最清楚的。
  那么,如果要他离开……就只有让他对自己彻底死心。
  「对了,化缧,我为你在这里造了一间温室。里面种着上百株从海外引进的桑树,四季都不会落叶,据说国外专家也是近几年才发现这个物种。」
  楚挽亭在他耳畔低喃,他却完全没有听进去。
  ***
  自化缧来过那天开始,楚挽亭再没有往池若枫身上注射任何东西。
  大概是因为体质改变的关系,自从断了针剂,池若枫身体上那些疼痛和发冷的症状,在未经任何治疗的情况下,居然很快自行消失了。
  他正在考虑,接下来要如何去见化缧的时候,没想到化缧居然自己找上门。
  当化缧出现在门口时,他真正欣喜若狂,起身想要迎上去。
  然而化缧却声音、神情冷淡。「你就站在那里,不要过来,我来这里,是有件事情要跟你说清楚。」
  池若枫站在原地,渐渐冷静下来。「化缧,你说吧。」
  「过去的那些日子,很感谢你的照顾,真的。」化缧微微笑了笑,半张脸藏在阴影下,「但是,我一直以为你是当年的瑾王,所以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被捉的那天,是我报的警。之后你跟他们签约,被注射病毒,也都是我求楚挽亭做的。」
  池若枫错愕了片刻之后,轻轻摇头,「没关系,我知道那只是误会,你把我当成了瑾王……以前,瑾王一定对你做了很恶劣的事情,你恨他,报复也是应该的。」
  化缧深深吸了口气。
  池若枫刚才说的话,对他造成了极大的触动。
  他从未想到过,在他将过去的背叛全盘托出之后,池若枫竟会这样轻易谅解。
  正因为如此,池若枫必须走。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知道楚挽亭不是什么好人,池若枫继续留在这里,恐怕凶多吉少。
  于是他抬眼望向池若枫,「楚挽亭对我说了,如果你愿意,随时都可以离开。」
  池若枫摇头,「我不会一个人走的,化缧,要走一起走。」
  「你还不明白吗?」化缧忽然冷笑,「没错,我恨瑾王,但我爱的人也是他。我害你、我和你交欢,仅仅因为,我以为你是他……从始至终,我都在利用你,盘算着怎么让你变得凄惨痛苦。
  「既然你不是他,那么你对我来说,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所以,你还是走吧。」
  化缧说完,刚想转身离开,却被冲过来的池若枫抓住了胳膊。
  「化缧,这些并不重要!」池若枫急道:「你根本不解楚挽亭是什么样的人,我会想办法带你离开……」
  「够了!」化缧甩开他的手,逼视着他,忽然笑出声:「哈哈哈……不重要?千年前的事情,你一点都不知道,当然会觉得不重要!」
  但那些对自己来说,就是全部人生。
  爱也好,恨也好,欢喜也好,悲伤也好……都深深烙印在灵魂的每一寸。
  说完之后,化缧转身离开了池若枫。
  池若枫站在原地,望着化缧的背影,觉得眼内有些涩痛。
  是啊,化缧和瑾王之间的事情,他一点也不知道。对化缧而言,他只是模样和瑾王相似的陌生人。
  化缧的爱恨,全都与他无关。
  他忽然想起了半个月前,楚挽亭在无意间,和他提起的那个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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