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摔到地上,云岫出右手一伸,撑住床沿,稳住身形。心里一阵懊恼,忍不住骂道:“姓风的,算你狠,下次我非做得让你也起不了床!”
还未说完,门口一个凉凉的声音传来,“不用这么狠吧?岫出?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风星野刚进院子,就看见云岫出摔倒,连忙飞身赶过来,但还是晚了一步,云岫出已经自己站稳了,却正好听见他的抱怨。
云岫出没好气地对着风星野的方向一瞪眼,暗骂:笨蛋,如果你是故意的,我还会让你上?
心里骂归骂,该为自己争取的福利还是要争取,“拜托你以后有点节制好不好?痛的又不是你!”
风星野果然无比内疚,走过来将他重新抱上床,体贴地为他按摩松弛背上的肌肉,炙热的真气顺着经脉缓缓移动。不过这样按摩始终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想了想,风星野说:“嗨,岫出,我知道天竺密宗有一种功夫,练了可以让你舒适很多,等会儿我教你好不好?”
云岫出正懒洋洋地趴在床上享受着风星野的温馨服务,听说还有让自己舒适很多的功夫,正要答应学,突然又觉得不对,连忙摇头,一点也不含糊地拒绝说:“不学!”
“为什么?”风星野不懂地问道。
云岫出冷笑,我才不会这么傻呢,要是学了这见鬼的功夫,以后你兽性大发的时候,不是更没顾忌了?
不过……转念一想,扬起绝美的脸庞魅惑地一笑,引诱道:“星野,既然你会,那以后……让我上你嘛!反正你有功夫又不用痛,我们做多少次都可以啊……”
风星野一愣,弄了半天,岫出心里是在盘算这个啊!他不禁有些气绝,虚着眼睛,用又冷又危险的语气问道:“你是不是很想上我啊?”
云岫出点头。
“可是我以前就说过,每个月初二都让你上啊!”忍让地说。
摇头,不够!
“那……你生日那天也让你好了!”忍痛让步说。
才多一天?再摇头,还是不够!
“真不够?”眼眸中突然闪烁着狡猾的光芒,如黑耀石一样璀璨,双手从背上不动声色地滑到胁下,突然一阵搔痒!嘴里笑着说,“要是还不够的话,我现在就把你吃掉!”
“不要!哈哈哈!不要!住手!哈哈!不要了……够了够了!已经够了……”云岫出扭曲着腰肢拚命躲避,眼看就要逃出手掌的控制,一个厚实温暖的身体压了下来,将他紧紧压在身下。肢体的扭动更加深了身体贴合的紧密,这下再也没有可供逃避的空间……
作恶的手指停了下来,改为轻轻的拥抱。
压在身上的人却没有移开躯体的意思。呼吸逐渐急促,灼热……
瞬间的寂静让两颗鼓动的心跳声清晰可辨。
温柔的唇舌吻上了两片娇艳的**,轻轻地舔着,咬着,戏弄着它。又酥,又麻,又痛的触感让他战栗。全部感官的意识,都集中在身上这个男人的呼吸上,甚至自己不知不觉也跟随着他的节奏在喘息……
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虽然他刚刚才说了再也不要,可是现在,心底仍然有了一丝期盼……
轻吻的薄唇终于慢慢停下,滑向耳边,轻轻叹息,“怎么办?岫出,我实在没办法不要你,可是你这么痛我又舍不得?”
云岫出松了一口气,这个男人在最后关头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不过,为什么他心底反而有些失望呢?算了,还是妥协吧……
他认命地说:“好吧,你的那套烂功夫,什么时候看我闲了,你就教我吧。不过只此一次,以后我再也不要学这种古里古怪的东西了!”
风星野的嘴角漾起轻笑,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岫出已经越来越容易妥协了?
“不过,你为什么会这些东西?你该不会就是为了做这事才学的吧?”云岫出狐疑地问道。
“你这脑袋都在想些什么啊?”风星野几乎没被他气死,本是一片好心,现在倒好像成了一种龌龊的预谋了?!“这种功夫可以让身体与自然融为一体,虽然与我们所炼的内功截然不同,不过对修炼轻功,龟息功却可以起到很好的辅助作用!”
“喔……”感觉有点理亏,不解地问:“不过,你学的东西也太怪了些吧,连这种冷门的杂学也会?”
风星野宠溺地捏捏他的鼻子,“这还不是拜你所赐,自从小时候被你的什么催眠术唬弄过一回,我就开始什么都学了,总不能让你再用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给蒙一次吧!不过,也全亏我是个天才,再怎么古怪的东西,我只要看上两眼,就能学会了!”
“这么说,你老爹岂不是要好好感谢我才对了?弄了半天,他儿子这么争气,原本全是我的功劳啊!”云岫出得意地笑了,年少时不知天高地厚地只身挑战银雪城,虽只是侥幸取胜,但也是他这辈子都得意的杰作。
风星野无言,提起父亲,他本来就是来找岫出商量回银雪城的事,可是如果让他知道,他是这样被银雪城排斥的话……
“怎么了?姓风的,是不是……你老爹来信骂你了?”感觉气氛突然变冷,他猜测道。
“是啊……被骂得狗血淋头!你陪我一块儿回银雪城吗?”风星野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不去!好事没见你想起我,明知要挨骂,我才不要去看你们银雪城的白眼!”本能地拒绝道。
“去嘛……俗语说:两人做事两人当啊!你都嫁给我了,他们也就是你的父母啊,再怎么说你也应该跟我去见见他们吧?!”继续劝诱道。
“不去!我只听说过一人做事一人当!”坚决否定。
“岫出,这种事,一个人是做不了的……”风星野的口气无比的语重心长,倒好像是他在无理取闹,让他实在不忍心再次拒绝。
“好吧,看在你救我一次的份上,我就跟你走一趟。不过,你可不要指望我会为你去做什么委曲求全之类的事!”虽然答应下来,但心里却在默默地检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被这姓风的吃得死死的呢?
“不用,你只要做云岫出就好了!”
“不用,你只要做云岫出就好了!”风星野低声说道,只要你是岫出,就不会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父母亲虽然现在介意你的性别,但他们最终还是会被你征服的。
“那……好吧,星野,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底限?如果,你老爹开出什么让你不能拒绝的条件,要你放弃我……我不想到时被你们像傻子一样愚弄!我会自己离开的。”云岫出淡淡地说,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有任何情绪,心里却已经夹杂了一丝苦涩与不安,还有一丝暗暗的企盼。全身的注意力都已集中在耳朵,就等着风星野的答复。
无言的沉默。
时间越长,心就越冷,最后竟似冰一般的凉。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风星野愤怒地一个耳光打上了他的脸颊,脸庞一偏,一缕鲜血溢出嘴角。还不等他做出反应,愤怒的声讨铺天盖地而来。
“我就这么不让你信任吗?还是说在你心里我根本就跟独孤无烈是一类人?”
“是不是在你心里,我跟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差别?”
“如果开出条件,你是不是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放弃我?云岫出,在你心里到底相信过什么!”
风星野的心也在痛,付出了全部的身心来爱他,对他许下了一生的誓言,可是,才仅仅是一个如此简单的考验,他竟然就已经在心底否定了自己……不能想像,如果真到了银雪城,自己会不会反而变成岫出与父亲甚至燕王谈判的一个筹码?
“风星野!你这只猪!每个人都有他不能放弃的东西,你凭什么以为你就能例外?如果你老爹要跟你脱离父子关系呢!如果他要将你赶出宗祠呢!你怎么办?说啊!你能为我舍弃吗!”白白挨了一掌,云岫出半天才反应过来风星野是在冒的什么无明火,听着对自己的无端指控,一种强烈的羞辱让他终于爆发了。
反手一掌想要回击,却在半途就被一把握住了手腕压在床上,用尽全力,却无法挣开铁夹一样的手指。
“我是有我想要的东西,这一点我从来没有否认过。我跟独孤无烈上床,是因为我想要他的爱,哪怕那已经算不上是父爱,可是我也想要他重视我,疼爱我!可是他始终是我父亲,这让我厌恶自己,跟他上床我完全是在折磨他,也是在折磨我自己!”
“我在晋王手上,被他整得这么惨,甚至差点丢了命,我都没有屈服,为什么?那是因为我不能丢掉我的尊严!我哪怕只要妥协一次,妥协一点,我都可以让轩辕哲拜倒在我脚下,甚至得到比在燕国还要高的地位!可是我没有这么做,就是因为尊严已经是我仅有东西了。可是我嫁给你能得到什么,蔑视!嘲笑!为男人张开腿的贱货!就算这样我都认了,只要你是真的爱我,只要我自己问心无愧,我可以不在乎别人说些什么。但是你,风星野,你也敢来问我你跟独孤无烈有什么不同?!” 心中的委曲无处宣泄,终于化为泪水流下。
“那独孤宁耳呢?你也敢说和他什么关系也没有吗?连他十年前送你的一把琴都这么在乎,都愿意去冒那么大的风险!”话一出口,风星野才惊觉,原来他对那把琴竟是这样在意!对云岫出的过去,他没有主动问过,他以为他可以不在意,却原来所有的疑问都埋进了心底!
云岫出的心已经凉透,他不想再解释任何事,只想离开这里,无论如何也要离开这里。
挣扎,用全身的力量来挣扎,可是和风星野的力量比较,仍然差得很远……
“城主,请你马上放开我!”冷淡的语气,疏远的称呼,心与心的距离似乎一下隔了千山万水。
放手?如果放手,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去……
风星野的头脑蓦地清醒,岫出甚至不愿和他吵架,这一次,他似乎将他的心伤得很重……
眼光停留在岫出的脸颊上,左边半张脸绯红,微微有些肿,五个指印清晰可见。天哪,他究竟都干了些什么?!为什么会打他?是因为他不相信自己会保护他?是因为他以为自己会舍弃他?还是因为,根本就是自己在担心岫出会舍弃自己?像他舍弃独孤无烈,舍弃独孤宁耳一样地舍弃自己!
直到此时,风星野才发现,其实他并不太了解云岫出!他爱他;他了解他作为一个枭雄铁血无情的一面;他了解他性格中骄傲,自负,自强不息的一面;可是岫出究竟怎样对待自己的感情,他其实并不了解。就在不久前,他们在京都分别时,岫出还连爱都不敢承认。不对,是一直到此刻,岫出也没承认过爱他。所以,当考验真的来临时,是他在惶恐,在担心……
伸手抚上岫出受伤的脸颊,揩去已经干涸的血迹,内心有沉重,有歉意,有后悔……
“对不起。”低低的一声道歉,“岫出,刚刚我太激动了,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一下!”
“没有那个必要。风城主,请让我离开!”心已伤透,对于这一段感情,虽然不是太明白,可是他已经付出了全部的真心。
“我不会放开你!还记得昨天我发的誓吗?岫出,我是认真的。跟我回银雪城见我父母,任何情况,哪怕我不再是银雪城主,但我一定要是你丈夫!”
“没有这个必要了。”口气依然决绝。
“别这样,岫出,我不敢保证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吵架,我们始终是两个人,两个人就一定会有分歧,会有误会,会有不了解的地方。所以岫出,吵架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只要它能让我们沟通,消除误会……”
“被你打也没关系吗?”如果这双眼睛还能视物,那么此时,它一定闪烁着怨恨的光芒。
“你现在就可以打回来。”松开被自己禁锢住的双手,风星野等着那重重的一击。
举起手掌作势要打,又有了一点犹豫,刚刚风星野的话要说一点没有打动他,那是假的。有了一点心动,想得更多的,就是风星野对自己的温柔与爱惜,心渐渐有些软,但嘴里却丝毫不肯让步。
“哼!打不赢你就是打不赢你,我认栽!不过我云岫出还不需要你来让。”
知道岫出死鸭子嘴硬的习惯,风星野并不太在意他的话,不过有件事他必须向他解释清楚,否则岫出是不可能原谅他的。
“岫出,对你以前的事情我并不是很清楚,只是这些年在风堂送来的密报上看到一些,不过都语焉不详,所以我并不是很了解。虽然你跟他们的事情我不是太在乎,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特别是这次琴的事,你太在乎它,这让我妒忌,我妒忌独孤宁耳在你心中的地位。另外,我,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我担心你会为了更多的利益离开我……在这一点上,你从来没有给过我信心。”
“???我竟然从没有给过他信心?风星野也会没有信心?”随着风星野低声的倾诉,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突如其来地进入了他的脑海,他呆住了……
十五年后的再次相见,风星野已成为众望所归的武学宗师,实力更已强横地让他不能望其项背。而且仅就智慧而言,在嘉州时他们曾有过数次交锋,虽然他已经是殚精竭虑,但仍然没有在风星野手中讨到半点便宜。
风星野似乎根本就没有任何弱点。
他无欲,因而无求。
回风丹,能平添三十年功力的武林至宝──回风丹,在他眼中不比一颗糖丸更吸引人,如果不是为了不会武功的云恋雪,他恐怕根本就不屑于要它。
权势,虽然银雪城是在风星野手中势力才达到的巅峰,可是,他似乎对此也并不太热衷。相反,他倒更愿意维持一种既让燕王不敢轻视,又让燕王不太感觉威胁的平衡。
惟一见他在乎过的,似乎就只有自己了。风星野从不讳言对自己的喜欢,甚至爱。可是,既便如此,他也不敢指望风星野会为了他而损害到银雪城的利益。
无懈可击,这就是风星野给他的感觉,他只能庆幸他们不用成为敌人,永远不用。
贪恋他的温柔,贪恋他的力量,贪恋他的保护,云岫出几乎忘记了,风星野也是一个人,他也有做不到的事,他也有不自信的时候,他也需要支持……
想到这里,想到这个强横的男人也有软弱的时刻,云岫出心里升起了一股温情,他甚至有些怜悯他。在这个世上,要做一个强者会有多难他是深有体会,至少他还有风星野的支持;可是风星野呢,又有谁能帮助他呢?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在沉默中风星野已近乎绝望。
起身,从岫出身上离开,后退几步。刚才所说的话,在他已是极限,即使最终会失去云岫出,他也不可能再说出更软弱的话来,他的自尊和骄傲都不能允许。
“岫出,如果你一定要离开,我也希望你能等到我想出办法送你离开朝阳城后。如果你不想见我,我可以不在你面前出现。”
沉默。
依旧是沉默,在云岫出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风星野真的绝望了,岫出无情时,能比任何人都还要狠心,绝情。
心在暗暗抽搐,转身,离开,走到门口,身后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
“我和宁耳从来都没有什么,我不爱他,但我欠他的情。在京都的最后两年,我和宁耳的母亲──皇后,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如果不是宁耳死命地保护我,恐怕我已经被她杀死了几十次。所以我必须要扳倒她,可是要扳倒她就要先毁掉宁耳。我犹豫过,可我还是做了。我摹仿宁耳的笔迹写了一张调兵令,造出他要逼宫的声势,后面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不过,在京都被圈禁在太子府里的不是宁耳本人,而是我的一个手下易容冒充的。真的宁耳就在朝阳城里,昨天我就是去见他。这件事我没想过瞒你,所以昨天我没有隐藏行踪,如果你问,我也会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你。至于那琴,因为它对宁耳很重要,所以我想至少应该再为他做这一件事,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些。现在我已经解释完了,你可以走了。”
听着云岫出淡淡的声音,风星野心里有了一丝狂喜。
“岫出,你,原谅我了?!”
“我想原谅你,但我还是生气。你不能前一刻还在说爱我,后一刻就给我一耳光!那我算什么?所以我暂时还不想见你,请你让我冷静一下。”
“对不起,岫出,我真的没想过要打你,所以对这件事我无法解释。你先休息一下,等一会儿我让鲁大海给你把饭送来……”
“等等,我昨天带回一个孩子,你叫鲁大海把他一块儿带过来!”
“孩子?”风星野一愣,没有人向他提起过这事,鲁大海以为云岫出一定会跟风星野说,而云岫出根本就还没有机会说。
“是宁耳的孩子,他托给我抚养,我要把他带回燕国去。”
“好吧,我这就去找鲁大海。”
一下午,云岫出都在沉思,四儿在他身边嬉戏,天真无邪的童音给他带来了心灵的慰籍。宁耳要他对自己好些,可是什么才是对自己好呢?
风星野爱他,这一点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可是就这样原谅,他能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吗?
不能,不用想也知道,他会记一辈子的!
离开风星野?
心已经留在了这里,人就算能决绝的走掉,也不过是在流血的伤口上再撒下一把盐。
该怎么做?他第一次想不明白了。
夜色降临,小院的门被重新推开,鲁大海走了进来。
“夫人,属下来接小公子回去休息!”
云岫出这才发现,疯玩了一下午的四儿此时已经无声无息地睡着了。他点点头,鲁大海连忙抱走了孩子。
“你有什么事吗?”冷冷的声音,对着在门外矗立的另一个身影问道。
“没有……我想陪陪你!”忐忑的语音,显示出主人内心的慌乱。
风星野烦闷了一下午,一张冷若冰霜的脸,险些将鲁大海给冻伤。最后,当天终于黑下来时,他就像只倦鸟归巢样,忍不住内心的渴望还是回到了小院门口。不知道该怎样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说出口的话,连自己都觉得笨拙。
心里有了一丝不忍,不忍一个这样强横男人的脆弱。
侧身,让出一条路,“进来吧,别让你的手下看笑话。”
淡淡的关心,让他心里有了希望。从往昔的经验看,岫出的性格是遇强则强,反而对自己的无赖,却最是没辙。
心里有了计较,脚步就轻快了许多,紧跟在云岫出身后回到了房间,总不能真让岫出给关在门外吧。
伸手想捉住爱人的双手,一本书样的东西迎面飞来,风星野本能的接在手中。原来是一本手抄本,厚厚的足有一百多页。略一翻看,一笔恭正的小楷密密地写满了书页,间或还有几张类似地图样的图画。
“这是宁耳写的,他特别嘱咐说很重要,你读给我听听。”云岫出淡淡地交待完毕,想坐回椅子,一双手却将他拉到床边。
“你要多休息,我……坐在这边念给你听。”
体贴的关心最是打动人心,他心里一暖。今天他是根本就不应该起床的,虽然为了四儿才勉强起身,但这一下午还是痛得他够戗。点点头,躺在了床上。
风星野找来屋里所有的软垫,堆在枕头上,让他舒适地半躺着。然后就势坐在床边,打开书页,从头开始念。
清冷而略带磁性的嗓音,平淡地读着。每个字听在耳里,却从云岫出心里流过。
独孤宁耳,这位燕国原本的储君,在这本杂记里,展现了他所有的才华──政治与军事的才华。
晋国大地,在他的笔下,被解析得清清楚楚。
连年的争战,晋国的军队数量已达到近五十万,为了支撑这样庞大的战争机器,全国物资的调配,粮食的供应,兵员的补充……一个国君应该了解掌控的一切,这些属于国家最机密的情报,也不知他是用的什么方法,竟然查得一清二楚。
风星野暗暗乍舌,独孤宁耳留给人们的印象,只是一个权利斗争下的失败者,一个情痴,一个被所爱之人出卖的傻瓜。也许再过几十年,这些评语就是他的结论,最后连他的名字也将逐渐淹没在历史中。
可是独孤宁耳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岫出,你确信当初你送独孤宁耳来晋国,不是派来的一个奸细吗?!”如果没有听见岫出对他的解释,此时风星野真不知要如何来想这个人,可是现在,他对独孤宁耳,反而有了些敬服与同情。
“你以为这些情报,真的是一个妓院老板就能弄到的吗?我想,他,最多能搞到每一个郡县的年产资料,人口数额。有很多数据应该是他自己分析得出结论后,再去对比证实的。比如说嘉州,人口总数有十万左右,如果遇到战争,男丁按二抽一的比例应征的话,大概就能征到五千左右的兵员;如果战况紧张,十四岁以上男丁都征召的话,就能再征到一万左右的后备兵员。嘉州现在每年产的粮食,如果风调雨顺,大约就在五十万旦左右,每年输出的粮食大概在十万旦左右;战争时期,男丁都走了,生产的粮食总量会下降,但家里的妇孺只要能够温饱,每年反而可多征集到十万旦左右的军粮……这些都是很麻烦的计算,宁耳如果真的登上王位,会是一位很不错的燕王。”中肯的评价,听不出云岫出带有什么感情色彩。
“比你还强吗?如果是这样,岫出,你不如干脆让他回去算了!”不知不觉中,风星野也坐上了床,和他并肩躺着,轻松地说着话。
“你想得倒美!”用手肘狠狠地撞了下风星野的胸口,他威胁说:“我一定要成为燕王,我要让你每天对着我三跪九叩,然后我再决定要不要临幸你!”
低声的闷笑在风星野的胸膛响起,“好,为了你的这个野心,我一定帮你得偿所愿!不过要是独孤宁耳知道你要当燕王的原因就是为了这个,你说他会不会气得自杀?”
沉默了一会儿,他问了一个一直盘旋在心底的问题。“你说,为什么宁耳不恨我?反而要费尽心机地送我这么大一份礼物?”
“你怎么知道他心里完全没有恨呢?只要还是个男人,应该都会恨你吧!他可能会恨你,也可能会怨你,但他肯定是爱惨你了……”将心比心,风星野公正地说道。
“其实,他在我心里的地位并不低,我们毕竟一起朝夕相处了十年。可惜,在他身上,我找不到对你的那种感觉……”他叹息道。
风星野一笑,将已经松动的情人搂进怀里,“算了,先别说这些,我接着给你读完吧,还有至少半本呢!”
后面的半本杂记,仿佛在印证云岫出的推断,果然是晋国各州县的详细情况。人口,物产,地势,驻军,全部都有详细的论述。
风星野又读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快要读完。他伸了个懒腰,翻到最后一页,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念道:
“岫出,五年没见,真想你啊!
你现在应该知道,如果没有你,我也能成为一代名君吧!太傅布置的作业,虽然每次都是你帮我做,但每次我也有认真地想过,做过,只是没写出来……
算了,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燕国以后交给你,我也放心。
这本杂记倾注了我这五年的全部心血,我们和晋国,始终会成为敌人,燕晋之间,迟早会有一仗。希望它能帮到你。
晋王这个人,绝不可小觑!
好好做,岫出!我已经不恨你了,但你也不能让我这个天才被你白白地牺牲掉,所以,以后一定要努力啊!做个千古第一名君的样儿来让我看看,这样我也就不冤了。
另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上两个月,我才听说,在伏越关西边八十多里外的地方,有一条小路可以跨越伏越山脉,虽然难走些,但人,马,缁重都可以慢慢通过。
我接到消息曾赶去查看,但那里已经驻扎了大量晋军,无法进去,所以我估计这个传闻的可靠性比较大,你一定要小心防备。”
听到这里,云岫出“砰”地坐起,紧紧抓住风星野的手臂,无比严肃地说:“要出事了,我们都被轩辕那个混蛋骗了!”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难怪晋军将独孤宁参的十万援军吸引到伏越关后,就没有什么大的攻势了。
难怪轩辕敢到京都去招摇,一个人吸引了他们全部的注意力。
从二月份两军在伏越关开战,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也就是说,如果那条路是真的,那么时间已经足够轩辕将一支大军偷偷潜入到伏越关身后,对十万燕军彻底合围!
如果伏越关失守,从伏越关到京都之间是近千里的平原,根本无险可守。晋军的铁骑用不着十天,就可长驱直入,抵达京都城下。
燕国已近二十年没有过大的战事,全国军队总数只有三十多万,如果在伏越关的这十万人马被全歼,再要想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将会很难。
风星野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他翻身下床,随手拣起一件长袍披在岫出身上,拉着他就向外走。
“我去找鲁大海,看看还有没有可以补救的办法,你先去大厅等我!”一句话简短地说完,掉头而去。
凭着记忆,云岫出顺利地走到大厅。几个下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的新夫人,随意披着的长袍,散乱低垂的长发,这样跑出来难道说夫人和城主又吵架了?
“你们把灯点上,全部点上,再多泡几杯茶预备着。”他淡淡地命令道。
大厅里灯火通明,风星野带着鲁大海还有几个高级别的管事全部到了。
“大海,在伏越关西边,有没有可能有一条小路可以跨越伏越山脉,进入燕国内部的?”没有介绍,没有寒暄,风星野直截了当地问道。
鲁大海仔细回想,谨慎地说:“按理说是不可能,伏越山脉一直是我们与晋国之间的天然屏障,数百年两国能相安无事就全靠它,如果真有另一条路,应该不会没有听说。”
风星野心里微微一松,宁耳对这个消息也只是听说,并没有证实,所以也不是没有可能是谣传。
“最近收到的消息里,有没有什么比较奇怪的?比如说有大量陌生人在伏越关后面出现之类的?”
“这倒没有!”鲁大海对这一点倒是可以肯定,最近各地传来的消息,绝大多数都跟他们城主和夫人的事有关。
“那么,伏越关的战况有变化吗?”
“没有,晋军虽然没有放弃进攻,但也没有投入全部力量,看样子是想和我们打持久战。”
风星野狐疑地掉头看向云岫出,“你觉得呢,岫出?会不会真的只是谣传?”
云岫出摇摇头,直觉告诉他,宁耳没有弄错。
风星野没有像他那样花时间,花精力去研究过轩辕。
风星野也没有像他那样花了大量时间和精力去潜心学习研究政治和军事。在风星野疯狂提高自己的武学修为时,云岫出的时间都耗在了这些近乎枯燥的东西上。
刚刚在大厅里等风星野的时候,他就已经整理了思绪。凭他对轩辕的了解,他知道,宁耳也一定知道,这条路是真的存在,并且一直通向燕国的腹地。所以,轩辕不动则已,一旦他出手,燕国就将面临灭顶之灾。
“鲁管事,最近十年,在伏越关西边,有没有发生过地震、山崩之类的天灾?”听见风星野没有问出什么头绪,他只好自己问了,恬淡的话音,但给人以自信。
鲁大海沉思。被城主火急火燎地从床上揪起来,然后又被没头没脑地问了半天,他终于也猜出了个大概轮廓。如果事情是真的,那么他的回答,对城主和夫人的判断决策就尤为重要了。
“夫人,五年前,伏越关西边是发生过一次地震,当时好像有一座山体还垮塌了,导致流经伏越山脉的一条河流被堵塞,发的大水淹没了晋国三个州县。”没等鲁大海回答,旁边一直在听的另一个管事突然回想起是有这么一件事,连忙说道。
“这就对了,这条路一定是最近才出现的,所以才不为人知。星野,你们银雪城的情报,我还弄不清楚,不过我想应该不是侧重搜集军情吧?
“不是你们银雪城,是我们银雪城!”温柔地纠正道,“你说的不错,风堂的情报主要是偏重武林,不过风堂在各地都有暗探,如果是出了什么大事,也是会报上来的。”
“那么,现在你在朝阳收到的消息是风堂直接转过来的呢,还是风堂挑选后才转来的?”
风星野深黑的眼眸微微闪动,“你是说,有可能有关于晋军出现的消息,但风堂没有注意所以没有转过来?”
云岫出轻轻点头,“你没有像我这样,花了几年的时间专门去关注轩辕,所以你不了解轩辕的手段!轩辕之所以恐怖,除了他血腥和残忍外,也因为他在军事上的天分。从他继位以来,就在不断挑起战争,虽然他以前对付的国家都不算太强,不过每次用兵,轩辕都是雷霆一击,直取对方要害,让他的敌人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所以我们跟轩辕的这场战争一开始,我就在怀疑,这样让两军在伏越关前对耗,完全不是他的作法!轩辕在京都的突然出现,确实麻痹了我,让我没有深想。不过,如果有这样一条路存在,那么轩辕所做的一切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所以,我应该没有料错,接下来,就将是轩辕对我们的致命一击了!”
“你想怎么做?”听着云岫出有条不紊的解释,风星野完全信服了。
“我一个人什么也做不了……如果你不帮我的话……我手上没有军权,不能调动军队解围;如果现在才上报朝庭,那等独孤无烈接到消息时,伏越关的十万燕军肯定已经被全歼了。”淡淡的没有情绪的陈述。
右手搭上他的肩膀,风星野叹息说:“你是我夫人,我不帮你帮谁呢?难不成我还能骼膊肘往外拐?再说,如果轩辕哲真的打进来,我们银雪城还能讨得了好处?”
掌心炙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一点不漏地传递到他身上,温暖了他的心。抬起头,对着风星野的方向展颜一笑,有风星野的支持,或者他能跟轩辕,甚至燕王再好好斗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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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鹤唳-逃亡卷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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