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届入秋,英格兰山上更是细雨绵绵,终日不断。
层层凉意沁入心头,片片枫红落下林间。
再过不久就会下雪了吧?满地霭霭白雪,将会是他所迎接的第二个满是雪白世界的冬季。以前晴晨生长于南方,终年不见雪,所以当他来到杰里斯堡后不久见到第一场云时,令他吃惊的以为天上怎会不断地飘下棉花糖那奇景让他忘却了寒意,忘却了教自己感伤的际遇。当时他身边庆幸有爹地的陪伴,好教他支支吾吾地学会那棉花糖叫作雪。
晴晨期盼当他迎接第二次的初雪时,身旁能有爵爷的陪伴。
休……
“瞧你,又傻傻地站在屋外淋雨了。”
“休,我是站在屋檐下,不会淋到的。”
“还说不会,衣裳都微湿了。”细雨在飘落的同时,被顽皮的风吹乱了方向,时而飘往屋内。
侯爵搂着晴晨的肩,让他避开细雨靠向自己。
“课上完了?”
在晴晨受伤撩养的那段期间,有次他不小心瞧见了爵爷与少爷的争执;爵爷执意要送少爷回伦敦,但他却怎么也不肯,小小的脸蛋涨红,拼命地说不,打动了晴晨的心。
晴晨绞尽脑汁地想法子在少爷被强制送回伦敦前说服爵爷,沉思的同时,晴晨染上风寒,加上末愈的肩伤,他足足发了二天的高烧,在高烧的同时,还不忘尽自己棉薄的心意;他拉着照顾自己的爵爷,不停替少爷求情,也不管爵爷有无应允,硬是忍着高烧,在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的情况下求了二夜。
等道晴晨察觉时,堡里已多了数名不时进出的家庭教师,及少爷那张俊俏的笑脸。
在凯恩背着爵爷向晴晨道谢时,晴晨这才知道自己在意识不清时教爵爷为难了,但他心头不禁窃喜,自己的奢求爵爷竟有所响应,这是不是表示,自己这个人在爵爷心底占有一小块的角落?
他可以很奢侈地这么想吗?
“是埃”
侯爵本身为了雷尼哈特家族隶属他名下的产业,在这农收的时刻,常忙得分身乏术,也常到各区巡视,加强各区的安宁守卫,以防有小人趁此掠夺农民辛苦累积的收成;在这阴雨的日子里,令晴晨好心疼。
杰里斯堡位于英格兰北方较偏远的地方,侯爵又宁缺勿滥,之前已有数名不甚合格的家庭教师被他遣回,所以侯爵目前亲自担任凯恩的严师,完美主义的侯爵甚是严厉。
相对的,好不容易能留下的凯恩则相当争气,他珍惜与爹地及呵护他的睛晨间相处的光阴,所以他非常用功,只想令侯爵对他刮目相看。
林林总总看来,也就是说,雷尼哈特侯爵现在更忙了,忙着事业、忙着教导亲生独子、忙着与晴晨……做爱做的事。
“休,我帮你按摩。”
晴晨是个弃儿,捡到他的老爷爷常会腰酸背痛,贴心的晴晨于是练就一身按摩的好功夫,在他巧手的揉捏下,个个服服帖帖。
“好舒服。”躺在沙发上的雷尼哈特侯爵忍不住咕哝。
这样的光景,令晴晨幸福得觉得害怕。
幸福,能维持多久?
☆☆☆
晴晨在一个又飘着细雨的上午,倚在门边,痴痴不舍地送走心上人,
身体里还感受得到昨夜的余韵,灼热依稀仍由下体延烧飞散全身,仿佛爵爷末曾离去。
三天!三天!
爵爷的领地中有些人发生争执,小争执若不解决,只怕会燎原,这样告诉他的爵爷,往返那块领地,最快也要三天。
片刻也不想离开侯爵的晴晨,说不出请求侯爵让他跟随的话语,只能留在杰里斯堡,伴随着对他的思念等待。
“晴晨!”
又不请自来的爱烈德.佛斯特,捧着一大束雏菊出现在睛晨面前。爱烈德曾对晴晨说过,他很适合雏菊娇弱可人的形象,便常送一大把的雏菊来到杰里斯堡。
“佛斯特先生。”
“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再叫我佛斯特先生。”
在多次的拜访后,爱烈德终于克服面对晴晨时的口吃,却仍不太自然地想摆出令晴晨印象良好的潇洒姿态,虽然屡屡失败。
好心的晴晨不忍戳破,但身旁的凯恩.雷尼哈特可就不同。
“佛斯特先生,这么一大束花单手拿着,你不累吗?”
凯恩拉回晴晨伸出欲接花的手,打算让那个木头更累,瞧他手抖得知狂风中的落叶,他倒想看看他还能撑多久;他每回来找晴晨,总要上演这一段,他不烦,看的人都腻了。
“凯恩?”
凯恩也像父亲一样,霸道地要求晴晨不准叫他少爷。
“我要看他能撑多久嘛。”凯恩在晴晨耳旁低语。
“别闹了。”晴晨薄斥,伸手接下花束。
“佛斯特先生,每次都收您送的花,我实在承受不起,请您不要再如此费心了。
爱烈德遭受婉转的拒绝,有些羞窘,但仍不愿死心,“那么,如果你不再叫我的姓氏,我就不再送花。”
真是厚脸皮,凯恩暗骂。
晴晨示意凯恩不能如此无礼后,对爱烈德道:“那叫您爱烈德先生,可以吗?”
“如果能去掉先生两字就更好了。”爱德烈低喃。
“什么?”晴晨听不清。
“没什么,我说好,很好。”
“那么,爱烈德先生,天色不早了,您再不回去,待会您的管家又要上门来要人,这我们可担待不起……”凯恩不留情面地下逐客令。
“凯恩!”晴晨制止凯恩更没分寸的下文。
“是、是,说的也是。”爱烈德呐呐地答道,临走前还不时依依不舍地回望晴晨。
在爱烈德离开后,晴晨回过身板起脸孔,对凯恩道:“凯恩,爱烈德先生好歹也是邻居,来者是客,你不该如此没礼貌的。”
自爵爷同意晴晨的央求,留下凯恩后,相对的,晴晨也必须负起督导少爷的责任,这是他回报爵爷的方法之一。
“可是我不喜欢那个爱烈德嘛!他看你的眼神,好象在看看上眼的女人。”
“我是男的。”
虽然拥有一头及腰的长发,光滑柔嫩的肌肤,水汪汪的大眼,又长又卷翘的睫毛,粉粉的娇唇,身穿侯爵特地请人为他缝制的中性味道十足的中国式长挂衫,但晴晨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这我当然知道,被你抱在胸前那么多次,再怎么想也没有胸部扁成那样的女人。但说真的,初见时,我也曾怀疑过你的性别。”
“凯恩!”真不知该对这个愈来愈口无遮栏的少爷如何是好,还好他只有在自家人面前才会展露本性。
“但我怕那个笨蛋不知道。”
“不可能的。”晴晨压根不相信有人会错认他的性别。
在刚来到杰里斯堡时,肯思.连恩向众人介绍他时,曾特意多次向众人强调他是儿子这件事,当时他也只觉爹地又何必多此一举,却从未放在心上。
凯恩与其它人在发现前几次爱烈德出现后所造成的后遗症,意识到绝不能再让晴晨与那个祸害独处,以免晴晨又受伤或是那祸害以为晴晨是女的,趁众人不注意时,兽性大发。
那个大笨蛋不知何时才会死心?
☆☆☆
这日太阳好不容易露脸,晴晨独自来到花园中,想剪些末被风雨摧析的花朵点缀爵爷的房间。也许今天爵爷就会回来,晴晨从两人分开的那一天开始,每天抱着同样的想法,精心布置爵爷的卧房。
爵爷睡过的床上,残留着他的味道,晴晨总要在那味道的包围下才能入睡。
休……我好想你,快点回来。
不知是不是听见晴晨的呼唤,此刻的侯爵正踏上归途。
“晴晨。”
“啊!”突然从身后冒出来的声音,让晴晨吓了一跳,不小心被玫瑰花刺,刺伤了手。
“哇!”爱烈德也被晴晨的反应吓到,手上的东西掉落一地。
纤细的手指沁出血滴,令爱烈德看得好不心疼。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低头诚心道歉的爱烈德,睛晨连忙安慰道:“不,是我不好,我没听到你先前的脚步声,才会被吓着。”
顿时,两人间弥漫着尴尬的静默。
“嗯……碍…”嗯啊了大半天,爱烈德仍然语不成句。
晴晨只好率先发言:“有什么事吗?爱烈德先生。”
真希望她能把“先生”去掉,爱德烈暗想。
“我……对了,我家厨师做的苹果派很好吃,我特地送一个过来,希望你会喜欢。”
爱烈德盯着空无一物的双手,“咦?派呢?啊!”
散落地上、已教人认不出那是个派的东西,令爱烈德僵在原地。
晴晨默默地蹲下身收拾掉落的食物,将它收回原先装放的盘子里。
收拾完毕的晴晨,发现爱烈德先生的手也沾了些派。
“爱烈德先生,您的手……爱烈德先生?爱烈德先生?”
岂知爱烈德仅是呆呆地听见“手”这个字,乖乖地伸出双手,但对晴晨的叫唤仍彷若未闻,晴晨只好拿出手帕帮他擦拭。
被晴晨如白玉般的葱指,及其温柔的动作所迷惑的爱烈德,突地开口。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晴晨没抬头地继续擦拭。
“你明明长得这么漂亮,为何总爱穿男装?”爱烈德既单纯又直接地说出一直盘旋在心中的疑问。
专心于手中工作的晴晨,心里第一个反应是:漂亮?他是男人耶!为什么用“漂亮”这个字眼来形容?难道他对英文中这个字的认知有所偏差?
“男装?”晴晨一时无法理解。
“对啊,我记得这长挂衫是男人的衣物,像你这么漂亮的小姐,为何总爱着男装呢?”
“爱烈德先生,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晴晨真的从未想过有人会弄错自己的性别,他压根儿想不到。
“开玩笑?我这个人最不会开玩笑了,我开玩笑一向都不好笑。”
是不好笑,晴晨有些微怒,“爱烈德先生,我是男的,当然要着男装。”
“什么!?”
这对爱烈德来说,无疑是青天大霹雳,虽然现在的天气是下雨前的阴暗。
“我不信!”这是他初次爱上的美人儿,怎么可能会是男的!
爱烈德突然伸手触摸晴晨,想证明晴晨说的是谎言。他的手扳住晴晨的下颚,仔细地看着晴晨的娇颜,另一手则抚上柔顺的秀发,不管他怎么看、怎么摸,他还是觉得晴晨理该是个女的。
“爱烈德先生?”晴晨不习惯与不熟悉的人相近不到数厘,但却挣不开扳住下颚的手。
声音是低沉了点,但也有些女人天生嗓音就比较低沉。
“请您放开我!”晴晨更努力地想挣脱被控制住的身体。这人怎么如此无礼!
不管如何,爱烈德仍坚信晴晨是女的,这一定是晴晨想用来拒绝自己的借口,他不信啊!
“放手!”
在两人极力拉扯时,晴晨施力过猛、失去平衡地往后方的草地跌去,爱烈德反射性地想拉住跌下的身形,却被不小心触到的感觉惊祝
不可能!震惊的情绪使爱烈德失去平日的温文儒雅,他满心急欲求证。
心急之下,他粗鲁地压住仰跌在草坪上的睛晨,倏地,他撕开晴晨的前襟,白皙平坦的胸膛在微弱的日光下,显得特别刺眼。
“你们在做什么?”
“爵爷,您回来了!”晴晨的喜悦在看到休.葛林.雷尼哈特侯爵冰冷愤怒的目光后,化成灰烬。
爱烈德仍沉浸在自己的惊吓中,喃喃地说着不可能的同时,手依旧不停摸着晴晨平坦的胸膛。
狂怒的侯爵一把推开压在晴晨身上的爱烈德,揪起地上的晴晨。
“爵爷?”晴晨畏惧地看着正燃烧着熊熊怒火的双眼,这样的双眼教他陌生。
一向光明磊落又单纯得可以的睛晨,自然猜不透侯爵的怒火从何而来,但那双严厉的眼眸仍教他害怕。
“我不允许任何人背叛我,尤其是你!”
侯爵狠狠地痛揍晴晨,而晴晨就如布偶般,只能任他发泄怒气。
侯爵又揪起被自己踹倒在地、如破布娃娃般的晴晨,用力甩了一巴掌;晴晨就像飘落的树叶,无力挽回地就这么跌落在……
当侯爵仍不肯罢休地欲拉起晴晨时,终于反应过来的爱烈德急忙拉住他的手。
“爵爷……晴……永远不会……背叛爵爷……”
晴晨原本要用来剪花茎的剪刀,无情地插入晴晨的胸口。
“休……”晴晨再度昏迷在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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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侍郎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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