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酒 第五章 白云苍狗

  号称神医圣手的文大郎中在一觉睡醒之后发现世事如白云苍狗一般,变化过于迅速。他曾经设想过自己会面对一个什么样子的病人,偏执,绝望,自残甚至是完全放弃生存希望的人,可是当他洗漱完毕,听着冥月教的小童来和他说“教主有请”之后,他在花厅看见了那个三天前还是憔悴不堪现在却是一副夺人眼目样子的人,仅有他一个,慕容茗战没有过来。
  知道他是谁是一回事,再次看到他以教主身份出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这次穿着白色的蜀锦长衫,上面的花纹全是用同长衫同样的白色丝织出来的,很绚丽。同样颜色镶嵌了白玉的腰带,松一些扣在他的腰上,可是依然能显出这具身体有多单薄。头发没有束缚直接披在身后,就像一件披风一样。脸色看起来还有些憔悴,可他的眼睛中却有了某种光彩,因为有些隐晦,所以文少央不能确定那是什么感觉。
  “慕容教主。”文少央感觉自然人家都自报家门了,也就不必再忌讳什么,上前躬身行礼,但是澜沧侧身躲开了,他们身边的伺候文少央的小童开始噗哧一乐。
  “江左文少央,你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蓝,我们慕容教主在门外等你呢,说要和你品茶。我来是传话的。”
  眼前人调笑的口吻,但是文少央就是无法乐出来。他随便说了一句,“汗颜,汗颜。实在惭愧。”一边跟着自称是公子蓝的人走了出去。
  慕容茗战果真坐在亭子里,眼睛一直看着屋子里面,不敢错目。
  “……你,果真好了吗?”文少央有些不敢确定,因为前些天的印象太深刻,对于一个突然转好的病人他以大夫的敏锐感觉到事情的蹊跷和幸运下掩藏的不确定。
  “应该算好了吧。能忘不能忘的,都记得清楚,就连当年到你家的时候你泡茶的水温差了几许都记得清楚。那个时候你用的是普洱茶,文老十四年的珍藏,却因为水温不对而色泽不好。少央,当时我和文老先生在外屋,你说泡完茶就出来一起喝,谁知道这个时候来了一个中毒的,你就出去了,而我们也就错过没有见面。”
  文少央和公子蓝站的位置离开屋子里面的人和亭子里的茗战都有一段距离,他的声音不高,但是足够文少央听得真切。文少央从树叶的阴影下看见公子蓝的脸,阴影正好挡住了他的双眼,显得出奇的憔悴,而透过树荫青色的阳光看着他的脸,又是青惨惨的白。
  “……我当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文少央叹了口气看了看茗战,这个时候的茗战已经站了起来,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过来。
  “少央,我知你是厚道人,不想让我感觉被人看到穷途末路的难堪。但是我不能骗你,文家对我有救命之恩。刚才那么说因为我心结尤在,在这里,每个人都知道我是公子蓝,而不是什么澜沧教主。他们心中的澜沧教主正在云游天下,和高人谈酒论剑,而不是在这里苟延残喘。”
  说到这里,澜沧后退了一步,双手抱拳倒身就拜,“在下冥月教慕容澜沧,多谢少央救命之恩。”
  文少央没有等到他跪下就把他拉了起来,此时的他眼睛喉咙热辣辣的,直想抱着澜沧哭一场。
  ……在下冥月教慕容澜沧……
  这是当年名动天下的名字。
  那个十六岁的白袍少年,青春年少,用傲视群雄的口吻轻轻报出这样的名号,对方无不动容。
  或退避三舍,或敬上三分,或执剑挑战,或俯首称臣。
  如今呢,少年依然年轻,却已是半生沧桑。如今这句话听起来,早已经没有了昔年的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味道。
  茗战在亭子里听不见他们说话,澜沧说不让他过来,可当他看见文少央转过来的脸上红色眼圈的时候,身子早已经走出了花亭。
  过来就听见澜沧笑着对文少央说,转着圈的对文少央说,“少央,少央。是我不对,你怎么就难过了呢,哎,少央,原谅我,少央……”
  这个时候的茗战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一个世家的姑娘追求澜沧,她曾经说过,任何人都无法抵挡澜沧的一笑。那个时候的茗战不懂,因为澜沧总是笑,但是他的笑太孤傲了,总是从上往下看,丝毫没有吸引人的地方。
  今天他有些懂了,澜沧的笑容中包含了太多的东西,今天他的笑容不过把那些他们都懂的地方加深了。
  茗战总怨澜沧害他自幼父母双亡,但是从那天开始,澜沧又何尝不是?当自己可以向澜沧埋怨的时候,澜沧向谁说呢?
  澜沧总去轩辕台,他说那里也是他母亲死去的地方。
  那个夜里,当茗战想为母亲做祭奠,他爬上轩辕台的时候看见澜沧坐在那里喝酒,已经喝的烂醉了。他看见茗战手中拿着的冥纸蜡烛就开始笑。
  “当年我母亲就想死在这里,她说下面有条江,可以把她带回澜沧江。其实怎么可能,这里的水是流向大海,只能把她带到东海。所以我把她火化成灰,装在磁坛子里带回了西滇。”
  澜沧说着拉过了茗战,那个时候的茗战已经十五岁了,可是他还把茗战当一个小孩子一样掐把掐把,搂在了怀里。
  “小弟,我对不起你,你妈甚至连一抔骨灰都没有……”
  说完就哭了,然后哭着哭着就压在茗战的身上睡着了。茗战那天也没有做什么祭奠,抱着澜沧在轩辕台上过了一夜。第二天澜沧下山去了南宫世家。
  那夜的茗战有些害怕,他害怕自己被澜沧弄得失去了恨他的理由。可是现在呢,当他把想要做的报复完全作了之后,他却恨不得去死。
  “少央,怎么了?”茗战走了过来,也笑着说,“我泡好了茶,是三十年的普洱,要不要试一下我的手艺?这可是家兄一手调教出来的,他最喜欢了。”
  浑然不觉得话从茗战嘴里说出,很流畅,但是细心的文少央却感觉他身边的澜沧的笑容凝了一下,然后很快恢复了。
  “……噢,那好。要多谢茗战了。”
  文少央这样应着,他们三个人一同向亭子走过去。但是文少央拉着澜沧的手落后两步,低声问他,“你们,就这样过下去吗?”
  澜沧回答的是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而这个时候天边飞过一行白鹭,留下几声鸣叫。
  ***
  白天澜沧和少央单独说的话,茗战很想问,但是看到回来后就一直靠在床上不说话的澜沧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们和少央品茶的时候澜沧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在那里安静喝茶,刚开始文少央和茗战还随便聊两句,可是后来看见澜沧这样,文少央笑着对他说,“茗战可比我的手艺好多了,当初央求父亲拿出了藏了十四年的普洱,结果还是泡坏了,后来父亲说什么都不让我再动他的茶叶,说要珍藏过五十年,成为传家宝呢。”
  “世间奇珍,看来又要多一件了。我知道现在有一块三百五十年的茶饼存于京城大内,曾经约了朋友想去偷,后来他说不忍心糟踏国宝,我们也就没去。普洱是时间越久,越珍贵,就是不知道你们家的茶饼成了传家宝的时候,我们是否还活着。”澜沧的语气很温和,但是也能听出一丝的落寞。当年连皇宫大内都不放在眼中的人,如今的体力恐怕连上山下山也要斟酌一下了。
  后来文少央也不说话了,他们三个静静的坐在一起,茗战优雅地冲泡着茶叶,外面飘摇着山谷,青草和花的香味。
  很奇异。
  茗战不能把澜沧当作是这两年那个单纯的蓝,可是有了这两年相处,他也不再把他看成原来那个高高在上的澜沧教主。这些天两个人还是睡在一起,澜沧的身体依然很虚弱,需要静养的时候多。他把今天给澜沧的药端了过来,侧身坐在澜沧的腿边,把药递了过去。
  澜沧依然皱眉,然后会喝药,最后把嘴边褐色的汤汁舔了一下,把碗递还给茗战,茗战没有接。
  澜沧感觉奇怪,他抬头看茗战,却被茗战一下子扯进了怀里,俯身就吻下去。澜沧根本就没有挣扎,手中的碗砰的一声落在脚下,外面有人听见了,却没有人敢进来。
  听到这响声茗战到恢复了几分清明,他睁开眼睛看着澜沧,发现澜沧看着他,但是他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焦点。茗战的双手捧着澜沧的脸,正对着自己,很认真的说,“澜沧,要怎么才肯原谅我,把我的命给你,好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原谅你呢,我从来不怪你。”澜沧回答他。
  “我知道的,放下和放不下我怎会看不出来?澜沧……洛阳那几个人,我都杀了。”
  突然听到洛阳澜沧的心突突的跳,感觉胸口有什么涌动,他赶紧压了下去,却一个呼吸不对,剧烈的咳嗽起来。吓得茗战搂住他赶紧帮他拍后背,顺气。
  心结,永远的心结。即使现在的澜沧想要忘记,但是那如同火印在脑子中的印记,怎么也盖不过去。
  像要把心肺都磨成碎末咳出来,到了后来仅剩下干涩的声音和动作,嘴边已经见了红丝。茗战赶紧下床要去找文少央,却被澜沧拉住了手。
  “我马上回来,少央就在前院。”茗战要挣脱他,但是澜沧抓住他,看着他摇头。茗战只能耐心回来,想要从澜沧身边脱身,慢慢和他说,“我出去一趟,去吩咐小决去找他可好?”
  “你去了,就别再回来了。”澜沧看着他说话,一点都没有开玩笑。
  “澜沧,别这样,你生病了,乖……”
  啪的一声,澜沧打了茗战一个耳光。
  “别用对待白痴的样子和我说话,茗战,你还是我一手养大的呢。”
  茗战被他打懵了,这在想起来刚才不自觉当中说出了乖这个字。眼前的澜沧不再是那个被他照顾的公子蓝,但是眼前的澜沧依然很虚弱,需要他的照顾。
  他有些不知何去何从。
  这个时候的澜沧手绕在茗战脖子上,拉下来,抱住了。在茗战的耳边说,“对不起,是我无理取闹。”
  不是,不是你。
  茗战心里想着,但是没有说,他只是双手环在澜沧的背后,抱住了这具瘦弱的身体。
  以前的澜沧所有事情一并承担,这就是教中这些人对年轻的他誓死效忠的原因。但是自从茗战成为了教主,毕竟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茗战用的都是自己的人,原来那些老臣子们也各自马放南山。茗战把所有认识澜沧,知道澜沧的人要不派到了各地的分舵,要不就让他们直接退隐江湖,他没有把那些人留在斜琅山,一来为自己的权力着想,再来,也就不想澜沧看到他们难堪。
  原来的茗战以为自己的做法很对,现在却感觉很残酷,对澜沧很残酷。
  澜沧就像一只被生生拔除羽翼的鹰,而茗战送给他的却是一个牢笼。
  让人感伤的是,现在的澜沧竟然连走出去的力量也没有了。
  “茗战,别去找少央……茗战,你不是喜欢我吗,那么要我,今夜就要我。我们哪里也不去,好吗?”澜沧的邀约是带着苦涩的味道的,茗战知道时机不合适却不忍心拒绝。
  澜沧的吻还带着刚才的血腥味道,他扶在茗战坐了起来,伸手解开自己和茗战的衣服,然后分开腿坐在茗战的腿上,感觉到茗战蠢蠢欲动的欲望,他笑了,笑的暧昧不明,也笑的很温和。
  在他想要直接接纳茗战进入身体的时候,茗战抱着他,把他压回了床上。“别,我来。好好躺着。”茗战一边喃喃说着,一边撑开澜沧,慢慢挺了进去。
  澜沧的眉疼地都皱了起来,茗战吻在那上面,身下逐渐动了起来。
  “澜沧,我喜欢你。不是那种兄弟手足的情谊,是带了欲望的喜欢,你知道吗?你喜欢我吗?”
  身下是茗战火热的攻击,耳边则是茗战温热的话语。
  澜沧的双手攀着茗战的后背,心里感觉却很冰冷。
  想让自己坚强,却无法面对眼前的一切。
  曾几何时,慕容澜沧风华已尽,仅仅成了另一个男人身下承欢的男宠。
  无论加诸在他身上再多的‘喜欢’,这个也是事实。
  他喜欢茗战吗?
  不知道。
  喜欢,或者不喜欢又有什么区别呢?
  喜欢就可以让这样带着屈辱的承受变成一种荣幸吗?不喜欢呢,那茗战做的,和洛阳那些禽兽做的有什么两样?
  “茗战,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一掌劈死我?”
  以为自己只是心里想一想,但是当澜沧看见茗战僵滞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已经说出口了。
  身下的律动已经停止,男人的那里正深埋在他的身体内,没有动。
  仅仅一刻尴尬,澜沧笑了,细长的腿勾住了茗战的腰,微微动了一下腰,去勾引茗战。澜沧的眉间眼角早就没有了傲视天下的骄傲,反倒是生出几许的娇媚,茗战的意志力再次被击垮,用一个男人最原始的冲动去掠夺。
  澜沧不想忍,萎靡的申吟声,单纯rou体相撞的声音,还有床榻被压的咯吱咯吱的声音都在刺激着澜沧的神经,把他深埋在脑海里的疼痛绝望和屈辱召唤了出来。
  他抬头在茗战的肩头咬了一下,血,满口的血味。
  茗战一哆嗦,在澜沧的身体里释放了出来。
  茗战想退出来,但是澜沧勾着他,不让他结束。
  澜沧勾引他,是澜沧勾引他。澜沧有些疯狂般的勾引他,看到这样的澜沧,这让茗战生出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和怒气。
  逐渐着,茗战有心克制的理智全被烧成了灰烬。
  他把澜沧翻身压在身下,按入身下的锦被中,手扣住他的腰胯,把自己压了进去。
  好紧,好热。
  是那种让人疯狂的紧绷紧紧裹着他,让他没有节制的疯狂。也许人的性格中都有一种想要毁坏的野性,不顾忌的感觉真好,只管自己一下一下猛烈的冲刺。
  鲜红色的血和白色的液体顺着澜沧的腿流了下来,这更加刺激的茗战的野性。
  澜沧汗湿的身上越来越冰冷,他透过散乱在他眼前的长发看见了窗外的月。这里的帐子没有拉上,他还可以感觉到晚风送来夜来香的味道。
  这么美好的夜。
  脑子里又突然想起了澜沧江边寨子里的老巫师,他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澜沧,然后用古老的语言说,这个孩子心高气傲,不像福厚之人。
  突然,意识一转,他又想起了洛阳那些狰狞的面孔,他们轮番在自己身上做的事情和茗战一样吧。
  为什么让自己想起这些,为什么?
  “……畜牲,我杀了你们,畜牲,早晚我要杀了你们……”。
  他开始重复这句话,神智已经开始陷入迷乱当中。他的变化让处在欲望巅峰的茗战开始感觉到身下人的不对劲,茗战克制住自己赶紧抽离澜沧的身体,他俯下身子看见澜沧的眼睛被什么蒙蔽了,直勾勾的看着窗外,嘴里只是一句话,“……畜牲,我杀了你们,畜牲,早晚我要杀了你们……”。这下他知道不好,抱起澜沧让他面对自己。
  “澜沧,是我,是我。我是茗战,我是茗战。你看看我,澜沧,澜沧……”
  叫着他的名字,总让他的意识回过来。
  澜沧被他叫着稍微回了回神,眼睛也看着他,“茗战……你……”刚说完这半句话,他突然间哇的一声,一腔鲜红色的血冲出了口腔,澜沧的身子一软,瘫倒在茗战的怀中。
  茗战吓傻了。
  ***
  文少央被人从梦里拉了起来,匆忙来到茗战的屋里,看见茗战抱着同样赤裸着的澜沧呆呆坐在床上,床下是散乱堆放的衣物,而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地面上,床上,还有茗战身上那些血。
  是澜沧吐的,他的嘴角流着红色。
  文少央是大夫,这个时候也不管那么多,他吩咐身后的那些小童赶紧把澜沧放在床上,拉开了茗战,让他穿件衣服,夜里风大,他不能让两个人都病了。
  他赶紧给澜沧号脉,发现事情并不是很糟糕,还算平稳,于是松口气对茗战说,“死不了。”
  继续检查他的下身,发现撕裂的伤口很严重,他赶紧让人端来热水,把澜沧身体里面的东西都清洗干净,也上了药,这才又让人抱来一床新的被子,给澜沧盖严了。
  茗战稍微回了回神,听着文少央刻板的语气说着什么。
  “……还好,死不了。但是最好七天内不能再行房。这次他下身的外伤比较严重。”
  听到这里茗战的心松了一下,死不了,就是还好,还好你没事。
  “茗战,我不知道你这样对待他。如果你想要发泄,那么以你的势力在外面找什么样子的小官娼妓都行,别再这样对待他。他会死的。”
  “……我不是……”茗战有心为自己辩解,但是他看见床上的澜沧动了动,好像将要死去的动物。茗战想要扑到澜沧的床前,可是文少央比他更快,他赶紧到澜沧的身旁,揽住了澜沧,并且端来了清水让稍微清醒后的澜沧漱口,拿来了参片压在他舌下。
  文少央看见一脸焦急的茗战,再看看虚弱的澜沧,他说了句,“你们的事情,只有你们自己解决了。哎,连我都想说,造孽呀……”
  文少央摇着脑袋走了。
  那些小童侍女收拾好了也退了。
  茗战起先不敢过去,后来看见澜沧挣扎要起身这才过去,一把抱起澜沧,搂入怀中。
  他哭了,抱着澜沧,眼泪都流到了他的肩上。
  “澜沧,忘了吧,忘了洛阳。那些人早被我杀了,他们已成齑粉,早化了……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我真的想用命换回你失去的一切,可是没有用。就是我死了,那些也会不来了。澜沧,过去就让它们过去,对的错的,都过去了。我们还年轻,以后的生命很长,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澜沧,我只想你可以活下去,只希望你可以活下去。至于别的,我全都可以放弃。我什么都不要,只想你活下去……”
  澜沧没有说话,他突然感觉很累,很累很累。
  他想睡了。
  茗战就这样抱了他一夜,一如当年在轩辕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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