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王弥江二十四年开春一来,政通人和,朝政上样样得心应手。而五月中是郑王的千秋寿诞,郑王一纸诏书,这个夏天要在扶风园避暑,所以千秋寿诞的盛大庆典也在这里。禁宫中王后,妃子,还有所有有品级的女官,一些得势的太监宫人都要暂时搬的扶风园。太子和苏本来不想住在那里,想着是等好了庆典的那几天再过去,他说这样离六部太远,往来的一些公务并不方便。但是郑王没有同意。郑王诏书让六部官员在这几个月中都前往扶风园奏事。好在扶风园很大,它比禁宫王城还要宽阔,所以,有的时候,当天太晚了,官员也可以宿在这里。
这样一来,雍京内的中枢就由禁宫移往扶风园。
连着七天的绵雨突然放晴,满园子的牡丹开的绚烂铺张。午膳过后,郑王在园子中观花,箴王后,各宫的妃子,还有宫人太监簇拥在周围。这天天好,为了郑王尽心挑选的小戏也都到了这里,拿着檀板咿咿呀呀的唱着不停。扶风园不比禁宫,这里本就是休憩之地,所以大郑宫中那些繁琐森严的规矩到这里消弭了很多。
和苏走过假山后的回廊,看见了翊宣和一个女孩子。他们在说些什么,翊宣看不清楚表情,而女子低着头,也是浅浅地笑着,有着面对自己心上人时候的小女孩儿样子,娇憨而羞怯。
和苏的眼睛变的很黯淡,他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切,手已经在不自觉当中握紧了。
他知道,那个是他的表妹,姚家的璎珞。
对于母后的娘家,和苏感觉很奇特。
自从离王后过世之后,他和姚家的关系很疏远。这些年来他不止一次想要重新笼络舅舅,但是都被那个看起来端正严辞的舅舅拒绝了。他说的是,他们姚家不想再卷入王朝的纷争,只做一些闲散官吏就好。
对于姚璎珞这个表妹,和苏几乎没有见过,不过这段日子箴王后似乎有意撮合她和翊宣,所以纵使没有见过,也知道她的。很美丽单纯的一个女孩子。
和苏的眉皱了一下,那个舅舅是不是转了心思,也想着重新攀龙附凤?
那他的目标为什么是翊宣呢?
姚家和箴王后他们不是有怨吗?
女孩子的身体柔软动人,吻起来一定很舒服,而且姚家毕竟是名门,姚璎珞又是如此美丽可人。
真的天作之合。
和苏想绕开他们,不想再看见他们,可是这时身后的一个小宫监突然走到了他的身后,在和苏转身的时候照了面,那个小太监慌忙叩头,嘴里还说着,“……太子殿下……”声音不大,不过已经足够。翊宣他们听见了,站了起来,都看向这里,和苏心说看来避不过去了。
翊宣的脸色突然变的不是很好。他看见和苏本来要走过来,却转了身,心中有种说不清楚的闷气。
已经,快二十天没有单独见过和苏了,看样子他过的很好,完全没有自己慌乱和不知名的浮躁。
为什么只有我在受煎熬?
“殿下,一向可好。臣弟许久未见王兄,心里真的很惦记。”翊宣仿佛忘了身边的姚璎珞,直直冲着和苏这边过来。
和苏对他面前的那个小太监说了句,没你的事了,退下吧。那个小太监如同大赦般跑了。
禁宫之中,除了东宫的人,其他人都怕和苏,没有缘由的。
和苏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立领长衫,很清雅,颈下锁骨若隐若现,没有了平时穿朝服时候的一股霸道之气,甚至还有些文弱。他的手中捧了一个扁平的樟木盒子,镂刻着一朵一朵的牡丹花。翊宣走近才闻见和苏身上的白昙花香味比以前重了许多,不过和苏的气色看上去还不错。脸也没有那么苍白了,眼睛有了光泽。
翊宣突然感觉又无话可说,翊宣甚至感觉自己有些胆怯,和苏就在眼前,他却不能碰触他。自己做的事情甚至无法解释。
姚璎珞也跟了过来,她看见是和苏,连忙跪下行礼。她曾经不只一次在大典上远远见过和苏,所以并不陌生。“殿下……”她抬头,看见和苏手中的一个樟木盒子,突然感觉有些眼熟,后来才想起来,她在禁宫存档见过这个盒子的描述,那是先朝熏王后的旧物,也就是如今郑王母亲当年的陪嫁,很名贵,据说用于存放衣物百年不腐。
“是璎珞,你也来了。起来吧。”和苏退后一步,离开翊宣远了一些。“在这里住着还习惯吗,舅舅他们可好?”
“太子殿下的挂念,是姚家福气。”姚璎珞低着头说话,她已经站了起来。
“好,好。许久未见,璎珞都成大姑娘了。”和苏又退后了一步,这才说,“先走一步,一会父王那里还要过去应承一下。不打扰了。”
说完和苏捧着那个樟木盒子走了。
他的身影步在宁静的回廊上一点一点的变远,最后直至翊宣看不见了。
方才耐心应付姚家的那个女孩子已经让他的精神处在烦躁的边缘,可是让和苏看见他们两人在一起又无法解释。她的确是母后选定未来的妃子,不过他不想要而已。
那个女孩子总能在莫名其妙的时刻偶遇到他,他已经感觉不胜其烦,但是面对一张笑脸,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而且又和他没有冤仇,无论多么不情愿都不能狠心去骂跑她,只能按耐住性子去应付。
这些对和苏又说不出口,或者和苏根本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越想越感觉心中有一股无名火气,翊宣一下子捶到了旁边的廊柱上。
很沮丧。
姚璎珞则是低垂着脸,翊宣回头看了看她,只是以为她习惯了这样,所以没有在意。只是说,“父王那里已经快赐膳了,你先过去吧。”
璎珞淡淡地一笑。
和苏手中拿的是他母后的遗物,因为这次由东宫到扶风园走的匆忙,这个樟木盒子没有随着他过来,他让侍卫回了一趟东宫,这天才送来的。本来通过回廊直接到他住的清明殿把盒子放下,结果因为遇见翊宣璎珞而被迫换了路程,所以他穿过花厅就到了扶风池边,发现原来一群人在这里赏花,姚璎珞也在。许多宫人装扮着花枝招展的,五彩缤纷的一大片,和苏也不知道郑王是否在这里。和苏不想带着手中的盒子过去。
正在踌躇间,和苏听见后面的脚步声,还有几句话语,是翊宣和璎珞向这边过来了。这里花厅挡不住人的,和苏想了想,最后从回廊的栏杆上跳了下去,从花丛中向假山那边走去。那边连着另外一道回廊,依着假山建造的,从那里走可以绕过这片花厅,在郑王眼皮子低下走回自己的清明殿。
他想着是放下东西再过来。
结果当他站在回廊最高的地方看见郑王在这里,翊宣,箴王后围着他,还有一些后宫的女官太监。和苏想起,水边那边小戏咿咿呀呀唱着什么,估计是那些宫人才人,还有别的妃子在看。
和苏感觉自己有些进退两难。
他想了想,最后隐入了回廊顶端的阁楼上,心说,等郑王走过去他就出去。
阁楼中就和苏一人,有些无事可作。他才想起来,还没有看一下里面的东西是否保存完好。每年他都会看一次的,今年年初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心思想起这个。
和苏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件大红色的外袍,金线绣的龙凤呈祥,五彩祥云,还有背景下,用正红色丝线绣的莲花,绣满了整个衣服。
这是王朝女子最隆重的全套礼服的最外面一件,它其实是一件外披的袍子。当女子穿好礼服的上衣裙子之后,在最后披上这个。只有王后在大婚之日可以穿戴这样的衣服。
和苏喜欢那上面的绣工,他喜欢精致的东西。
扯开了锦袍上面包裹的绸子,和苏把衣服拿了起来,仔细上下都看了看,没有潮湿或者蛀虫的痕迹,他刚要想把它放回去,却突然感觉有些迷惑,不知道为什么,和苏把衣服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柔软的丝绸水一般从和苏的身上流淌到地面上,有些重,有些凉,和苏轻轻地转了一圈,那拖在地上长长的后摆迤逦着,缠住了和苏的脚。
外面夏日的阳光射在繁复的花纹上,显出耀眼的光芒,尤其是那一朵一朵的红莲,映着光芒,闪动着,就如同扶风池中接连天际的莲,因为风的吹动微微摇曳着。
和苏轻叹一声,“……不可思议……好美……”
突然外面一声呵斥,“谁在里面?”阁楼的大门一下子被刀剑闯开,进来了四名禁卫军,用剑直指向和苏的咽喉。门外就是郑王,那些禁卫军一看是和苏,连忙收了剑,不过还是没有退开,就这么站着。
原来是郑王走到回廊这里刚好听见和苏的轻语,以为是刺客,所以破开了门,结果看见一身红衣的和苏。
郑王仿佛听见了幼时天真欢快的笑语隔着悠远的岁月传了过来,他以为早已经遗忘的记忆被敲开了一道伤痕,和苏的红衣就是那流出来的血。
还是热的。
箴王后还有翊宣原本在回廊下面。郑王说累了要先走,他们却要在园子里再逛一逛,结果郑王走到回廊顶端他们突然听见这边有刀剑出鞘的声音。
箴王后翊宣连忙走上来看看,出了什么事情。
郑王看着这样的和苏,完全楞住了。
原来他没有发现,和苏是如此的肖似他的母亲。
竟然,仿佛她重生了一般。
红衣,耀眼的红衣,上面缀满了红莲花。那些曾经是他们的誓言。
那个女孩子的话,是如此的接近,郑王就感觉此时他还能听见那些话语。
“……弥江,我现在就开始绣嫁衣,等我长大了,我就做你的新娘……”
“……弥江,我喜欢扶风的红莲花,我把它们绣在嫁衣上,你看好看吗?”
“……弥江,我以天地起誓,爱你,直到时间的尽头……可是,你爱我吗,你还爱我吗?我没有退路,但是你有。弥江,我们有未来吗?你回答我呀……”
他们的纠缠从生命的开始,终于女孩子的死亡。
但是对于此时的郑王来说,那些遥远的仿若上一世的事情,他们之间隔着一生的差距。
他曾经以为自己完全淡忘了,可是眼前的脸,是她的脸,还有她的红衣……
郑王走近和苏,眼睛中全是迷乱。
他伸出了手……
和苏被吓着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父亲。
那不是父亲看儿子的眼神,那也不是郑王看着太子的眼神。
那是迷乱的,丝毫没有隐藏的,一种接近赤裸的迷乱。
完全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和苏看见郑王的手,叫了一声就要向后退,但是郑王抓住他的手,死死地攥住。另外一只手轻扶上和苏颤抖的唇。
爱抚一般。
他轻语着,“……原来,你还活着。”
箴王后一到门外看见这个情景被吓坏了,她尖叫一声,“天呀……”转身跑了出去。她无法面对这些,太难堪了,简直太难堪了。数遍她此生的经历都不层想到有一天要面对这样的场景。
和苏,那个魔鬼的儿子,竟然诱惑他的父亲。
比畜生还不如。
神明不会原谅你们,神明不会原谅大郑王朝。
你们,已经完完全全,疯了……
翊宣则铁青了脸,他连忙走进阁楼,让禁卫军驱散了外面的人群,并且秘密告知最后一个退出去的人,“不许泄漏出一个字,你知道怎么做?”
那人看见翊宣赤红色眼睛,还有嘶哑冷酷的声音,怔了一下,连忙说,是,微臣知道了。
当他走出去看见外面的人,命远处的禁卫军全部过来,围住了她们。
混乱的声音,混乱的处境。
还有那些无辜的人们。
他们无法活着看见明日的日升。
翊宣布置完了这一切,转过来,看见和苏已经瘫倒在郑王的怀中,那火红色的锦缎透出的是一种委靡的艳丽。
刺痛了翊宣的眼睛。
郑王似乎刚才梦中惊醒,他看看周围,很是迷茫。
最后他看见了怀中的和苏,还有他身上的嫁衣,那是他母亲的嫁衣。
他多久没有抱和苏了,从他两岁,还是四岁,他已经不记得了。
他一直无法面对和苏,就像无法面对镜子中的自己一般。
在他看来,和苏就是另外一个自己。
他对和苏的严酷,也许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可是,和苏,毕竟是她的儿子呀……
郑王站了起来,抄起了和苏,递给翊宣,对他说,“送和苏回去。”
说完走出这里。
翊宣看着怀中苍白的如同死人一样的和苏,闻见了他身上浓郁的白昙花香味,下意识的紧紧搂住了他,仿佛一放松,和苏就不见了。
他的心从来没有这样空,如同开了一个没有底的洞。
和苏,和苏,为了权力,你曾经想要杀了我,而这次你竟然诱惑父王。
和苏,在你心中,可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心,为什么这么疼?
夜晚的月光照在在清明殿中,如水一般。
翊宣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和苏,依旧是苍白的脸色。他的手指沿着和苏淡薄的唇轻轻来回摩挲着。方才在回廊阁楼那一幕过于震撼,翊宣想着,手不自觉的加重了。
和苏被惊醒了,他蓦然挣开眼睛,恐惧的注视了眼前之人。
朦胧中一个人,清俊的脸,灼热的眼神,还有在他唇上有些暴戾爱抚的手指。
“……不要,不要父王。”
和苏喊了出来,却在一瞬间禁声。
翊宣扯过了和苏的肩,用力摇着。
“和苏,是我,你看清楚。我是翊宣,我是翊宣!”
和苏猛的一下子打翻了翊宣的手,自己向后躲去。
“不论你是谁,走开!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是你御封的太子,我是你们的储君,我是大郑未来的郑王!”
“行了和苏,不要再演戏了。方才的不堪我们都看见了。是你诱惑了父王,你居然穿着离王后的嫁衣去诱惑父王。”翊宣单腿上榻,伸手就拽过了和苏,扣住了他的下巴,他们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和苏,为了权力,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做的?”
翊宣的声音隐藏着暗哑的痛苦。
和苏深黑色的眼睛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他看着翊宣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妖怪。
“你疯了,你怎么这么说?”和苏猛力挣扎着,声音都变的凄厉起来,“你看见了,你们明明看见了,是他走过来的,是父王向我走过来的。这根本不是我的过错!”
“那和苏你让我们怎么办?那是父王,是多少人生死效忠的郑王。我曾经用我全部的生命去敬仰他,我不能让我的信仰毁灭……我们不能相信心中的神明竟然会对自己的儿子有那样的欲望……”翊宣的话相当残酷,但是却是最真实的,“所以,和苏,我宁愿相信那是你的错。至少,让我保留一些对未来的信心,让我可以活下去。如果连这些都没有了,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明晨的日出……
“其实不只是我,任何一个见过今天那个场景的人都会这样认为的,和苏。我把那些在场的人都杀了,他们……”翊宣说不下去。
和苏听着反倒笑了,“翊宣,你相信过我吗?”
“殿下,在我九死一生从江南回来的时候,你在哪里?”翊宣并没有直接回答的和苏的话,不过他已经说的够明白了。
和苏像突然被人抽了筋脉,全身没有一点力气,此时的翊宣也放开了手。他们就这么对着坐着。
一室的冷清。
和苏仿若梦呓的话飘进了翊宣的耳中,他说,“那天父王得知我派人杀你,他就一巴掌把我打在地上,然后就说了一句话,畜生,他是你弟弟!”
翊宣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火花一样的东西,抬起眼睛看着和苏。
和苏继续说,“翊宣今天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我们索性说开。如果他日你登基为王,会留下我的性命吗?会让我在没有你监视的地方过我自己的人生吗?”
翊宣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迟疑了。
和苏的声音就仿佛飘过沼泽的风,带着潮湿而微微血腥的气息,“……翊宣,如果换做是我,我不会放开你。除非你死,或者苟延残喘在我看的见的地方。否则我寝食难安。该怎么说呢,这是宿命,还是诅咒呢?”
殿内缠绕着白昙花的香味,翊宣不知道这些天和苏是怎么过来的,怎么会有这么重的迷香味道。
末了,翊宣轻叹一声,竟然如同看见繁华落尽,秋雨初至,有些落寞,有些感慨。声音打破了静谧,他说,“我也不知道,和苏,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些。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有像今天这般软弱的时刻,居然因为怯懦而伤害你,看来我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坚强。”
翊宣站了起来,背对着和苏,“快睡吧,早就入夜了。”
他的手指碰到帘幕上的流苏,要给和苏放下帘幕,虽说已经入夏,可是夜间还是如水般清凉,翊宣怕他夜间睡不安稳。
他本来要走的,结果和苏从后面抱住了他。
身体一震。
这是和苏第一次主动抱他。
尽力压制自己的激动,翊宣对他说,“和苏,如果留下我,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不知道。但是我厌倦了一个人在宽广的大殿内,只能靠着那些迷香入睡。翊宣,也许是我太自私,可是我想你说的。明天就是死期,我们为什么不让今天过的快乐一些……”
“……是吗。”听和苏这样说,翊宣竟然说不清楚心中涌现的是悲是喜,他说,“和苏,我想说,如果他日我登基之后,我也不想放了你……因为,我舍不得你……即使那是你不想要的感情。”说完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和苏。
和苏身上甚至还披着那件绣着红莲的绣袍,跪坐在榻上,身边是幽幽白昙花的香味。翊宣感觉那种丝丝扰扰的香味撩拨起他心中最深处的躁动,他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了,伸手抄起和苏的腰,单手扣住他的下巴,用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凉凉的,柔软的唇瓣,还有口中很淡的薄茶味道,带了些兰花,甘草的清香。
和苏最喜欢的茶都是岐山神宫的小童自己炮制的,那种茶没有名字,是用雨前龙井再配上兰花,凉参,甘草还有蜂蜜秘炼而成。
经常喝这茶,和苏的唇齿之间都沾染了这样的味道,让翊宣沉迷在其中。
放开了和苏的唇,翊宣再看和苏的时候,眼睛已经换了颜色。比暗夜更加浓重的黑色,涨满了他的双瞳,和苏就这样直直地和他对望着。
“可以吗?”翊宣沙哑着嗓子问他。
“什么?”和苏只感觉到翊宣火热的呼吸,他没有明白。
把和苏压倒在宽敞的床榻之上,翊宣用自己的身体慢慢覆了上去,然后沙哑着在和苏的耳边问,“这次我会做倒最后,可以吗?”
那种声音如同美丽舞姬扭动着的腰肢,带着蛊惑性,同时翊宣的手抚摸到和苏的下身,在那个极特殊的地方轻轻蹭了一下,随即压住了他的双腿,阻止和苏本能的逃避。
可以吗,和苏从来没有想过,即使现在这样骑虎难下的地步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只能用已经不规律的呼吸带出破碎的回答,“……我,我不知道……”
翊宣抵住了和苏的额,一点一点地吻着他,然后鼻尖很亲昵地来回摩擦着,“那我就开始了,不过……和苏,我停不下来的……”
顺着和苏的脸颊,薄唇,再到颈项,用唇细细吻了下来,间或用牙轻轻的咬住和苏苍白冰冷的皮肤,每一处都是红晕。和苏感觉自己突然变热,身体内部的火向上涌,让他不知所措,他的手想要支撑着身体坐下来,但是却变的那么无力。
翊宣抱起了已经瘫软的和苏,让他靠在抱枕上,仔细为他脱去了那件红色的外衣。翊宣知道那是和苏母亲唯一的遗物,和苏爱若珍宝,他不能毁了那件衣服。红色华丽的织锦长袍就握在翊宣的手中,他随手向身后扔了出去,丝绸如柳絮一般得轻,如水一般得沉,趁着翊宣的手劲飘荡着,然后平铺在清明殿正黑色的地面上,月光照在上面,闪动着银色的红。
和苏很瘦,锁骨有些突起,翊宣的牙咬在上面……
感觉到翊宣重新抱起了他,和苏真的哭了,他摇着头,说着什么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总是感觉眼前一片黑色,然后似乎就堕入了无知无觉当中。
翊宣一看和苏在自己怀中软了下去,心知不好,赶紧披衣出来,让守候外面的和苏的心腹去找太医。那个小太监就是翊宣酒醉东宫之后曾经服侍他的那个,他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翊宣如此火急火撩地要请太医,他连忙说,“翊宣殿下,不能叫太医。这事总不能尽人皆知。太子殿下有一位相识已久的大夫目前就在太子别苑,可否叫他过来?”
翊宣这个时候才清醒,他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小太监,点了点头,“好,快去快回。”
回到清明殿内的翊宣看着一室凌乱,又看见和苏全身都是痕迹,而且股间一片狼藉。血,还有白色的浊液顺着他的腿流下来,染了白色的织锦薄衾。
心里一阵发紧。
赶紧让外面的人送来了热水木桶,等待他们放下后,都退了出去。翊宣抱着和苏浸入热水中净身。翊宣的手指微微按了一下和苏的股间,然后撑开那里,白色的浊液流了出来。也许因为自己不熟练,弄疼了和苏,和苏的眉一直皱着,没有舒展开。
给和苏擦干身子,用干净的被子把他包裹起来,翊宣就这么搂着他。
和苏的大夫原本是大郑神宫的人,自从和苏上山后就一直跟随和苏。是位不知道岁数的老者,翊宣第一次见到。那位老者见到眼前的混乱,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翊宣到清明殿外,翊宣原本不肯走,不过那个小太监拉着翊宣离开了。
后来老大夫出来对翊宣说,“不妨事,伤并不是很重,已经上了药,不过以后不可如此鲁莽。还有,我已经灭了迷香,以后不能常用。”
翊宣在老人面前,感觉很尴尬,竟然红着脸,低下了头。
那老大夫对他说,“殿下醒了,让你进去呢。”
说完,看了那个小太监一眼,小太监连忙笑着对他说,“先生辛苦,请到偏殿休息。”
他们都走了。
和苏躺在这里,已经换了一件里衣,盖着干净的被子,方才的那些都收拾好了。
翊宣想说什么,可是和苏看了看他,微微摇了摇头。翊宣也就没有说什么,上了睡塌,抱起了和苏,让他趴在自己怀里睡,他怕和苏压着方才的伤口。
夜深了,外面已经是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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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天红莲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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