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放弃 番外一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看另外一些人不顺眼,更多的时候,这种不顺眼是相对的。
  杨钢看肖闻,就非常不顺眼。当然他知道,肖闻看他,也是一样。
  杨钢是孤儿,大雪天的一个包袱扔在福利院门口,院长一瓶热牛奶灌下去才猫儿一般哭出来,因为是羊年的尾巴了,所以给他姓羊,长大之后读不进去书,跟着资助人的大哥一起混黑社会,打架,抢地盘,互砍,押送货物……也不知怎么的,他的老大最后就坐上了黑社会的头把椅子,一统江湖,他也稀里糊涂地成为手下得力干将,连保护费都不用收就自动有人送钱上来的那种。
  肖闻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孩子,从小娇生惯养,长大文质彬彬的,见了什么人都是笑眯眯,同一件衣服绝对不穿到第二天,没事还喜欢去听点古典音乐喝喝咖啡,连身边的小弟也一个个人模人样衣冠楚楚,杨钢经常恶毒地说他们看起来就象是本城夜总会里林姐手下的头牌男公关,也就是俗称的小白脸。
  总之,看起来,怎么也不象混黑道的,虽然杨钢也亲眼看到过肖闻亲手拿刀砍人的狠劲,和他不同,肖闻拿着刀的时候反而份外冷静,连眉毛都不动一下,冷静得那些飞溅在他身上的血都象是道具,哪象杨钢,见了血,自己的血先热了,眼睛也红了,什么七七八八的杂事,也全都顾不上了,非拿刀把对方彻底砍倒为止。
  “莽夫!”这是肖闻对杨钢说他小白脸的回应,大致相同的还有:“匹夫”“没脑子”“脑子里也是肌肉”之类之类。
  这两个人谁都看谁不顺眼,已经不是秘密,在海驭遥的地盘上,基本两帮人马都是不照面的,就是照了面,也装做没看见,杨钢和肖闻,作为海老大手下的臂膀,每天都要到老大面前报个到,难免有见面的时候,杨钢倒能忍住气不理他,肖闻这个得意便猖狂的家伙却每次都要不阴不阳地损他几句话,看见他气得脸色发青才趾高气扬地走开。
  杨钢不明白,混黑道的要肖闻这样的小白脸有什么用?虽然紧急关头他也能砍能杀,但是更多的时候就一副公鸡样子得意洋洋地跟在老大身后狐假虎威,或者是跟一帮子手下钻在房间里翻什么账目册子,进出货单,呸!不过是走私生意而已,还象模象样地以为自己做的真是正经的航运公司吗?当然他是绝对不承认自己对那东西一窍不通,杨钢的思想一直很简单,自己的货,要保住,不能被别人抢来,自己的货款,要收齐,欠债黑吃黑的话就先吃我一刀,别人的货,道上的规矩是动不得的,不过要是讨厌的人的话,老大一声令下,他也能给抢来。
  可是肖闻不但一点吃闲饭的自觉也没有,反而还经常嘲笑杨钢只配在街头做个混混的大哥,就该领着小弟收收保护费,有人踢盘就去护场子,没人惹事就在夜总会里喝酒泡妞,根本就不象个高级黑道人士。
  哇咧!这年头混黑道的还分高级低级了!
  不过杨钢是很佩服他们老大的,海驭遥出身好,弟弟妹妹都一副大家气派,简直不食人间烟火,用他的话来说,遗珠这辈子也没拿过比筷子更重的东西。他混黑道却是从少年时期一条街一条街地打出来的天下,从拳头,到刀,到枪,没有他不敢上的,前面无论是几十人还是几百人,他就那么毫不在乎地一卷袖子,根本不看后面是否有人跟着他,大步向前,那一股无往不胜的气势首先就压得对方喘不上气来了。
  砍过人之后,他老大还可以把身上的血一洗,伤口一包,立刻就变身贵公子,穿着黑色的西服和妹妹去听什么歌剧,真叫杨钢不得不佩服,要他死板板地在那么多人中间坐上几个小时还能不瞌睡,除非上面跳的是脱衣舞。
  本来两人针锋相对,相看相厌的倒也没有什么,公私分得很清楚,肖闻遇到麻烦,杨钢反而会第一个扑去救援,就为了看那小子欠他情之后不甘愿的臭脸,还有酒席上免不了要敬他的那杯酒,喝起来也特别够劲儿,而肖闻呢,在杨钢每次月底交上来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账的时候,也会主动跑过来帮着整理,顺便大大嘲笑他一顿。
  自从他们老大喜欢,不,只能说,和某个人同居之后,这种关系却改变了。
  那个人,叫凌弃,是和杨钢一个孤儿院长大的朋友。
  凌弃,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凌弃,是海家二少爷的助理,凌弃,却和海家大少爷,也就是他们的老大同居了。
  而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海家大少爷,会娶那个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海家大小姐,亿万身家的继承人,从而一举登上海家当家的位置,统一黑白两道。
  在海家大小姐就要选夫婿的前一年,他们的老大海驭遥,居然和一个男人同居了。这个男人,还曾经是海家二少爷的心腹手下,每天形影不离的助理。
  杨钢很愤怒,他一方面是担心老大在海家大小姐,也就是他们资助人的眼里的形像受损,毕竟没有女人会选一个在外面和男人同居的男人当丈夫吧?另一方面,他也很担心凌弃,这点他的心理是很矛盾的,有时候他认为,凌弃自甘堕落,居然会和一个男人同居,心甘情愿地被人包养,出卖自己的身体换来的安逸日子,实在是不配做他的朋友,有时候他又想,说不定凌弃另外有什么打算,比如他可能是被海家二少爷派来陷害大少爷的,好除去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这么想着,对凌弃的不齿减退了,却更加生气起来,觉得自己被朋友背叛了一样,老大就是他的老大!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作出伤害他的事情来!哪怕是凌弃!
  所以他见到凌弃的时候,憋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恨恨地说:“我就明说了吧,你和海哥是根本不可能的!他还要娶大小姐,你要是真心的话,就给我离开他!要是……要是你还有些别的……别的……我头一个饶不了你!”
  望着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朋友兄弟,那双茫然的黑眸,无尽的悲伤,和欲言又止的无奈,他的心,也乱成一团。
  可恨的肖闻不知什么时候也赶来了,看他笑得那一脸奸相,还熟黏地称呼凌弃:“大嫂。”就让杨钢恨得牙痒,才叫他住嘴,该死的肖闻睁着漂亮的眼睛,笑嘻嘻地叫了他一声“大舅子”,一声就把杨钢心里的火全都勾了起来,一拳打过去,肖闻一边躲避,一边还不知死活地撩拨他,愈加把他气得暴跳如雷,直到海驭遥出现,才平息了两人。
  可是事情终究是过去了,海家大小姐,成了海夫人,海家二少爷,正式坐上了海家的位置,而他们老大,就和家里彻底决裂了,那之后的日子,大小寻仇占位的事情层出不穷,好像全市的黑帮都联合起来讨伐他们的地盘,杨钢根本没有闲心去管别的任何事,每天一睁眼就是问:“哪里不太平?”,甚至好几次夜里被人叫醒,带着人马过去堵杀,那段日子,就是在血与撕杀中过的,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挂定了,还好,他后面,还有个老大,海驭遥是不会看着他们挂掉不管的。
  撑过那段时间,杨钢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睛看人都带着嗜血的光芒,肖闻比他还惨,虽然没要他出去拼杀,在后面收拾残局联络各方协助老大指挥应急也是整夜不眠,眼白全是血丝,脸上的骨头都可以清楚看见了。就这样两人见了面,还有精神调侃杨钢:“这下给你杀出名气来啦,杨钢,没想到你这个莽夫还是用得上的,不愧跟老大多年,又是老大的大舅子。”
  杨钢照例是骂了一句粗话就扑了上去,肖闻脚下一滑躲开了,杨钢的拳头没有收住,狠狠地砸在墙上,粉尘横飞,竟然把墙砸了一个大坑,完全不似平时半真半假的玩闹,用尽全力的一击,如果肖闻真没躲开,这一下就可以让他脸上开花,死上十遍不止。
  “跟我玩真的啊?”肖闻脸色苍白,显然也吃了一惊,但是嘴上仍然不饶人,“还是杀红眼认不得人了?喂,大舅子,你还没当上老大面前的红人呢,别太得意了。”
  他一张嘴,杨钢心里可能有的愧疚就立刻消失,重重地哼了一声,扬着头走开了。
  “靠!架子都搭起来了。”肖闻声音响亮地骂了一句,也回头走开。
  这两个人,始终还是不对盘。
  自从那次帮派大火并之后,海驭谣坐稳了黑道第一的位子,除了海上的一家,剩下的几个小帮派也无非是混混日子,根本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肖闻显然得到了重用,天天忙着对付走私生意,联系上家下家,和其它市的黑道霸主们周旋应酬,开辟销货的新路子,生意越做越大,老大则是带着心爱的小情人凌弃到海边休养去了,说是要好好培养感情,哇咧,杨钢真不明白,两个人都好得如胶似漆了,还要怎么培养感情?明明就是躲出去自己清闲了吧?
  凌弃……唉,凌弃……也是个死心眼的,杨钢自知没有这个能力去管别人感情上的事情,也只好不去想太多了,他起码知道,凌弃是真心对老大,老大,也是真心对凌弃,两个男的就两个男的吧,虽然他也很想看到老大的儿子,一定是个和老大一样的小家伙,自己也可以过一过叔叔的瘾,在老大没工夫管孩子的时候把小家伙抱到肩膀上坐着,跟他说:“想当年,叔叔跟你爸爸闯天下的时候……”
  看样子,他也只好将来对自己的儿子这么说了。
  如果说他,杨钢,现在已经是黑道上鼎鼎大名,下面的区管事大哥见了都要恭敬称呼一声杨哥的男人,居然会没有女人可娶,这简直是笑话,但确实就是事实,杨钢已经不小了,不是那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年纪,更不会看了女人就饥渴到扑上去,那样的话,下面几百几千家夜总会里的小姐,还不是随他选吗?无论过夜也好,包月也好,同居也好,结婚?更好了!想找个肯替他生儿子的女人,容易!
  可是杨钢觉得,这样不好。
  他想安生过日子,想真正地有个家,那种从小羡慕到大的,家里有热饭菜,有黄色的灯光,有妈妈的笑和爸爸的呵斥那种普通的家……他很想有个那样的家,他甚至仔细地盘算了一下,自己的积蓄,足够买很大很好的一所别墅,把自己的老婆安置在里面,为自己生儿育女,在自己回家的时候就笑盈盈地迎上来,接过外衣,然后就是一桌子的菜在等着自己了。
  对于他这种美妙的理想,海驭遥含糊地透露了自己的看法:“家?家有什么好的?有父有母有弟有妹就是家了吗?看看海家——什么玩意。”
  他默然,知道老大显然理解不了他的想法,毕竟,老大心里眼里只有一个凌弃,其它的,不在乎!
  后来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事又被肖闻知道了,哈哈大笑着跑来嘲笑他:“哎哟!听说我们的冷面铁血砍人杨要成家啦?得了吧!不过就是你自己梦想而已,好女孩谁肯嫁给你!你还是在下面夜总会找个相好吧?是不是你那片的都看不上眼?早说啊,我们好兄弟,我这就下去给你找一个年轻漂亮又温柔的,说不定你命好,还能碰到一处女哪,哈哈哈哈哈……还想着回家有人对你说,你回来啦老公?你啊,还是听人叫一声:‘怎么这么久不来啊杨哥’算了。”
  听着他捏起嗓子学女人说话,杨钢就气不打一处来,又是一顿扭打,这次他并没有使全力,肖闻却发了狠一般地不留手,杨钢挨了几拳,拳拳到肉,他也怒了,正要还手,被兄弟拉开,才算没有见血。
  从那之后,杨钢就更加恨肖闻,原先还有的兄弟之情也没了,看见肖闻那张嚣张的笑脸就想上去揍他一顿,偏偏肖闻每次还不知死活地撩拨他,老大一心在小情人身上,跟他们地位差不多的没闲心管闲事,下面的小兄弟只好尽量减少两人碰面的机会。
  杨钢早就发誓,一定要找个好女孩,结婚生子,过那种普通平凡的生活,就为了给肖闻看也要!他一个生活在正常家庭被宠着长大的小白脸,凭什么来笑话自己?!就因为他有父母有家庭吗?我就怎么不能有?!
  憋着这股气,他相亲好几次,有的,是孤儿院里的妹妹们,有的,是外面介绍的女孩子,甚至他还去婚介所登记,彻底尝到了待价而沽是什么滋味。
  结果,还是不行。
  起初他的条件简直不够登记,婚介所的人直接问他:“二婚的行吗?”等到他把自己的身家报上,别墅房契,银行存折拿出来之后,忽然他就成了最抢手的那一个,每天的相亲行程都排不过来,但是杨钢再怎么也混了几年黑道了,女人是为了他的人还是为了他的钱,他看得很清楚。
  不是没有好女孩子,温柔文静,说话的时候头低低地垂下,不时用手掠动长发,然后偷偷地看他一眼,杨钢的确有些心动,然后他就悲哀地发现,女孩子说的好多话,他都听不懂,这时候要是肖闻那小白脸在就好了,可以给自己支几招……他忽然发现,除了钱,自己什么优点都没有了,而女孩子要是不爱钱的话,似乎也没有理由爱上自己。
  孤儿院的妹妹们……唉,始终只是妹妹而已。
  他悲哀地认识到一件事,也许肖闻说的是对的,自己根本就不适合平静的生活,更不适合做别人的老公,组织一个普通家庭,这几年的黑道生活,血火岁月,已经在自己骨髓里烙上了印记,一辈子都去不掉了,也是啊,如果自己肯好好读书的话,当年就不会还没毕业的时候出来混黑道,现在也该是有份正当工作了,那时都没有做到的事情,现在怎么能做到呢?
  那一天,天气很好,杨钢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跑到东城去吃烧烤青口,那附近是三不管的地方,他们没有兴趣在这么个小地方浪费时间,别的小帮派也不敢把自己的地盘和他们的地盘紧挨在一起,就退了一条街,没人收保护费了,也没有打打杀杀,这条街上就热闹得很,各种生意也做得很欢,一到晚上,比市中心的步行街人都多。
  这种时候杨钢是不带小弟出来的,带了人出来,难免有人认识,那么他想安静吃顿烧烤都不能了,周围立刻会自动清场,谁不怕惹到黑道上有名的煞星呢?他只是想在这里,象个平常人一样,就着新鲜的青口生蚝,喝着冰啤酒,跟老板胡吹一通,然后趁着夜风回家而已。
  今天也不例外,点了十只生蚝,十只青口,要碳烧的,加蒜,拿了一杯啤酒,杨钢就坐在简陋的塑料顶棚下,目不转睛地看着老板的动作了,想着即将到嘴里的美味,口水都不禁泛滥了起来,还是这种粗糙简单的食物适合自己,放开了吃得舒服,要是换了肖闻,恐怕也要用什么柠檬水细细地洒在上面,再配上什么白酒,慢慢地,用那种叉子送进嘴里吧?上次他们去给肖闻过生日,就在最贵的一家西餐厅里吃的这个,当时自己脱口而出:“这不就是海蛎子吗?”引来这家伙鄙夷的目光,让自己好不自在。
  还有自己每次吃完回去,肖闻都故意很用力地拿东西在面前扇风,奶奶的,味道就这么大吗?老大都没嫌你嫌什么?大不了以后都晚上吃,吃完了就回自己那个窝,不让你闻到!肖闻,肖闻!鼻子还着尖,怪不得叫这个名字!
  老板把烤好的端上来了,咬一口,肥润的肉在嘴里蠕动着,鲜味香味一起散发开来,杨钢吮吸着壳底的一点蚝汁,竟然有些醺醺然,这么好吃的东西,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候最肥了,那个讲究品味的小子,一辈子都尝不到这样的好味道。
  “老板!再来十个!要肥的!”他心满意足地吆喝着说。
  后来,是怎么打起来的……杨钢真的记不得了,似乎是他起身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小子?还是那小子走路的时候碰到了他?一扎啤酒滚得到处都是,那小子张嘴就骂,杨钢的三字经也正好出口,互相推搡之间,杨钢不耐烦地给了他一脚,踢得那小子飞出去,正好撞到对面的一桌烧烤上,本来想了结了走人的,不知怎么,人却一下围上了好多,都是半大不大的小子,一个个头发染得鸡冠似的,好好的身子非要斜着站,不停地抖着腿,慢慢地逼近过来,人人手上还拿着个啤酒瓶子,杨钢有些醉了,吃得也有些撑,脑子就更加不清醒,只听说他们是这片的老大什么的,当时就想笑,自己混黑道的时候这帮小的说不定还在吃奶!连胡子都没长就跑出来学人收保护费了吗?要说他会怕那几个啤酒瓶子就更笑话了,迎着刀他杨钢都照样敢上!
  没说的,动手吧!出拳,踢腿,反正除了自己别人都是敌人,痛快打一架也好,省得一年没跟人动手,骨头都锈了,该死!头有点晕,真喝多了,这不,明明这么慢的一腿,自己居然没躲开!
  一条人影忽然闪过来贴在自己身边,杨钢本能地就要挥拳,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惊得酒都醒了一半:“行不行啊,杨老大?你不是很能打的吗?这几个小混混都收拾不了,难道真洗手不干去做家庭夫男啦?你不是那块料不说,小心连正职都丢了。”
  “肖闻!”杨钢晕晕乎乎地看见他的天敌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那么轻浮的笑,浅色的衬衫,深灰的裤子,看上去干净清爽得很,象个逛夜市的大学生,该死的!还是那么看不顺眼,他怎么会在这里?!
  “喂!回神啦,你就不怕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今天要是你败了,我可是会到处去说的,也让弟兄们都知道知道,你是怎么把自己的牌子砸了的。”肖闻谈笑间狠狠一拳揍飞一个挥舞着凳子冲上来的小子,还不忘损他两句。
  杨钢恼羞成怒地跳了起来:“小心你自己吧!小白脸!”
  一脚踹到一个小子肚子上,让他变成了滚地葫芦,撞倒了火锅那边的酒瓶堆。
  “连打架都不行啦,莽夫!”
  躲开一叠飞来的盘子,肖闻头也不回地把后面一个偷袭的家伙给甩到地上,顺便跺了一脚。
  “我会要你帮忙?笑话!”
  “刚才要不是我你早就杠上开花了。这么快就不认帐?”
  “躲一边看热闹去吧,等你救我,我都死了八回了!”
  “杨钢,你除了有肌肉没脑子,现在居然连实话都不敢说了!”
  “肖闻!你除了一张小白脸,啥都没有!”
  “起码我还有兄弟义气,来救你!”
  “呸!老子要你救!”
  两人一边对骂一边飞快地收拾着那群不长眼的小子,毕竟实力和经验的差距,就连肖闻这种花拳绣腿应付这些根本没走出过这条街的半大小子也是绰绰有余,很快,地上除了狼藉的餐盘残食汤水,就是东倒西歪申吟昏迷的小混混们了。
  “晦气!”杨钢朝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数也没数扔给隔得老远胆战心惊看着这边的烧烤摊老板,“呐,不好意思啦,老板,搅你生意。”
  老板哆嗦着几乎说不出话来,杨钢也不理他,转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粗声粗气地对肖闻说:“你怎么到这儿来的?”
  肖闻的脸上挨了一拳,有些发青,杨钢看见,无名怒火又起,逮着脚边的一个叫唤的小子就是狠狠一脚,踢得那小子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查岗啊?”肖闻有些喘不过气来,脸也疼起来,他促狭地笑了笑,又扯到脸,疼得不禁吸了口气,嘴上还是不放过他,“等你娶了老婆,查老婆的岗吧。我到哪儿去关你什么事?”
  “我查你的XX岗。”杨钢冒出一句粗话,“瞧你那没用的样子,伤到脸了吧?还不快去医院看看,小心以后长歪了,连小白脸你都做不成。”
  “我长歪了也比某个莽夫强啊,起码不会讨不到老婆。”肖闻的话成功地将杨钢转过去的身子又给激了回来,指着他的鼻子怒吼:“你!你你你!”
  肖闻的脸色突然变了,杨钢走向他,他也冲向杨钢,一把推开了他,杨钢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这么傻傻地被他推开,该死的!力气突然大得要命,他这么条壮汉,居然被肖闻那个小白脸推出去四五步,好不容易才站稳。
  “肖闻!”他稳住自己没跌个脚朝天,恼火地回头喊,“你他XX的抽什么风!”
  鲜血,化成蜿蜒的小溪,沿着肖闻的脸颊缓缓地滑落,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杨钢甚至都能听见血滴落地的声音。周围却开了锅一样地热闹,嘈杂中有人尖叫着“杀人啦!杀人啦!”四散而逃。
  肖闻还在笑,嚣张的,嘲讽的笑容,没有被鲜血遮住的另一只眼睛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小子,对方手里拿着把刀,刀上也往下滴着血,奇怪的是这个凶手在被害人的注视下,竟然吓得腿都软了,号哭一声,没骨头般瘫软在地上,全身抖个不停。
  “肖——肖闻!”杨钢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怎么了?真喝醉了还是骨头生锈了耳朵聋了?有人从自己身后拿着刀冲过来自己都不知道!还要肖闻救他……
  他扑过来一脚踢开那个倒酶的在地上发抖的凶手,奔到肖闻身边张开手臂,想抱住他,又怕加重他的伤势,不碰他,看他那血流满面的样子,心都狂跳起来,比自己挨上一百刀都害怕。急得在一边跳脚,不停地问:“肖闻!你有没有事?啊?说话啊!肖闻!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事?!”
  “你看我有没有事?”肖闻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牛就是牛!牵到北京还是一头牛!他都成这个样子了,这家伙还只会在旁边喊些有的没的!他是第一天混黑道第一天看见血吗?慌个什么劲儿!
  “医院!对了!要去医院!”难为杨钢百忙之中还能想到正常人该想到的地方,一把拉起他的手就走,“我送你去医院!”
  “等等!”肖闻咬着牙把手抽回来,蛮牛啊!也不想想他现在是伤者,居然这么拉着就要走,差点把他的手都拉脱臼了,小心地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慢慢往脸上捂,还在勉强损着他:“这样到了医院,我的血都流光了,笨蛋!”
  “哎呀!好了!别废话了!我这就送你去医院!”杨钢急得都快着火了,看肖闻吃力的样子,干脆一把抱他起来,不由分说地就往外面走,肖闻吃了一惊,本能地用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刚要出声,杨钢已经截住了他的话:“别动,别说话!忍着点!”
  他刚走了几步,迎面又冲来一批拿刀拿棍,吵吵嚷嚷的家伙:“谁!敢在我们的地盘边上闹事搅生意!剁了他喂狗!”
  肖闻在疼痛之中,也感觉到了杨钢身上一股莫名的杀气无限制地膨胀开来,骨节都发出低微的用力声,他无奈地笑了笑,低声说:“杨老大,你表现的时候来了。”
  耳边传来杨钢粗重的喘息声,虽然看不见,肖闻也可以想象出来,杨钢现在的眼睛一定也是血红的,就象他每次大开杀戒之前的样子。接着,就是环绕在自己背上的手臂紧了一下,低声对自己说:“十分钟,不,八分钟,等我八分钟!”
  意料之中的血战并没有发生,就在杨钢想找个地方把肖闻放下好放手大干一场的时候,迎面来的人中有一个忽然大喊了起来:“啊!这不是杨哥?!您老来这里也不通知我们一声!”说着对身边的人大喊:“把家伙都收起来!得罪了杨哥你们还想再混吗?!这就是海老大身边的杨钢杨哥!上次我跟着飞虎老大去给春火老四拜寿,杨哥赏面下来喝了杯酒呢!”
  本来杀气腾腾的人转眼就变得讨好近乎谄媚起来,纷纷凑过来献殷勤:“杨哥怎么有空过来?出了什么事?这位是谁?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包个伤口……”
  “给我辆车,叫个开车最快的小弟。”一旦确定不用再打,杨钢就更多地关心起肖闻的伤来,哪里还有工夫跟这些人再罗嗦,挤开人群就往外走。
  “明白!马上到。”为首的也不愧是个大哥,看见自己的马屁不受欢迎,立刻拿出手机拨号叫人另一个看着现场的样子,紧追了几步问:“杨哥!嘿嘿,这帮不长眼冒犯你的家伙,我们代为收拾了就好,您看是断手还是断腿?”
  杨钢大步向前的身影略微停了一下,断然说:“抓起来,先别动他们,好饭好菜养着,最好养肥点!他出了什么事,我把这些家伙的皮,一个一个剥下来!”
  声音里的森冷让来问的人也出了一身冷汗,急忙点头:“好的好的,一定把他们喂得肥肥的,杨哥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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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钢从来不知道蹲在外科诊疗室外面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情,一分钟就象一小时那么长,他坐下又站起来,站起又坐下,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急得都想跳楼,衣服肩头都被肖闻的血给浸湿了,散发出难闻的腥味,他闻着,又一阵的心浮气躁。
  值班的外科医生他并不陌生,已经是他们的老关系了,不但会给他们处理一些不能见光的伤口,有的时候实在不方便还会上门服务,这也是杨钢没有耍横硬要跟进去的原因之一,依他的本心,他是很想一直守在肖闻身边的,想看看到底伤得如何,有没有伤到眼睛?深不深?会不会留疤?肖闻……那张漂亮的小白脸要是留了疤……他一定会很伤心吧。
  这小子,全身上下也就那张脸了,他心里嘀咕着,又开始在原地乱转。
  好不容易,里面的门开了,医生边摘手套边走出来,身后跟着头上缠了一圈纱布的肖闻,他站在门口,迟疑地四面听了听,伸出手去摸索着。
  杨钢早一个箭步窜过去,接住了他到处乱摸的手,肖闻明显地吃惊,往后一缩,被杨钢硬给拉了回来:“是我!是我,杨钢!你躲什么躲!”
  “知道是你,喊什么喊!”肖闻还是很凶,“有钱吗?去交款,医生说我要留院观察。”
  “留院?!”杨钢这下可真急了,他的印象中,不是被砍得起不了床是不会有住院这回事的,难道肖闻伤得比他想象得要重?他冲着医生叫了起来:“医生!怎么回事?很重吗?为什么要住院?还有,这纱布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就伤了一只眼睛吗?对了,他伤得怎么样?!”
  隔着纱布都可以想象到肖闻在翻白眼:“不错啊,杨钢,还记得最后问一句,你怕麻烦就给我走人,我自己叫小弟过来交费办手续。”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杨钢满头大汗地说,抓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小心地环在他腰上,“先听医生怎么说……”
  医生慢条斯理地洗过了手,走到桌子前坐下,一点也不理会杨钢急得要杀人的目光,悠然地在病历上一边写一边说:“面部锐器伤,眼睛也有点问题,为了保险起见不留什么后遗症,还是住院好一点,随时观察嘛,至于包纱布,为了防止只有一侧的眼睛过度使用影响以后视力,还是两只都包上好了,这是住院单,我知道,老规矩,单间是吧?”
  “啊,谢谢您了。”杨钢哼着说,反正他有听没有懂,不过医生叫住院就是住院吧,接过天书一样的病历和住院单,他一手扶着肖闻站了起来,“我们这就去办手续……肖闻,你身上有没有带钱?!”
  肖闻的嘴角抖了抖,忍无可忍地说:“怎么?!你没有嘛?”
  “刚才打架的时候,钱都给老板了。”杨钢从来没觉得钱那么重要过,声音都低了下去。
  “我也没有!”肖闻重重地说,“你出手可真大方,是啊,打完架随手甩掉几千块,多气派,多象个老大啊。出风头了呢,杨哥!”
  “没关系,我们医院可以划卡的。”医生适时地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法,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不出声了,杨钢小心翼翼地拉着肖闻走了出去。
  三更半夜来住院,看在单间的老客户份上,护士小姐的表现还算不错,把打着哈欠的值班医生给拖起来,简单问了病史,开了几瓶乱七八糟的吊针,杨钢把肖闻给弄躺上床,任劳任怨地为他脱了鞋袜外衣裤子……最后给盖上被子才醒悟过来,我整个是一保姆啊!怎么风水轮流转到我侍候起他来了!
  怨气归怨气,看到肖闻蒙着眼睛上的纱布隐隐透出血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不见,整个人有些紧张,一点小动静也侧着耳朵听,杨钢心里又不忍起来,肖闻虽然也跟着砍杀过,基本上都是在他们背后,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又看不见……记得从前孤儿院里一个小孩子,是个瞎子,每次也这样,竖着耳朵不安地听来听去,一刻放松安心的时候都没有。
  护士小姐来打针了,杨钢去抓肖闻的手,却被猛烈地挣开,肖闻戒备地转向他:“干嘛?”
  “干嘛?打针了!”杨钢没好气地回答,再次抓起肖闻的手,用力拉到护士小姐面前,“呐,手。”
  美丽的护士小姐白了他一眼,动作熟练地扎止血带,消毒,排气,进针,尽管动作已经很轻了,肖闻还是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杨钢刚想叫护士小姐轻点轻点,忽然想起来这里的姑娘也不好惹,惹怒了还不是肖闻倒酶,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改说:“没事,好了!别怕!”
  “那么大声,你是在安慰我还是吓唬我啊。”肖闻把一只手臂枕回自己头下面,没好气地说,杨钢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没敢说什么。
  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杨钢给他拉了拉被角:“你也够受的了吧?等会麻醉过去了更疼,快睡吧,趁这个时候睡着,醒过来就没事了。”
  “你,陪床是吧?小心滴速,我调好了,你千万不要动,等滴到这个线的时候就按铃,我会过来换药,他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也要按铃,还有……”护士小姐交代了一堆事情之后,脚步轻盈地走了出去,杨钢点头都快把头点掉了,看她出了门,立刻找最近的沙发坐下来,伸直两腿,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啊?噢,对了,这里不舒服对吧?那回去好了,杨哥很忙吧?”肖闻讽刺地说,杨钢破例地没有生气,而是大度地挥了挥手:“看见你是个病人,不跟你计较。”
  “病人?你怎么不想想,我是为了救哪个傻瓜啊?”
  “我就不明白,你冲过来干什么,顶多给他砍一刀,还在背上,又没多大事……现在砍在你脸上了吧?小白脸,将来留了疤别赖我啊。”
  “对噢对噢,你的皮那么厚,被砍一刀说不定连个印都不留下。”
  “我不跟你吵架啊,将来要是留疤……我出整容费吧,老大听说认识什么瑞士的教授。”
  “哼,我不,我就要留着疤,赖你一辈子——啊不!要你一辈子记得你欠我的,看见我就想起来你欠我的。”
  “你!怎么比女人还小心眼?!
  肖闻忽然不说话了,杨钢奇怪地看了看他,纱布蒙着上半截脸,看不清神色,他正在打量,肖闻忽然开口:“我要喝水。”
  “噢。”杨钢走到饮水机前,给他倒了一杯水,还特地试了试温度,觉得不烫才拿过来,一只手臂扶起他,肖闻也就势软软地倒在他肩上,杯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皱眉道:“太热了,要喝冷的。”
  “将就点吧你啊。”杨钢把杯子拿到嘴边吹了吹,又凑过去,“别救我一次就指使起我来了……哪,现在凉了,喝吧。”
  肖闻勉强又喝了两口,把连转过去:“恶!什么味道啊?”
  “你的血沾在我身上了。”杨钢没好气地说,“我不象你啊,天天衣服换来换去,这衣服我三天没换了,怎么样?”
  “赶快离我远点!”肖闻故意叫了起来,嘴角微微上扯,露出笑意,杨钢这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他的笑,若有若无,却那么明朗轻爽,心情忽然好了起来,也笑了,死皮赖脸地抓住他:“就不走!熏死你!”
  肖闻挣扎着胡乱躲避,他又看不见,杨钢则怕他弄伤自己伤口或是把针弄出来,只好紧紧抱住他,耳鬓厮磨中,肖闻的嘴唇无意间从他脸上划过,轻微的碰触竟然让两个人同时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停了手,就保持着互相搂抱的姿势在一起,怔怔的,都可以听见对方激烈的心跳声。
  忽然,就象约好了一样,两人又同时放手,杨钢飞快地坐回沙发上,肖闻比他更快地躲进被子里,拉过被子蒙上了头。
  杨钢的脸,火烧一般地红,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平时和兄弟们打闹,什么样的姿势没有过?肖闻也是自己兄弟了,别说是嘴碰上脸,就是嘴碰上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都是兄弟嘛,哈哈哈,自己真是多余,都是男人能干什么?
  可是……老大和凌弃……也都是男人……啊啊啊啊杨钢,你真是疯了,老大和凌弃在一起了也不能代表说他和肖闻也是一样的人,看只有自己在这里烦恼吧?肖闻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听说外国人男人见面也有亲吻脸颊的习惯,比如上次那几个俄罗斯军火商……
  所以你烦恼什么?他对自己说,努力呼吸了几下让自己平静下来,尽量用没有异常的声音问:“喂,你还想不想喝水?”
  “我想上厕所。”肖闻板着脸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语气冷硬地说。
  “上厕所……我扶你去吧。”
  “那针怎么办?”
  “我替你拎着好了。”
  肖闻不说话了,似乎还在考虑着什么,杨钢有些不耐烦了:“怎么?又不上了?你别是想在床上解决吧?都那么大的人了,我去向护士小姐要个夜壶?”
  “去!”肖闻恶狠狠地吐了一口,不情愿地伸出手来,杨钢无奈地抓住,顺势拖他起来,一路扶着进了洗手间,高高地拎起输液袋,看肖闻动也不动,催促了一声:“上啊。”
  肖闻还是不动,他有些急了:“喂,肖闻,你怕什么啊,都是男人你怕我看了少你一块肉?”
  “我怕你看了会自惭形秽。”肖闻赌气地说,用手拉开内裤,掏出家伙,开始放水,完事之后把裤子拉好,又要伸出手去摸杨钢的手,杨钢忙不迭地推了他一把:“洗手去!”
  “瞧不出来你还挺爱干净的。”
  “是啊是啊,我虽然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从小就被教育饭前便后要洗手,这点修养还是有的。”杨钢一边跟他斗嘴一边把他小心地领到水池边,自己拧开水龙头调好温度才拉起肖闻的手放到水龙头底下,两个人都是一只手,只好互相摩擦着洗干净,手指交缠间,一股异样的感觉又油然而生。
  似乎是谁也不舍得把手放开,他们足足洗了五分钟,眼看袋里的液体快没了,杨钢才记起自己的陪床职责,忙把手抽回来,搂着肖闻就往外面走:“快回床上去,水要滴完了,得叫人换药。”
  肖闻似乎是困了,倦了,顺从地被他带回床上,躺下之后就再没有说过一句话,杨钢几次看他,怀疑他是不是睡了,可是纱布蒙着眼睛,他什么都没看见。
  天亮之后,一夜没睡的杨钢忙着打电话,叫自己的小弟过来几个护着门,通知肖闻的小弟他们老大出了事情,告诉自己老大肖闻伤了要住院,其它兄弟们也得通知一下,面子上到了。
  打完所有的电话,他打着哈欠回到房间里,肖闻半支起身子看着门,听到是他才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走了。”
  “我?走上哪里去啊?”杨钢拉拉自己的衣服,“我是该回家换见衣服补个觉了,唉,你想吃什么?我打电话叫人带来,吃完了他们人也该到了,给你请个特护,我就回去了。”
  “特护?”肖闻下意识地要揉眼睛,手到了脸上才觉得蒙着纱布,于是又放了下来,“我觉得你就挺好,不用请了。”
  “靠!我一个做大哥的,跟你平起平坐,怎么了就该侍候你啊,一夜还行,今天没门了。”
  “靠!我都救你一次了,你怎么这个态度?知不知道施恩图报啊?我还就赖定你了,在我出院之前,就要你当特护!”
  杨钢不想跟肖闻叫真,反正他也是说说而已,继续问:“行了行了,别特护了,你想吃什么吧?我叫小弟买给你带来。嗯?”
  “你就不能亲自给我去一躺买回来?”肖闻歪着耳朵说,“我想吃……八德居的素包子,和对面的虾肉粉汤,最好再来份吴家粥铺刚出的四品咸菜碟。”
  “我给你跑一趟……”杨钢学着他的话,故意说得阴阳怪气,“你算了吧,老大想吃我都不替他跑,就这三样是吧?我叫人给你买去。”
  杨钢的算盘打得是很好的,先叫小弟买饭过来,自己也算对肖闻仁至义尽,然后看他吃下,这时候肖闻的小弟们也该来了,正好把责任交接一下,如果老大和其它几个兄弟来了的话,还可以顺便让他们看看自己并不是和肖闻宿怨深重,免得他们几个一天到晚唠叨。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最先到医院的,居然就是老大和凌弃,海驭遥还是一幅旁若无人的派头,大摇大摆地搂住凌弃的肩膀,一把推开病房的门,笑着说:“听说你们哥俩终于耐不住,大打出手了?好!本事!我就等着你们什么时候连我这个当老大的一起做掉,那我就彻底省心可以和小凌林一起环游四海了,怎么样,加油吧?”
  “老大你别说啦!”杨钢头疼地叫,把一块湿毛巾绞干,抓到肖闻的手递过去,“哪,毛巾,擦把脸吧……小心!你有没有数啊!不知道上面包着纱布里面还有伤口,沾上了水怎么办?我来好了!”
  他小心翼翼的拿过毛巾,有些笨拙但是绝对仔细的慢慢给肖闻擦着脸,尽量不碰到上面的纱布,先从脸颊开始,然后是嘴唇,下巴,额头,然后还认真的把耳朵都给擦了擦,先是左边,再是右边,最后命令地说:“抬头,该擦脖子了。”
  肖闻顺从的抬起头来,优美的脖颈曲线就这么暴露在杨钢的眼皮底下,喉结上下蠕动着,病号服的领口开得很低,可以清楚地看见锁骨的痕迹,还有向下延伸的白皙皮肤,杨钢一下就把毛巾覆盖了上去,刚动手擦了两下肖闻就叫了起来:“轻点!”
  杨钢瞪了他一眼,你还真把我当成特护了吗?!不过碍于老大在场,他没有说什么,胡乱擦了两下就放弃了,海驭遥在旁边看得饶有兴趣,就差鼓掌喝彩了:“我可真是后知后觉啊,不晓得杨钢还有这样的好性子呢,肖闻,你这次受伤,算是把匹烈马给服了,说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哦,是杨钢砍了你,还是你替他挨了刀?”
  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杨钢是无奈加认栽,肖闻就笑得多少有些幸灾乐祸,仿佛受伤的不是他本人一样:“老大虽然是老大,但海哥你全猜错啦,就是,我一不注意,让把刀砍在脸上了,杨钢哥是大好人,特地送我过来看伤的。还在医院陪我一晚上,真够兄弟啊。”
  “真的?”海驭遥夸张地表示着自己的惊讶,“杨钢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大好人了?我不信,小凌,你信不信?”说完他低头去问在自己臂弯里的清秀男子,凌弃清澈的黑眼睛眨了眨,看向杨钢,笑着摇头说:“感情上,信。”
  “那就是理智上不信啦?杨钢,你做人还真失败。”海驭遥装模作样的感叹了一声,杨钢早就窘红了脸,立刻大声说:“海哥,是……是他替我挡了一刀……”
  “嗯?最近不是都说市面上天下太平风平浪静吗?怎么居然还有人堵截你们?还动了刀?”海驭遥明明什么都知道了,却还故意装傻,严厉地说:“是哪路人马?外面来的?还是从前的仇家回来?昨天晚上你们也不通知我一声!出了事情怎么办?”
  “没有那么严重啦,海哥。”肖闻懒懒的躺在床头,伸手摸着自己脸上的纱布,“就是杨钢哥没事去吃个烧烤,结果碰见了一帮没长眼的小混混,本来都不够他一腿的,可是呢……”
  “肖闻!你给我闭嘴!”杨钢暴跳如雷的喊了起来,但是一看到他脸上的白色纱布,还有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苍白的面孔,后面的底气又低了下去,“马上早饭就来了,你还不快去漱口。”
  “还真是体贴啊,小凌你说是不是?没想到杨钢还有那么温柔的一面,我之前一点都看不出来。”海驭遥摇着头叹气说,“好啦,既然是……唔唔,既然是肖闻救了你一次,那么你也得拿出点诚意来……”
  他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摆出一幅老大的派头,义正词严地说:“杨钢!我们混江湖的人,最要紧的是义气二字,有恩必报,有仇必报,现在肖闻怎么说也是舍身救你,你也得负起责任来才对!”
  肖闻洗漱干净,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白皙的下巴上还挂着水珠,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手不引人注目的放在墙上,摸索着,杨钢本来就心神不定,看见他出来,急忙跑过去,连海驭遥的话都来不及听了,一把扶着他:“摸什么摸!看不见叫我一声就好了吗。”
  “哪能呢,杨哥你还有事情要忙,我哪敢麻烦你做这点小事。”肖闻挖苦地说,在杨钢的搀扶下慢慢坐回床上,“你不是说等小弟过来,就立马走人吗?现在小弟没有过来,大哥来了,你也可以走啊。”
  “喂,你们两个!还听不听我说话!?”海驭遥笑骂道,“给我听好了,杨钢,肖闻怎么说也是你兄弟,现在又因为你受伤,从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不说……”
  “海哥,我们哪有什么恩怨啊,都是小孩子不懂事,好了,我知道了,我杨钢也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肖闻出院之后,把大家都叫上,福家楼,顶层,我当众给他敬酒三杯,行了吧?”杨钢爽快地说,肖闻不爽地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三杯?你想灌醉我啊?”
  海驭遥很有兴趣地看着两个手下爱将,连连摆手说:“那是出院之后,酒我们是一定要喝的,但是还有啊,肖闻住院,你也不能一点表示没有,这样吧,反正最近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也闲得很是不是?干脆你就在医院陪着肖闻好了,看你这样,也算上特护,很好很好,杨钢!就这么说定了,肖闻住院期间,有你贴身保护,照顾身体,喂水喂饭,端——哎呀!”他被凌弃在腰上捣了一拳,失声大叫起来,不过那两个人的叫声比他还要大:
  “不是吧老大?!为什么要我来照顾他?给他请个特护不就好了,不,几个都行,钱我出!”
  “海哥你想害死我啊!就这么个莽夫还来照顾我?我眼睛看不见啊,要是他给我吃了什么不能吃的东西,我都不知道!药吃错了都不知道!”
  “啧啧啧。”海驭遥皱起眉头,摆手说,“你们都给我住嘴,杨钢,你还是不是男人?自己做了的就要承认,请特护要几个钱?肖闻还没有小弟了?难的是这份心意啊,肖闻都能为你挡刀,你就不能为他当个特护?还有,肖闻,你也给我放清楚点,这个机会可是难找啊,杨钢人虽然粗了点,可是心不错啊……咳咳,我是说,他不也照顾你一个晚上了吗,没出什么错吧?别挑剔了,找个特护,说不定还不如杨钢待你好呢。”
  他拿出老大的架子,威严地说:“就这么说定了啊,肖闻,杨钢,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住院期间,杨钢老老实实地给我照顾人,出院之后,我给你们摆酒庆祝,哈哈哈哈哈。”说到最后他忽然大笑起来,不由分说地拉过凌弃,“为了你们两个我们一大早就过海,现在正好去吃个早饭,小凌,你说吃什么好?”
  “老大!老大!”
  “海哥!”
  两个人似乎都很不愿意,不过海驭遥决定了的事情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何况是这样的小事,他头也不回地带着情人出门,在门外说了句什么,凌弃也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两个人就这么亲亲密密地走了。剩下房间里的两个人互相对望着。
  沉默,都有些难堪,最后还是肖闻先开了口,语气却生疏了起来:“杨钢,昨晚上麻烦你了,海哥只是随便说说,拿我们俩开心的,你别当真,等会儿就回去吧。”
  “靠!你现在怎么忽然老实了?不是昨晚上那么指使我?”杨钢几乎想往地上吐口唾沫来表示自己的不屑,生硬地抓住肖闻的手臂,用力晃了晃,“老大说了,我就要听,给你当特护是吧?没问题!我这几天就不走了!”
  “真的?”肖闻露出坏坏的笑容,“那我就不客气啦,杨特护。”
  “你跟我客气过吗?”
  肖闻撇撇嘴,大模大样地往后靠在枕头上,完全是吩咐的口气:“我饿了,早饭呢?对了,以后早饭不要叫小弟带,你亲自去买,不然,买回来都冷了,叫我怎么吃。”
  “喂,肖闻,别给你点面子你就开铺子了。”
  肖闻得意地说:“还有晚饭,这个嘛,我想吃你昨天吃的那家烧烤的东西,啧啧,不够意思啊,杨钢,一个人偷偷摸摸躲起来吃好东西,也不叫上兄弟们,还有什么可以吃的呢?我再想想……我可真不跟你客气了,你别把自己说过的话吞到肚子里就行。”
  在余下的几天里,杨钢彻底知道了什么叫做“真不跟你客气。”肖闻完全是把他当作贴身男保姆来用,换衣服,上厕所,吃饭喝水,打针吃药……平均每五分钟就听见他一个命令,忙得他脚不沾地团团转,连他的小弟都看不过眼了,过来想帮他,毕竟肖闻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却被杨钢坚决地拒绝了。
  不是没有怨气,杨钢自认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但是,在第一天换药的时候,当医生小心地揭开肖闻脸上的纱布敷料。露出那丑陋的疤痕和上面残留的干涸血迹,他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疼得搅了起来……
  刀正砍在额头上,斜斜地向下,划过右眼,俊秀的眉峰被断开了,中止在脸颊略上方的位置,密密地缝了十几针吧,杨钢数不过来,也不想数,就站在原地看着,沉默,直到医生换药完毕,肖闻才懒懒地说:“站那么久不累啊,还一句话不说,欺负我是瞎子?”
  杨钢开口的声音也和平时不同,居然沉稳了很多:“不是叫你别睁眼?”
  "废话,你那么大个人在我身边,还喘粗气,我要是都感觉不出来也不要在黑道上混了。”
  “你,本来就不该在黑道上混。”
  肖闻似乎是愣了一下,接着冷笑道:“这么快就想夺我的位子了?杨钢,你还别得意,别看你打架狠,我的位子,你还就夺不去,怎么,又是你手下那个小弟要提拔一下?不是我看不起你,就你手下的人,也不过是个脑子里长肌肉的,哼,想坐这把位子哦,下辈子吧。”
  他说的就和平常斗嘴一样,杨钢却还是那么沉稳,只是低声说:“不适合你。”
  “靠!玩什么深沉。我饿了,我要吃……嗯,就西瓜好了,你去买一个过来。”肖闻盛气凌人地说,杨钢也终于恢复了原样,嘀咕着走了出去:“吃!什么不好,偏要西瓜,等会儿有的我扶你上厕所了!”
  “怎么啊,看到我那玩艺儿真自惭形秽啦?”
  “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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