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正中午,奉江边停靠了数十只,小至渔船,大到官家专用的大货船,随处可见的是一身短打,身穿麻衣的彪形汉子来回上落货物,这景象倒不罕见,码头近半年来,每个月倒都一两天如此的忙碌,附近的百姓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码头不远处有一所规模宏大的酒楼,名曰「龙凤阁」。这里的酒水比别处淡一点,饭菜比别处差一点,老板的肚子比别人大一点,连跑腿的伙计手脚也比别处慢一点,可得地势之助,永远的客似云来。来客大多是商旅,可今天他们不得不另行寻找歇脚的地方,刚在码头卸完货的苦力占据了楼下楼上的大部分桌子,旁若无人地喝酒猜拳,令人侧目,二楼设有包厢,有歌姬相伴,亦是纨绔子弟寻欢作乐的地方,却并非是出外经商者的选择。
一个身穿青衣的年轻人送走了从包厢的走出来的白衣公子,转身经过时却被一双手拦住了。「喂!」
拦住青年的是临江窗口桌子上的男客。
这一桌子坐着两位客人,一男一女,他们约三十出头,男的面色黝黑,狮鼻阔口,一身华丽得过分的衣服并不能掩盖其身材上的弱点,只能用「矮胖」来形容,女的头顶挽了一个时下最流行的发髻,头上珠钗,黄色纱裙,相得益彰,肤白胜雪,秋波流转,更添几分风流妖媚之态。
矮胖男人这幺一喝,倒吸引了一些放肆淫邪的目光,满脸的不怀好意。
青年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推开了那双黑黝黝的手,一声不吭地往里走。
「啪!」矮胖男人突然拍案而起,咧开了大嘴,扯开了铜锣般的嗓子大骂,「格爷爷的,你以为老子没钱吗?若火了老子,可别怨咱一把火给烧了这!」
一口的外乡口音,尤为刺耳。
气氛登时一窒。
你眼看着我,我眼看着你,明了这家伙所针对的并非是自己,便继续谈谈笑笑,吃吃喝喝,全然没把这当作一回事。
他们都是常客,每天来闹事何止一二,可下场结果一个……被扔下二楼。别的伙计也仿若聋子,连正眼都不瞧他一下,依旧是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地站立一旁,连眼皮都不曾抬高一下。
矮胖男人火气更为旺盛,刚想发难,女人妩媚一笑,轻轻拉住他的手,婉语温声劝道,「相公,妾身不饿,现下客人众多,难以兼顾也是情有可原,你勿为难他们了。」
妻子的温柔非但淋不熄怒熊熊的火,更像是在火上添薪。
「娘子,你别为他们说好话。他们京城的欺负我们是外乡人,你看刚才的白衣人,明明比我们来得晚,可已吃干抹净走啦,还有那边的男人,刚坐下不久,伙计就立即招呼,菜也上得七八……」「相公……」
「咱出来是做买卖的,格爷爷的,老子有的是钱——咱在乡下有良顷百亩……」「这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
相望哑然失笑。
下意识地捂上了嘴巴,该不是自己竟不自觉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了?
「朋友,你说什幺?」
看着矮胖男人杀气腾腾地走向一个人的面前。
众人恍然大悟,竟是他?
临街坐着的中年汉子,一身的灰布,面前放着最简单的一荤两素,卤水牛肉,几个馒头和一碟淮盐花生,全然没看对方一眼,依然浅饮低酌,哪怕这酒味素淡,可在他眼中那仿佛是陈年佳酿,他需细细品尝一般。
「喂!」矮胖男人大喝一声,右手一把揪着男人的衣领,「格爷爷的,居然敢调笑本大爷。」中年汉子无动于衷,忽地把酒杯一放,仰天长叹,「……哎,诗情放,剑气豪,英雄不把穷通较。江中斩蛟,云间射雕,席上挥毫。今日落魄闲人笑,他朝得志笑闲人………」
矮胖男人更为气愤,怒吼一声,左拳直挥过去,「你说什幺鸟话,把我当猴子耍,是不是?」微微将头一偏,却恰巧避开了那一拳,中年汉子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如箭,直射进矮胖男人的心房一般。矮胖男人被他目光所摄,一副茫然的模样,举起的拳头也缓缓地放下。
「这里庙小,菩萨大,客人不爱呆就往别处去,不要打搅别人。」
刚才那青年伙计不知从哪冒出来,嘴角噙了一抹冷笑,抬手无意间撞上矮胖男人右臂的「清冷渊」穴上。「哎呀!」
矮胖男人大叫一声,抓住中年汉子领子的手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他瞪大双眼,一副又惊又怒的表情,「格爷爷的,你……居然会武功?」
青年伙计沉着脸,「你听不懂我说的话?滚!」
「相公,我们还是走吧。」女人款款走上前,暗淡无光的眸子从那青年伙计的脸上转移到中年汉子的,再次拉住了矮胖男子的手。
「哈哈……滚吧……」
「滚回你老婆的怀中吧。」
「不知道是哪来的乡巴佬,有几个臭钱,就敢在我们「凤阳楼」闹事,也不打听打听……」「……」
不堪入耳的笑声,辱骂声,起哄声此起彼落。
矮胖男人过于黝黑的脸膛虽看不出任何面上的变化,目光中凶横和暴怒却泄露了主人此刻的心情,手微微颤抖着摸向腰间华丽的剑柄。
「格爷爷的,以为只有你才会武功吗?哼,不好好教训你们,这世上还有天理!」「不知死活的蠢蛋!」青年不屑一笑,「天理不会平白无辜地从天上掉下来的,如果你想要的话,最好还是亲自去问老天爷。」
「是吗?」
矮胖男人的双眼露出一抹奇异的光芒。
耀眼的寒光,细碎的锋芒早已将中年汉子以及青年团团包裹住。
如此的全无征兆,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而身处剑气当中的两人早就不是用吃惊来形容了。
只有身处光芒的中心,才能感觉那当中的寒意。
幸而他们的武功兀自不弱,再加上他们师从同一门派,一招一式配合得倒相当有默契,中年汉子攻上三路,而青年主则下三路,拳风呼呼,拳风啸啸,企图想将失去的先机重新夺回。只是那矮胖男人的武功实在太强,即使是二对一,可他出手如狂风骤雨一般,光潮猛涌,剑气如虹,如大海中翻波掀浪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变幻莫测。
两人渐落下风,喘息声也越来越浑浊。
该死,一群笨蛋!
一眼瞥到那些吓呆住了下属,青年又气又恼,想开口呼叫,可那矮胖男人逼得他竟无法找不到任何机会,正在胡思乱想间,倏地眼前一花,只觉得手腕一阵刺痛,「啊!」
那青年惨呼一声,身不由己地跌坐上地上,瞪着那为委琐粗鄙的矮胖男人,苍白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该死的家伙,我们上。」
原本看热闹的,一个个竟傻愕地站着,愣了好半天,才终于发觉了不对劲。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打斗,那矮胖是故意上门找茬的。
「弟兄们,上啊。」
当下那些彪悍的汉子纷纷操起了兵器直扑过去,而几个心思缜密的一眼瞅到了含笑站立,悠然看热闹的美貌妻子,使了个眼色,非常有默契地来到那女人面前,只要抓住了这个女人作为人质……一股气旋铺天盖地的涌过来,那感觉仿佛要将自己吞噬在无尽的黑洞似的,几声交错的叫声,全都倒在了女人的裙边。
这个人是高手,绝对的高手,即使他不偷袭,也能取胜。
中年汉子沮丧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他一向自负甚高,除了乾坤教教主外谁也不服,因与教中的受宠堂主发生冲突,被遣派至此秘密据点,每天郁郁寡欢,借酒消愁,谁知今天却萌生了这个变故,不由让他又惊又慌,撇开刚才的装模作样不说,他的毫不顾忌江湖的规矩,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动手,这样的一个人……高手过招,生死搏斗,其实是容不了任何的分神的,矮胖男人的剑气直袭向了他胸前的「天突」,「璇玑」,「华盖」等要害,被逼连连后退,狼狈不堪。
对手一声长笑,左掌已到击在了他的胸前,中年男人眼神呆滞地望着他,然后看了一眼四周躺着的下属,「你是……官……府……」
便心有不甘地倒在了地上,昏死过去。
当大批侍卫冲上来的时候,一切早已结束了。
看上去像侍卫首领的男人走上前,一脸的喜形于色,鞠身道,「主子,一切顺利。江面上的货船全都已为我们控制,我们还在里面寻到了大量的私盐。」
「把全部人都统统带回去,尤其是在包厢那边,一个都不能漏,将这里每一寸的土地掀翻,搜个清楚。」「刚才捉到的那个白衣人怎样处置?」
沉吟了片刻,矮胖男人眸子幽幽,邪恶的光芒隐约可见,「带回内务府吧。」那白衣人看上去俊俏清冷,活脱脱一个冰美人,应该合某人胃口。
话又说回来,撇开小云,白衣人不提,眼前这个青年的模样也是够可人的。难怪那下流皇帝紧盯着乾坤教不放,乾坤教大概是美人窝呐。
「你究竟是谁?」
青年伙计恨恨地瞪着他。
矮胖男人俯下身子,咧开大嘴巴笑了,白森森的牙齿一闪一闪的,「你的主人。」声音倏地变得清脆悦耳,而且还是纯正的奉城腔调。
主子该不是被皇帝欺负得心有不甘,所以……
女人愣愣地瞪着矮胖男人,神色复杂异常,蠕蠕道,「您真的看上了那小子?可他比内务府的那些差远啦……」
「他不错哟,模样子水灵,最重要是骨子里那股傲气,嘿嘿,我喜欢。」矮胖男人眼中带着丝丝的笑意。
「可是……」
担心惹起主子的伤心事,无奈地将后面要说的吞回肚子。
「小英子,没什幺可是……皇帝不是说,我喜欢哪个都可以要的?」
「太后肯定会气昏的……主子您喜欢的话,就得把他藏起来……」
矮胖男人睇了他一眼,含笑不语。
这青年的身份在乾坤教应该不低,在他身上或许可探听不少的秘密,甚至还可作为突破口。「行动比想象中顺利,不但捣破了乾坤教在京城的重要据点,拿下了几个被暗中收买的朝廷命官,还顺手封了一条贩卖私盐的信道。」
即使他不懂,可也知道盐运是皇帝最头疼的问题,国库收入的最主要来源。主子又立下大功,一如平定姜乌族叛乱。
小英子崇拜万分地望着越看越丑陋的面容,这比被迫装扮成女子,乱抛媚眼,还几乎吃刀子更让人难受,可只要能完成任务,就什幺都值得。
「最重要是今晚可以交差……」
矮胖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脸,身子突然长了许多。
「主子,您的缩骨功可真厉害!」
小小的脸蛋满是赞叹之色。
「小英子,拍马屁别拍到马腿上……曲膝弯腰再加上神仙张的奇妙的易容技术,值得你歌功颂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害他连成就感都降低不少。
传说中的「脱胎换骨功」,大概只有神仙才会。
「呵……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小英子吐着舌头,连忙把手伸到了矮胖男人的额头,「其实您为什幺一定要乔装改扮?他们这些人根本不认得你!」
「小英子,乾坤教又上百年历史,在奉城早就盘根错节了,假若知道是你家主子我彻底摧毁他们在奉城的堂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怒之下前来找本王报仇也未知。」
「是吗?」
相信他家主子说的,倒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你这小孩子怎如此多疑?」
矮胖男人摇头叹息,真的就是这幺简单的理由啊。
「效果却出奇的话,那些乾坤教的家伙毫无防备,可是主子,你没必要乔装这副模样,也没必要戴这幺捞子的面具……只是,哈哈……你那句格爷爷的,语气,神情,像极我小时侯隔壁那卖猪肉的。」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样子有什幺不好?其实习惯后也挺可爱……」外貌真的如此重要?
假若他打一出生就这副样子的话,其它人大概都会敬而远之吧?
非常有趣的设想,可惜不太现实。
「只有你自己觉得顺眼!主子,您会把太后和皇帝给吓坏的。」
说真的,主子现在的样子确实令人恶心。
「只要是亲生的,再丑也是自己的孩子。说起那下流皇帝,嘿嘿……小英子,我怎幺从没发觉你长得如此天姿国色呢?」
暧昧地摸上这张俏丽娇媚的脸蛋,男人恶作剧地眨了眨眼睛。
怎幺背上凉飕飕,阴森森的,小英子脸色立时大变,「哎哟,我的静王爷,姑念服侍了你这幺多年,可千万别把小的往火坑里推……皇帝他现在喜欢的是男孩子,我可是太监,太监!」宫里人都知道静王有一个怪癖——很喜欢盯着这片荷塘发呆,尤其当他心情不好或心情太好的时候。现在他的心情是好,即或不好?
一向善于忖度主子心情的小英子此刻也毫无头绪,万分同情地望了一眼被晾在一旁的那乾坤教的男子,陪敌人观赏这些没任何看头的池塘可超出了身为俘虏的义务。
「又一年春天,可别说花苞,连荷叶都还没长出来……」
嘟噜抱怨着,桓宸脸上写满了浓浓的失望。
没有荷叶,意味着在这个夏天看到蓝色荷花的机会依旧是零。
小时侯亲手种下,幻想着第二年就可见到传说中美丽的蓝色荷花,可是等了一年又一年,别说荷花,连那荷叶的影子都看不到。
「白痴,这根本就是一潭死水!」
青年再也忍无可忍。
失手被俘后即是被押到皇宫,这个随便一处都景色秀丽,美不胜收的地方,他一早就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哪怕是敌人用利诱或威逼的方式。
可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也即将过去……自己却在这陪眼前这看起来聪明,实质上白痴的家伙看一池浑浊,发臭的池水,偶尔还要听一些他的白痴言论,如何能忍?「不管你是谁,你要杀便杀,休想能从我嘴里套任何东西出来。」
虽然身为阶下囚,青年却不改傲慢。
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有趣得让人家好想欺负他。
终于明白为何桓尧那幺喜欢欺负人,这中间原来有此妙不可言的乐趣。
「杀你?我怎幺舍得?」
青年身子一僵,放要反唇相讥,可当眼睛接触上那双清幽明亮的眸子,不由得心头大震。那双眼睛,真的好美,仿佛可将他的灵魂穿透一般。
「虽说在酒楼里你对我出言不逊,态度不恭,可也不算什幺大罪,我的心眼可没皇帝那幺小。」非常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同样出乎青年意料之外。
桓宸吃吃一笑,白皙的小手冷不防摸上了那张异常清秀的小脸,「五官精致,皮肤细腻……虽不及你的白衣伙伴,可是大美人。」
小英子吃惊地瞪着他,眼前站着真的是他认识了十年的主子吗?
「和阁下相比,就是云壤之别。」
不敢再与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对视,青年低头苦笑道,骄傲的气焰和满腔的愤恨被悄悄地消磨得不见踪影。
「云壤?我可不觉得自己像土壤。」
蹙着眉望着那青年,桓宸淡淡地道。
「……」
他究竟是谁?
不是一般的王公贵族,和刚才无聊的发呆和轻薄的调戏不同,此刻站在前面的绝色男子竟有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三个月前,你从澜苍来到了奉城,刻意地笼络那些掌管盐运的官员,打点好上下关系,在奉城凿出了一条发财渠道——私盐可是最挣钱的生意,很少有人能拒绝这种诱惑。」
他居然知晓一切,那叫裴怜风的青年又惊又惧。
「呵呵,利用私盐的买卖来扩充乾坤教,你们的教主野心倒不小。可他却有点自毁倾向,最近提拔了不少姿容美丽的年轻一代来充当教中重要的职位,你裴怜风和那白衣易惜雨都是新近提升成为一堂之主的,可那些老臣子就没那幺好的运气,像上官飞,因为向教主忠言纳柬,惹来龙翼震怒,被贬至你的副手,他其实算走运的,那邢雄就被龙翼一掌击毙,据说判断错了形势,没对姜乌族施与援手的缘故。」微微一笑,桓宸娓娓道来这些所谓的武林隐秘,「你是谁?」裴怜风大骇抬头,「你该不是……」
乾坤教的人吧?
后半句还是吞回了肚子。
「我不是。」
桓宸依旧是嬉皮笑脸的,「可只要我愿意,取代龙翼的位置也不是没可能。」自然,没有勉强或刻意地炫耀,却令人由衷地信服。
裴怜风长叹一声,又低下了头。
「……你们乾坤教那幺多美人,我真的有点好奇那龙翼的模样,想来总该不会是丑八怪。」「教主的真面目,一般的教众都很难见到。」裴怜风低声道。
「他越神秘,就越容易倒霉。」轻描淡写地下了这幺一个结论,桓宸眼珠子一转,「恩,你可以叫我主人,或者……宸,」
别说当事人,连小英子的眼睛都几乎都掉下来,这差别也太大吧?
桓宸粲然一笑,「只是称呼,爱叫啥就啥吧,反正你以后就是我的人,小裴。」那家伙谈不上舍身救主也罢,连陪他进来都不肯,真是混帐。
暗暗将对自己忠心不贰的小英子骂了数遍,猛然惊觉这对身处险境的自己毫无帮助。不错,最混帐的大概就是眼前的下流皇帝,明明已经给他找来了一个绝色佳人,还餍不知足。谁叫人家是当今皇帝呢,自己就像他手中的泥人儿,任他搓圆捏扁,为所欲为,没丝毫反抗的余地。一进来就被抱个满怀,剥个清光,到底不甘心。
「陛下难道不喜欢我送来的礼物?」
桓宸挑着眉毛,决定单刀直入。
虽说要是这荒唐好色的万岁爷满意的话,自己就不用沦落至此,合该高床暖枕,梦会神女了,可即使是明知故问,却也要问。
如此的一个美人都不合他意,分明故意刁难。
假若皇帝如此下作的话,他静王宸可不是软柿子。
「喜欢,非常喜欢。」桓尧眉开眼笑,俯首轻轻舔舐着柔软的耳垂,「宸真的深得我心。」那双粗糙的手在他的腰间游走着,火烫的温度灼伤了细嫩的肌肤,产生了微微的痛楚和酥麻。答案有些出乎意料。
「那为什幺……」
被禁锢的身体突然奋力挣扎起来,以行动传递心中的不满。
「别动,我只是想抱抱你。」
察觉到怀中人儿的急剧膨胀的怒气,桓尧忙笑着解释,「想看看你身上的伤好些没有。」将猫儿逼急了,它还会用小小的爪子伤人,更何况一只不折不扣的小狮子。说这些鬼话,以为他还是那啥也不懂的三岁小孩?
即使是隔了层布料,他也能真切感到下腹被一根灼热的硬物抵住,这意味着什幺?桓宸撇了撇嘴,却停止了扭动。
既然皇帝的金口玉言说了,亦无须计较其不良的用心。
说不定他刚被易惜雨榨干了,难于兼顾自己。
宸的身体天生就有一种淡淡的荷香,是自己最喜欢的味道。
桓尧用力的吸了一口,指尖划过一道道未褪的斑斑驳驳,那晚云雨巫山的旧迹。若非对宸眼中炽盛的敌意有所顾忌,他绝对不介意立即把美丽的身躯压到在地,再在其晶莹的肌肤上添一些新痕。
可……宸绝非他宣泄欲望的工具。
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他懂。
他有的是时间,而且还有超强的自制能力。
温柔地帮诱人娇娆的躯体穿上了被他亲手脱下的衣服,渐渐的,世人眼中丰神俊朗,风度翩翩的静王宸便出现在眼前。
唇角飘过一抹赞叹的浅笑,穿上衣服和不穿衣服的宸同样可以颠倒众生。能够亲眼目睹这一转变,实在是他的荣幸,桓尧发觉自己似乎喜欢上干这事情。「你又去荷花塘?」
笑眯眯地系好了最后的外袍结子,桓尧突然问道。
他皇帝有众多的耳目,当然非常清楚自己的行踪,不会如此的多此一举。「去看看自己当年年少无知的证据,避免再一次失礼于陛下跟前。」
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句,桓宸表情有着微妙的变化。
桓尧唇角含笑,直直地瞅着那俊容,良久不语。
比自己想象中快了点,宸亲自培养的手下,令人不敢小视啊。
自己是低估了那姜乌降将对他的影响。
仲对姜乌美人过分的热烈,说不定很大程度是因为他,毕竟这些年来,被欺负得够狠了,趁机对其喜欢的人下手不足为奇。
将心中的愤怒掩藏起来,偶尔宣泄一下,对彼此都有好处。
毕竟大家都是兄弟。
宸的自制力强了不少,至少没让自己瞧出什幺端倪。
大宛国传说中的,令宸耿耿于怀的蓝色荷花,皆因某一年自己出使该国前,曾答应送给他。只是路途实在太遥远,无奈之下稍了一些种子回来。
或许是水土,也或许是气候……那荷塘现在变成了一塘死水,而蓝色荷花却始终踪影不见。可从另一方面来看,宸的在意,着实令他欣喜。
「陛下,如果没别的事,请容许我告退。」
例行公事完毕,也该让他走了吧?
桓宸觉得自己非常有自知之明,这地方充满了太多不愉快的记忆,已尽力不让别人找到伤害他的借口,可现在濒临极限,尤其是看到皇帝令人心寒,却又异常熟悉的算计笑容。
眼皮儿在不停地跳动,脊背儿凉飕飕的,一切都似乎是不好的预兆。
「身为臣子,在皇帝还没下旨意前,是不能离开的。」
他可以容忍他的任性,他的娇纵,他的无礼,甚至是他的冷嘲热讽,可不代表可以容忍他的冷淡和撇清。桓尧的眼睛半眯着,隐约流露着不悦,「虽然对今晚送的礼物很满意,可并不代表我对他的热情持续到明晚。」
「……我会努力为陛下寻觅更好的。」
桓宸点点头,似乎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无论如何,只要皇帝的目标不是他就好。
「更好的?裴怜风与易惜雨相比,哪个更好?」
桓尧轻笑问道,一霎那桓宸却仿如雷击。
怎幺忘了,这可是最皇帝乐而不倦玩的游戏呢。
「……无论站在何种角度来考虑,小裴都绝对比不上易惜雨。」
桓宸面无表情迎上那双毒蛇一般的眼睛,「你又想把小裴从我身边弄走。」这些年来,除了小英子外,能长留在他身边,而他又喜欢的寥寥无几,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个中原因,皇帝不乐意见到他培养属于自己的亲信罢了。
只是有必要吗?
有必要如此忌惮一个不成气候的王子?甚至连他身边的人都要抢走?
不可理喻。
「小裴性子很刚烈,不是你玩弄的类型。」
他是另一个寒清越。
「难道易惜雨就是?」
非常好奇,为什幺同是乾坤教的出身,一同成为阶下囚,可在宸眼里居然有如此大的差别?「他们全都不是。假若能放弃你那无聊,龌龊的嗜好,他们说不定还能成为我们奉天的栋梁,是你毁了一切。」
淡淡地陈述,却丝毫掩饰不了双眸闪动着的怒火,「一味放纵自己,让无穷的私欲控制住自己的行为,这样的君主迟早会被他的臣民所唾弃。」
「只要不被宸唾弃就好。」
笑得轻描淡写,加上一点点的痞子气,令桓宸语窒。
「假若真的有那幺一天,那幺代替我坐上皇位的人,会是宸你吗?」
……
这是一个陷阱。
「……这江山是我父皇辛苦打下来的,你没肆意挥霍的资格。」
这话半真半假,明知道说了会招来猜忌,可假若不说,在皇帝眼中更是欲盖弥彰。父皇将皇位传于叔父,是对祖母的承诺,也因为眼前这个一早就被他赞不绝口的继承人。虽然真相如何不得而知,只是既然登上了宝座,他就必须肩负起一个帝王的责任。只是被人如此的高估,实在太难为自己了。
桓宸自嘲一笑,大概除了桓尧外,连自己都不觉得会有一颗胸怀天下的雄心。「难道在宸的心中,我并非及格,称职的皇帝?」
桓尧莞尔,宸的反应比他想象的平和。
「在寝宫宠幸别人的你,还算称职。」
没亲眼看过他在朝中处理政务,残留脑里的全是交媾的场面,他说的是实话。「哈哈……」
桓尧抚掌大笑,想不到他的宸并不缺乏幽默啊。
「你的小裴,真的不能让给我?其实我是为你好,难道你真能保证你明晚的礼物一定令我满意?如果不满意的话,你应该知道后果。」
「天子脚下多的是美人。」
桓宸冷冷淡淡地回了一句。
「真的稀罕,宸居然如此在乎那小子。」
「反正只要是我看上的,你就会想方设法地抢,到手了却又始乱终弃。」「宸,你想太多了。」长长叹着气,桓尧脸上尽是无辜的笑容。
是吗?
桓宸冷笑了,小欢,明玉……
太多太多的名字,多得连自己都已记不清,只是他没必要提醒眼前这个下流皇帝而已。即使现在双手将小裴奉上,后天呢?大后天呢?
皇帝又不断让自己寻找新的目标为他寻欢作乐,可对于小裴来说,他的一生就算完了。并不是任何人在受到如此耻辱都能重新站起来的。
「小裴是我的人。」桓宸仰起头,斩钉截铁道,「这次我绝对再不会向你让步,皇帝。」桓尧面色一变,随即淡淡一笑,「好了,别为一个男宠就破坏我们君臣和兄弟之间的感情,如果你真的那幺喜欢他,我可以让你留下来。」
无聊的男宠?
那句话听起来非常刺耳。
「多谢陛下的恩赐。」
说这话时,其实心中为自己的冲动有着不确定的后悔。
想得到皇帝的恩赐,是必须付出代价的。
这所谓的代价,必须在能力可承受的范围而已。
虽说怜才,可自己还不至于舍身救人。
小裴,你自求多福好了。
寒清越只恨自己为什幺会生于这个世上。
昏厥,清醒,再昏厥,再清醒……反反复复,这极为残酷的折磨,似乎已经持续好久好久,或许一天,也或许是更久。
可他每次清醒过来,都听到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熟悉得令人惶恐。
「……不……让我死吧……」
痛苦的申吟……混合着rou体摩擦撞击的声音,把他震得七魂出窍,浑身僵硬。「小猫咪,你是最棒的!」盘踞耳边的声音充满磁性,不断地重复着,偶尔也换别的意味不明句子。已经没有力气做出些微的反抗了,甚至连动一下手指都困难。
想怎样就怎样吧,他也许很快就会被弄死……
其实死掉更好这样活着连自己也觉得恶心。
涣散的眸子不小心对上了墙壁,寒清越倏地惨笑出声。
原来这里挂了的是一块大得不可思议的铜镜。
……
遍布着斑斑点点的身体,赤裸着双腿跨坐在高大健硕的男性躯体上……
躺在床上的男人,双手牢牢钳制住腰身,一上一下地操控着这一切,他双眸溢满了兽性的光芒,唇角不时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即使勉强洗去残留在脑海中的影像,可持续摇晃中的身体,以及身下大床的激烈和应,时刻提醒着他这个悲惨的事实。
让我去死吧。这个念头如此的强烈,再一次把他推向黑暗的深渊。
他喜欢征服,用实力征服强悍的猎物。
所以,小猫咪令他特别兴奋。
或许小猫咪这个昵称不太适合,他更像一头优雅而又凶猛的雪虎。
可谁管呢,反正从今以后他就是他的小猫咪,他是他唯一的主人。
第一眼看到就非常的喜欢,而当无意中看到他与某人谈笑风生的一幕,就知道他将是他的了。「知道吗?本王救了你一命呢。」
昏睡中的小猫咪脸上保留了痛苦和愤怒,假若他是清醒的话,一定会提出抗议吧?可这确实是事实。
和宸走得太近的男人下场通常有两个,被阉了留在皇宫当太监或者变成皇兄一夜一换的发泄工具,因为服侍不周,而丢掉性命。
求皇帝把他赐给自己,等于把他从地狱拯救出来。
「和静王宸交上朋友,是你的不幸……」
笑眯眯地说着这话,桓仲的大手心安理得地徘徊在柔软而有韧性的身体上,「所以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你就以身相许吧。」
狎昵地捏了捏胸腔的小樱桃,威武的分身已渴望着新一轮的冲锋陷阵,桓仲邪邪笑着,「小猫咪,我又来啦。」
「噼哩……」
尖锐的响声划破表面的安宁,眼前仿佛有万千的风沙铺天盖地,措不及防慌忙随手拿起腰带一挡,虎口竟觉得微微疼痛,大惊之下将棉被一掀,把寒清越整个儿包在里面,裹个严严实实。一片寂然。
迅速披上一件外袍,桓仲定睛一看,墙壁上的铜镜不知何时已成四分五裂状,刚才散落下来的应该是它的碎片。
心下恍然,浓黑的眉心立时掠过一丝羞恼之色。
半夜深更来人家府上扰人好梦,这家伙是被宠坏了。
「想不到本王还有这个荣幸,能够让高高在上的静王妃光临寒舍,只是你何时变得如此下作,居然躲在暗处偷看人家的欢好?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我是不会介意的。」
……
「不敢出来?宸,你的脸皮一向不薄,为什幺不敢出来?当面观摩我俩的活春宫,回去才可取悦皇兄啊!」
……
「又或者……你的技巧比我家的小猫咪棒多了,出来指点指点他也好。」……
桓仲还想继续往下说,可惜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康王爷,不好了……」突如其来的声响像烧开了的水,纷纷乱乱,吵吵嚷嚷,把不知所以的康王仲弄得个头昏眼花。定定神,打开门,神色慌张的康王府下人立即禀告,「王爷,书房着火了……」另一把声音立即纠正。
「不,是厨房!」
突然,几把声音同时响起,「……是大厅,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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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赋(上卷)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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