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心淑女 第一章

  南台湾的太阳向来是所向无敌的,就连寒冷的气团都无法遮掩住它的热力,所以尽管时序已经进入十二月了,高雄市的气温依旧维持在半凉不热的状态中。
  康云茶背着大包包,在高雄火车站附近徘徊。
  该何去何从呢?
  云茶一点概念都没有。
  其实她很想学电影里的女主角,在结束了厌倦的工作和生活后,买张机票飞到加勒比海的某个小岛去。
  但是皮包里薄薄的一迭千元大钞是她目前所有的财产,压根儿无法支持她做这么疯狂恣意的壮举。
  所以她只好晃到火车站,试图在这里找到她人生的另一条道路。
  火车站内人来人往,有等车也有等人的,但是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云茶仰头看着大大的火车时刻表,想在上头看到她未来的方向,但是却只得到了个眼花撩乱的下场。
  「台北站松山站…… 莺歌站桃园站,台东台中…… 」
  她念着数十个地名,还是不知道自己该坐哪班车往哪儿去。
  「小姐,买火车票吗?」突然间,一个两鬓微霜的老先生出现在她身畔,小小声问。
  「呀?什么?」云茶被他吓了一跳,「老先生,你说什么?」
  「我这边有一张往台北的火车票,妳要不要?」他笑呵呵地道还一边挤眉弄眼。
  云茶瞪着他,又呆愣又讶异。
  他是黄牛吗,可是怎么有那么老的黄牛呢?
  她万分同情地道:「老先生,你这么老了还要做这种工作,实在是太辛苦了。你的家人怎么会让你出来抛头露面呢?幸好这几天并不会太冷,要不然你不就成了卖火柴的小女孩了?」
  现代老人乏人奉养的问题真是太严重了,没想到世上居然有这么多不愿孝顺父母的不肖子孙……
  换作是她,早知道儿女那么不孝的话,在他们一出生的时候就把他们掐死算了。
  老先生看着云茶义愤填膺的模样,唇边的笑意更加扩大。
  「所以这张火车票妳要喽?」老先生的眼光颇含深意。
  可怜,不知道他要卖掉几张火车票才能够换取到生活费?
  云茶但觉一股热血往心头上冲她当下就点点头,接过火车票,「我要!多少钱呢?等等,我拿钱给你喔…… 」
  她低头急急翻出大包包里的皮夹,掏出一张宝贵的千元大钞,就要递给老人―─
  面前空荡荡的,方才站立在身前的老人家已经不见了。
  「咦?」她急忙左顾右盼,却只见到来来去去的旅客们。
  那位老先生到哪儿去了?
  如果不是手里那张薄薄的火车票提醒着她,云茶还真有种作了场白日梦的感觉。
  「奇怪,老爷爷不是要卖黄牛票给我吗?怎么又不见了?他该不会是那种有痴呆症,四处买火车票送人的老人家吧?」她紧捏着火车票,有点不放心,「糟了那不是很容易被骗?」
  云茶绕着偌大的车站大厅来回找了找,试图找到那位四处乱发火车票的老人。
  可是找到她脚都酸了,她还是没有见到这老人的半丝综影。
  云茶蹲在地上喘着气,忍不住仔细地端详着那张火车票。
  「莒光号,两点二十往台北。现在是―─ 喝!」
  两点十五分了!云茶跳了起来,本能的冲向月台。
  总算总算,总算还是让她赶在铃声响起前跳入火车车厢中。
  再怎么说,她还是没有办法白白糟蹋这一张火车票,尽管它的来源诡异。
  云茶扶着门边喘着气,感受到火车在铁轨上行驶的震荡。
  她照着火车票上的座号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一位穿着高雅、却是面带忧色的女子身旁坐下。
  那位女子长得很美,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名门闺秀。
  瞧她身上合身高级的软缎洋装,还有细致颈上的莹亮明珠、再配上纤纤手指头的一枚钻戒……
  「小姐、我认识妳吗?」那女子轻柔地开口了。
  云茶心运才发现自己正盯着人家看。
  「呃,对不起。」她回过神来,抓紧自己的大包包坐正,「我经常做这种很突兀的事情,对不起!」
  「没关系。」那名女子又恢复了脸上那种茫然无助的表情,思绪显然陷进了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世界中,而且还三不五时夹杂了几声幽幽的叹息。
  她很紧张,很烦。
  云茶偷看了她几眼、鸡婆兼好管闲事的本性又不自禁跑出来了。
  「小姐,妳没事吧?」她忍不住开口。
  那名女子迷惘地转过头来,「 什么?」
  「妳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
  「噢。」
  场面寂静了两、三分钟,正当云茶暗骂自己不要再多管闲事骚扰他人时,那名女子突然又开口了。
  「事实上,我现在心里很乱。」她睁着水汪汪的双瞳,恳求地道:「妳可以陪我说说话吗?」
  云茶眼睛一亮,「当然可以。」
  「谢谢妳。」那名女子松了口气,很高兴能从烦恼中稍稍挣脱出来,「妳坐到哪里?」
  「台北。妳呢,」
  「我也是台北。妳是台北人吗?」
  「不是。」
  「所以妳是去台北玩的?」
  云茶考虑了几秒钟,「嗯……也不能说是。其实我是打算替我的人生开启一个新旅程,所以才会跳上火车的。到了台北应该会先找个工作和落脚处吧! 」
  「我真羡慕妳。」那女子一副欣羡至极的神情。
  云茶瞪着她,「羡慕我什么?」
  「妳真自由。」女子低叹。
  白由?
  「嘿,我们是个民主国家,妳也可以享有自由啊!」云茶笑了。
  那名女子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妳错了我一点都不自由。」
  「呃?」
  「我这一生都在别人的安排中度过,我爸妈在的时候被他们绑得牢牢的,我爸妈死了之后,我又得照着他们的指示,投靠他们已经二十多年没见面的老朋友……我甚至连见都没见过他们!」她倏地捂住脸庞,低低叫道:「天哪!」
  「妳的父母亲过世了?」云茶感同身受,「妳的心情一定很沮丧、很难过。」
  「我还活得下去。」那女子呻吟着,泪水已在大眼睛里头打着转儿了,「可是要我投靠到素未谋面的家庭里去,那简直比杀了我还痛苦。」
  「怎么会呢?有亲人朋友投靠总比没有好吧!」云茶想着孤儿出身的自己,不免替她庆幸起来,「我才羡慕呢! 」
  「羡慕?没有人能了解我的痛苦,身为金丝笼里头的小鸟的痛苦。」她咬着牙道。
  「如果妳真的不想投靠亲朋好友的话,那妳可以坦白向他们讲,让他们明白妳的想法呀! 」
  她摇摇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有什么问题吗?」云茶脑筋一转,「妳是不是经济状况不好,没有办法过生活?」
  那女子撇撇嘴,「我刚才不是说金丝笼吗?我爸妈非常有钱,他们留了一大笔遗产给我。」
  「那妳还担心个什么劲儿?」云茶一点见也不明白。
  那女子气愤起来,「可是荒谬的是,遗嘱里面特别注明,我一定要跟我爸妈二十几年前的老朋友也就是纪伯母的儿子结婚,才能使用这笔钱,如果我没有嫁给他的话,所有的钱就统统捐给慈善机构!而且遗嘱里面还提到,那是为了我好……妳知道吗,他们居然在二十几年前就指腹为婚,替我订下这门亲事了!当我听到律师宣布遗嘱时,我差点没晕了过去!」
  云茶丝毫不掩讶异,「好奇怪。」她还以为只有古代才有指腹为婚这回事见咧!
  「就是说嘛!我爸妈怎么会立下这种疯狂的遗嘱呢?」她颓然地捧着双颊,手指上的钻戒莹莹发光。
  「可是我觉得妳好像不需要那笔遗产,也可以过得挺好的。」云茶指指她一身行当。
  「这个?这个能够过多久呢?」她摇摇头,面色凝重地道:「何况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要我离开他去嫁给那个不知是圆是扁的男人,我死也不愿意。」
  「婚姻大事当然是要以自己的幸福为前提,既然妳已经有了心爱的人,那妳还担心什么?」云茶微笑地看着她,「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够共同开创出属于自己的幸福人生的。」
  「谢谢妳,但是我还是需要我爸妈的遗产。」她痛苦地呻吟着,「可是我该怎么做?」
  「妳爸妈那位世交是怎么说的?」
  「在我打电话向纪伯母证实这件事之后,听她的口气、好像也是十分赞同那个荒谬的遗嘱……天哪!这是什么世界呀!什么诡异的遗嘱跟诡异的朋友……」她极度困扰。
  「妳要不要再跟他们谈一谈?」
  「谈什么?」
  「商量一下呀!对于这件事情。他们打算怎么解决?难道那位纪伯母的儿子也答应这件婚事吗?我实在无法想象在这个年代,还有人有这种古老的婚盟观念。」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个想法,但是,那是我的钱,我的幸福呀!」她气愤极了。
  「那妳的男朋友怎么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这件事,他一定会气疯了的。」
  云茶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还是觉得,妳可以考虑一下幸福比较重要还是金钱比较重要。」
  「妳难道还不明白吗?我两者都需要!」
  云茶认真地想了想,「可是妳和妳男朋友在一起,如果各自都有一份工作的话,那日子就很好过啦!」
  「妳要我去工作?」女子惊恐地看着她,那模样就好像看到了酷斯拉坐在旁边一样。「开什么玩笑?我从来没有工作过。」
  「工作是很好玩的,妳难道不想试试看?」
  「我不会。」她斩钉截铁地答,「我不知道该怎么工作。」
  真不愧是养在金丝笼里的鸟,连怎么飞都忘记了。
  云茶瞅着她,有点头痛,「那妳想怎么办?」
  「我不知道。」
  「那妳刚刚是预备怎么办?妳说妳要到台北去的,不是吗?」
  「事实上,我想在半路下车。」
  「哈?」云茶瞠目,「那妳『 未婚夫』那边该怎么办?」
  「我虽然告诉他们我要坐两点二十的火车,但是我并没有预定让他们接到我…… 」她想了想,「事实上、我现在还在考虑我该不该面对他们。」
  云茶突然问觉得头好晕;怎么会有这么复杂的事情?
  「那妳现在觉得呢?」
  「我不要去台北,可是我又怕弄砸了这一切,也怕遗产全部报销了。」她矛盾地蹙着眉,「我该怎么办?我会怕呀!」
  「让妳男朋友和妳一起面对这个问题会好一点。」云茶建议,「毕竟妳是他的女朋友。」
  任何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都应该这么做的,这才是男人!
  那女子吃惊地看着她,「我不能。」
  「妳不能?」不能是什么意思?
  「我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
  「我刚刚说过了,他会气疯的。」她怯怯地道。
  云茶头疼地捂着额,「好乱。」
  那女子叹了好几口长气,后来像想到了什么似地,「对了,我还不知道妳叫什么名字?」
  「我叫康云茶。妳呢?」
  「我叫方羽兰。」她伸出手来,「不过我的朋友都叫我Sarah 。很高兴认识妳。」
  「我也是,虽然情况有点复杂。」云茶同情地看着她。
  羽兰虚弱地笑了笑,「我明白。可是我真的很困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妳不想当面讲的话,或者可以写封信说明?」云茶好心地替她出点子。
  「可是我没有勇气,也不知该从何写起。」羽兰羡慕地看着她「云茶,如果我有妳一半的勇敢就好了。」
  「我哪有勇敢?」她一愣。
  「有的。妳好有自己的意见,也很有自己的见地。妳刚才还说妳是到台北开始一段新旅程…… 妳怎么能够这么勇敢呢?」
  「这个恐伯跟勇敢没啥关系,而是我不得不去流浪,去开始新的生活。」她微笑,「我只有自己一个人,当然得替自己打算喽! 」
  「真是太美妙了。」羽兰情不自禁地用英语低赞一声。
  「什么?」云茶愣了愣。
  「噢,抱歉,在美国住久了就是这样,我有时候会忘记。」羽兰微带歉意地道。
  「妳在美国住过?」
  「我们家在美国。」她神色黯然,「或者说,曾经在美国。」
  「所以?」云茶真是越听越迷糊了。
  她睨了云茶一眼,「我这次回台湾就是来投靠纪伯母的,不过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干脆回美国算了,因为我的男朋友和我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儿。」
  「妳从美国回来?」难怪就是有种不一样的气质。
  但是……
  「既然是从美国回来,妳为什么会是在高雄搭火车?国际航班不是大部分都飞到桃园中正机场吗?」她得承认,她的智商恐怕没有办法跟上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
  「我已经回台湾两、三天了,我是先到高雄去找以前的国小同学,才会耽搁了几天才回台北。」羽兰缓缓解释。
  云茶吁了口气,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好像有点太鸡婆了。」
  「不会的。其实我觉得跟妳一见如故,好像我们两个已经认识很久了…… 」羽兰露出微笑,「其实我才要感到羞愧呢!居然拿自己的困扰来麻烦妳,害得妳也跟着我伤脑筋。」
  「哪里,这也算是难得的缘分嘛! 」云茶搔搔头,热切地笑道:「如果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妳一定要告诉我,我很乐意帮妳的忙。」
  羽兰眼睛一亮,「谢谢妳,妳真是太好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感激妳才好。」
  「别客气。」云茶咧嘴一笑。
  羽兰突然握住她的手,急急地要求:「云茶,那妳现在可以帮我一件事吗?」
  「当然可以。是什么,」
  羽兰喘着气,脸颊因兴奋而发红,「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解决我的困境。」
  「什么办法?」云茶也跟着开心起来。
  「妳这么能言善道,而且这样勇敢,不知道妳能不能帮我解决这一切?」
  「所以?」云茶一点都听不出她所谓的「办法」是什么。
  羽兰眼眸洋溢着喜悦与恳求的光彩,「求求妳,妳帮我去面对纪伯母,帮我告诉她的儿子,说我已经有了男朋友,可是我又不能没有我爸妈的遗产,所以请他签一份文件声明他放弃和我结婚…… 要不然就是说服他签一份假结婚的证明文件,让我可以拿给我爸妈的律师看,然后我就可以拿到我的钱了。」
  「我去说?」云茶指着自己的鼻子,万分愕然。
  「妳不愿意帮我吗?」羽兰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整个小脸都黯淡了下来。
  云茶为难地抓抓头发,「我不是不愿帮妳,可是这样好像有点―─ 」好像有点奇怪,也好像有点不妥。
  「妳不能帮我?」羽兰眼圈一红,低低一展叫道:「老天,那我该怎么办?」
  云茶瞬间觉得愧疚得要命!
  她轻轻地拍拍羽兰的背,有点犹豫地道:「其实…… 心这个方法也不是不可以啦!只是妳真的觉得这样好吗?」
  羽兰倏然抬头,眸中再次燃起希望,「妳答应了?」
  「我是怕搞砸了,要不然我当然愿意帮妳。」云茶仔细想了想,认真地问:「妳确定真的要这样做吗?可是我没有把握一定能够办得到。」
  「妳可以的,妳一定可以。」
  「我压力好大,」云茶眉头悄悄打起结来,「看来我还是不要―─ 」
  「只要妳愿意帮我去面对他们,这就是帮了我很大的忙了;何况我相信妳一定可以办得到的。」羽兰兴奋得不得了,「别紧张,我不会要妳马上就能成功,妳可以慢慢来或许等到时机比较适合的时候再说也可以。」
  「时机比较适合?还要选什么时机?我打算一碰到他们就告诉他们所有的事情了。」
  「等等!」羽兰眼睛再度发出光芒,面红红地叫道:「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谢天谢地。」云茶拍着胸脯,松了一大口气。
  「干脆妳冒充我好了。」羽兰语出惊人。
  「什么?!」云茶黑不溜丢的两颗眼珠子瞪着羽兰,差点没掉出来。「喂,我一点都不认为这个办法会比刚刚那个『更』 好!」
  羽兰丝毫不以为作,笑吟吟地说:「太好了,告这个主意越想越好,就这么办。」
  「等一下,这个就太夸张了,恕我难以从命。」云茶大摇其头,「弄个不好的话,我可能要去坐牢的。」
  「怎么会,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善意谎言,当妳说服了那个男人以后,从此我和他或者妳和他,就永不会再见面了;而且我还可以解决掉遗产的问题,这样不是很好吗?对妳也不会有什么妨碍呀!」羽兰紧盯着她,「云茶,我知道这样很委屈妳,可是我会补偿妳的。一万美金够不够?」
  「我不是因为钱的关系,我是― 」她一张脸揪得跟包子没两样,「反正我不喜欢骗人。而且我怎么能够欺骗他们呢?我根本不认识他们呀! 」
  「妳究竟想不想帮我?」
  「当然想,可是一定要用这个方法吗?」
  「要不然妳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不如我陪妳一起去跟他们解释好了。」云茶希翼地道。
  羽兰头摇得像博浪鼓,「我不要,我不敢。」
  「可是…… 咦,等等。 」云茶忍不住双手扠腰,「刚刚我看妳还一副茫然失措的样子,怎么现在就可以诡计百出了?到底是谁脑筋比较好?」「可是妳比较有勇气,而且妳很热心。」羽兰恳求地望着她,「拜托,这对妳来说并没有害处啊!妳为什么就不愿意答应我呢?」
  「冒充别人可不是一件小事。」
  「这是经过我本人同意,没关系的。」
  「可是我又该如何向妳纪伯母交代?还有她的儿子。」云茶皱眉,「我骗了他们呀! 」
  「他们不会知道的,一直到妳离开的时候,他们还是会相信妳就是我。」她补充了一句,「只要我们谁都不说的话。」
  「可是……」云茶的良心绝不容许她这么欺骗人,但是面对泪眼盈然又害怕的羽兰,她的正义感又不允许她退缩。
  就在这时,火车内传来了广播。
  「桃园站到了,桃园站到了,要下车的旅客,请准备下车。」
  「我要在桃园站下车,到中正机场去。」羽兰匆匆忙忙地交代着,掏出了笔和纸,「这是我在美国的电话和地址,妳随时可以跟我联络。记着,在妳住在纪家的这段时间,我绝对不会主动打电话给妳。还有,我妈叫方陈铃月,我爸叫方庆明,我们家住西雅图……」
  「羽兰,妳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云茶也跟着紧张起来,急切地道:「我真的不行呀! 一定会被拆穿的。」
  「不会的。」羽兰眼见事情尘埃落定,美丽的脸庞不由得绽放出释然和喜悦的光彩,「云茶,我永远不会忘记妳这个好朋友的,妳是我一辈子的恩人,等到这件事情完全结束以后,我和费伦一定会回来台湾看妳的。」
  眼见着火车就要停下,而羽兰提起旅行箱就要站起来,云茶一个脑袋瞬间都乱了,她只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抗议和担心。
  「羽兰,可是我长得跟妳不一样呀! 」
  「放心,我们虽然是世交,但是因为两家事业忙碌的关系,自从我爸妈移民到美国后,就再也没有联络了。所以妳大可放心,他们认不出来的。」
  「他们至少见过妳的照片吧?」
  「我说过,我们两家将近二十几年没有联络过了,如果不是遗嘱里头有写,我则根忘了我爸妈有这么一位好友。」
  火车终于完全停止了,旅客纷纷下车,羽兰提着行李越过云茶,深深地回望她一眼。
  「云茶,我说不出我有多么感激妳,但妳真的是我幸福的救星,谢谢。」她语气诚挚,「祝好运。」
  「等等,妳至少告诉我妳纪伯母的名字呀! 」云茶快晕倒了。
  「她叫纪张春琳。」羽兰抛给她最后一个感激的眸光,下了火车。
  她的背影美丽、动作轻盈,带给云茶的却是沉甸甸的心情。
  云茶颓然地瘫在椅背上,脑袋里乱烘烘的,好像有一大堆蜜蜂在里头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这是一场梦吧?
  从今天下午开始,她就不断遇到奇怪的人、奇怪的事,现在可好,背了一堆大包袱,甩不掉了吧!
  云茶真是恨不得打昏自己,看看醒过来之后会不会发觉原来这都是一场午后的白日梦?
  火车再度行驶起来,打破她的奢想。
  云茶紧握着那张写满数字和英文的纸张,心底开始盘算着现在还来不来得及抽身。
  也许她可以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照样找她的工作、过她的新人生……
  不,她不能哈运样!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果羽兰在美国坐吃山空,到最后落魄到流落街头的话怎么办?」她咬着下唇,皱紧眉头心情好不沉重。
  「好吧!我就硬着头皮上了。不过我绝对不要说谎话骗人,也不要假冒身分,我一开始就摊牌,告诉他们所有的事情,然后请那位纪伯母主持公道,还羽兰一个自由的空间。」云茶想着想着,心情心泛才慢馒轻松了些。
  太好了、就这么办!
  她愉快地靠在椅背上,快乐地哼起歌来。
  尽管越往北越感受到冬天的寒冷,但是窗外萧瑟的气息和呼呼的北风此刻却令她感到愉悦起来。
  助人为快乐之本、她总算又做了一件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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