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从随身携带的锦囊里拿出薄荷精油,自她知道他有头痛的毛病后,这薄荷精油就片刻也没离过她的身,他走后,就成了她思念的寄托,五年了,带着它早已是一种习惯。
她仔细地在他太阳穴上涂抹精油,指尖带着轻柔的力道为他按摩。
薄凉的精油随着她的指尖一点点化开,空气里全是清凉的味道,他舒服得想睡觉。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心底思绪翻腾,指尖的温柔却没有断。
她的手指拨开他颊边的散发,抚上他飞入发鬓的浓眉,滑过他挺直的鼻梁,来到他柔软的唇。
她好爱他,好爱他,好爱他。
可是……他却不记得她了。
这样的他,要她再待在他身边,她会死的,因饥渴而死。
就让她放纵一回吧,只一下下就好,就让她再吻他最后一次。
罗敷俯下身子,唇碰上他的,她的上唇贴着他的下唇,下唇贴着他的上唇,她吻着吻着泪水就流了下来,滴落到他的胸口。
感觉到他似乎已转醒,她惊慌地想要离开,他却不准,他的舌尖顶开她柔软的唇瓣,冲进她口中,纠缠着她无力闪躲的丁香小舌,他凶猛地吸吮,像是在吸吮美味无比的琼浆玉液。
直到他嗓中低徊动情的粗吼,直至她快室息,他才放过她。
四目相接,他的眼中漾着狂野风暴,他迷惑地看着她,还未从刚才的热烈情潮中恢复。
罗敷捂着酡红的双颊滚到一边发呆,界堪坐起身。
“为什么吻我?”其实是她先吻他的,可是他比她更激烈,她的唇甚至还隐隐痛着,心底有丝希望也许他还记得她的吻。
他没有回答。
“既然不记得我、不再爱我,为什么要那么热烈地回吻我?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好残忍。”
绝不能再留下了,她要离他远远的。瞧,只不过是一个吻就把她弄得心绪大乱,再留下她只会伤心、伤心、更伤心,她会伤心到死掉!
看他不说话,罗敷失望透了,她穿鞋下床,“我不会再打扰你了,告诉我女儿在哪里,我这就带她回家。”
她要走了?不,他不允许。
调皮的小猫把线团玩得一团乱后就想走?她出现告诉他,他们两人相爱,但现在却要带着女儿离开,把他独自一个丢在这里?
他绝不允许!
“你不许走!”他拉住她的手腕,心里慌乱。
“我留在这里做什么?被你一次次无心伤害?放了我好不好,那样活着我会死的。”
“我不会让你死。难道你不想我恢复记忆吗?难道你能忍受我真的永远都记不起你?”他在赌,赌她对他的爱。
见她表情稍微有些软化,他把她搂进怀中。
“我不记得你,可是你给我的感觉是那么强烈,似乎你的一切我都很熟悉,忘记你的感觉得糟糕,心底像空了一个洞。也许放你离开,对我们两个都好,可是……我做不到,我舍不得。”
他的眼神为什么要那么温柔?轻易动摇她本来已下定的决心。
“你不知道我有多喜爱你的眼睛,好想一辈子对着这双眼睛到老。”她有些伤感。
这句话好熟悉,轻易敲进他沉睡在心底的记忆,冰封的往事碎裂出缝隙。
似乎是好久好久以前,她也曾经这样对他说过。
“那就留下来。”他双手捧起她的脸,就像他以前常做的那样。
“留下来做什么?”她忍不住还是动了心。
“帮我找回失去的记忆。”
“如果永远也找不到呢?”
“不会,我相信你。”
“可惜我却不相信自己。”罗敷垂眸。
不可以再看他的眼,他眼中的真诚和温柔会蛊惑她的心,让她答应不理智的事。
界堪从怀中掏出荷包,放到她手上,“它从来都没离开过我半步,我的记忆中虽不再有你,却舍不得丢掉它,也许我根本就没忘记过你,我只是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带我回家。”
是了,这终于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五年来,他一次次拒绝皇叔多尔衮为他安排的亲事,他宁愿带着军队去镇压反抗朝廷的余党,也不愿接受那些美人。幸好他这些年来立下的功劳让皇叔很是重用他,也不愿勉强他做不喜欢的事。
泪花在罗敷的眼中滚动,她捂住自己的唇,不让哭声泄露。
他说出那样的话,是存心让她心软,让她留下来。
留下来,也许会万劫不复。
可她管不了那么多,未来怎么样她不去管了,她只要现在。她爱他,想留在他身边,即使留在他身边最后的结果可能仍是一场空,她也认了。
“答应我。”他挑起她下巴,双眼紧盯着她。
她要走,他也不会放她走。他不想后悔,一想到她有可能会离开他,他心底的慌乱就像是潮水快要淹没他。
“好,我不走,但——”
他紧张地盯着她。
“如果有一天,我坚持不下去了,你一定要放我走。”她知道自己有多舍不得他,可是就是因为爱他,再舍不得也要懂得放弃,她不希望最后因为期待落空而对他由爱转恨,她希望即使他们没有好的结果,两人的记忆里都是美好的回忆。
他沉吟半晌才缓缓点点头。
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两个月来,只要他一有空,就会来看她和女儿。
他会躺在她膝上,一边享受她温柔的按摩,一边听她讲过去的事。
有时候,在梦里,他会梦到一些以前的事,但很可惜都是些破碎的片段,很难连贯在一起,但至少他有进步了。
他们的感情也在这样的互动中默默升温。
“小木头呢?”刚回王府,他便直奔她的厢房,屋里屋外看了个遍,女儿不在,罗敷正在院子里晒被子和一些过了时节准备收起的衣服。
“她闲不住,吵着阿太带她去园子里玩了。”
“这些事为什么不让下人做?”从她手中抱过厚重的棉被,仗着身高优势,他轻松地把棉被搭上细绳。
“这点小事不必麻烦别人了,再说在家的时候,这些事情都是我在做啊。”罗敷弯下身子,从摊在地上的包袱里拿出一件长袍。
这件长袍是他的。
并不是多好的布料,和他现在穿在身上的锦缎蟒袍根本不能比,可这上面的一针一线,密密缝的都是她对他的情意。
“这是我的。”是肯定而非疑问,他从她手中接过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着,“我好像比以前瘦了点。你怎么会带着我的衣服?”
罗敷白了他一眼,他肯定是以为她太爱他,所以才把他的旧衣也带在身边,睹物思人,少臭美了。“那个包袱是娘帮我收拾的,我跟她说,在过年之前,不管有没有找到你,我都会回家,冬衣就不必收拾了,娘偏不听,说什么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偏要我带上,你的衣服可能是不小心夹进去的吧。”
是吗?界堪蹲下身子在包袱中乱翻,他肯定还能再找出一件来。
“喂,你干嘛呀?别把东西都翻乱了。”
噢,天呐,谁来管管这个男人,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嘛!
界堪眯起双眼,从包袱的最下面拉出一块血迹斑斑的布,暗黑色的血渍显示着这块布已经有些年头了。
好眼熟,界堪的脑中快速闪过一些画面。
“是我的血。”从片段隐约的记忆中,他想起自己被石块砸伤,看着自己口吐鲜血,他的血就是喷溅在这块布上,而这块布当时包着的是……是他买给她的零嘴和补药。
那个时候,她正怀着他的孩子!
界堪激动地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深深凝视着她,不发一语。
“阿木……你怎么了?”他抓得她好痛喔。
不行,现在还不能告诉她,因为他还未全部记起,他不想害她伤心失望,他承受不起她的离去。
敷疑惑地看着他,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的眸深邃地像是要望进她的灵魂,罗敷不安地动动身子,抱怨道:“到底是怎么了嘛……啊……阿木!”
他猛然把她拉进怀里,脸埋进她发中。
“是不是在生自己的气?”罗敷有些了解地拍拍他的虎背,“看见那块布,应该是想起了些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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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王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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