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惟走出办公室正准备锁门的时候,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看见叶繁,有些惊讶之余,也立即笑起来,“咦,你怎么来了?”
叶繁扬了扬手上的餐盒,“打算借你这个地方安静吃顿饭啊。”说完她又迟疑了一下,“你正准备出去吃饭?”
江惟笑笑,推开了门,“没关系,反正我还没有饿。”
叶繁没有再说什么,走进房间。这里跟她上次来的时候一样,仍然是这样“绿”得好安静的感觉。
“做心理辅导的人,是不是都像你一样细心而体贴?”
江惟笑出声来,“谢谢你的夸奖,不过我是从小就如此。”一边开玩笑的同时,他将小方几上两个空纸杯收走并丢在旁边的纸篓里,回头却看见叶繁若有所思的目光。
“怎么了?”江惟问。
“拿纸杯泡绿茶,会不会破坏绿茶原本的味道?”很多纸杯都有异味的。
“哦,那不是泡的绿茶,只是一般的茉莉花茶,花茶的味道比较浓郁,不会有太大影响。”江惟淡淡笑着,指了指办公桌,“小方几太矮了,你就在这里吃吧。”
叶繁没有跟他客气,搬了把椅子坐到桌前,“老师你把我跟其他人区别对待,是因为我在你心里更像病人吗?”
江惟怔在原地。让他震惊的不是自己该如何回答叶繁这个刁钻的问题,而是她所说的“区别对待”。虽然针对不同的人是应当采取不同的方法来与之沟通,但被叶繁指出来后,他才突然发觉对叶繁的这些“区别对待”只是自己下意识想要对她好的缘故。还不及深想,叶繁已笑着回头,“跟你开玩笑呢。老师,你工作了一上午肚子怎么会不饿呢?我不知道你尚未吃饭,否则就给你带盒饭来了。你去外面吃饭吧,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就行。”
老实说她根本没什么食欲,虽然不后悔刚才那样对待司南,但想起来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江惟这里确实可以让她心神宁静,所以她没有考虑太多就跑来了,江惟并没有因为她的唐突而有不悦,这点让她高兴,不过再一想也能明白原因。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病人,医生怎么会跟病人计较呢?虽然明白这一点,却还是有些失望,最后想一个人待着的想法也是真实的,也许她根本不该来,反正学校静谧的角落那么多,随便找一个地方就好,根本不用特地来这里的。
看江惟站在原地不动,她又扬眉,“还是你不放心你的办公室有外人?”她起身,“真是不好意思,是我忽略了。”
江惟苦笑着上前按她坐下,“我什么都还没有说,你就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了。你就在这里吃,不过一个人吃饭是比较无聊,这样吧,我去买了饭回来陪你一起吃,怎么样?”
叶繁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点头,“好主意。”面无表情几秒钟,却又笑出来,露出糯米白牙,“呵呵,你这个人肯定很容易被人欺负!”太过体贴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啊!
小巧的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俏皮表情将江惟看得一呆,也不知是叶繁的打趣还是她的调笑让江惟的耳根红了一红,他掩饰地一笑,正准备出门,又想起了什么,走了回来。
不一会儿,冒着热气的绿茶就端到了叶繁面前,她一愣,抬眼望着江惟,看见的仍是他的微笑。
“我看你的饭盒里没有汤,如果口干的话,就喝绿茶吧。”
温和的微笑、安静的眼眸,面前的男子实在不是一个会特别吸引人眼睛的人,见过他几次,她其实连他的相貌都没能记得清的,然而此刻对上他眼睛的同时,叶繁却感觉到心里的异样。
她飞快垂下眼眸,道了一声“谢谢”。
江惟笑笑,叶繁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有片刻的茫然。这么温柔的人,也许一不小心,就会使人依赖上他的温柔吧。
她要小心看管好自己的心,不要被这样的温柔所迷惑,毕竟这样的温柔,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生命中,就算是现在,接受这温柔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名叫“业茵”的女孩。
如果说现在的生活跟以前有什么相似的话,也许就属“同样不想回家”这一条了。对那对明星父母,叶繁实在亲近不起来,尽管他们是现在这具身体的亲人。但业霄堂和蒙玲珑对她表现出的冷漠,似乎并不以为意,而叶繁在跟业茵身边的人接触一段日子后,也隐隐感觉到身体的原主人跟一般年轻女生并不相同的地方。业茵没有朋友,无论是同性朋友或是异性朋友都没有,除了声称喜欢业茵的司南外,也许跟业茵接触最多的就数江惟了。但叶繁同样觉得江惟其实并不了解真正的业茵,从江惟口中她并没有对叶茵有更多的认识,对此叶繁感到疑惑。
也许是这段时间叶繁表现出的“正常”让业氏夫妇放了心。叶繁不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总是见不到人影,晚上回到家也是一个人吃饭,自从上一次在饭厅见到他们后就没在正常作息时间见到过他们,那样的“家”实在是无法让人待得下去,与其回去对着空荡荡的四面墙,她宁可在街上晃悠。这样说来,学校放学早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如果是以前,叶繁多半会选择到“眉飞色舞”去打发时间。其实她倒不是喜欢那个地方,而是只有在那里,她才能找到自己的同伴。现在叶繁明白了一点,那就是一个人再怎么变,一些老习惯却是不容易改变的,例如此刻,她在街上走了半天,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又走到“眉飞色舞”附近来了。
她为之失笑,算了,既然来都来了,也不妨进去看看。
“眉飞色舞”虽然是迪吧,却也是集卡拉OK、酒吧于一体,把它称为综合型娱乐场所更为合适。叶繁无视“未成年人不得入内”的警示牌,目不斜视地进了左侧的酒吧。这里也是她以前最常光顾的地方,不知骗了阮阅多少酒钱去。
酒吧很小,灯光却很柔和,放着轻而舒缓的音乐,良好的隔音设施使其完全不受外面热闹舞池的影响。许多客人都惊讶酒吧如此“雅致”的设计,其实连叶繁都没有弄明白,当初阮阅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在“眉飞色舞”里营造了这样一个酒吧,说起来,却是她对阮阅的品味难得没有否定的典范之一。
吧台后的调酒师是个老熟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叫SAM。叶繁微笑落座,面对还穿着高中生制服的叶繁,SAM没有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反而微笑询问:“您想喝点什么?”
“一瓶CORONA。”叶繁回答。
与一般女生不同,她素来只喜欢啤酒,特别喜欢CORONA,因为有了瓶口的那片柠檬,口味偏淡的CORONA经柠檬滤过之后,有一种特别的清香。而对鸡尾酒或果汁丝毫没有兴趣的叶繁也总是因此被阮阅嘲笑不像女人。
SAM很快照她的要求递来啤酒。叶繁端起来喝了一口,下意识地扫了酒吧一圈,却没有看到阮阅,便有些许失望。话说回来,那家伙让她失望的地方又岂止这一点?明明答应过她的事,也不过是转身就忘了。
“你是第一次来吧?以前没见过。”
听见被人询问,叶繁也不过是淡淡瞥了一眼,意味深长地一笑,“是,也不是。”
SAM果然露出迷惑的表情,叶繁又是一笑,转头却看见正走进酒吧来的阮阅。阮阅的眼睛同样对上了她的,惊讶的表情一闪而过,接着他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直直地向她走来。
直到他走到她身边坐下,并带着嘲弄的味道看了她半天,叶繁都没有收回视线,到后来连玩阅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她眼底的那点笑意。
“你叫业茵?”阮阅挑了挑眉,吹了一声口哨,“好胆量,不愧是司少的马子。”与他对视超过十秒的女人少得可怜,绝大多数不是脸红心跳低下头去,就是一脸惊恐地移开视线。
除了那个女人。
但是,再不想承认,却也清楚知道那个人早已经不在世上了,就算在梦里睡着了,也只能看到她睁着悲哀的眼睛看着他,无论将手伸得多长也触摸不到。
“我跟司南,不是那种关系。”叶繁终于收回视线,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圆润的瓶身上轻敲两下,然后拿起酒瓶凑到嘴边。
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身边人的回话,叶繁转头,见阮阅神色惊疑地看着自己拿着啤酒杯的手。
“你在看什么?”
被她这么一问,阮阅迅速抬起眼睛,那里面的嘲弄玩味已不复存在,而是难得的严肃和一抹迟疑。
这当口,SAM已自动将一杯BLACKLABEL送到阮阅面前,阮阅若有所思地接过,喝了一口之后,慢慢道:“以前我也经常跟一个朋友在这里喝酒。”
叶繁微讶。她所认识的阮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与人亲近了?她现在跟他几乎还是陌生人吧?而他却主动跟她说这些?
“我总是喝这个,”他摇了摇手上的杯子,扯动嘴角,“而她总是喝你手上的那个。”
叶繁深深地凝视着他。不是不感动的,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对她有所怀念的话,应当就是眼前这个人了吧。以业茵的身份见过他两次,竟然两次都提到自己。
她一笑,“幸好这酒吧是你的,否则每天这么喝,还不把你喝穷了。”每盎司60元人民币的上品威士忌被他当成饮料喝,且不说会因此少赚多少钱,没把他喝成胃穿孔也算他小子走运了。
阮阅盯着她,又是好半天,才缓缓说:“我那个朋友,也曾说过同样的话。”
叶繁又笑了一笑,“是吗?那还真的巧了。”
阮阅未能从她平淡自若的脸上看出更多的什么,他自嘲地笑笑,然后很快敛去黯然的神色,重新变回那个玩世不恭的阮阅。
再怎么相似,却也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想要一辈子保护的人,和想要珍惜的东西,都已经消失不见,也不可能找到代替的人。
此刻的气氛也在钢琴曲《BrianBecVar》的衬托下显得有些异样,阮阅一边决定以后让他们不要在酒吧放这样舒缓忧伤的音乐一边嬉笑着将杯中的BLACKLABEL饮尽,推给SAM,然后开口:“司少怎么会放心你一个人来我这里?还是你……”他转头,狭长的眼睛斜飞。邪气地看了身边的女生一眼,“自愿跑来当我猎艳名单的头一号?”
“拜托,别让我喷酒好吗?”叶繁撑着头,懒洋洋地回答,完全不畏惧他露骨的,带着明显色情意味的打量。也许别人会怕他阮阅,但她却是无论如何也怕不起来。想当初在街上遇到伤痕累累的阮阅时,他根本还是一个小不点,就算现在变得个子高大、长相俊美、男人味十足,却也还是她心里的那个小阮阅,那个以防备的眼神对着她整整一年,然后才慢慢放下心防,虽然依然无法对别人学会信任,却让她独独成为例外的那个小男孩儿。
阮阅有些恼羞成怒。这个业茵虽然算是奇特,让他不能不特别留意,但这样的轻视还是让他无法接受——
“你以为我开玩笑?”他微一用力,将女生拉入怀中,虽然还是笑着,眼里却带着一股子森冷,“还是,你喜欢开别人——比如我的玩笑?”
叶繁一愕,抵开阮阅的胸膛,却发现自己的力气跟他的相比才是玩笑——
没有回答阮阅的话,她反而上上下下打量了他许久,然后皱眉,“这样的你,是另一面,还是另一种伪装?”她知道阮阅喜欢玩,身边的女人也没少过,但对着高中女生用强……绝对是她所不知道的阮阅。
阮阅也被她问得一愣,松开手,冷笑一声,“说得你好像跟我很熟似的,不要拿这种眼光看我。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还敢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别告诉我上次我对司南说的那些话你都没听见。”
“哦,原来是为了司南。”叶繁明白过来,神色又恢复淡然,“你也是,跟一个小男生计较这么多干什么?”
阮阅望着她,又是那种怪异的目光,“小男生?业茵小姑娘,你以为你自己多大?听说你还比他小一岁对吧?”
“听说?你找人打听过我?”
“哼,我才没那个闲工夫。”
第二杯BLACKLABEL也一口解决,阮阅皱起眉,从兜里摸出烟盒来,取一支衔在嘴里,想找打火机却发现又忘记带那东西了。还是SAM眼尖,不动声色地从台下拿了备用的打火机打着了火凑到阮阅面前,阮阅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点着了烟。叶繁看在眼里,有些无奈地想,这家伙还是同样的德性,一点没变。不过也正常,这才多久,他要是变了才奇怪了。
阮阅吐出一个烟圈,似笑非笑的,“是司南身边那个叫阿祥的小子跑来告诉我关于你的一大堆东西,也不管我想听不想听,听他那意思,是鼓励我有所行动,不要光说不练。”
“什么?”这下子换叶繁皱眉了。
“听不懂?”阮阅冷笑一声,“也许那小子是觉得你不配当司南的马子,要不就是你得罪了那个阴险的家伙,等着看你被我伤心伤身痛苦不堪最后被抛弃的样子,最好是再一次吞药跳楼之类的……喂,我说,你看上去不像要死要活无聊到玩自杀的人哪,为什么事想在自己的身体上留一点纪念?”
叶繁原本听得直皱眉,在听见阮阅最后的问话后,又有些无言的感觉。是啊,为什么呢?她也很想知道。曾经在最难受的时候她也想到过去死,却始终没有真正付诸行动,这个业茵倒是勇气可嘉呢。
见她只是沉默,阮阅嗤笑一声,也没有追问到底的打算。
“老实说,我对你挺感兴趣的,不过却不是那方面的兴趣,而且我也不喜欢被人利用。”阮阅起身,掐了掐叶繁的脸蛋,连笑容也仍是那样油腔滑调的,“小妹妹,算我好心奉劝你,没事儿一个人少来这种地方,随便在你的杯子里放点什么东西就可能让你追悔莫及。还有,装世故的女生并不可爱,你才多大点,就装得这样饱经风霜,再过十年就该成陈旧品了。”
尽管被掐得很痛,叶繁望着阮阅的眼睛里却一点点有了笑意,看得阮阅却是一怔。陌生的、美丽的眼睛,却透着那样熟悉的光,诡异得可怕。
他像被什么东西烫着似的甩开手,转身向外面走去,走了一半,却又回头,神色有一抹惊疑,“你真的不认识叶繁吗?”说完,他也不等叶繁回答,自嘲地摇了摇头,猝然而去。
叶繁眼里的笑意更浓,嘴角也微微翘起。
他的话虽然说得难听,但却是真心实意的,至少比对她漠不关心的业氏夫妇要好得多了。
不过会关心陌生人的阮阅却并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阮阅了呢,最了解她的人是他,而最了解他的人自然也是她。尽管阮阅总是带着笑脸,那各种各样的笑却是没有半点温度的,也许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会有改善。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阮阅,但是这种转变,却是她早就期待的转变。
她和他都是寂寞的人,而且寂寞了太久。如果连自己的心都成了麻木,怎么还能奢求别人来爱?
就算她对自己已深感无力,至少还是想让他得到幸福啊。如果有一天能够看到阮阅脸上露出普通人那种温暖祥和的笑容,就算她还是会离去,这一世就不会仅仅是无奈与遗憾了。
忽然间,她又想起江惟的笑脸。那种她最羡慕的微笑,因为她知道,拥有那种笑容的人,生命里应当只拥有美好吧。再怨恨自己一万次也没有用,也许她也曾经有机会拥有那样的人生,可是属于自己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了“也许”。
如今的她,只有凭借业茵的身体,才有机会接近别人的幸福,并且得一直提醒自己,就算看别人幸福,也要站得远一点,不要因为羡慕而产生依恋。
不是属于自己的啊……
无时无刻都无法遗忘一点:属于她叶繁的人生,早就结束了。
如今的她,只是过客。
却不知能够停留多久。
从知道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经感觉到,原来的主人,并没有离开。
叶繁无法得知是什么让自己如此肯定这一点,但她知道,业茵仍然在某处沉睡,也可能是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她在等什么?等一个让她重新回来的理由吗?
也许当业茵等到那个理由的时候,也就是她叶繁离开的时候了。
离开了“眉飞色舞”,叶繁仍然没有回家。
与阮阅见面并不是件好事,因为她的心平白陷入一种伤感里,尽管那种伤感并不十分明显。
这种伤感所带来的直接负面影响是让她看着一切曾与自己有关的事物时都觉得怀念,而这种怀念却是她一直笃定不会存在的。
抱膝坐在迎风招展的五星红旗下,叶繁望着在球场上尽情挥洒着汗水与青春的少年们,动也不动。多年以前,她也坐在同样的地方,遥遥望着某个男孩,面红心跳,暗自希望他能偶然抬头,看见坐在这里一直默默关注着他的自己。那样年轻而美好的年纪啊,她也曾经经历过羞涩的暗恋,纯纯的初恋……眼前的景象跟那个时候何其相似,恍惚间,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似的,她依然是那个叶繁,依然天真烂漫的叶繁。
那时她以为自己喜欢的心情是一辈子也不会改变了,然而现在想努力回想起曾经喜欢之人的面容,却怎么也无法清楚拼凑,只记得他的笑容是那样的明朗。叶繁笑了,一辈子,自己果然也曾天真过。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能够一辈子的吗?
就像这所学校,在离开的时候,她也记得自己对它是如何深恶痛绝,毕竟她算是被赶离了这里,那时她还不懂什么叫遗憾,说是愤世嫉俗也并不为过。可是现在,她坐在这里,却在怀念那个时候的一切。
突然之间,她很想将此刻的心情告诉某个人,随便是什么人都好,只要能安静地听她说。但她能够对谁说呢?父母?业茵的父母?还是阮阅?
根本没有一个人是能够安静地听她讲述心情的,不……也许有一个人例外。
掏出手机,这是她在业茵抽屉里找到的。业茵用手机(而且还是高档手机)她并不惊讶,惊讶的是手机里居然没有储存一个号码,连业家的家宅电话都没有,不能不说是件奇事了。可怜的孩子,明明在这个世上已经找不到一个停留点,却仍是渴望着有人能发现自己的存在。
按下不知不觉间就印在记忆里的那串数字,叶繁几乎是怀着忐忑的心情将手机放到耳边,同时自己也在疑惑。她为什么要给江惟打电话?打了又能如何?还有,她既然打了,又在怕什么?
此刻的心情到底是自己的,还是——业茵的?
叶繁一惊,下意识地将机盖合上,将手缓缓地移到胸口处,没有错,那里的心跳如此快,简直不是平时的她了。
这到底是……
正疑惑的时候,手里的手机却又震动起来,没有铃声,像是某个人无声的呐喊一般。
来电正是她刚才拨打的手机,叶繁愣了愣神儿,努力将心情平复。
“喂。”明明知道是谁打来的手机,她却不知该说什么。
“喂,是茵茵吗?”江惟的声音在电话里要低沉几分,只是柔和依然,“刚刚是你打我手机对不对?我还来不及接就断了,你没出什么事吧?”
果然是亲切细心的心理老师,任何人对这样的关怀都不会无动于衷吧?业茵真的遇到一个好老师呢。
“没事,我只是不小心输错号码了。”她自然而然地撒谎,声线没有半丝抖动,“不好意思,打搅到老师了。”
“是吗?没有关系。”只听声音,也可以想象出他微笑的样子。叶繁正打算说再见,江惟却突然问道,“茵茵,你现在在哪儿呢?没有在家吗?”
叶繁有些惊讶他的神奇感知,随即又想到自己用的是手机呢,难怪他会如此猜测。停顿片刻后,她很干脆地告知:“我在八十中看中学生踢足球,老师有没有兴趣来陪我一起看?”
正常情形下没有哪位老师会答应这种无厘头的邀请吧?叶繁也没有抱一点希望,只当是开玩笑,所以在听到江惟肯定的回答后,反而怔住了。
“你……真的要来?”
“是啊!你在那里等着我哦。八十中……是上次我送你去的那个地方附近的中学对吧?”
“……对。”
道完“再见”,收起手机,叶繁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位当老师的……也未免太好心了吧?如果对所有的学生都是如此,恐怕也太累了点吧?还是,对于这个曾经自杀过的学生,他特别不放心?
叶繁摇了摇头,不再去揣测江惟的心理,将视线重视投回了球场上。无法忽略的,却是自己渐渐上扬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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