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西施 第九章

  卯时未至天未亮,郎焰已经来到了豆腐铺前。
  小屋仍沉睡在黑暗里,灯没点上。
  「这小姑娘今儿个是睡过头了吗?真是难得。」郎焰摇摇头自言自语,站在门外轻唤着她,又伸手叩了叩门,却没见着反应。
  心头觉得不太对劲,他伸手推门,这才发现门扉并未被锁上,他进屋搜寻了一番,屋其实并不大,他很快就得到了结论,他那会做豆腐的小情人,没在里面。
  「怎么回事?」
  郎焰心头不安,点起桌上的菜油灯,试图在屋里寻出蛛丝马迹,看看诗晓枫是不是给他留了张纸条,但什么都没有。
  他不死心地持着灯盏再度踱入内室、到厨房、到茅厕,甚至连屋后那口储水的大缸他都没放过,但依旧未能得见伊人芳踪。
  也许是村里有人请她过去帮忙,也许是不小心在林子里发现了野蕈耽搁了,也许是铺里没豆子,她得赶着去订货,也许只是酱料告罄,像是桂花酿、像是酸辣酱之类的……郎焰回到屋里,不断地安慰自己。
  不会有事的!他暗骂自己太紧张了,亏他整日将「清静」两字挂在嘴边,却每回只要遇上她的事就会乱了套。
  她只是离开一下下而已,他就吓成这个样,待会若等她回来见着了,肯定会笑话他的。
  他坐着等待,想象着诗晓枫笑他傻时的嗔笑表情。
  想着想着,他眼前真的出现了那会让他心跳加速的豆腐西施,她梳着乌黑的麻花长辫,身着绛绿轻绸衣衫,娇美清灵,一双眼儿亮灿灿地,浑身上下散发着稚气未脱、惹人爱怜的娇嫩神韵,俏脸生晕,肌肤白里透红,软腻似泥,月牙儿似的笑眸里揉着促狭,笑他太过紧张了,真的太过紧张了……
  他看着看着也跟着笑了,伸出手,却什么也没能触着。
  那不是诗晓枫,那只是他过于思念所产生的幻影。
  他收回手叹气,继续等候。
  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知道当日光照亮小屋里时,她还是没回来,屋里形同一座死城一般。
  就在他开始考虑是不是该到村里镖行去问一声时,门扉轻响,他飞身跳起,还将桌子椅子都绊倒了,那一句「妳上哪儿去了?」还没问出口,门一开,他眼里的喜悦尽除,不是诗晓枫!
  「你怎么在这里?」
  「您怎么会来了?」
  郎焰和进来之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来人是诗晓枫的姑婆诗心儿。
  「嘿嘿嘿!这屋子看来还挺不错的嘛!」
  门扇再开了一次,诗心儿不是自个儿来的,那跟在她身后的人跨过门槛,大大方方、笑咪咪地走了进来。
  郎焰蹙起眉头认出了来人,正是那被称作月老,对他和诗晓枫下了同心符蛊咒的老人。
  主人不在,客人随意。
  诗心儿连赶了几日几夜的路,没得说先上趟茅房解放,再盥洗一下,未了还起了灶,沏了壶桂花蜜,月老则是用漆木粗棍支高了牕板,在招帘上高挂着个「店家有事,歇业中」的木牌,两人各自忙了一阵回来,那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呆愣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郎焰,依旧傻傻地坐在那儿文风不动。
  诗心儿递给郎焰一杯热茶,自个儿先啜了口,瞬时神清气朗,唉!年纪大了就是这样子,稍微操劳就快受不了了。
  「郎小子,你别这副样,咱们家枫儿又不是小女娃,不会在山里头迷了路的,或早或晚,她一定会找到路回来的。」
  郎焰没作声,失魂落魄得像个木雕人一般。
  月老走过来,伸掌在他面前快速一晃,再一晃,再两晃,再晃晃晃晃晃。
  「够了吧!」诗心儿在旁瞧着头晕,「你当他瞎了呀?」
  「不是瞎!」
  月老伸手去挠下巴,表情很认真。
  「是痴!瞧这表情就知道了,他中蛊太深,沉沦太过,不过幸好呀……」他笑呵呵地由怀中掏出一粒黑色药丸,「救星来啰!」
  端了杯茶过来,月老一手捉药,一手将郎焰的下颚箝紧,手上施起巧劲,眼看着就要将那黑色药丸给硬塞进郎焰的嘴里,再倒进茶水硬灌下去了。
  「这什么?」
  郎焰蹙眉将头一偏,被逼得总算清醒了些。
  「这好东西呀!快快张口,吃了就没事了。」月老可不由他,半笑哄半强迫,像在逼小孩子吃药一样。
  「什么好东西?」郎焰又问。
  「对你好的东西就叫『好东西』。」月老打算蒙混过关,手又凑了上去。
  郎焰冷冷地拨开他的手,「不说清楚别想我会吃下去。」
  「那若说清楚你就得吃下去啰。」月老笑咪咪地点头,「不就那个能够让你解去『同心符』蛊咒的解药嘛!吃了之后,你就不会再老是惦记着诗姑娘,就不会一没见着了她就浑浑噩噩,就要失魂落魄,像个小傻蛋一样,也就不会再这么执迷不悟了,当初是我闯的祸,自然由我来收尾……」
  话还没完,月老被郎焰推远,并将他手上的黑色药丸抢了过去。
  「呵呵呵!知道这玩意的好处了吧,不用人家喂,想要自己吃了吗?」
  郎焰面无表情,用拇指及食指夹紧药丸,当着月老面前将那药丸捏爆搓成了粉末。
  「你你你……你在做什么?你知道这是我费了多少时间、用了多心血才制成的吗?」要命!要命!浪费!浪费!
  郎焰拍拍掌将指上粉末洒落,还没忘了用脚再揉进土里。
  「你浪费时间去做这种东西做什么?还想要我感激你?」
  月老瞇起眸子,双手兜拢胸怀,整个人退离郎焰十步。
  他怀里还有几颗解药,可别让这小子全给揉进了土里,让他的苦心全付诸流水。
  搞什么嘛!解咒不成时人人怪他,这会儿能解了,当事人却毫不领情?老话一句,做人好难!
  「瞧这情况……」诗心儿在旁优闲地啜茶,「你是真打算和我那侄孙女一辈子纠缠下去,即使明知有蛊也不想解开了?」
  郎焰在桌前坐下,蹙紧的剑眉下是坚定的眼神。
  「我喜欢枫儿,不管是不是蛊咒所导致,我不在乎,更从没想过要解去,我们相处得很好,过得很快乐,有她为伴,此生已足矣,我宁可这样的惦记,也宁可这样的魂牵梦萦,我不要我对她的情感遭到半点毁损。」
  诗心儿认真审视起郎焰,好半晌后悠悠叹气。
  「我羡慕枫儿!她是个幸运的女孩,不论你们的感情是起源于一个多么无稽的开端,重点是它已然茁壮成了个美丽果实。」她耸耸肩,「既然你们两人已有了默契,我这一趟或许来得多余,但你放心,我不会强要带她回苏州,只要丫头亲口告诉我,说她在这儿过得开心,我就会带着月老离去。」
  只可惜诗心儿始终未能等到侄孙女的一句回应,从那一天开始,诗晓枫就失踪了,一天、两天、三天……甚至是十天过去了,她都没有出现。
  诗晓枫始终不见人影,郎焰都快急疯了,他亲自去问了村口镖行,又问过村里及附近镇上的人,但就是没人知道诗晓枫的下落。
  郎焰深知自己肩上扛有重任,不能抛下一切不理,诗心儿来的正是时候,她接下了继续寻找诗晓枫的事,允诺着只要有消息,就会立刻通知他。
  闲闲月老帮不上忙,只会在郎焰揪发痛苦,茫然无措之际,过来「好心」地问一句:「要不要考虑考虑?先来一颗吧,只要一颗就能够解脱痛苦、通体舒畅、烦恼尽除……」
  「我先来帮你通体舒畅吧!」霸拳扬高,郎焰将月老毫不留情地破牕打飞了出去。
  一个月过去了,时序由秋入冬,山中愈来愈冷,张开口,还能呵出白白的雾气。
  「不行!咱们得快点寻到她,若下了雪,山路被大雪覆盖,那就麻烦了。」
  老眼瞥视那又开始发须丛生、表情犹如无助困兽、眼神慌乱似将失控,自言自语的郎焰,诗心儿皱紧眉头。
  「郎小子,枫儿要找,你自个儿身子也要顾,瞧你那脸色,又是几夜没睡了?」
  郎焰垂首没作声,不是他不想睡,而是压根睡不着,枫儿不会武,又是个弱女子,一个人在外头怎么生存?
  他宁可自己担心的是枫儿如何「生存」,而不是更可怕的下场,她还活着的,他肯定,她只是活在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罢了,他确信!
  他不得不如此确信,否则,他会发狂!他会活不下去!
  「你确信不要来上一颗?」
  一道不怕死的嗓音再度飘了过来,毫不考虑,霸拳再扬,砰地一声巨响,昨儿个刚修补好的板再度被撞开了一个大口子。
  索性就别修了!
  郎焰转回视线,反正这无聊家伙老爱打这儿出出入入的。
  「我想过了……」
  在郎焰一拳打飞了月老时,诗心儿沉吟出声。
  「苏州那儿没有,一路上没有,山里能找的地方我们也都找过了,这会儿那姓洛的小子正在帮咱们沿路寻找,却始终无消无息,按理说,你这么惦记着她,她又何尝不是?你们又没吵架,所以她根本不可能不告而别的,就算真是不告而别,也早已忍不住思念要回来,想了想,推了推,除非她是让人给带走,还有,那带走她的还是她认识的人,所以现场并没有留下挣扎过的痕迹。」
  「带走?」郎焰抬高眸子,满是困惑,「可依枫儿的个性,她压根就不可能会与人结怨的。」
  「她不可能你可能!」诗心儿淡淡地看着他,「如果对方锁定的对象是你,除了枫儿还能有更好的筹码吗?」
  「若真是如此,对方早该找上我谈条件,还有一点……」郎焰摇头,「我和枫儿相恋之事除了你们这几个人,青城山上是没人知道的。」
  「纸包不住火!」诗心儿淡哼,「任何事情都有迹可循,只是你们爱昏头不知道罢了,或许暗地里,早已有人盯上你了。」
  「那么他挟持枫儿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逼我让位?想要我的武谱?还是……」郎焰揪紧发根失控仰天大吼:「不管他要的是什么,我都可以给他,他到底要什么?到底要什么?别把我给逼疯了!别逼我大开杀戒!」
  门口窸窣窣窣爬进了个捶背捏腰,龇牙嚷疼的月老。
  「要死啦!喊得这么大声,想把整座山的人都嚷过来吗?」
  死小子!一点都不知道敬老尊贤,出手狠毒!干嘛?找不着心上人,出气出到了他身上?跟那小龟虎同样的惹人讨厌!也怪他自己,责任感太强,认为自己闯的祸自己结清,才会整天讨打,啐!就咒这小子一辈子找不着那豆腐西施,继续发疯下去。
  「我不管!我不管了!」
  郎焰霍地拔身立起,眼神狂乱,霸气腾腾。
  「我要枫儿!我要枫儿!我要枫儿!我要枫儿!……」大脚横扫,瞬时眼前桌子全化作了烂柴,大掌一扫,天上地下所有摆饰均碎裂于地。
  月老瞪眼冷瞧着他,毫不同情,「你根本不是『要枫儿』,你根本是『要疯了』。」
  诗心儿漠颜依旧,立在一旁由着郎焰发泄出气,在听见月老出声时,她转移视线瞥去,紧瞇了瞇双眼,一个念头电光火石生起。
  「郎小子,疯够了就回神,我想到一个办法了,」
  一句话霎时阻止了一头疯兽,郎焰抬起头,眸子里满是炽焰。
  「什么办法?」
  「这个办法……」诗心儿目光紧盯着月老,「还得着落在这老被打飞却略通法术的家伙身上。」
  「什么意思?」连月老都开始好奇了。
  不多时,诗心儿找着了屋中唯一尚称完整的桌子,由厨房里盛了一盆米来,桌上燃了三支线香,另外,还搁了件诗晓枫的贴身衣物在旁。
  「我先说了……」月老有些不安地轻咳,「这寻人术我可是头一遭施用,不论结果如何,都不许再将我给打飞出去。」
  郎焰漫不经心地点头,眼神紧盯着桌上的那盆米,看也没看那肿高了半边脸的月老。
  香烟袅袅,月老闭眸念念有词,一请山神土地,二请过往神明,问着那在这儿卖豆腐的小姑娘,究竟是去了哪里。
  念了再念,问了再问,好半天过去,米盆丝毫没有动静,就在三人同感失望之际,米粒突然起了骚动,它们缓缓滚动着,东滚西滚,直至排出了一个字才停止。
  「童?」
  什么意思,郎焰皱眉喃念,将困惑眼神投往了诗心儿。
  诗心儿叹口气,双臂环胸,「其实原先我已隐约猜到了是他,只是不敢很确定,现在经由了神明指示,郎小子,你还看不出来是谁带走了你的心上人吗?」
  乞圆
  郎焰一路狂奔,路上还顺道再次击飞了月老一记,因为他就躲在门边偷听,在听见了一切之后,再度追来讨打。
  「瞧!她已经忘了你,那你就干脆……」
  他一拳飞去,月老朝向月儿飞去,月儿有个缺口,同他一般,正乞着圆满。
  出手后郎焰就后悔了,后悔出手太重,无论如何这月老总是他和枫儿的媒人,等将来他们要拜天地时,还是需要着他的,这一拳可别将他送回广寒宫老家去。
  搁下杂绪,郎焰继续狂奔,奔向后山的仙人岭。
  他不会放弃的,他告诉自己,忘了也罢,不再动情也罢,只要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好,反正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让她愿意再度接纳他。
  就算是死后做了鬼,我也要回来找我的焰郎!
  枫儿是这么说的吧,既然她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了,那么他为她抛权去位,又有什么不可以?如果她真的忘了他,那他就要守着她,再也不要分离!
  到了崖边后,郎焰低头觑了眼脚下那见不着底的噬人黑暗。
  他想起了诗晓枫,轻轻叹息,要让一个不会武又胆子小的姑娘,义无反顾、毫不犹豫地往下跳,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调整好内息,郎焰捉高方才带出的一双长剑屏息跳下,一边翔落,一边尽可能留心着沿路突出的岩块,好方便之后背着诗晓枫爬上来时充当垫脚石用。
  每当翔落一阵后,他便会运劲插剑入山壁停下,掏出火石检视周遭及下方的情形,确定了无虞后再继续,感觉像是经过了天长地久般,他终于来到谷底,虽然很小心,他还是跌了一记,幸好落下的地方堆积厚厚的落叶,为他减缓了些许落下时的强烈坠力。
  谷底阗暗,恰在此时天上月娘稍移,一轮乞圆之月悬于山谷顶上,将谷底映得分明。
  郎焰直起身,拍掉身上泥渍残叶,还没忘了整整发、理理仪容,因为现在他要面对的是个已经不记得他了的诗晓枫,他要给她一个最好的第一印象。
  他站了好久好久,却始终没能走出第一步。
  因为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该用哪一句当开场白,好让她对他印象深刻。
  他想起了两人的初识。
  当时的他蓬头垢面地睡在她家檐前三个月,她没嫌弃他,那是因为她中了蛊。
  后来他找到了她,他的第一句话是--「他们都不告诉我,妳人在哪里……因为我饿了!」接着他就吻了她。
  而现在,他真希望能够照本宣科再来一遍,但应该不行了吧,他叹口气,因为她已经不记得他了,肯定是以一巴掌回应。
  那么他到底该怎么说呢?
  说……妳还记得我吗?我是妳的焰郎,是妳会往下跳的原因。
  好蠢的话,他是想让她知道她曾为他牺牲多大吗?还什么往下跳的原因呢,真是够驴了,要不,称赞她吧!
  说……最爱吃妳做的豆腐脑了,软绵绵、滑腻腻,就像妳的柔肤一般,惹人垂涎,让人想温存一世不起……
  色鬼!他骂了自己。
  要不就说……也许妳已经忘了我,但我有信心让妳想起!
  妳的过去或许我来不及参与,但妳的未来却必须是我的!
  好……肉麻!他都快吐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他到底该说些什么好?
  天哪!他到底该说些什么好?
  「对不住!借问一下,你有没有看见一只小兔子?」一把柔软甜沁嗓音,陡然自他背后响起。
  兔子?
  都什么时候了,谁还有心情去理一只兔子?
  「没没没!走开走开!别在这儿妨碍我想事情!」他一手挥动一手掐额,想得头皮都快爆炸了,他到底该说什么好?该说什么好?
  「没呀?」
  甜沁软音夹着一声绵绵叹息,仔细点听,才能听见那隐含着的笑意。
  「那我就不打扰你啰,你慢慢想,好好想,只是记得别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让人家不想听见都没办法。」
  不想听见都没办法?
  郎焰傻眼了,换言之,刚才那些乱七八糟想着的话都被说了出来吗?怎么可以!他几乎想要杀人灭口了。
  他转身怒瞪正想问个清楚,这一回身登时傻住,因为映入眼帘的,是那熟悉至极、挂念至极的倩影,是枫儿!
  一等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他双瞳睁大,心跳加速,全身血液澎湃,狂潮满天。
  他从不知道有人可以思念一个人思念到了这种地步。
  更不知道可以在乍见一个人时,开心成了这种地步。
  他的枫儿身披狐裘,披散着墨黑长发,清丽的五官在月光照映下更显娇美,至于那身狐裘,想必是叔公怕她在谷底冷坏了,所以扔给她的吧。
  真没想到在这禁闭于谷底的日子,她居然可以过得这么好,她看来神采奕奕、神清气爽,一点也不像他,精神颓迷不振、胸口郁闷难解,为了思念她、为了寻找她,他的模样看来很是狼狈。
  所以……他心伤地想,叔公没猜错,她根本就已经忘了他,所以才能够活得如此自在,如此无忧。
  也许月老是真心想帮他的吧,奉劝世人哪,情爱是蛊,中蛊必亡?
  他不作声,目光贪婪地盯在她身上,想将她娇甜俏丽的模样深刻在心底,他不敢上前,更不敢出声,方才他的话她既然都已经听见了,如何回应就是她的问题了。
  诗晓枫观着他,安静了好一阵子,最后她甜甜一笑,皱皱鼻子、歪了歪脖子。
  「你继续想呀,我不会妨碍你的,至于我……」她笑着一步步后退,「该去找我的兔儿了。」
  话说完,她转身就跑,他伸出手却没勇气去拦,直到他听见她边找边唤着的名。
  「焰郎!焰郎!你在哪里?」
  他再也受不了了,纵身飞起扑了过去,伸手拉住了她。
  他瞇紧眸,神情极度不悦,「妳喊什么?」
  「喊焰郎呀。」她神情极是无辜,双眸写满了清纯稚甜。
  「焰郎是谁?」他满心着恼,她忘了他也就算了,还把该给他的称呼给了别人?
  「不就是我的兔子吗?」
  郎焰彻底被打败,要命!不是给了别人,是给了别的畜生!
  「不可以!」他霸气低吼,「妳的兔子不可以叫焰郎!」
  「为什么不可以?」她面上神情依旧无辜,「这是哪边的规矩?」
  「不是规矩,而是因为我就是妳的焰郎,我好端端站在这里,妳的兔子就不可以叫做焰郎,否则妳一喊,牠和我都会搞不清楚妳究竟是在喊谁了。」
  「霸道!」她强忍住笑,继续瞠亮着无辜双瞳,「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的规矩,我那焰郎兔儿是先来的,你是后来的,怎么可以……」
  「我就是霸道!妳又能怎样?」
  话刚完,他动手将她扯进怀里,用力地、疯狂地深深吻住她。
  这个吻热烈缠绵,因为他被那个「焰郎」刺激到,再加上长久的思念及恐惧,恐惧她已忘了他,他将所有的情绪全融进这个吻里。
  他重重地吻她,带点恣意也带了点报复,恼她好像真的将他给忘了,还把对他的称呼给了只兔子。
  他咬着她唇瓣的力道令她有些发疼,可他不肯轻饶,结实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身子,像是想将她给揉进自个儿体内,密密收藏一般,用收藏来解去他对她中的蛊。
  为他的霸气所震慑,诗晓枫终于屈服了,轻噫一声,她仰高螓首,欣然地接受他这这灼热得炙人的深吻。
  他吻了很久,久到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时他才肯饶过她,可虽是松开她甜香的小嘴,但他仍是将她紧箍在怀里,他才不要让她有时间去找啥「焰郎兔」,她唯一的焰郎就是他,就只能是他!
  她偎在他怀里,喘息不定微微将身子撑离,抬高眸锁住了他黑黝的眼瞳,他回视着她,看见了那原是纯净灵澈的眸子里添了丝小女人的羞涩,以及……情欲。
  她的眼神让他微微一震,他们心灵相通,向来习惯用眼神采测出对方的心意,但她不是忘了他吗?那她的眼神怎么还能够……
  郎焰心里泛疑,再度倾身吻了吻她的眼、她的眉,手指滑上她清秀的瓜子脸蛋,小心捧持,以额抵额,感受着彼此那因情欲蔓生而紊乱的气息。
  「枫儿……妳……记得我?」
  那紧抵着他的瓜子小脸,因着笑而起了微颤。
  「郎掌门,亏你的『摧心掌』那么厉害,怎么『揣心掌』如此不济?好笨的!知道吗?你说了一堆话还抵不过一个吻来让我记起你!」她回想起他方才紧张兮兮的自言自语,忍不住笑瘫在他怀里。
  「怎么又变回了郎掌门了?」他沉声不悦的质问。
  「本来就是郎掌门。」她笑笑地哼气,「至于焰郎,那可是我的宝贝兔儿的名字,这阵子若非有牠陪我,日子可是挺漫长的。」
  「还叫!还叫!」他语带威胁,「当心我明天开锅炖兔肉。」
  诗晓枫轻哼一声,紧瞇着美眸用力推推他,「你敢?当心我一辈子都不理你!」
  他叹口气,眼神有些可怜,「好,我不敢,那妳喊我声焰郎吧。」
  「不喊!」她调皮一笑,「除非你先帮我找到那只『焰郎』。」
  闻言,他暗暗咬牙,抱起她开步就走。
  「干嘛?」她在他怀中好奇地问。
  「帮妳找兔子!」
  哼哼!找到之后再来算总帐。
  「对了!」他突然想起一事,「我叔公不是在给妳的食物里都下了药吗?怎么妳还会……」
  「还会记得你吗?」她偎在他胸前甜甜笑着,「他笨你也跟着笨,我怎么会去吃他给的东西嘛!在他口口声声非要拆散了我们的时候。」
  她伸臂搂紧他结实的腰杆,满足地闭上眼睛,听见他的心在她耳边,稳健有力地跳动着,等待果真是有代价的,她好想念他,好生想念这一下紧接着一下的有力跳跃。
  「所以?」
  「所以我根本就没吃过他给的东西,我是吃素的,那些东西我本来就没兴趣,只是故意在他面前嚼上几口,他一上去我就全吐得干净,再挖个洞将东西埋得妥实,等他下回来时我再故意装傻,故意和焰郎玩得疯癫,见我乖乖中计,他果然对我撤去防备,那个笨笨老先生,这谷里头多得是野蕈和果子,我干嘛非得要吃他的东西?」
  「妳在这下面……」他的声音冒着酸,「似乎过得还挺不错的。」
  「那当然啰!」她甜笑着点头,但也没忘了将功劳推让给他,「那是因为我信任你,相信你绝对够本事,知道你很快就会下来接我了。」
  「真的是这样?」他精神一振。
  「当然是这样啦!」她柔情低语,在他感动万分之际……
  「焰郎!」她突然大喊。
  他傻呼呼地笑着,「妳终于肯这样喊我了……」
  「谁在喊你啦?」诗晓枫挣开他往下跳,眼神晶亮。「我看见牠了,就躲在那块石头后面,快快快!我往左你往右,这回千万别再让焰郎逃脱了……」
  月娘慈笑,郎焰用怪异的眼神看着那追进草丛中的少女,半天不想动。
  根本不消多费力,她的「焰郎」早已是她的瓮中之鳖了,她还不懂吗?
  因为他对她中蛊已深,压根就已经离不开她了。
  既然离不开,不如多费点劲来哄她开心吧:心念转过,郎焰笑吟吟地加入捕兔行列。
  可怜的小焰郎兔喔!至于你,哼哼,可就要倒大楣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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