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中,官韵儿似乎听到人的心跳声,沉稳而规律,噗通、噗通地落入耳底。
鼻息间有一股淡得几不可辨的松木清香味,好温暖、好安心、好好闻……让她有种想永睡不起的冲动。
无奈,不知过了多久,舒服安稳的感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下硬邦邦的触感。
官韵儿轻拧眉,轻逸出一声不满的轻吟。
在一旁盘腿打坐调息的况允风一听到她的动静,缓缓地睁开眼,侧眸瞥了她一眼。
撤去护体后,他带着官韵儿来到深山野岭的某一处猎屋落脚。
许是处在人迹罕至之处,猎屋看来荒废许久。
况允风脚步一抵定,推开没半点防御作用的木门,封尘许久的腐朽湿气扑面而来。
轻轻拨开眼前的蜘蛛网,他长指一点,屋内残烛顿时亮起,映亮了格局简单的猎屋,驱走了阴暗角落的蛇虫,这里就成了他们暂时落脚之处。
不知况允风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官韵儿娇软的唇隐忍不住吐出抗议语调。「这床好硬吶!」
闻言,况允风微微沉思了好一会。
她现在可是一缕幽魂呢,怎么还可以感觉得到床榻有多硬呢?没好气的晃了晃头,他将她的话视为呓语。
不知过了多久,官韵儿的思绪渐渐清明。
勉强睁开眸子,她就着朦朦胧胧的烛光,怔怔瞧着身旁的男子疑声问:「你是谁……」
不知她是否醒透,况允风应道:「在下况允风。」
轻蹙起眉,她喃喃回复着他的话。「况允风……况允风是谁?」
抬眸看了她一眼,况允风没说话。
关于他自己的身分,真要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再者他与世隔绝独居许久,与他为伍相伴的是山水神灵妖邪鬼魅,几个月说不上一句话,对他来说很正常。
这一次他大发善心,救了这性子天真、活泼、对天地万物充满好奇的姑娘,像是无端给自己找了个难题。
有过上一回的前车之鉴,他不以为自己的寡言有能力面对这姑娘的性子。
在他的沉默以对之下,官韵儿好努力才由片段的记忆忆起他,以及发生意外的经过。
「是你救了我?」
他颔首,庆幸她的脑袋瓜没有因为苍鹰残暴的攻击而停止运转。
「是你带我来这里的?」
他又颔了颔首。
官韵儿眨了眨眸。
所以方才她感觉到的心跳是他的心跳,盘旋在鼻息间的好闻味道是他身上的味道啰?
蓦地,一抹红霞悄悄染上官韵儿双颊,那红晕,为她稚气苍白的脸儿添了一分羞媚。
看着她脸红的模样,况允风胸口不自然一窒,胸口被激起的奇怪反应,让他疑惑地皱起眉沉思。
盯着他突然沉肃的脸,官韵儿心里一阵紧张地问:「怎么了?」
不动声色地压下心里奇怪的感觉,况允风恢复了原有的淡然,直截了当地问:「妳活得不耐烦了吗?」
因为不忍见到一缕幽魂因为不听劝而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他寻着她的气息来到长白山地。
未料着,他一寻着她的踪影,下一瞬便见连自身都难保的官韵儿竟然不自量力地做出护狼举动?!
在鹰爪朝她刨落而下的那一刻,他波澜不兴的心,再次受到干扰。
对她,他居然做不到对待天地万物的无动于衷与冷眼旁观。
在目睹状况发生的同时,况允风无法思考太多,唯有顺着心里的想法救了她。
诸多有违本性的举止让况允风不由得揣测,或许她是上天为他的修行之路布下的考验……
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蹦出这一句话,官韵儿茫茫然看着他。「什么?」
看着她一脸疑惑的脸容,况允风冷声说道:「那头鹰是长白山地之祸,妳差点在牠的鹰爪下魂飞魄散,知道吗?」
听他充满威慑的语调,官韵儿晃了晃头,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地怯怯嗫嚅。「那头鹰要攻击银狼……」
无法接受她如此天真的回答,况允风皱起眉漠然地说道:「天生万物自有一套生息,妳不该插手介入,更何况妳根本没有任何足以抵抗苍鹰的力量。」
单凭着一股热血,他真不知该赞她的勇气,又或者该说她太过鲁莽。
若不是他及时出现,她恐怕已在苍鹰的攻击下魂飞魄散。
明知自己理亏,官韵儿坦白说出心里想法。「我知道我是自不量力,只不过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银狼被攻击……那太可怕了。」
脑中浮现当日苍鹰攻击银狼的画面,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无力地瞥了她一眼,况允风已经不知道该搬出什么道理让她明白天理循环的法则。
不过回头想想,官韵儿这一缕幽魂只能算是个平凡姑娘家,没有修行成仙的慧根,又哪能体悟他话里的意思呢?
思及此,况允风喃喃叹道:「唉!要说可怜,天地万物可怜的又岂只是那头狼呢?」
柳眉倏地一拧,她偏着螓首问:「什么意思?」
望向况允风那一双世故幽深的眼,官韵儿不由得纳闷,怎么她老是觉得他说的话很深奥很难懂呢?
「这个妳不必明白。」目前他比较希望官韵儿能把心思放在回归肉身之上,省得他也莫名奇妙的跟在她身后转。
「为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他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
他的回答让官韵儿爱笑的唇抿成一直线。「哼!小气鬼。」
况允风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重提旧事。「姑娘目前该关切的是,尽快回到妳的肉体,否则……」
「好了、好了,你别又念了,真的好烦吶。」
意识到他又要吐出长篇大论,官韵儿急着要抬手摀住耳,却惊觉,肩部一阵剧痛袭来。
她痛呼出声,同时发现,身上的衣裳不知在几时敞开,露出小巧玉白的颈肩。
惊愕地将下滑的衣裳拉高、紧揣衣襟,将自己护得紧紧后,她才得空瞪着眼前温文的男子问:「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疗伤。」况允风语音持平地开口,清俊的脸上没有半点心虚。
她一僵,愣了好半晌才开口道:「疗伤……」侧眸望向自己几近透明的肩头,官韵儿这才想起苍鹰对她的攻击。
当时她痛得昏厥了过去,是他救了她。
顿时,心头泛过一股暖意。
他或许啰嗦了点,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个好人。
当这样的想法涌现,官韵儿毫不犹豫地道谢。「谢谢你救了我。」
他挑眉看着她带笑的稚气脸容,语重心长地道:「妳不该多管闲事的。」那语气,充满了莫可奈何。
自从遇上她开始,一切彷佛都脱离了轨道。
天真烂漫的官韵儿全身上下有着他无法掌控的因子,为此他感到无比受挫。
看来他若冀望在七七四十九天里将她导引回正途,应该会是十分困难的任务。
瞧他似乎准备要对她说起教来,官韵儿赶忙道:「好了,我明白了,你简直比我爹还啰嗦。」
她实在很不喜欢板着脸同他生气,但他就是有本事惹得她恼火。
「姑娘若不想魂飞魄散就得听我的话。」
「我叫官韵儿,别再叫我姑娘了。」听得人碍耳极了。
再者,他左一声姑娘、右一声姑娘,摆明就是与她生疏极了,怎么他就偏爱管她呢!
「我不用知道妳的名字。」他看着她,淡淡地开口。
修行多年,所有万物在他眼中只有阴阳之分,他不须在意人世间的牵绊,是否知道她的名字对他而言没太大的关系。
他的回答让官韵儿诧异地眨了眨眸。「为什么?虽然咱们不算熟,但是你救过我,记住我的名字不是这么难吧!」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因为他灼热专注的目光凝滞在她的肩头,官韵儿下意识揣紧了衣襟两端,怀疑他的眼神能穿过覆在灵体上的衣裳,看透一切……
受不了他异常的关注,她脸色一沉地恼声问:「你到底在看什么?」
「变淡了。」看着官韵儿小巧的肩头愈来愈透明,他急忙将体内充沛纯正的精气凝聚于双掌,贴上她的肩头。
看来苍鹰对她造成的伤害比想象中严重。
感觉况允风突然将大手贴上她肩头,官韵儿惊喊一声:「你、你做什么——」
她扬高的嗓又尖又刺耳,他的眉却连皱也不皱地持续将精气注入她的灵体内。
「再不替妳补气,鹰妖的邪气便会侵蚀妳的肩,不用半个时辰,妳便会魂飞魄散。」
他的语气正直沉稳,不带半点玩笑味,让她的心猛地一颤。「你非得这么吓我是吧?」
「不是吓妳。」他顿了顿接着又说:「妳的伤口未痊愈,太激动会折损灵体元气。」
他的语气虽轻淡却十分诚恳,不自觉的官韵儿冷静了下来。
一静下来,感觉一股柔和而厚重的劲力透过他的大掌,源源不绝注入肩头时,她突然有种心跳加快、身上发热的感觉。
成为灵体后她感受不到冷热,此时的感觉是因为她的灵体吸收他的力量,所产生的变化吗?
想不透自个儿究竟怎么了,官韵儿迷惑的开口问道:「为什么我有种好热的感觉……」
「那是正常现象,姑娘不用担心。」
她一语不发,心却因为他一句话因此宁定了下来。
虽然况允风表面上冷冷淡淡的,但她可以清楚感觉他对她出自真心的关切,虽然他表现出来的情绪是冷淡的。
是因为脸皮薄承受不起她的感激吗?
哼!说到底况允风算是个不坦率又难懂的男人吧?
暗暗叹了两声,官韵儿实在不明白,她何必因为无法看清眼前这一个食古不化的男人而叹气呢?
想通后,她却突然觉得脑子混混沌沌,头昏昏胀胀,连身体、声音也飘飘的。
「唉!现在我又怎么了?」官韵儿有气无力地问。
这种感觉和她重病卧榻的感觉很像,她不喜欢。
「那是我的气冲撞妳体内的气造成的影响。」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灵体因为他注入体内的气,发出时虚时实、忽浅忽淡的幽光。
她过度苍白纤弱的模样透露出几分楚楚可怜,让他心生忧虑。
他的气虽纯厚温和,但她的气太弱,当两股气在她的体内交会,产生激荡的气流,必会让她感到不舒服。
官韵儿的状况超出他所预想的范围。
看着他担忧的面容,让官韵儿心一窒,难道……他没骗她。
「我……是不是要魂飞魄散了?」她战战兢兢地开口,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迎上她不安的神情,况允风心里蓦然漫起一股想呵护她的冲动。「妳不会魂飞魄散。」
仰起小脸,她充满疑惑的瞥了他一眼,不确定他冷淡语气里突如其来的慎重保证。
撤掌收气,他缓缓道:「妳现在太过虚弱,为妳输气养元不宜操之过急。」
还来不及从他清俊眉宇间窥探出任何情绪,官韵儿因为他的撤掌,无力的倒靠在他胸膛上。
因为她的靠近,他的心没来由瑟缩了下。
紧密的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官韵儿脸红心跳地想拉开彼此的距离,没想到一股异常诡异的感觉突然穿透她半透明的灵体。
她一凛,水亮的杏眸儿轻轻移向感觉诡异处。
这一瞧,官韵儿猛地倒抽了口凉气,只见一尾透青的蛇缓缓朝着她的身体窜行而过。
拚命眨了眨眼,她忘了自己的状况,吓得一把抱住况允风的脖子,惊声叫道:「呀——有蛇!」
况允风还来不及反应,她的双手已紧紧攀住他的肩,柔嫩的唇撞上他的薄唇,与他亲密的贴在一块。
他怔了怔,原本淡漠的清俊脸庞因为惊愕,有了一丝波动。
像初见时一样,她凉凉的鼻息轻轻吹拂着他的发丝,墨长的睫在无意识的眨动下,像有人拿着柔软的羽毛故意搔着他似的。
这时他才惊觉,官韵儿的一切不但左右了他的思绪,甚至……让他沉定的心湖再次起了波澜。
在三番两次的肢体碰触下,他发现,为何单单只对官韵儿的碰触产生不一样的感觉?
修行时多少精怪曾试图引诱,而对七情六欲他早已不动如山,不曾动过心,为何这次却不同。
他被撩拨的心湖兴起了久违的悸动,在心头蠢蠢欲动着。
这种感觉虽然陌生,他却没忘记,这是只有对着心爱的姑娘才会有的感觉……
然而,诡异的不仅于此,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还有为何只有他能碰触得到官韵儿如烟般的灵体?
况允风想不透这其中不寻常的因由,只有将那万般滋味搁在心头,冀望厘清。
不太自在地拉下她搁在他颈部的小手,他推开她,定下心神淡道:「那小青蛇伤不了妳。」
眨了眨眸,脑中一片空白的官韵儿愣了好一会儿才领略了他的话。
她压根忘了自己此时是一抹「幽魂」,除了况允风可以碰得到她外,万物皆看不见、碰不到缥缈虚无的她。
一忆及方才对他投怀送抱的举动,官韵儿摀着自己的嘴说不出话,连飘飘荡荡的浮沉感觉经这一吓,全都乖乖归位,重新钻回脑子。
「我不是……」
抛开官韵儿不经意流露出的女儿家姿态,况允风恢复沉定的神态道:「定神打坐,这对稳定妳的灵元有帮助。」
看着他正经八百的模样,官韵儿心头竟涌上莫名的怅然。
在她的灵魂还没离体前,她曾不小心撞见哥哥和嫂嫂亲昵亲嘴的模样。
有情人儿永无止尽的亲密缠绵让她瞧得脸红心跳,当时她便想,嫂嫂嘴上一定是涂了蜜糖,哥哥才会吮着她的唇不放。
刚刚她和况允风的唇明明是碰在一块了,为什么他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是因为她的嘴上没涂蜜糖,他才没有吮着她的唇不放?
心里即使不明白,她也知道姑娘家该遵守礼教,不能当着男人的面问这话,否则会被笑的。
只是……头还晕晕眩眩的,方才她的唇贴在他的唇上,这时候她唇上似乎还留有况允风唇上的温度,一想到这里,她神魂不定,心跳得好快。
抛开陌生袭来的感觉,她赶忙将注意力转到其它地方去。
用力深吸了口气,她急声道:「为什么要我打坐?我不会。」
她又不是和尚,更不是习武之人,那种调息打坐的事好闷好无趣,她做不来。
「就当闭目养神即可。」况允风理所当然地平缓开口。
语落,他理了个角落盘腿而坐,径自耳观鼻鼻观心,静静打起坐来。
他的心被官韵儿扰得乱成一团,此刻他只能藉此宁定心神。
未料到官韵儿竟兴趣缺缺地应道:「我不要。」
再说,自从成为灵体后,她连睡觉都省了,这一打坐若让她打回身体里,那可不好!
抬眸瞥了她一眼,况允风根本不知自己坚持个什么劲,苦口婆心劝道:「这有助于凝聚妳的灵体……」
官韵儿赖皮地摀住耳嚷嚷。「我什么都听不到。」
淡淡瞥了官韵儿冥顽不灵的态度一眼,况允风淡然道:「随便妳。」眼一闭,他不打算理睬她。
或许他真是哪根筋不对,硬是要管她的事,硬是要救她,硬是要把自己逼入这一个死胡同里。
他不睬她,官韵儿乐得想转圈。
撇开早些时候浑沌无力的状况,恢复了点力量,她努力思忖着,还有哪些地方她没去过。
怎奈思绪才定,她惊觉灵体竟有些不受控制地飘呀飘的移往她不想去的方向。
「怎么会这样?」她努力操控着全然不听使唤的灵体,却始终无法如愿。
小脑袋瓜忽地掠过不少疑惑,难道是因为灵体还没恢复的关系吗?
又或者她真得听况允风的话,乖乖的屏气凝神打坐吗?
沮丧自己沦落到如此悲惨的下场,官韵儿重重幽叹了口气任性道:「我不要打坐,那好闷好无聊!」
况允风平淡地回应,清俊的脸庞已因心定而呈现不容亵渎的静谧气质。「随便妳。」
气呼呼地瞪着男子气定神闲、不顾她死活,闭眸静坐的模样,官韵儿不由得生起他的气来。
看穿她浮动心绪下暗藏的心思,况允风提醒道:「妳的灵体还没恢复,这样哪儿也去不了。」
「啊?」轻抬眸,官韵儿诧异地偷偷瞄向他,发现他闭着眸,连看也没看她一眼,而她就这么被看穿心思……
顿时,一股气涌上。
她不喜欢别人这么管着她、束缚着她,她要逃得远远的,让他管不到她!
赌气似地合上眸,她冥想着,直到灵体随着心绪渐渐幻化成一缕轻烟,消失在破屋。
况允风睁开眼,发现官韵儿已不见踪迹。
「唉……这野丫头……」他锁眉叹气,正犹豫着该不该再管她的事的同时,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着他。
这……是怎么回事?
况允风还来不及厘清,身形已不受控制的受那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制,往不知名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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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娇小娘子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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