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情浪子 第七章

  台北柬区 蓝带酒吧
  这是一家上流社会政商名流时常出现的地方,这里根本看不到中下阶层的平凡老百姓,十足的阶级主义,也十足的纸醉金迷。
  齐赛白可以说是被徐君宝和司徒衡硬架着来的,他们很想知道赛白的改变包不包括男欢女爱。
  “赛白,今夜是你受伤以来第一次复出,台北的夜生活是你以前最佳的猎艳舞台,今晚就让你一早受享受过去的欢乐,看看能不能让你想起些什么二司徒衡语带玄机地说。
  一坐下来,齐赛白就感觉到浑身不自在,心中有股强烈的意念直想要离开,他很难想像从前的他怎会喜欢这种生活。
  “哈罗!你们把赛白藏到哪里去了?我只知道他被黑道份子喂了两颗子弹,之后有关他的消息全都封锁了。你们是知道的,蓝带酒吧少了赛白之后整个色彩黯淡了不少。”说话的是这个酒吧的老板娘江小瓶,三十岁左右,美艳大方、为人海派。
  “小瓶,鹰来过你这里了对不对?”司徒衡敏锐地问。
  江小瓶收拾起脸上送往迎来的笑容,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你们想问什么?”
  “我们想知道,如何可以联络上鹰。”徐君宝接话。
  “我不知道怎么联络鹰,他只到过蓝带酒吧一次,而且只待了三十分钟左右。”
  “他来找你做什么?”司徒衡问。
  “只是来问候一下老朋友,你们应该还记得,我曾是他的情妇,他来打声招呼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知道赛白受伤的事吗?”徐君宝直盯着她。
  江小瓶点点头,眼眶红潮涌现。“他知道赛白不会有事,所以并未在你们面前现身。”
  “我们都很关心他。”
  “我想他很清楚你们真诚的情谊,给他一点时间吧!等他调适好了,自然会去找你们。”她苦苦一笑。
  “五年了,他调适了五年,还是忘不了叶里乡;我们情同手足的兄弟情,竟然比不过儿女情长!”司徒衡未曾深爱过,不知道怎么会有人为了一个女人的死而关闭自己五年。
  “阿衡,你不会明白的,最好的心都是毁在初恋情人手里。”徐君宝一直这么认为,鹰为了叶里乡的死,一直不能释怀,而且深深自责着,鹰认为是他害死了叶里乡。
  “小瓶,你还在等鹰吗?”徐君宝突然问江小瓶。
  江小瓶颔首,“鹰等待的是一个奇迹,他认为叶里乡没有死;我等待的是他能够回头看我一眼,全心全意,脑海里没有叶里乡。”
  齐赛白虽然不记得这许多往事,可是经由司徒衡与君宝的描述,他对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倒也一清二楚。
  鹰、叶里乡、江小瓶,三人之间曾有的快乐和悲伤,他拥有完整的故事内容。
  “好了!不提这些了,你们今晚来捧我的场,可别一迳让我掉眼泪,我已经很久不曾再为鹰掉眼泪了,这个月竟然连哭了两次,来,陪我喝两杯。”江小瓶换上笑睑,立刻露出老板娘的脸孔。
  “恐怕今晚只有我和君宝能陪你喝了,赛白现在只有一杯鸡尾酒的酒量。”司徒衡指了指赛白。
  “咦?”江小瓶疑惑地看着三人。
  “是真的,他变了很多,除了对工作一样投入之外,其他几乎全转了性。”
  “很难想像。”
  这时一个娇嫩的声音,加入阵容。“你们好坏哦!赛白要来也不先通知我,要不是我正好也来蓝带酒吧替朋友庆生,我不就又与赛白缘悭一面了吗?总之,你们太差劲了啦!这一年多以来,都不让我见赛白一面。”
  汪莲荷娇声抗议着,整个人顺势坐上了齐赛白的大腿,右手忙碌地拉扯他的领带,红唇几乎要贴卜他的脸颊。
  爆笑的是,齐赛白又是躲又是闪的,后来干脆用力一推,将汪莲荷推个四脚朝天。
  司徒衡看了江小瓶一眼,眼神似乎说着:你看吧!
  经齐赛白狠狠一推的汪莲荷,似乎也被吓着了。
  江小瓶同情地走上前去,扶起汪莲荷,安慰地说:“汪小姐,你是知道的,赛白受了伤后,丧失了部分记忆力,并不记得与你是旧识,不是要故意推你的。”
  狠狈的站起身的汪莲荷,嘟着樱桃小嘴,不服气地说:“怎么可能?男女之间的事,是原始的本能,除非赛白不是个正常人。”
  “喂!汪莲荷小姐,请你注意你的措辞,赛白正常得很,他只不过对你失去了兴趣,你节哀顺变吧!”司徒衡护友心切,毒辣地用话堵住汪莲荷的嘴。
  “你们……你们好样的!竟然联合起来欺侮我。”汪莲荷指着司徒衡气得说不出话来。
  江小瓶只得赶紧打圆场,“莲荷,不要与司徒衡一般见识,他跟你开玩笑的。”她边说边拉着汪莲荷的手臂,叫来酒吧的副理,专职招呼汪莲荷,补偿她方才所受的闲气。
  “那个汪小姐怎么这么开放?我和她有那么熟吗?把我的大腿当沙发坐,她真随便!”
  齐赛白的这番话,立刻引来三人的狂笑。
  “你们笑什么?我有说错什么吗?”齐赛白狐疑地看着三人,一脸莫名其妙。
  “汪小姐之所以敢那么随便,全是之前你给了她随便的机会,她曾是你亲密的朋友之一。”司徒衡坦白的告诉他。
  不过,显然他讲得太含蓄了,齐赛白并不明了,仍是一脸茫然地问:“如何亲密的关系?”
  徐君宝附耳悄悄地说:“汪莲荷曾是你的最佳床伴。”
  齐赛白听完皱着眉,懊恼地说:“我从前的生活直是荒唐得可以,难怪唯一一次的订婚,也以退婚收了场。”
  “赛白,我们忘了告诉你,当初宣布退婚的人是你,不是阳关。”徐君实提醒也。
  齐赛白微愣了一下,“那么我更是罪加一等了。难怪在我养伤的这一年以来,她没有来看过我。”
  “你想见她吗?”司徒衡促狭地问。
  “可以吗?”齐赛白显得很热切。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安排一下。”徐君宝恨不得立刻让他们两人见面。“
  自从司徒衡偕徐君宝和阳关见过面之后,她稍稍平静的心湖,又被激起了阵阵的涟漪。
  虽然在齐赛白身受重伤的这一年以来,表面上她好像事不关己一样,毕竟是他伤害她在先,她有足够的理由无情,她也应该不能有情的,至少他的生死与她早已无关。
  但是,她却不办到,她无法放任自己做个潇洒的人,每每有任何关于赛白伤势的报导,她都会在看完之后,随着报导的内容又悲又喜。
  如意总是叫她不要这么痴心,说她的痴心根本不会有人懂。
  “阳关,你不能再这么傻了,齐赛白害你害得还不够吗?他让你在台北无法立足,让你成为大家的笑柄,你要想办法忘了他,他不是什么好人。还有,少楷对你这么好,你不能再辜负他了。”丘如意义正辞严地嚷道。
  如意是个够义气的人,阳关心里一直对她过意不去,在埔里的这段日子里,要不是少楷与如意的陪伴,她不认为自己能撑得下去。
  “可是……我忘不了他。”这是她最可悲之处。
  “他那样对你,你应该要恨他才对!”
  “我自己也有错,我不该欺骗他在先。”她自责道。
  “你欺骗他也是不得已的,你是为了要帮助长亭,他应该要体谅你。”
  “他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吕阳关本能地为他辩解。
  “他是个花花公子,专门玩弄女人的感情,也是个专门制造痛苦的人,你只是替天行道罢了!”
  “我知道赛白对感情的不忠实,但是……我还是情不自禁地往陷阱里跳。”她伤心地说。
  “你真是傻!”如意忍不住骂她。
  “我承认,在爱情的领域里,我是个IQ零蛋的傻瓜。”
  “少楷怎么办?”丘如意替少楷感到委屈。
  “你放心好了,我和赛白是永远不可能再有交集的了。”她知道少楷对她真的很痴心,但她就是无法对他用情。
  当天下午,齐赛白便在司徒衡充当驾驶的陪伴下,带着满脑子的问号来到了南投埔里镇。
  “她就住在前面,你要一个人进去,还是要我陪你壮壮胆?”司徒衡有点调侃地道。
  齐赛白倒是不以为忤,扯开一抹笑容,“就算有一头恶龙在里面,我还是要自己亲手屠龙。”
  “OK!祝你幸运。”
  齐赛白关上车门,留下司徒衡一人优闲地坐在驾驶座上吹着口哨。
  他怀着情怯,轻轻地推开网室蝴蝶园的栅门,一眼就看见了一抹忙碌的身影,她穿着一袭雨中蔷薇的颜色。
  似是感觉有人接近,她头也没回地嚷道:“小心些,可别踩坏了港口马兜钤的幼苗。”
  齐赛白微微缩了一下脚步,低头看了鞋尖,幸好没踩到她说的什么植物幼苗,不然初次见面,惹了佳人不高兴,他可惨了。
  见来人无声无息,她回过头想看看是什么客人,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几乎丢了魂。她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朝她友善地笑了笑,“你在种花啊?”他趋向前,与她并肩蹲着。“你种什么花?”他好奇地问。
  “港口马兜钤。”她细如蚊吟地回答。心情仍未从惊讶中恢复,差点忘了如何呼吸。
  “种这些花有什么作用呢?”
  “因为这些港口马兜钤是红纹凤蝶与黄裳凤蝶的主食。”
  “你饲养蝴蝶?”他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
  她点点头。
  “可是君宝告诉我,你是学音乐的呀!”
  “君宝告诉你?”这下换阳关一脸不解了。
  “呃,对不起,我的脑子中了一枪,忘掉许多事,所以全靠君宝和阿衡告诉我一些过去的事。因此对你,我很陌生。”他不好意思地解释。
  “你……不记得我了?”
  “怎么说呢,好像不记得,又好像记忆深刻。他们说你曾经是我的未婚妻,是不是真的?”他着急地问。
  “不算是吧!”她放松了些心情,也许,他不再认识她后,她的心情会比较轻松些。
  “不是?可是……他们说你和我曾经论及婚嫁的!”这下他心急了,她竟不承认他们之间曾有过的往事。
  “这很重要吗?反正你也已经不记得了。”她淡淡地笑着。
  “我是不记得了,但是……他们告诉过我,我们之间……”
  她打断他的话。“就算你看完一本你的自传又如何?你不记得了就不能算是记忆,这和阅读一本别人的传记有何不同?”
  他也不生气,反而被她这段话给逗笑了。“这么伶牙俐齿。告诉我,我们交往时,是不是时常开辩论会?”
  “辩论会?”
  “是啊!你一定常常和我唱反调,常常和我吵架对不对?”他抬起头望进她清澈的双眸,情不自禁的,他抬起手轻触着她微红的脸庞,彷佛在欣赏一件极为珍贵的宝物似的。“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养蝴蝶?”他轻柔地问,心中泛起一丝熟悉的暖流。
  如触电一般,吕阳关慌乱的撇过头,轻抚自己因为他的抚触而发烫的双颊,口气不稳地回答:“一年多前,这里……的主人和儿子移民美国,我以分期付款的方式买下它。从小除了音乐之外,我最希望的就是拥有一座像这样的蝴蝶园。”
  “这是什么蝴蝶?”他起身指着停在柚木上的一只蝴蝶。
  “哦!那是专门食柚木的大凤蝶。”她重新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平稳地回答。
  “它正在休息吗?”
  她观看了一下。“不!它正在产卵。”
  “咦?才产了三个卵就飞走了?”他指着正在飞舞的大凤蝶,颇感兴趣。
  “大凤蝶在产卵前会先评估一下环境,如果栖息的地方只能提供三只幼虫的生长,它不会多下一个卵。”
  “那么其他的卵呢?”
  “其他的就带至别的地方去下。”
  “每一种蝴蝶都会数卵吗?”
  “是的,几乎全会数卵,可是也会有乌龙事件发生,因为蝴蝶只会数自己的卵,而疏忽了自己挑中的地方,别的同伴可能也下了卵,所以很容易发生重复产卵的情形。”
  “真的?什么样的蝴蝶最常发生这样的事呢?”他看着她专注解说的神情,触动了他心中某一处的温暖,他以前一定很爱她吧!
  “应该是是细蝶吧!因为细蝶一次可以产下二百个以上的卵,在这样高产量之下,栖体植物被产满卵的情形很普遍,在互相争食之后,当然往往是同归于尽。”她细心地解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他表情的转变。
  猛地,他由身后一把抱住了她,在她未出声抗议前,他低声道:“让我就这么抱着你一会儿,好吗?”
  他的口气像是在期求似的,她突然放下了戒心,双手轻抚着环在她腰际的双手,从前的种种又如排山倒海般涌来,她强压住内心的激动,不让泪水溃堤。
  他将头埋入她如丝的秀发中,贪婪地吸取着她的芳香,突然他扳过她的身子,目光灼灼地问:“以前,我一定伤你很深吧?”
  她低下头没有回答他的话。
  “君宝他们说,是我要解除婚约的,如果换作是我被退了婚,一定柔肠寸断,亏你能这么坚强。”
  “我不坚强。”她摇摇头望着他。“我一点也不坚强,我之所以能活着,全是因为——你也活着,活着总是带给我希望。”
  他被她这句话震摄住了,望着她迷蒙的眼神、娉婷的体态,他不觉失了神,脱口而出:“我以前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美得像水中的仙子?”
  她摇摇头,“你从来不用这么文绉绉的话来形容我,你总是狂野又大胆。”她想起了他们之间狂热的拥吻,不禁羞红了睑,酡红的睑庞衬得她的美又更臻绝色。
  “我一定是个大笨蛋才会那样伤你的心。”
  “不!你不是大笨蛋,君宝没告诉你,我们……解除婚约的真正原因吗?”她回避着他的目光。
  他摇了摇头。
  “你还记得是谁告诉你那件事的吗?”
  他摇摇头又紧抱着她,“全不记得了,你和我一起回台北好不好?”
  “我不可能再回台北了,我决定在此处落地生根,这里的生活环境很适合我,不再有媒体说长道短、辈短流……”
  他突然低下头攫住她忙碌的朱唇,一碰及她柔软的双唇,那熟悉的触感又回到他脑中,他急欲探索更多,轻舐着她红艳的唇,舌尖探进她口中,轻柔地逗弄着,下腹的闷热渐渐升高,他的身体诚实的想要她,想要的欲望几乎涌至喉咙。
  一阵阵电流窜进阳关的心里,惹得她浑身发颤,渐渐迷失在与他的缠绵之中。突地,一个念头闪入脑海中,她用力地推开他,轻喘着气说:“你现在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齐赛白了,除了外貌没变之外,许多地方都已有所不同。现在的你,不一定能和我发展出那样的激烈的……爱。我们……已不再有可能了。”她心在滴血地撇清关系。
  “你刚刚的反应已经证明你对我是有感觉的!”虽然他已经和从前有些不同,但本性仍是个不轻易退缩的人。
  “我……请你离开。”她防卫性地下了逐客令,生怕再交谈下去会透露出自己更多的心事,她更气她自己刚才的反应像个急欲讨糖吃的小孩。
  “我知道今天冒昧的造访会带给你很大的困扰,虽然,我没有属于我们两人之间真正的记忆,但是我有勇气再走一遭,你带着对我的记忆,却不愿意来再尝试一遍,你在怕什么?”他的口气因为着急,所以显得有点咄咄逼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与她从头来过,只是在潜意识里不愿轻言放弃。
  “求你离开好吗?求你!”
  “阳关,请为我们的未来找个出口好吗?”
  “凭什么?告诉我,我凭什么?你凭什么?”一个记忆里根本没有她的人要求她与他重新开始,这是多么荒谬的一件事!
  “凭……凭我们曾经……相爱过。”他有点心地虚地说,因为他对那段往事,真的没有任何记忆。
  “你怎么能够肯定我们相爱过?如果我告诉你,也许你根本没有爱过我,你还会恳求我试试看吗?你走吧!带着你重生的新灵魂好好过日子,忘记你今天来找过我。”
  他迷惑了,他想反驳她,却找不到理由。
  是的!现在的齐赛白凭什么?人家是个独立自主的美婵娟,你有什么本事让她心甘情愿地跟着你回台北,人家只会以为你只想来一段韵事罢了,真心在那里?
  可是刚才的那个吻感觉是那样强烈,不!他一定曾经爱过她,而且是很深很深!“我不会放弃的!”齐赛白微微倾身鞠了躬,有礼的告辞。
  网室蝴蝶园又回复了之前的宁静。心碎的阳关,侧卧在柚木丛旁,痛哭失声。
  她能怎么办,只是无能为力罢了。
  在回台北的高速公路上,司徒衡瞄了一眼严肃的赛白,车行至苗栗,车内竟然毫无一丝火药味,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赛白,如果你想骂三字经或是大发脾气,尽管发泄出来,不要压抑,否则会得内伤的。”
  齐赛白一脸疑惑地看向司徒衡,“什么意思?我干嘛要骂三字经、要发一顿大脾气?”
  “以前你若是碰到这么乌烟瘴气的事,早就把车顶给掀了,哪像现在,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两眼直视前方,呼吸平缓。”
  “我以前真的这么没水准吗?”
  司徒衡大笑。“差不多啦!普通没水准而已。反正你钱多嘛,破坏之后的东西再买就有了,你才不心疼呢!大家都习惯了,也没有人能够改变你。”
  齐赛白面色凝重,这么真实的形容,他没有任何可以遁逃的机会,唯有面对。
  “我一定因此得罪过不少人,大伙儿那么容忍我直是难为大家了。”
  “你的员工虽领你的薪水,却不是活该做受气包的,可是都为了生活而留下来,反正你情我愿嘛,只要你尽速改进,员工最敏感了,大家最后只会感激不尽。”司衡藉机谏言。
  “你们呢?你和君宝同样也常受我的闲气。”
  “我是还好啦!要不是这回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是怎么样也不会出现在台湾;倒是君宝,身为你的左右手一点也不轻松,很多事情你是忘了,但被你大吼过的人却是记忆深刻。”
  “这么说来,那颗子弹是飞对了时间也射对了人,我要弥补的事实在太多了。”
  “你和阳关谈不拢吗?”司徒衡顺口问。
  齐赛白神色黯然地叹了口长气。
  “怎么了?”
  “你们没告诉我,她的口才这么好,我说不过她。”
  “哦,真这么厉害,连你也说不过她?”
  “是呀!她说我现在的记忆里根本没有她,是否重新来过已不再重要。”
  “所以……”
  “她决定留在埔里圆她的蝴蝶梦。还有,你们也忘了告诉我,她对蝴蝶这么了解。”
  “嘿!关于蝴蝶专家这档事,我和君宝可是一点也不知情,这恐怕是连过去的你也不知道的事吧!”司徒衡点出事实,一年前,他们两人是在偶然的机会里邂逅,还来不及深入了解,就演出了订婚与退婚的闹剧。
  “看来我以前的生活真是一团糟。”齐赛白摇头叹气。
  “还不算太糟啦!除了处理男女私情方面确实不太高尚之外,在事业上倒是光芒万丈。”
  “哈!别告诉我我有私生子等着认祖归宗。”他自我调侃。
  “传闻中,你的确有一支篮球队以上的私生子。”司徒衡冷不防地说出这件始终无法证实的传闻。
  对这样的指控,他可笑不出来。“不会吧!我有那么大的魅力吗?没那么夸张吧?”
  “你是指魅力还是私生子?”
  “私生子!”
  “你一直是个对女人拥有致命吸引力的男人,英俊、多金又会调情,有哪个女人能无动于衷?风流韵事不断自不在话下,至于私生子……”他拖长了尾立,故意卖关子。
  “你就饶了我,快告诉我吧!”
  “据我和君宝的了解,你是风流而不下流,在做那件事时通常都会戴‘安全套’,所以那件事一直只是外面的传说,倒没见过有哪个女人大着肚子来认爸爸。”
  齐赛白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丧失记忆力真的很痛苦,大小事都得靠旁人提示说明;更惨的是,不再有属于你自己的秘密,因为三十多年的过去记忆是一片空白。
  而随着愈来愈多的新发现,他也愈来愈讨厌从前的自己。
  吕阳关无风无波地又过了一个月。
  她的心仍停留在那日赛白来访的震撼里,虽然只是一个小时短短的接触,她可以感觉到他和以往的不同,谈话的方式比以前温和,看人的眼神里也少了激烈多了温文。
  这时,丘如意拿了一封由台北寄来的信递给阳关。
  “应该是你的唱片版税。”
  吕阳关随手撕开信封,抽出一张支票和一张黄色信笺。
  丘如意靠了过去,一同展读。
  “开演奏会耶!这是个好机会,阳关,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东山再起时机很重要,如果‘神曲’愿意结合你与陆子夫的长笛演奏,好好包装推出新专辑,或许能为你的音乐生涯再创新高峰。”丘如意表现得比阳关更热衷这件事,她实在太怀念在台北做唱片宣传时的热闹生活。如果阳关能重回大乐界,她当然二话不说一样重出江湖。
  “如意,你是知道我的,我实在适应不来那种忙碌,再加上那种谣言满天飞的地方,常让我有窒息感。出唱片、赶宣传通告那种日子,已经离我很远了。”她将信笺收回信封套里,顺手放入口袋,继续手中的忙碌。
  “你真的要放弃吗?这种大好的机会是许多人求也求不到的,你却把它往外推。”如意觉得阳关的决定太不可思议了。
  “我想得很清楚,我并不适合那样的生活,如果单纯用来怡情养性会让我开心些。”
  “看来,是我害了你。”
  在这个时候,如意突然迸出这么一句话,让阳关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你别说傻话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跟你没有关系,我还要谢谢你在我腹背受敌之下帮了我许多忙,要不是你,这个蝴蝶园不可能在一年之内蓬勃起来。”
  “我……”
  如意欲言又止。
  “嗯?”
  “我……对不起你!”丘如意不敢正眼直视阳关,挪了几步,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泫然欲泣。
  “如意,你想说什么直说无妨,我们是好朋友,没什么不能说的。”吕阳关不明白如意未语泪先流所为何来。
  “我……我犯了个天大的错误。”这件事一直让她觉得很痛苦。
  “什么天大的错误?”
  “我……就是那个害你被……退婚的罪人。”丘如意支支吾吾,语不成句。
  吕阳关简直不敢相信如意所说的话,“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你?”她整个人呆掉了,不知如何反应,她的好友,竟是出卖她的人。
  “我只是一时被嫉妒冲昏了头,见不得你好,我不是有意的,我实在太嫉妒你了,少楷爱你、齐赛白爱你、连我的凤生也爱你;我心里很不平衡,所以找了赛白将你的事说穿,而且………把一卷我事先和你的谈话录音带给了他,让他更加相信我所说的话。”丘如意边说边哭,愈哭愈凶,好像水库泄洪似的。
  “你将我们的对话录下来?”吕阳关痛苦地追问,她实在不敢相信,她是这么地信任如意,把心里所有的秘密全与她分享,而她却……这教她情何以堪?
  “对不起……有好几次我几乎忍不住想要告诉你,但每一次快要说出口时,却又开不了口。”
  她声音哽咽,当时她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做出伤害好友的事。
  “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我呢?”
  “我知道赛白前些日子来找过你,我心里有数,纸是包不住火的,所以只好向你承认!对不起,阳关,我真该死!”丘如意伸手掴自己的脸颊,十分自责。
  吕阳关拦住她,“不要这样。”
  “我根本没有脸再做你的朋友,要不是因为我,你现在可能已经是齐太太了。”
  “这是命中注定的,不该是我的,怎么强求也求不到;就算没有你的阻碍,我和赛白也未必会开花结果,我和他从一开始认识就注定要悲剧收场,你的介入只是加速我们分离的导火线,真正算起来,并不全是你的错。”吕阳关现在是彻底的宿命论者。
  “真的吗?”
  她的安慰终于奏效,如意立时止住了泪水。
  吕阳关点点头。
  “你不怪我吗?你原谅我了是吗?”
  阳关朝她鼓励地笑了笑,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算她与如意断交又如何?何况如意所持的破坏理由并非无中生有的指控,她又怎么能够将所有的错全往如意身上推呢?
  “你会和赛白旧情复燃吧!他会来找你一定是想再续旧缘,如果你们能重修旧好,我的罪恶感会少一些。”
  如意抹了抹眼泪充满期盼。
  然而,得到的竟是阳关神色黯然地回答:“他根本对我毫无记忆,何来旧缘可续?”
  “怎么会这样?”
  “他在上回的枪伤里丧失了记忆,连个性也不一样了,好像是重新认识的新朋友,真的很不一样。”阳关苦笑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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