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末年
山径上一双男女正仓皇地向前奔逃。
“啊……”婉儿一时不慎,扭伤了脚踝。
“怎么样,要不要紧?”开口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一张棱角分明的俊颜上有说不出的关切。
“不碍事的!”尽管口中这么说,但秀眉仍忍不住痛楚而蹙起。
“来,我背你。”他在她身前蹲下。
婉儿脸上羞红,微微犹豫。
急促的马蹄声自山下隐隐地传来。
“快,快上来!”他轻声催促。
婉儿再也顾不得矜持,紧紧地靠上男子的背……
这一瞬,婉儿竟分不清心底是苦是甜,葱白的小手只知道必须牢牢攀住她最喜欢的人
无论如何,文廷哥是她往后唯一的倚靠,她暗暗告诉自己,将来,她要为他生一堆儿女,与他同甘共苦,直到离世的那一日……
两人不断地往山里逃,企图躲过追兵。
婉儿是太原县令之女,而文廷不过是长工之子,两人虽为主仆,却是青梅竹马的爱侣。
文廷原定今年赴京参加举试,不料一个月前太原首富为其子下聘,要娶婉儿过门,县令当即应允。
这道消息对两人有如青天霹雳,痛思之后,相偕离开太原似乎成了唯一的希望,也是最后的选择!
婉儿知道,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离开这个像是爱了一辈子的男人!
逃,似乎成了唯一的解决方法,因为他们明白,留下来,两人今生今世将永远分离。
只可惜上天似乎未怜惜这对相爱的男女,两人在一阵奔逃之后,仍然被由后追赶而至的县衙官兵给发现,无情地逼至山崖之上……
文廷缓缓将婉儿放下。
“大胆奴才,竟敢拐走小姐!”衙门捕头一马当先,开口痛斥。
两人互望一眼,谁也没有开口。
县令在此时亦赶到,“婉儿,跟爹回去。”
“不,爹爹,女儿爱的人是文廷哥,不能嫁给别人!求爹爹成全!”她哀求。
县令半眯起眼,勃然怒道:“你知不知道?依理我该下令将你们浸猪笼,你明不明白?”他的语气如冰。
婉儿心头一震,颤声开口道:“爹爹难道不念婉儿是您的亲骨肉?”
“若是我的女儿,此刻就该回头,而不是辱没家风!”县令冷冷地回道,怒气早已远远掩盖过温情。
曾经,婉儿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只是,她失德的表现令他颜面尽失,摧毁了他对她的疼爱。
“婉儿,你走吧,我不会怪你。”文廷开口,满眼的疼惜。
他明白今日无论如何是逃不出这重重包围,也许会死在这山头,可他无怨无悔!
望着她淡白的小脸,他纠结的心不禁再次涌现初见的她,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然而这张温婉而含情的面孔从未改变,恍如昨日,爱怜的感觉紧紧揪痛他的心!
“我不走,咱们说好要做一辈子夫妻的,不是吗?”婉儿深情地回道,眼底蓄起浅浅的泪水。
两人四目交接,深切的情意在眼底流转……
蓦地,婉儿点了点头,唇畔牵起一抹满足又凄楚的浅笑。
文廷心一揪,加重了握住她手上的力道,缓缓地开口:“在天愿做比翼鸟……”
婉儿轻轻和道:“在地愿结连理枝。”话甫落,两人相视而笑,携手纵下山崖!
“救婉儿……”县令的急喊在苍穹间回荡。
*** *** ***
白云悠悠,山风在林间叹息;时光荏苒,日子如山崖下的流水,从不间断,五十年弹指流逝……
“白云庵”里聚满了各方前来悼祭的信徒。
每个人脸上均挂着泪,衷心为善行广布的白云师太祝祷。
白云师太一直是个身分如谜的人,没有人知道在出家之前她是什么样的人,曾有人传白云师太似为官家之后,也有人传她是皇上遗落民间的公主;各项传闻始终不间断,让白云师太更形神秘。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过去五十年来,白云师太造桥铺路、兴办学院、救济各地饥民,百姓莫不视她如活菩萨!
在她逝世后,人们为感念她,遂在她的碑前立下“白云仙子”供后人瞻仰。
而白云师太的善行亦得到了天界的认同。
“过去五十年来,你在凡间的一切足以令你晋身散仙之列,毋需再受投胎转世之苦。”
白云师太闭上眼,心底掠过一抹痛楚。
“你有遗憾?”
“是的。”她睁开眼,“我尚且愧对一人!”
“谁?”
白云师太脑海里浮现一张棱角分明的俊颜……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结连理枝……文廷的话始终在她心底深处,从没有淡忘的一刻!
五十年前,在跳崖的那一瞬,她被拉回,只有她!
之后,她大病一场,性命垂危。
在奇迹似的病愈之后,她拜别家人来到白云寺,并削发为尼。
由于痛失所爱,她一直不断地以行善来消弭独留人世的失落感。生命何其珍贵,特别是在爱的眼底,它往往稍纵即逝;若有来生,她愿补偿一切……
“我曾允诺要与一人共结连理。”她哀伤地答。
周遭一阵私语……
半晌
“你指的是杨文廷?”
“如果可以,我愿投胎转世,与他再结夫妻之缘!”
周遭顿时一片沉默。
“你可明白晋列仙班,是多少凡尘之人的梦寐以求?”
她点头不语。
“你仍然执意要重返红尘,遭受轮回之苦?”
“是的,哪怕仅是再见他一面也心甘情愿。”
周遭再度沉默。
“即使,下一世你们再也记不起彼此,你也愿意?”
“愿意!”
“你可以再次转世,但必须告诉你一点,由于杨文廷因你而死,下一世你将受诸多磨难,除非你愿为他而死,否则永远得不到真爱!”声音顿了下。“这样,你还愿意吗?”
她点点头,眼角滑下珠泪。一切是因果,她明白!
“那么,你去吧!”
半晌,另一道声音响起
“她这么做值得吗?”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值不值得,自在人心!”最初的声音回答。
“她可会得到真爱?”另外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唉!人心难测,这么久了,你们还不明白吗?”
周遭在一片赞同声后,终归寂静。
的确,千百年来,再没有一物比人的心思更复杂、更难以理解的!
然而,婉儿的心在沉淀多年后,仍如飞蛾扑火,毫无犹疑;这样的执着可会获得垂怜?
苍天亦无语
*** *** ***
一五七一年 马德里
马德里是西班牙的首都,位于全国中央,是欧洲大陆地势最高的首都,但在此之前,首都位在托雷多,迁都完全是为炫耀国力以及顺应国王菲利普二世年仅十四的小王妃。
小王妃伊莎伯娜为法国国王之女,从小生活在美丽的巴黎,无法忍受军事重地托雷多的枯燥生活,而菲利普二世爱妃心切,终在一五六一年五月由托雷多迁都马德里。
一时间,贵族、神职人员、流浪汉以及各行各业的人陆续迁徙而来,令马德里由一个四千人的小镇成为一个生气蓬勃、处处都显耀贵族气派的璀璨之都。
然而,太阳底下仍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尽管西班牙国势强盛,但富者益富,贫者益贫,在马德里街头,仍时时可见乞丐与流浪的吉普赛人。
“玫瑰……玫瑰……”
声声呼唤自远而近,玫瑰站在桥头回首,看见塞洛朝她奔来。
“怎么了,是不是妈妈身体又不舒服?”玫瑰满脸担忧地注视着唯一的弟弟。
塞洛点点头,仍喘着气。
“走,快去请梅斯先生。”玫瑰拉起塞洛就跑。
“可、可是我们前两回的诊费还没付呢!”塞洛边跑边说着。
“我知道!”玫瑰面无表情地回答。
之所以面无表情是为了不让弟弟担心,如今母亲生病,弟弟尚幼,一家三口的生计几乎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然而,她必须表现出坚强的一面,一日度过一日。
不多时,姊弟二人来到梅斯的住所。
其实,梅斯充其量不过是个密医,并没有正式的医师执照,可他却是马德里唯一肯出诊到他们姊弟所住的破石屋中、诊治她可怜的母亲的人!
梅斯是一个五十来岁的鳏夫,当他开门见到玫瑰与塞洛的同时,他二话不说,立即背起一旁的箱子,开口道:“走吧!”对那个可怜的妇人,他印象深刻,一张苍白的病容仍显风韵,想必年轻时和女儿一样,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只是生活的折磨早令她形容枯瘦,憔悴不堪。
玫瑰感激地点点头,跟在大夫身后。
绕过太阳门广场之后,三人转入一条幽暗的巷道,再往前步下石阶,来到一间破落的石屋之前。
这里是马德里最破落的贫民区之一,玫瑰一家三人在半年前由塞维尔流浪到此,原想到北部的巴塞隆纳,不料母亲开始生病,因此三人决定在马德里暂时待下。
“妈妈!”玫瑰来到母亲床前,心疼地握起母亲枯瘦的手。
事实上所谓的床也不过是铺了干草的薄褥,整间屋里除了这张床以及一桌一椅之外,仅有一袋行囊,行囊中别无他物,只有几套衣裳罢了;除此之外,他们一无所有!
梅斯的目光逐渐适应幽暗,笔直地走近那可怜的妇人……事实上,她不到四十岁,可如今看来却如濒死的老妇人,以他的直觉来看,这个可怜的吉普赛女人时日恐怕不多。
莎妲睁开眼,看见女儿以及儿子,心头不免心酸。“孩子们,别担心,我没事的!”她勉力安慰两人。
梅斯来到床边,伸手抚了抚莎妲前额,发觉她正处于高烧状态……
“她怎么样了?梅斯先生。”玫瑰焦虑的开口。
“莎妲正发高烧。”梅斯顿了下,又道:“我先开些退热药给她,记得,每一个小时必须喂她服用一小杯,明天早上我会再来看她一次。”他由箱子里取出一瓶药水。
玫瑰接过药水,咬了咬唇开口道:“诊金我过些时日有了工作之后再付给您,可以吗?”她挺着细瘦的肩膀,鼓起勇气注视着梅斯。
梅斯叹了口气,“药先拿去,先退了你母亲的高烧再说。”这个女孩眼中的坚毅令人心酸。
“谢谢您,梅斯先生。”玫瑰感激地看着他。
“那么我先走了!”梅斯重新背起木箱,离开了屋子。
送走了梅斯,玫瑰陷入沉思。
“你在想什么?”塞洛来到门口。
“没什么,这药水你先拿去喂妈妈,记得一个小时一次。”语毕,她转身就走。
“你去哪里?”塞洛问道。
“找工作!”她头也不回地答,既然不愿在街边乞讨,那么仅剩下另一个选择,想着,玫瑰心头不由得掠过一抹黯然。
塞洛怔怔地,心头略有所悟,他握紧药瓶走回屋里。
十四岁的他,已经明白玫瑰面临的处境与挣扎……
*** *** ***
“卡斯特”酒馆里人声鼎沸,生意比平日要好上几倍。
原因无他,只因为十天前酒馆里来了一个舞娘,非但舞姿一流,身材与脸蛋更属极品!
如今每临夜晚,卡斯特就涌入许多慕名而来的男人,只为一睹舞娘的风采。
伊凡?阿方索公爵在今晚亦来到酒馆。
事实上,卡斯特酒馆并不大,也不气派,来的客人绝大多数为劳力工作者,并不适合阿方索这样显赫的贵族流连。
只是,命运的安排往往出人意表。昨夜伊凡乘坐马车到泰隆尼亚伯爵府邸参加牌局的途中路经这酒馆,由于坐的是开篷式马车,因此可以清楚的看见酒馆中的情景……
就这么匆匆一瞥,伊凡看见一个黑发女郎在酒馆内翩翩起舞。有那么一瞬,女郎回过头,露出云发下那一张清艳绝俗的面孔……
那一晚的牌局,伊凡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情况——他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
因为那个该死的黑发女郎整夜萦绕在他心头,挥也挥不去,该死!
不久之后,酒馆中的小舞台渐渐拉开布幔,一双修长匀称的腿露在布幔之外,足蹬一双黑色略高的皮鞋……
吉他乐声在下一瞬响起,布慢猛地扯开,一个身穿火红衣裙的女郎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女郎的身躯随着吉他声妖娆地缓缓扭摆着,为佛朗明哥舞揭开序曲。
下一瞬,她猛地一个回身扭转,双足在地上用力跺踩,一双雪白的手臂高举在头,手指间佩戴的响板发出响声,随着吉他乐声踏出节奏强劲的舞步……
台下的观众莫不跟着拍掌叫好!
玫瑰的母亲是佛朗明哥舞的个中好手,在母亲从小的薰陶之下,玫瑰完全得到真传,举手投足之间不自觉地散发一种带有野性美的强烈情感,别具引人的魅力,教人移不开视线。
伊凡?阿方索的眸光直直凝住在舞娘身上……
头一遭,他为这种低俗冶艳的舞蹈而心猿意马。
望着女郎明艳的五官、婀娜的体态,以及那一双勾挑的黑色大眼,他发誓自己升起了强烈的欲望。
他想要她!
*** *** ***
玫瑰因感激酒馆老板娘给她演出的机会,免去街道卖身的生涯而庆幸,因此舞得更加卖力;不一会儿,她步下舞台,开始穿梭在人群里。
热情的客人有时会随着她一起共舞,但多数男人仍不免在她经过身边时伸手侵扰。初时,玫瑰几乎无法忍受这种轻薄,但渐渐的,她明白这是讨生活必须付出的代价。她开始将委屈吞下,挂着魅惑人心的笑周旋在人群里,以高明的舞步技巧闪避侵扰。
是一种直觉吧!玫瑰忽然感觉角落里传来一道灼灼的目光,她一个扭身,对上那一道眸光,心头微微地震了下。
那是一个英俊至极的男人,一头微微卷曲的黑发顺在颈后,黝黑而棱角分明的五官上带着傲然的神情,而那一双炯炯闪耀的黑眸直凝视着她,似要将她吞噬……
伊凡双指间夹着一张小钞,一如酒馆里的其他男人一般,等待她的靠近,藉着她取走小钞的瞬间,与她有短暂的接触。
玫瑰瞧着一身华服的陌生酒客,忽然起了犹豫。
几乎是立即地,她再度以一个扭身掉头而去,接受其他男人的施予!
伊凡双眸倏然眯起,神情转为不悦。
这个大胆的舞娘居然拒绝了他?该死!
他决定给她一点教训。
于是伊凡起身,笔直地走向她,与她对舞!
伊凡虽为贵族出身,但舞步却一点也不含糊,尤其跺步的技巧力道十足且干净俐落,身躯的扭转与手掌的舞动皆显露炽热的生命力,与玫瑰旗鼓相当。
周遭的气氛更加沸腾!
“为什么不接受我的施予?”伊凡靠近她,傲然地开口。
玫瑰瞧着他英俊的面孔,勉力镇定地回道:“并不是每个人的钱我都得接受!”她确实需要金钱,可是却不喜欢他傲然的态度。
“是吗?依我看,整个酒馆里,只有我的钱不被你接受。”他冷然地道,眸底有愤怒的火花。
她公然挑衅了他!
“我想,也许你看得不够仔细。”她掀动荷叶边的裙摆,均匀的美腿半露在裙外。
伊凡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我的眼力一向很好。”灼灼黑眸别具深意地锁住她的眼,再缓缓地浏览过她的全身。
在他的注视下,玫瑰全身泛起一丝奇特的燥热,一颗心莫名的心慌。
该死!她猛一甩头扭身,想抛去这种陌生的感受……
吉他乐声在此时激昂地急奏,两人如有默契一般,在几下跺踩之后为这一曲划下句点。
由于两人略带敌意的挑衅,让佛朗明哥舞比平日更添了份情愫诠释,周遭欢声雷动,充分流露出热情的民族性。
玫瑰弯身鞠躬之后,转身就走。
伊凡却不愿放过她,长臂一伸,轻易地拉回她。
“出价吧!今晚我要买下你!”黑眸灼灼地凝视她深邃的眼。
玫瑰怔了下,随即怒火狂烧!
这个傲慢自大的男人竟以为她是妓女!
见她不语,伊凡扬起眉,由怀中掏出一袋金币。“你尽管开价吧!三个金币……还是五个钱我有的是!”
他扬了扬手,袋中发出金币撞击的声响。
玫瑰瞧着他轻慢的眼神,脑中轰的一响,随即打了他一个巴掌。
轻脆的巴掌声引起不小的骚动,周遭的酒客带着怔愕与兴味的眼神注视着这个显然不属于这里的尊贵男人……他会怎么做?
伊凡扬起手欲反击。
只是,当他的眸光触及她明艳的小脸,以及玫瑰花瓣似的丰润小嘴……他的怒火在一刹那间有了转变。
下一刻,他的手迅速变换,牢牢地扣住她的下颚。
在玫瑰还来不及了解他的意图时,他已经低下头,封住她诱人撷尝的唇瓣。
有那么一瞬,周遭仿佛是静止的。
玫瑰与他四目交接的那一刻,人人为这个男人的举动而发出鼓舞的叫喊。
伊凡滑溜的舌滑入她微启的唇瓣,旋即缠住她的舌,给了她一个热烈而缠绵的吻……
这一吻既放肆又微带着惩戒的意味,吻得玫瑰几乎喘不过气来。
终于,伊凡放开她,英俊的脸上有种征服的得意笑容。
不过,他并没有得意太久,当他足上传来一阵剧痛之时,红衣女郎已带着一抹甜美的胜利笑容迅速离去。
*** *** ***
玫瑰踏着月色,飞快地穿越暗巷,手中已多了一袋金币。
在她流浪的生涯中,即使日子苦不堪言的时候,她仍谨守两个原则——不卖身、不偷盗!
然而,刚才那个该死的男人竟夺走她的初吻,这一点令她怒不可遏,决定给他一点教训!
她相信那个可恶的贵族男子此时此刻一定气绿了脸!
想到这里,玫瑰脸上不禁露出一朵微笑,踏着愉快的脚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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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的玫瑰舞娘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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