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克制不住地颤抖,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玫瑰花簇拥着李家豪宅的门廊延展开来,大宅周围的艾阿尼奥式石柱上装饰着金色缎带与蓝色的爱丽丝,水晶吊灯与烛光相互辉映,小型管弦乐团演奏的「卡农」由大宅左侧的露台上流泻而出,端着托盘的侍者穿梭在衣着华丽、品味贵气的男男女女之间。
而她感觉自己的存在像个笨拙的异类。
阮燕曦双手紧紧绞着礼服的裙襬,手心冒汗,粉樱色的十指上,指关节因为使力而泛白,心脏剧烈地冲撞着胸腔,令她感到晕眩。
当她由堂妹阮乐妮与李家千金李美祺陪伴着一起出现在大厅时,除了尽责的乐团演奏,所有的声量明显地压低了,几十道写满各种情绪的视线纷纷聚向她,她知道人们暗暗在心底给这个即将飞上枝头当凤凰、掳获李氏财团大公子的灰姑娘打分数。
一片赞美之声蔓延开来,阮燕曦却没有因此松了口气,那些耳语与恭维让她觉得自己像是浑身赤裸地供人评头论足。
她看向仪表堂堂的未婚夫,李哲祺就像个风度翩翩的王子,是大厅里许多名媛淑女的梦中情人,然而从阮燕曦步入大厅的那一刻起,他的视线未曾离开过她。
他等着美丽的未婚妻走向他,阮燕曦却感觉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一切都是美好的,她的未来令所有平凡的女孩艳羡嫉妒。
她不应该想要逃跑。
把手交到李哲祺手上,他本想替她取香槟,阮燕曦却摇头。
她不可能吃得下、或喝得下任何东西。
李哲祺于是开始将她一一介绍给大厅里的来宾,神态宠溺至极,动作呵护备至。
这桩婚事是李老太爷一手牵线成的,阮家长辈欢天喜地的答应了,两人已经是公开的一对,只等着那场势必会轰动全台湾的婚礼如期举行。
也因此,阮燕曦这位上流社会的新成员立刻就被接受了——至少表面上是如此,那些很乐意拍李家老太爷马屁的人,无一不称赞阮燕曦的落落大方、标致出尘,但对她的身家背景全都很有默契地自动略过不提。
熬过阵容庞大的李氏亲族与友好长辈这关,紧接着是李哲祺那票个个衔着金汤匙、银汤匙出生,背景非显即贵的朋友,阮燕曦顿时觉得胃部一阵扭绞,胸闷得几乎要窒息。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为何她总是想逃?
也许只是因为她不属于这个地方,就算披上华丽的衣裳,就算有再多或真心或虚假的赞美,她还是和这些人格格不入。
人们说,每个女孩的梦想,无非是嫁给王子。
她以前没想过这些,只相信自己也许和每个女孩一样,等待着王子,然而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其实她想要的未来比起眼前的世界简单的太多了。
她却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甩掉卓翎了。」金氏集团的小开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在这时当众提起李哲祺前几天才分手的影星女友。
「胡说什么?」李哲祺若无其事地和损友打太极拳,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眼未婚妻的反应。
阮燕曦不知道她的笑脸可以维持多久,如果不是颊上抹了淡淡的腮红,恐怕苍白的脸色早让人看出不对劲。
知名影星兼前「情敌」的名字被提起,她所感受到的尴尬却远不及她对周遭环境的紧张与排斥,她甚至一点吃醋的情绪也没有。
李哲祺的青梅竹马、王氏企业的小公主不以为然的娇笑,「我就知道你们男人,交往时喜欢艳丽的野玫瑰,摆在家里的偏就是不起眼的小白菊。」
王家小公主声音清脆若银铃,显然是大厅里这票公主帮的领袖,毫不掩藏的敌意并没有让这群从小一起长大的王子公主觉得诧异,大家显然都明白一直到昨天李老太爷宣布李哲祺订婚的消息以前,王家小公主都还抱着希望,她从来不认为卓翎有资格踏进李家大门。
「啊!这朵小白菊比野玫瑰动人,那我也宁愿要小白菊啊!」才和知名模特儿传出绯闻的将军公子立刻打着圆场。
接着这群公子哥你一言我一语,俨然把阮燕曦众星拱月地捧着,但那些恭维至少有一半夹杂着轻蔑——一如那些富家公子可能用什么样的眼光打量一个来自平凡家庭的拜金女,有的恭维是真心的,有的则是言不由衷。
直到公主帮再也无法忍受男人只把焦点摆在阮燕曦身上,王家千金率先有了动作,「哲祺哥,过不久你就脱离单身了,今天这第一支舞,你可要留给我喔!」说完,不让李哲祺有所反应地就架着人往乐团所在的大厅而去,其他女孩立刻如法炮制,王子公主成群地跳舞去了。
阮燕曦虽然没有落单,因为还有三位企业家千金没有去跳舞,也许是因为男伴都被拉走了,但她情愿落单,三位天之娇女互相聊着她们昂贵的生活品味才体验得起的心得与话题,阮燕曦完全插不上话,而自己一个人走开又似乎太没礼貌。
她求救的眼神望向李哲祺。只见未婚夫专心地安抚终于能独占他怀抱,立刻表露出伤心欲绝的王家千金,拥着她在舞池中跳着慢舞,而堂妹与未来的小姑则在大厅的另一头,显然和一群外交官的公子们聊得很尽兴。
眼前的处境虽然有些难堪,但真正让阮燕曦难过的却是,她害怕这会变成她未来生活的写照——这是个她必须去融入的团体,她个人的怯懦与意愿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该如何成为李老太爷所期望的,李哲祺的贤内助、李家未来的女主人?她该如何才能不辜负叔叔和婶婶的期待?如何才能打入这个让她不自在与窘迫的圈子?
她觉得好沉重、好无助,眼前的路不是她自愿选择的,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李老太爷会认为她有成为李家当家主母的手腕与本钱,但她仍得硬着头皮走下去,即使她害怕得想逃。
不知何时她身边已经没有闲聊的人了,阮燕曦才察觉她总算落单,心下松了一口气,忙不迭逃难似地想找个隐密的地方暂时逃开这一切。
***
他是俊美的阿波罗,足以令神殿里的众神祇在他的光芒下黯淡失色,他的出现永远会掀起戏剧化的惊叹与私语声。
黑家的男人如果不是魔鬼的化身,想必就是天神太过偏袒的结晶,他们的形貌体态会让技艺最精湛的古典派雕刻大师哭泣自己的作品不再完美,他们的举手投足会让凡夫俗子相信世间真有天生的王者。
黑家这一代以「恕」字为名,训诫着子弟拥有宽容、原宥、海涵的美德,只可惜熟悉黑家兄弟的人都会怀疑如今庞大的集团负责人、黑家长子黑恕宽,真的拥有如他名字般的美德?
但是对不了解的外人而言,这位年轻的领袖仍然如神祇般完美且高尚,犹不知在那温文儒雅却不容抗拒与忽略的表象下,其实是黎明前魔魅的东方之星,堕落的黑暗天使路西法。
即使拜会长辈的过程琐碎虚伪又无趣,黑恕宽仍然态度有礼且风度翩翩,无疑的一等礼节上的义务尽到后,他便会立刻像来时如旋风般离开。
事实上,黑恕宽的出现也教人惊讶。李老太爷在华人社会拥有举足轻重的政治与经济影响力,而黑氏则是作风神秘、富可敌国的华裔世家,两家在上一代还颇有交情,今日宴会黑家自然也有一份请帖。
众所周知黑家产业大本营在美国,黑家成员也几乎都旅居国外,黑恕宽理当不是专程从美国回来,在李老太爷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黑恕宽因公事过境台湾几天。
但黑恕宽对长辈说得委婉,没让李老太爷察觉他这次前来真有点赶鸭子上架,黑家目前还长住台湾的成员,只有黑恕宽的姑姑黑善真以及三弟和四弟,李家请帖送到黑家在台湾的大宅时,黑善真正在日本参加国际画展,老三出国去了,失联近半年的老四则八成醉倒在某个女人的芙蓉帐里。
至于黑家其他成员当然不可能大老远飞回台湾,结果只有他能前来了。
原本和长辈寒暄完,正要离开的黑恕宽,俊美长眸盯住大厅某一点,接着低声交代几件要事让助理去办,长腿一跨便转身离开。
他刚到来的时候,李老太爷骄傲地向他介绍他挑中的长曾孙媳妇。
那女孩好紧张,紧张到甚至未曾抬头看其他人一眼,黑恕宽紧盯着那女孩羞怯的面容,嘴角一勾,笑得温文儒雅,没让任何人察觉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深邃而危险。
李老太爷大概期待那搪瓷娃娃般的可人儿能拴住李家的野马,一如几年前黑家两老也对老三和老四打过同样的主意,选一个乖巧温顺的媳妇,好过浪荡子哪天突然从外面带回来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浪荡女,不过故事在黑家却是两老败阵收场。
要黑家男人乖乖被摆布,那得要趁他还在娘胎时才有可能成功。
黑恕宽走过长长的穿廊,他那理所当然且毫不迟疑的步伐,让来往穿梭的侍者与宾客完全没想过他是不是把别人的房子当自己家的厨房,除了一道道或倾慕或敬畏的视线,完全没有人敢拦住他的去路。
是什么驱使他变更行程,跟踪一名名花有主的女人?黑恕宽相信忽略她的男人比他更需要一个好理由。
那女孩让一屋子的名媛绅士显露了在华丽的衣饰下虚伪的本性,不是因为她看起来有多么天真善良,而是因为他们对她的无措与窘迫视而不见,甚至暗暗嘲讽,而这之中最为傲慢者,是相信豺狼能接受绵羊成为他们一分子的李家混蛋爷孙。
半生用物质与礼教所堆砌出来的所谓名门之后,刮去那层虚浮的金粉,也不过就是一个个扭曲傲慢的灵魂。
那女孩撩动了一颗犹如深海般无法被预测与看透的心,连黑恕宽自己一时间也无从理解。
他在接近后花园时放轻脚步,最后伫立在阴影中,望着那抹在月光下更显娇柔的身影。
也许他会追过来,是想确定她不会被生吞活剥吧?黑恕宽突然对自己嘲讽地笑着。如果屋子里头是一群豺狼,那他可能是最饥饿与危险的一只,难道还妄想英雄救美吗?
阮燕曦在花丛间踱着步子,数着花园里那些玫瑰的品种,至少专注在自己有兴趣的事物上,她心情会比较平静。
像是突然有所感应一般,她转身看向大宅外、在灯光与月光都无法触及的黑暗之中。
「谁在那里?」她感到惊讶,或许还有一点被吓着了,却不害怕,她相信没人敢在李家大宅胡作非为。
那里的确有人,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肯定。
黑恕宽缓缓走出了黑暗的掩蔽,主屋的灯光为他的身影镶上一层朦胧的浅色金边,月光则在他轮廓分明的五官上投射出魔魅的阴影。
他由黑暗中走向她,犹如魔鬼从黑暗中现身。阮燕曦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这是她在那一瞬间唯一的印象,她没有恐惧的感觉,而是着魔一般地被钉在原地。
如果文明未开化,也许她会以为这男人对她施了魔法。
他走来,没有任何避讳地,直到她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与古龙水味道,才停下脚步,就这么大胆地与她近距离相对。
阮燕曦终于知道方才促使自己注意到黑暗之中有人,是因为动物与生俱来的本能,感应到狩猎者的存在。
他就是狩猎者,连眼神都充满了致命的危险。
「刚刚我们被互相介绍过,阮小姐。」他表现得像个绅士,不想吓到眼前敏感的小猫咪。
「我……」她又露出了窘迫不安的模样。
该如何告诉这个男人,方才在大厅里她根本浑浑噩噩的,压根不记得自己见过谁,又被介绍给谁。
「我是黑恕宽。」他并不为她的反应所恼。
「黑先生。」阮燕曦开始自责,她应该要记得每个客人的,更不该这样中途离开,因为未来她必须完美地扮演女主人的角色,她必须……
「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阮小姐大可不必为了该怎么应付我而伤脑筋。」黑恕宽调侃道,神情与语气温柔似安抚。
阮燕曦感觉到他的调侃没有半丝反讽与指责的意味,好半晌才终于笑了,紧绷的情绪缓和了不少。
「对不起,我想我还没办法像个尽责的女主人那样。」她的声音里尽是落寞。
「那么就别把那些放在心上。」
他的体谅让阮燕曦的防备一层层瓦解。
「我也希望那样。」她又恢复漫步的姿态,只是这回脚步不再显得毛躁。「如果你真的不介意的话,能不能教教我,要怎么样才能在这样的场合上像你们一样的从容呢?」希望她的问题不会让他觉得突兀,因为她真的觉得很沮丧,而这男人的态度让她忍不住想信任他。
虽然刚开始时,她确实被他危险的气息所震慑,但随即黑恕宽的表现让她认为是自己太神经质而陷入了杯弓蛇影的幻想。
黑恕宽笑了笑,陪她优闲地漫步,垂眸显尽慵懒神态,只为了让这个前一刻仍紧张不已的小猫咪完全放松。
「刚开始总是特别困难。」
「你是说,说不定有一天我会习惯?」至少她可以这么安慰自己,情况也许有好转的一天,她终究可以适应这个新环境。
「事实上就算是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这种场合。」至少在他们黑家,讨厌交际应酬的「怪胎」有一大堆。「但其实也不是没有速成的方法,想像那屋子里的每个人都是妳的奴隶,把妳的鼻子抬高,代替妳的眼睛瞪着每个人。」他的口吻有着难掩的戏谑——当然是针对屋里的那些人。
阮燕曦半晌才听出他话里的嘲讽,忍不住笑了。
「并不是穿着昂贵的衣服,本质就会有所不同。」黑恕宽双眼几乎是一瞬不瞬地瞅着她,眼底的情绪太危险也太复杂,但他掩饰得完美至极,就像他总是能让世人相信他是彬彬有礼、气度高尚的黑氏领袖。「在任何团体都一样,越是退缩,越是认定没有人接受妳,就越容易引发每个人心里潜在的暴力本性。」他保持在她三步的距离之外,一举一动都精准地拿捏算计,是体贴她,也是诱骗她的信任。
他说话的声音轻而柔缓,像在哄着小情人一般……阮燕曦命令自己不可以胡思乱想,她希望月光不要令他发现她酡红的脸颊。
「毕竟保护弱者的行为是因文明教化而来,动物的本性却是恃强凌弱,有时候示弱不代表可以求得接纳,对野性反而是一种引诱。而越是将自己与野蛮划清界线的人,往往用越卑劣的方式来掩饰与生俱来的兽性。」
阮燕曦清亮的眼眸怔怔地望着他,黑恕宽实在不像一个愤世嫉俗的人,拥有这样的思想的人,怎么能够同时拥有像贵族一般的优雅气度?
还是他在暗示她,他有多么的表里不一……
黑恕宽为她的反应,再次露出微笑。
「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妳害怕吗?」
他们走出树影遮蔽,月光几乎就要掀去他脸上无害的伪装,阮燕曦却只看到他凝望着她的神情写满了温柔与怜惜。
她的心跳漏了半拍,接着以难以想像的狂野速度悸动着。
她怎么能够对一个陌生人有这样的反应?阮燕曦自责却又情不自禁。
真的有人可以在另一个人的注视下化成一摊水。全身着了火,然后像糖一般融成甜腻似蜜的水……
「怕我吗?」他倾下身,大掌几乎就要捧住她的脸,但他没有,只让阮燕曦感觉到他掌心的热度,指腹在她颊畔像羽毛、像微风,似有若无地抚触。
他的嗓音低沉,有着催眠与催情的魔力,他的动作无比轻柔,彷佛无声的乞求。
她几乎以为自己在他眼里看到的,是他恳求她别害怕,别害怕他。
是她可笑的想像力作祟吧?阮燕曦这么告诉自己,却阻止不了心湖因他而吹起的涟漪一圈圈蔓延开来,荡漾着迷离的情愫。
阮燕曦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是讷讷地,彷佛呓语般道:「不,我不怕你。」他比屋子里的每个人都平易近人,当他微笑的时候,她能看见他眼里友善的温度,是真心地接纳她。
她的话像是一种邀请。
黑恕宽却发现自己没有诱捕猎物入网的满足,因为他发现自己所想要的,远比眼前的多出更多。
他轻抬她的下巴,指尖抚过她柔软的唇。
阮燕曦胸口因他如此亲昵的动作而一阵躁动,随之而来的震荡令她晕眩,她却不想抗拒。
仅仅是这样的碰触,他对她双唇的柔软已是爱恋不已,黑恕宽相信当他品尝它们时,滋味一定是令人疯狂的美好,他甚至愿意为一亲芳泽付出难以想像的代价。
即使是,要和李家为敌吗?
难以察觉的诡魅笑意在他恶魔般深邃的眼底一闪而逝。
有何不可呢?
阮燕曦无法察觉他的心思,在这个危险的狩猎者面前,她只是懵懂而天真的小兽,完完全全在这个愿意听她诉苦的男人面前打开心防,甚至没察觉到自己陷入意乱情迷的漩涡之中,艳红双唇微启,诱人犯罪。
黑恕宽猝不及然地呼吸一窒。
啊!这只小猫咪,她知道自己处在什么样的境地之中吗?怎么能够对一个想要将她占有的男人露出这么信任又这么天真的表情?她忘了他的警告吗?示弱——包括信任与依赖——是会让野蛮的兽性发狂的!黑恕宽全身肌肉因为突如其来的欲望而紧绷,几乎就在那一刻,他就要犯下会令黑家与李家结仇的举动——掳走阮燕曦!
「妳甚至还不认识我。」他该不该警告她?为了这惹人怜爱的小猫咪,她不该掉入他贪婪而危险的陷阱。
阮燕曦想开口,黑恕宽却以食指贴住她的唇,接着就见他抬起头,脸上的温柔骤然被冰冷取代,狩猎般的瞳眸锐利地扫向主屋的方向,在她来得及反应前,带着她躲进玫瑰花棚的掩蔽之中。
又一对男女走进花园里,阮燕曦听到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为什么你要答应……」女人的声音虽然因为哭泣而有些沙哑,但仍然很好辨认,王家大小姐有一副好嗓子。
接着是男人低声诱哄的声音,虽然听不清楚,但阮燕曦和黑恕宽占到了好位置,他们所在的地方被大片阴影笼罩,隐密却又有着清晰的视野。
阮燕曦的心跳猛地漏了半拍,不是因为她发现王家大小姐紧紧攀附着她的未婚夫热切地亲吻、李哲祺丝毫没有推拒,而是因为黑恕宽圈着她肩膀的手臂紧了紧,他的大掌温柔但不容反抗地贴住她额头与双眼,令她靠向他的胸口,似乎不想让她发现那一幕。
那一刻,她的心跳得好快,接着她既讶异又不敢置信地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克制地依恋起他的怀抱。
她想要时间停下来,别再让她进到那间华丽却冰冷的大屋子,面对她根本不想面对的未来。
几乎上演限制级画面的男女不知何时离开,甚至他们待了多久,阮燕曦也完全没印象,她完全像只温驯的小猫咪,满足于黑恕宽的拥抱与气息。
她的放松与依赖让早已狂烧的火焰更炽,黑恕宽轻压她额头的手转而抚向她优美细滑的下巴,指腹在颊畔爱抚着。
「妳真的不怕我,嗯?」有礼的询问,却是恶魔的耳语。
她双颊酡红,心脏因他俊脸贴近她而再次狂跳,她以为自己醉了,明明在大厅里她什么也没喝。
阮燕曦知道,她对黑恕宽的感觉无关相识与否。
李哲祺对待她始终保持着未婚男女应守的礼仪与进退——他几乎是第一眼见到阮燕曦就渴望她——但讽刺的是她害怕她的未婚夫,对眼前这个才刚见面、聊了几句话的男人却完全没有相同的恐惧。
「不怕。」她摇头,唇角绽放一朵让人既爱又怜的笑花,黑恕宽抽气着彷佛呻吟,动作近乎野蛮地吻住他今晚已渴望无数次的樱唇。
他的举动没有让阮燕曦惊惶,直到那一瞬间她才发现自己正期待着。
黑恕宽的吻一点也不绅士,她似乎由这个吻窥见了这个男人掩藏在天神般完美的外表下,狂野又魔魅的本性,可是她一点也不害怕,甚至根本没有情欲之外的情绪。
女人会愿意为了这个吻放弃所有,至少阮燕曦相信自己会。
良久,他终于离开她的唇瓣,因为那像是世界上最艰钜的一件事,他们都不愿离开彼此的气息。
明天之后她会不会为今晚的这一切怪罪自己?可是阮燕曦却发现她无法克制地感到喜悦,像尝了禁忌的蜜,偷了口醉人的甜,这辈子从未有过的美妙体验。
黑恕宽爱怜地将她散乱在颊边的发丝勾回耳后,指尖滑过她艳红欲滴的唇。
「我们回去跳舞吧。」他突然说道。
阮燕曦的神情像突然惊醒般写满无措,回到宴会上是那么令她害怕,黑恕宽强烈地想抚平她的不安。
如果是他,他会让所有令她害怕的事物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他多想立刻就带她离开。
可是还不是时候……这可怜的小猫咪得再忍忍。
「我会陪着妳,」他做出保证,而这句话果然也安抚了她。「让我们回到战场上,去为妳扳回颜面。」他轻笑道,符合礼节地挽着她的手。
阮燕曦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直到他们回到大厅,黑恕宽让她成为当天宴会上所有女人羡慕的对象,他像她的守护骑士,拥着她跳舞,低头说悄悄话逗她开心大笑。
她并不知道,黑恕宽待人虽然总是彬彬有礼,但还不曾在公开场合里这么殷勤地对待一个女人,这也因此在人群中掀起一阵猜测及耳语。
当他们滑进舞池,黑恕宽领着她跳圆舞曲,甚至是华尔滋,虽然阮燕曦只会最简单的圆舞曲舞步,还是为了今晚临时恶补的,但黑恕宽带舞的动作高雅而熟练,每当她翩然地在他的引领下快速地转圈,她就觉得自己笑得像个在游乐园里玩咖啡杯的小女生,又疯又孩子气。
她记起自己应该要表现得像个大家闺秀,像个配得起李家少爷的淑女,努力敛住太过放肆的笑声,大厅继续在他们的舞步下旋转,阮燕曦抬起头,却在黑恕宽眼里发现一抹令她心动的怜宠。
那晚,彷佛有盏聚光灯打在他们俩身上,大厅里再没有任何一对男女比起他们拥有更多艳羡的注视。
阮燕曦的恐惧与不安消失了,她甚至没发现未婚夫和王家大小姐正在人群之中看着她,她眼里、心里,都只有眼前这谜样的男人——
黑恕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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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的独占欲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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