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阳光洒进落地窗里,将偌大的空间撒满耀眼的金粉。
很稀奇的,是她的上司今天不在办公室,与她大小眼对看,开始忙着他的工作了,广靳云与她同时间进公司,开完会后,便又与总经理到饭店与客户签约。
尹果漾坐在办公室,偶而打打公文,其他的时间便是坐在电脑前发呆,行政工作她不拿手,她拿手的是广告企划。
这样的日子好不好?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经知足了,能这么留在他的身旁,是她的运气。
不该再强求什么,真的。这么安慰自己,让自己的烦恼少一点,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变回以前的自己。
“铃――”十二点,休息铃大响,她回过神来,让自己伸一个懒腰。
今天她没做便当,只因为在出门前,广靳云告知她今天中午他有应酬,不能陪她吃饭,所以她就索性不准备便当。
站了起来,想想还是到公司的贩卖处,去买个优酪乳垫个胃好了,尹果漾拿起钱包往外头走去。
在前往贩卖处的途中,她的心思不停翻转着。
减肥。这两个字其实并没有消失在自己的脑海里头,她依然计划着瘦身,但广靳云与她寸步不离,让她减肥计划的效果减了一半,在短时间瘦不到她理想中的体重。
让她不知该说出实话好,还是继续隐瞒身份下去,让她难以决定。
他好像喜欢上“米果”了,那尹果漾呢?她抿着唇,想着这个复杂的问题。
虽然是两个名字,可其实都是同一个人啊!她喃喃着,但却不敢将事实说出口来。
找一天供出事实好了……但又起后果,她忍不住瑟缩一下,他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到底什么时候,事情才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呢?毫不知情广靳云早已看透一切的尹果漾,搭电梯到地下贩卖部时,还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中午的贩卖部,是由外面的食品厂商进公司的驻厂,还设了咖啡部。
对一些把时间看成金钱的上班族,贩卖部倒是蛮好的选择。
买了一瓶优酪乳的尹果漾,选择一旁角落的位置坐下来。
坐定之后,她扭开瓶盖,以吸管吸着当作午餐的原味优酪乳,眼光则是向四周扫视一下,发现她像是个发光体,似乎每个人的眼光都朝她的身上发送。
咦,她长得这么外星人吗?看看自己的身上,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接着不放心的摸了摸脸,也没有东西在脸上,那么他们是在看什么呢?心里嘀咕一声,被人看得有些不自在。
想想还是回去办公室好了。
欲离开时,却发现商如娟来到她的身边,与一名女同事挡住她的去路。
“唷,没想到能遇到米小姐呢!”商如娟冷哼一声,高傲的看着尹果漾。
尹果漾不是笨蛋,再次遇上设计部的组长,是个巧合,只是麻烦也会随着这巧合而来。
“商小姐。”尹果漾礼貌性与她们点点头。
“坐下来和我们喝杯咖啡再走吧!”商如娟以强硬的态度,让尹果漾又坐回了原位。
尹果漾眯着眸,看着商如娟那笑得不怀好意的样子。
“听说公司有个大八卦。”商如娟使了眼色给一旁的女同事。“小小的企划部秘书,勾上了广氏的总裁,这八卦可真叫人吐血。”
“就是。怎么有这么大胆又不要脸的女人呢?”女同事跟着附和。若有所指的看了尹果漾一眼。“真怀疑那女人是不是家里没买镜子,不照照自己的样子,还妄想麻雀变凤凰。”
尹果漾闷不做声,深呼吸一下后,听着她们一搭一唱。
她们是来找碴的,尹果漾非常的确定!但她却不能回答,只要她一生气、一回嘴,就代表她全部都承认了。
唉,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叹了一口气,她有点后悔来到贩卖部,接受这无谓的批评。
两个女人不断的说着,可尹果漾却是兴趣缺缺,甚至连生气的动力都没有,只是扬着假意的笑容对待她们。
她们见尹果漾一直无动于衷,似乎也有一些自讨无趣,可商如娟还是不愿放过这羞辱尹果漾的机会。
“米小姐,你不觉得你身为当事人,该出面说明吗?”商如娟特意加重音量。
尹果漾缓缓叹一口气。“我没什么好说的,偏见既已存在,澄清就成了欲盖弥彰。”她站起来。“对不起,我还有事,先离开了。”好好一个休息时间,被人打扰不说,而且还被人羞辱一番。女人的嫉妒心,真是可怕。
“等一下,你休想就这样子走了。”商如娟拉住她的手臂,阻止她离去。
尹果漾被她拉住,当然想要甩开她。“商小姐,我觉得我们话不投机,再谈下去也没有一个结果。”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一个大力却将手中的钱包甩了出去。
顿时,引来所有人的注意,就连她们也愣在原地。
商如娟的眼光被地上的钱包吸引住了,尤其是皮夹内的一张照片,更是挑起了她的兴趣。
尹果漾心一惊,里头有自己的驾照相片,是她回台湾刚换过的,如果被她们发现了,可又要惹起一阵风波来了。“耶?等等!”商如娟已经眼尖的看到了,她比尹果漾更快的抢到她的钱包,那张驾照正好就来在皮夹里。
这下子,让商如娟瞠大了眼。
“还给我!”尹果漾急了,想要抢回自己的东西。
“尹果漾?!”照片上明明就是眼前的胖女人,可名字却叫尹果漾。
商如娟将皮夹藏在身后,嘴角有着讽刺的笑容。“米小姐,我想你这次可能很难解释吧!”冷笑着。“别跟我说相片上的人是你的姐姐、妹妹,那是老掉牙的借口。”
“不关你的事。”尹果漾知道自己完了,但还是想要抢回自己的东西。“快还给我。”
“要还你可以。”商如娟摇摇手上的女用皮夹。“想要回去,就跟我走!”甩甩一头的秀发,往自走去。
尹果漾咬着唇,狼狈地瞪着商如娟离去的背影。
她得去要回自己的东西,当然她也知道,自己一旦后脚跟上,就注定得要与一堆的麻烦牵扯不清了。
人事部,沉默的诡异。
人事部的组长一手抚着额头,一手不断的翻看着员工资料。
没错啊,生日、住址、身份证字号全都对啊,就连照片也是对的!经理头痛的叹了一口气,怎么突然闹出这样的事呢?
“李组长,麻烦请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好吗?”商如娟不客气的拍着桌子,对着李扁孝吼着。
李扁孝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头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是不是当初填错资料了?”眼光抬起,移向一旁不说话的尹果漾。“米小姐……不,尹小姐,你的说法呢?”
尹果漾原本抿着唇不说话,最后只好开口:“我是代黄秘书的缺,那时……我填了小名。”米果,她的小名。
“为什么要填小名呢?”商如娟双手环胸,眼光犀利的看着她。“如果不是见不得人,何必要填假名进公司呢?你是不是商业间谍?”
“你想多了,商小姐。”尹果漾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非得要想得这么“阴谋论”吗?
“事实摆在眼前。”商如娟哼了哼声。“莫名其妙的被调去总裁办公室当助理秘书,又突然和总裁一起上下班,真的没问题吗?”
尹果漾态度冷淡的看着商如娟。“那请问又出过什么问题吗?”
“这就要问你了,谁知道你暗中玩了什么把戏,是不是手中握有总裁的把柄,才这么死缠着总裁不放的。”商如娟说话犀利,也很难听。
“我们都不是你,是不是你的胃口跟你的体形成正比,不但想得到这间公司,还想设计总裁。”
尹果漾无奈的垂下双肩。“难怪你是设计部的,这么异想天开,果然广氏企业里,全都是一堆人才。”她的话像是赞赏,也像是反讽。
“你……”
“好了、好了,先别吵了。”李扁孝在广氏企业工作十几年,头一次见到这么乌龙的事情,之前由于人事室把关严格,几乎没出什么差错,如今却为一个小小的助理吵了起来,他觉得没那个必要。
“李组长,麻烦你给一个答案。”商如娟不肯这么容易放过尹果漾,抓到这胖女人的把柄,便要好好借题发挥一番。
“将名字改过就好了。”李扁孝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也不愿太刁难人。“米……不,尹小姐,下不为例了。”
尹果漾扬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谢谢你,李组长。”
“怎么可以!”商如娟咆哮着。“李组长,你根本没有正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女人、这女人来历不明,你还想继续雇用她?”
“不然你意下如何,商组长?”李扁孝摘下眼镜,无奈的说着。“开除她!”商如娟冷哼着,等着判决的最后一刻。
“这……”李扁孝左右为难。
这“尹果漾”在企划部当秘书,原本很称职,后来却莫名其妙被调到总裁身边当助理秘书,再加上种种迹象,这个小小的“秘书”虽然身世成谜,可以他的经验来看,总觉得这貌不惊人的“尹果漾”,在这广氏企业占了极重要的地位。
“商小姐,有些事拆穿对我们没有好处……”李扁孝再一次提醒商如娟。
“至少可以真相大白。”商如娟还是不听劝。“好吧,既然你不愿对她提出惩戒,那么我只好以我的方法处理。”说完,便抽走李扁孝桌面上的资料,连同尹果漾的东西。
“商小姐,你别欺人太甚……”尹果漾拢起了眉尖,心口也扬起怒气。
商如娟只是回头朝她笑了一下。“我就是要欺人太甚,看能不能将你逼出原形来。”蹬着高跟鞋,离开人事部。
尹果漾感觉事情愈来愈糟了。
把柄落在这商如娟的手上,看来她难逃此劫数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不是吗?做好心理准备,尹果漾再次跟上商如娟的脚步。
这本该是人事部的范围,却闹上了总裁办公室。
广靳云刚回来,便见到外头多了一些看戏的员工,将他们遣下,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后,才发现里头不仅有尹果漾在,还多了一名看起来面熟的女子。
他不认识商如娟,直到他看了她胸前的名牌。
“有事吗?”将西装外套脱下后,他躺进真皮的椅子里。
“总裁,米小姐以假名进到公司来,人事部又以不公平的方法处理这件事,我希望总裁能给一个很好的理由解释这件事。”商如娟放柔了声音,但是对于尹果漾还是咄咄逼人。
看了桌面的东西后,广靳云脸上依然没有表情,眼光反而移向尹果漾。
尹果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垂下头,享受着片刻暴风前的宁静。
他知道事实会怎样呢?尹果漾的心理做上好几种的准备,可还是甩不去心头的害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以假名进公司吗?”他重复刚才商如娟的话。“真名是尹果漾,假名是米果……十月二十日生,身份证字号是……”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清楚的如同寂静中掉下的细针。
不但清晰听见,而且还针针刺入她的胸口。
他是故意的。她咬着唇,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呵。”没预警的,广靳云笑了出声。
这个笑声,让两个女人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商组长,请你留给我和尹小姐的谈话空间。”他下了逐客令。
“可是……”
“出去。”这次,声音坚定而冷酷。
商如娟见他板起了脸,又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无奈,她只好退出去。
“碰”一声,门被带了上,那关门的声响如同撞击在尹果漾的心上,狠狠的将她撞醒在现实之中。
她不安的抬起头,看着广靳云。
“尹果漾……”
没有预期中的怒气、怒容,却见他的嘴角扯了一抹笑意,眯着黑眸看她,而且口中不断喃喃念着她的名字。
“你、你很惊讶吗?”她皱着眉头,已经有被轰击的准备了。
“告诉我,为什么用这样的方法欺骗我?”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反问她。
她的心抽痛一下。“我是逼不得已的。”抬眸,对上了他一双冷漠的眸。
“我回到台湾与你见面,可,你却认不出我来,别无他法之下,我只好……只好将错就错。”
“将错就错?”他上前,以食指抬起她的下颌。“那么我就得活该在台湾傻傻等你回来,一个人独自忍受寂寞?”
“我没有任何玩弄你的意思。”她急忙解释着。“相信我,我也是别无他法才出此下策的。”
“所以一开始,我就成了你掌中的玩物了?”广靳云冷笑,眼中的寒意似乎更深了。
“不……”这男人根本听不进她的话。“我说过我不是这个意思了。”
“那你又是打着什么如意算盘呢?”他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脸颊上。“情人节那天以‘尹果漾朋友’的身份,与我见面,接着又想尽办法进到公司来,一切的一切,我真的想不通。”
“因为我舍不得你啊!”她说出心底的话。“我们隔了一年没见了,原本、原本我也打算要以这副身材与你见面,可谁知情人节那天你根本认不出我来,你要我怎么承认自己的身份呢?”眼里,开始凝聚着水雾。
“你可以老实说的。”见她眼里凝着泪水,他选择别开眼,退离了她几步的距离。“但你却选择了这么有心机又迂回的方法。”
“我也知道自己错得好离谱,但你以为我真的想要这样吗?”什么都没得到,反而让她更明白两人之间的距离。“可自我回到台湾后,你还不是一样不确定自己的心意,还不是……还不是爱上了‘米果’,甚至不要‘尹果漾’了!”她难过的指控着。
当他说出喜欢她时,她的心理好矛盾,到底是恢复尹果漾好,还是要继续选择当米果,这样的挣扎他根本不能体会。
面对她无知的指控,广靳云拉下了脸。“你真的这么认为?”
“你自己心里明白。”泪水一滴滴的落下来。“你根本、根本只是爱尹果漾的外表,只是守着尹果漾的外表……那不是爱,那叫虚荣啊!”
“那你是真的爱我吗?”他讽刺的笑了出声。“你爱我,不也是爱我的外表、爱我的身世背景吗?我们还真是天生一对。”
他那俊逸的外表、多金又拥有庞大的企业,确实是让他的身价非凡,女人看上他的不是金钱就是外表,如果尹果漾也是因为这样和他在一起,其实他也不该觉得惊讶。
咬着唇,不敢相信他竟然说出这种伤人的话。“广靳云,你这混蛋!”她冲上前捶着他宽厚的胸膛。“你怎么能这么抹煞我所做的一切?我这么战战兢兢,维护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假象,为的是不要让你讨厌变得肥胖的我,用尽一切心血,为的是希望和你一起实现,我们曾经许下的承诺,你竟然说出这么混蛋的话……”
她的眼泪不停落下,却落不尽她心中的委屈。
“你曾经告诉我,爱就是坦荡荡,没有秘密,但你做到了吗?”广靳云止住她捶打的动作,不是怕自己疼,而是怕她让自己受伤。
“我、我没有……但是我却很努力,想做个能匹配你的女人。”她以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继续道:“我知道这一切是我咎由自取,但是我做的、我的出发点,我能大声对你说,全都是因为你啊!”广靳云被她激动的神情给慑住了,原本他只是要试探她,没想到她的爱已经比他想象中还来得深。
一直以为他爱的比尹果漾多,为了她,他甚至空等一个承诺,可却也忘了,她为了爱他,想让她自己的脚步能跟得上他,所以尽力充实自己。
为了他,还不断努力的改变自己的外表,就是不让他知道她丑陋的一面,她虽然骗了他,可那却是善意的证言,只为让他们的爱情能够更顺利啊!
他以为自己最爱她,但是他错了,其实她也是这么努力爱着他。
广靳云不说话的表情让尹果漾的心很受伤,泪水无声滚落下来,也烫伤了她的心。这就是她爱上的男人?她苦笑一下,似乎领悟了什么。
“我懂了,原来尹果漾和米果你谁都不爱,你只是利用米果是尹果漾的朋友,故意施些手段,然后……”她的脑子开始胡思乱想。
“你别乱想。”广靳云终于出声。
“要我别乱想?”她凄楚的道:“想也没有用了,对吧?我是尹果漾,你知道了吧!”
广靳云叹了一口气。“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他主动承认,有些话还是要说明白一些。
这下,尹果漾愣住了。
“很早之前就知道?”她眯眸,忘了掉泪。
他点头。
他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下,难堪的是尹果漾。
“你刚才是在刺探我?”她是该伤心?难过?还是死心?“我不否认。”
“在你说喜欢米果之前,你就知道一切了?”这下子,立场反过来,换她质问着他。
他没回答,代表默认。
退后几步,她的眼泪不争气掉落下来。
“我早该知道,你不是一个简单的男人。”她拉出颈上的项链,扯下戒子后,紧紧的握在手上。
“你利用我两种身份中产生的矛盾,反过来将我一军,我还沉浸在天人交战的罪恶感之中,原来你根本就是乐在其中,看我在里头反复挣扎,不能自拔……你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了。”
她难过的看着他。
“为什么?是为了刺探,还是报复?”呜咽的哭着,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也看清楚了真相。“你……”广靳云想解释,但却见她一直躲避他。
“你得到什么了?”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会落到这样难收拾的田地呢?
“我终于可以将心头上的大石放下……但,那大石却已压碎我的真心。”她将戒指丢向他。“广靳云,游戏结束了,我们也结束了。”转身跑出办公室,她需要让自己冷静。
广靳云没有马上追出去,他接住她丢出的银色东西,看清之后,发觉是一枚戒指。
与他的手上是一对的戒指……
他爱她,是从来不变的啊!
看着空荡荡的门口,他知道自己让最爱的人离开他了。
真的就要这么让遗憾发生吗?
广靳云握紧手上的戒指,一年前任她自由的飞往遥远的国度,而今后再让她飞离他的世界,那么再也没有任何的事物可以让他感动了。真心的爱只有一次,再蹉跎,就真的会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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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心银色夜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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