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芬郡奶油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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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量微笑,‘你指丹麦籍的尼可莱耶吧,我们已经分手。’
  ‘什么缘故?’
  雅讶异,‘男女在一起,不是结婚就是分手,没有原因,他一早已经结婚,有两个女儿,他妻子是某年的格陵兰小姐。’
  品藻目定口呆,她忽然觉得口渴,老同学雅量似乎毫无道德观念。
  半晌她说:‘我们回去吧。’
  ‘我送你。’
  ‘明晚请到我家聚头,我约了贤媛。’
  那晚,品藻回到家里,发觉儿子已经把书房与睡房搬空,地毯留下一个个家具印子。
  品藻叹口气,她的责任终告一段落。
  窗外是一弯新月。
  有什么是她真正需要的呢,不外是与一个合心绪的人,一同看这弯月亮。
  她的心思,其实与雅量一模一样,只不过人家爽快真诚磊落得多。
  第二天一早她起来与女佣结伴到市场买菜。
  她记得贤媛不喜吃豆腐,雅量喜欢鸭汁云吞,她们三人都讨厌蔬菜,节食吃沙律,不到三天便想哭。
  品藻叹气,呵,都不是吃素的人。
  她一早在厨房准备菜式,下午,装修师傅到访,品藻意外,来人是时髦年轻男子,他叫她朱小姐。
  品藻说:‘与我接头的是一位女生。’
  他微笑,‘朱小姐我可以与女同事调职。’
  品藻连忙说:‘不要紧,我不过想油漆一下及换掉地毯。’
  她发觉年轻人穿着窄身西服及狭条领带,雅量说过,这是时尚打扮。
  他在屋内巡了一会,同女主人商量:‘把厨房门打掉,如此这般,地方明亮宽敞得多。’
  品藻笑容可掬,‘那要多久?’
  ‘两个星期。’
  品藻说:‘那即是三个月,不,我只有三天时间,我只需换地毯及油漆,你带来色版没有?’
  年轻人答:‘拖延时间是上几代的坏习惯。’
  ‘你量地方吧,我同你们老板施太太很熟。’
  年轻人很委屈,‘我叫师傅来。’
  他坐下来与品藻挑样版,建议几个亮丽颜色。
  品藻叹息,她是个寡妇,卧室改淡紫色实在过份,故说:‘全部蛋壳色好了,地毯挑同色绕环质地,经踩。’
  年轻人没想到那么简单,怔在那里。
  品藻觉得不好意思,‘这样吧,灯也可以换一下。’
  佣人斟出咖啡招待他。
  品藻问:‘你在外国学设计?’
  他回答:‘伦敦。’
  品藻点点头,‘拜托你了。’
  师傅随即报到,量度尺寸,品藻再次出来,发觉年轻人脱去外套,仰头在打量天花板灯饰。
  品藻补一句:‘越简单越好。’
  他看着品藻笑,‘明白。’
  雪白牙齿,深深酒涡,他长得很漂亮,头发留得比较长,一副艺术家模样。
  下午阳光照在他身上,白衬衫极薄,像是半透明,品藻可以清晰看到他胸膛。
  她连忙转移目光,这年轻人只比方正大一点,她目光要正经些。
  ‘稍后我把灯饰式样传真给你,一共十二盏。’
  '那么多?’品藻意外。
  ‘是的,朱小姐,也许还可以挑几款座灯。’
  他留下名片,刚要走,贤媛接了雅量来,人未到,笑声已经传遍。
  年轻人礼貌告辞。
  雅量问品藻:‘是你朋友?’
  ‘装修公司职员。’
  贤媛说:‘这一代年轻人都长得好看。’
  雅量不出声。
  贤媛问:‘你怎么看?’雅量微笑,‘我从来不在公共场所对异性评头品足。’
  ‘这是家里,说说不妨。’
  ‘太秀气了。’
  品藻说:‘真的,很怕伤害他自尊心。’
  雅量自己调了酒喝,贤媛问:‘这叫什么,颜色鲜艳。’雅量答:‘红宝石。’
  她脱去外套,一件式样简单的白衬衫也半透明,显得胸是胸,腰是腰,细致的内衣轮廓清晰可见,品藻忽然明白他们为什么都穿白衬衫。
  贤媛赞说:‘雅量身形维持一流。’
  品藻说:‘她没有生养过是不一样的,孕妇起码增重三四十磅,瘦回去全身皮肤也会松弛,腹部肌肉撑裂。除非做矫型手术,否则很难恢复原状。’
  贤媛微笑,‘人家台下十年功。’
  她们看着一桌好菜,举杯祝贺:‘吃死算了,干杯。’
  ‘祝品藻早日找到伴侣,贤媛速速离婚。’
  品藻用筷子敲雅量的手,‘你这疯子说什么。’
  雅量说:‘他们贤伉俪一人住楼上,另一人睡楼下。还不分手干什么,余下三四十年怎么过。’
  品藻大惊,‘这事我从来不知。’
  贤媛吁一口气,‘是我告诉她的。’
  幸亏这时电话响起,品藻去听,‘是,是,明白,五千不够。’
  贤媛问:‘什么事?’
  品藻答:‘学校筹款比赛。’
  她让女友看网址。
  贤媛笑:‘你也学会用电脑?了不起。’
  ‘不学行吗,我还知道笔名叫handle呢。’
  雅量一看,‘啊,是为一个车祸失去双腿的同学筹款置义肢及轮椅,我愿努力捐募。’
  她键入五万元善款,并且填上姓名地址职业。
  品藻赞说:‘雅量你仍然如此慷慨。’
  雅量说“美最新由太空署设计义肢效能超卓,不过价格昂贵。’
  她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贤媛说:’孩子们除出要钱再也没有第二件事。’
  ‘闯祸也会找你。’
  ‘半夜电话响我会发抖,不是老人有病,就是孩子不妥,否则,丈夫在外行差踏错。’
  雅量仰头哈哈大笑,‘人生不满百,常怀千载忧。’
  她两个女友悻悻然。
  那天她们说说笑笑,一直到深夜,贤媛的丈夫来接了她回去,只剩品藻与雅量。
  品藻鼓起勇气问:‘像我这种身份,可否再出去活动?’
  ‘什么活动?’雅量揶揄:‘游行抗议还是马拉松赛跑?’
  品藻轻轻说:‘寻找男伴。’
  雅量想一想:‘你自幼畏羞,这不是你的那杯茶,你不宜主动,你还是静静耽着等机缘来找你为佳。’
  ‘我已等了许久。’
  ‘不能勉强。’
  ‘雅量,我羡慕你,你多么开心。’
  ‘那是因为我很少诉苦。’
  ‘我真想有一双强壮的手臂拥住我跳舞。’
  雅量微笑,所以有那么多名媛斥巨资学交际舞。
  她说:‘我也在找那样一个人:高大英俊,有事业知识,强壮,懂承诺,每一寸都是男子汉,会煮法国菜,懂跳舞,爱女人。’
  ‘你不是都找到了吗?’
  雅量笑得弯腰,‘愿你所言直接传到上帝双耳。’
  品藻啐一声。
  ‘我唯一比你们幸运的是我不喜欢孩子,我觉得他们又臭又烦又自私,毫不感恩,十分忤逆。’
  ‘你全中。’
  ‘我要告辞了,明早还有事。’
  ‘雅,一有空就来看我,家里装修,我搬到酒店住几天。’
  ‘你不如到我宿舍,单位内有两间房,地方宽大,环境幽美。’
  ‘不便打扰。’
  雅量点头告辞。
  把车子驶离时她不是不感谓的,儿子都二十一岁了,品藻才放下重担预备重新约会,她所不知道的是约会规则早已改变。
  从前的约会是吃饭看电影喝咖啡,那是一个开头,希望将来有更长远发展,期待感情成熟,今日约会就是消遣时光,连她都觉得疲倦。
  她驾车回大学宿舍收拾行李,做到一半,累极倒在陌生床上睡熟。
  第二早,贤媛约品藻一起跑步,接着一起喝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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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无对雅量说?“
  品藻反问,“说什么?”
  “劝她不要滥交,年纪也到了风光极限。”
  品藻反感:“关我们什么事?我俩尽管打造贞节牌坊,却不必理会好友行径,她父母都已不在,亦无子女,世上孤零一人,又不会回复青春,为事业挣扎那么久,眼见已升至极限,做到教授已了不起,除出结交英俊男人,她还有什么乐趣?凭什么阻止她?”
  “你纵容她。”
  “雅量也只得我同你罢了。”
  “你说得也有些道理。”
  “雅量盈亏自负,谁管得了她。”
  “结果会怎么样呢?”
  “同你我一样,老死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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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品藻最近你心情欠佳。”
  “我与你不一样,你有个女儿,象朋友一样”
  贤媛忽然说:“品藻,我想单方面提出离婚。”
  “这种事只好同你心理医生或律师商量。”
  “你有意见否?”
  “早十年已应分手。”
  “多谢忠告。”
  品藻忽然问:“世上有否幸福的女人?”
  贤媛自袋中取出一只扁银壶,倒一些白兰地进咖啡杯。
  品藻警惕,“这麽早就开始喝?”
  “你呢?”
  “我在下午三点才开始。”
  贤媛大笑,“品藻,你开始象雅量,有你在,世上最普通的事都变得有趣可笑。”
  “谢谢你恭维。“
  贤媛又问:“世上有快乐的女人吗?“
  品藻答:“世上只有五个巴仙的人可以丰衣足食,你我已是其中之一分子,还想怎样。”
  “既拥有三餐一宿,为什么还觉得不足?”
  “那就是人类最大原罪,贪得无厌,我们总希望得到更多,其余动物没有这个缺点,他们天生天养,十分安份,贪婪叫人类坐立不安,故此在诗篇第二十三篇,大卫王一开始便说:耶和华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致于缺乏,英语原文叫I shalt not want,指我不再需要什么,有次可知这要那是多么煎熬。”
  “喔唷,那么大道理。”
  品藻又笑,“这是说给我自己听的,交我这寡妇不要想太多。”
  “自新在美国离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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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品藻问:“你们为什么要离婚?缘何当初的厚爱不能延续?”
  “你不太明白,对方整个人连神带形都变得似陌路人一般。”
  “人一定会老。”
  “不是老,是丑,放肆放弃后恶形恶状虐待伴侣,象随意大声打嗝放屁扯鼾,懒于清理体毛指甲牙齿皮肤,拼命吃喝以致胸肚膨胀象孕妇,肆意发脾气骂人,粗声大气强词夺理……我受够了。”
  品藻听得寒毛站班,“为什么把这些私事告诉我?”
  “因为你是我好朋友。”
  对,不说出来会疯掉。
  “幸亏我还有一份工作可以每天离家散心。”
  贤媛不是嫌对方老丑,而是觉得伴侣活着已没有活着的样子,消沉放弃,同这样一个人生活,苦不堪言。“
  “我们已无话可说,在屋内互相躲避。”
  品藻不出声。
  “对不起,我叫你反胃。”
  “自新为何离婚。”
  “你问他好了,他向我试探,问可否与你见面。”
  “他为何不与我联络?”
  “他略觉羞愧吧。”
  “不必,十多年前,家长决不允许他与寡妇一起。”
  “你以为民智已经开放?错。”
  “雅量最潇洒,你看,社会管社会,礼教还礼教,她是她。”
  “有几个杨雅量。”
  “杨博士是我偶像,她的金发男朋友漂亮得一塌糊涂,个个对她倾倒。”
  “浑身黄毛!不但族裔有异,根本不像同类生物,他们似金丝狼,雅量真大胆子。”
  杨教授这一刻在教室里讲课。
  “今日要讲的一篇演讲词,由窝顿法律学院韩托夫教授所写,题目叫《学府言论自由》,请回家细读,明日要讨论问题。”
  同学们举手,“可否给予提示?”
  杨教授微笑,“想一想乔治奥威的作品一九八四。”
  “还有呢。”
  “假设你是华裔,非裔或犹太裔。”
  “还有呢。”
  “那得看看你是否一个用心学生。”
  “杨博士,读完你的课程可否得二个学分?”
  杨雅量指一指桌上讲义,“这是那篇演讲词。”
  学生听到下课立即四散。
  有人缓缓走近,他伸出手来自我介绍:“我是你历史系同事曹宗亮。”
  雅量一点兴趣也无,敷衍地点头,收拾杂物离开教室,她知道这个男人,听说有新来单身相貌平整的女同事,便来看看是否外遇材料。
  雅量没有兴趣。
  晚上有远亲组饭局帮她介绍朋友。
  雅量有一个致命弱点,她单喜欢漂亮的异性,为什么不呢,她同自己说:男性都可以清心直说他们专爱身段姣好五官娇俏的年轻美女,女子为何不可以专挑英俊高大的男人做朋友。
  对方貌不出众,雅量已经不大专心,不过她慵懒的时候也很好看,微微笑,不出声,身体柔软的靠在椅背上。
  男方显然十分有意,他告诉她,关于他的研究。
  “把水的氢分子用无线电波击散取用,氢便可以燃烧,正试图将它变成一种能源。”
  雅量一边喝香槟一边微微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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