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中妻 第一章

  “叫我结婚?妳脑袋生蛆了”
  男人的声音不大,恰恰好让坐在他对面的女子听见。
  他们位在日本东京中央帝王区的一幢四十九层高楼的最顶楼,抛光金属建材,办公室内部充满浓浓的未来感。
  “你三十岁了,不结婚难道要等七老八十吗?再过几年……哼哼。”女子上下打量男人,未竟之语可想而知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
  “我什么都会,凭什么娶那些没用的女人?”
  他一生下来就拥有黑暗的全世界,论能力,他优,论能干,谁比他还行?论万能,他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除了胯下构造跟女人不同,他不觉得身边为什么非要放个女人让她共享财产还有他肉体的必要。
  一针见血——“你会生小孩吗?”不见棺材不掉眼泪的臭弟弟。
  “臭老姊,妳耍什么凶狠?”鹰司龢很不爽的拍桌而起,黑檀木桌面上整齐的文件弹跳而起,歪了一边。
  “死小孩,你是这样跟姊姊说话的?”
  “谁叫妳爱多管闲事,要娶、要嫁妳不会去,担心我生不出鹰司家的继承人,妳不如烦恼自己就好,不趁还有几分色相赶紧卖一卖,免得老大徒伤悲,鳏寡孤独妳都有份!”
  两人话中夹枪带棍的砍来杀去,刀刀见血,听得浑身不自在的外人——鹰司龢的秘书近卫感觉快崩溃,这两人是有深仇大恨吗?那种非把对方大卸八块、丢进油锅的表情……这对同血缘的姊弟实在像得太可怕了。
  “这可由不得你,”美得超越了性别的鹰司清华笑得很痞。“我们鹰司家的男人向来都是以羽林家的女子当作婚姻对象。”
  “现在什么时代了,门当户对我去妳的!”
  “鹰司龢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她把指节拗得喀喀作响。
  “我已经很客气了,谁叫妳没蛋蛋,害我骂起人来也不过瘾。”他根本完全不懂什么叫收敛。“来啊,谁怕谁?”
  这女人知不知道自己放的屁有多臭,什么叫作鹰司家族的男人就得娶羽林的女人?难道就算对方丑得跟贞子有得比他也得收下?
  鹰司清华用力的吐气,光猜这个弟弟的心事就够叫人挫折的了,现在居然还被派来出这种任务,她宁可去以色列打那些好战份子也不想来面对他。
  勉强冷静下来后,她拿出相片和数据摊开。
  “就这娘们?”
  “人家是普林斯顿大学的毕业生,精通五国语言,容貌能力都是一等一。”
  “重点妳没说。”五国语言又如何?他会的比她还多。
  鹰司清华叹口气,她这弟弟该精明的时候比狐狸还狡猾。
  “羽林筑波还有另一个身份,她是士伦多集团总裁的独生女,身价八百亿,你说呢?”
  “妳老弟我随便一个眼神丢出去,就有成千上万的女人扑过来,为什么我要将就这种货色?”
  她差点脑充血,这种货色?就算从小就知道他眼睛长在头顶上,现在她还是很想拿烟灰缸敲他。
  “你是Gay?”这是唯一的理由,要不然像羽林家这样优秀顶尖的女孩,谁不想要?
  “妳还双插头咧。”
  “既然不是就认命给我结婚!”
  “妳威胁我”
  “是啊,就是威胁你,除非你健忘,忘记你当初接任当家时发的誓,包括你儿子的儿子每一代都必须这么联姻下去才能维持平衡。”
  “妳以为我喜欢坐这位置?”鹰司龢冷笑。
  “算我求你。”
  这算什么?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你不喜欢我们替你挑的这个人选,可以,男人在外打拚,外头有个三妻四妾是正常的,我这么说,意思够明显了吧?聪明如你鹰司龢应该知道怎么做。”鹰司清华并不想逼迫他,但是,不逼他,就算到了六十岁,他还是不会安定下来。
  “鹰司清华妳是脑残还是被猪附身,妳用哪只眼睛看见我鹰司龢需要靠女人才能把鹰司集团带上巅峰?”他开始玩起手指头。“安定等于无趣,妳不知道吗?”
  “我没有否定你的能力,只是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集团需要继承人,你不要忘记集团的候选继承者必须在前任掌权者四十五岁的时候推派出来,你已经三十岁了,除非你想眼睁睁的让集团落到别人手中,那就尽管死守你的独身主义。我话说到这,随你爱听不听。”
  她这弟弟不只有野心,还有别人没有的狠劲,他从小跟在父亲身边见习,二十岁生日一过完就接掌鹰司集团所有的堂口,不到十年他把本来被警察扑灭得几乎奄奄一息的赚钱行业全部化暗为明,光明正大的在白道的眼皮下经营酒店、赌场、讨债公司、保全、军火,事业遍布世界四大黄金地段,谁敢说他不强?
  “说完了?”
  “完了。”
  “需要我这做弟弟的替妳叫车吗?”
  “不必,我有司机在楼下等着。”
  “那慢走。”鹰司龢做出不送的手势。
  “你还是那么嚣张,连我你都赶。”鹰司清华嘴角一弯,垂下睫毛回他一笑。
  “我不认为妳想留下来跟我大眼瞪小眼,然后又说被我气得胃痛。”
  “你自己好自为之。”她双臂撑住桌面,椅子无声的在长毛地毯上往后移动,站了起来,足下的高跟鞋迈开,踏上大理石地板,清脆的叩叩声透露她的强势,直到出了门去。
  好强的气势,可惜鹰司龢不吃她这套,他有自己的考虑。
  他沉思的表情落入近卫眼中,近卫放胆凑过来,把公司里不得八卦的金科玉律忘得精光。
  “我说鹰司,你不生气?”
  近卫也是五摄家族的一员。
  所谓的五摄是贵族姓氏,鹰司这显赫的家族在明治维新时代曾被册封为公爵,后来虽然爵位不再世袭,但是影响力依旧可观,而近卫、鹰司、九条、一条、二条这五个家族在时间的洪流里互相角力,此消彼长。
  近卫人贵自知,他知道自己资质平庸,家业萧条,当人家的左右手也许称职,要自己创业,他自知没那能耐。
  于是他来投靠鹰司龢。
  当初他这么问过鹰司龢——
  “不怕我是商业间谍?”
  “你是吗?”
  “不是。”
  “那不就得了,当家的人要是无能,底下的人自然会辛苦,我初掌集团堂口最需要的就是人才,你肯来,想必是闹过家庭革命的。”
  “你的手下没有其它人了?”他以为会经过一番刁难的。
  “左右手一个都没有,你跟着我有可能一路平步青云,也有可能哪天被发现死在路边暗巷。我不急,你好好考虑。”
  近卫眸中闪过略带讶异的神色,从来没有一个老板会对员工说实话,鹰司龢的确是个人物。
  他留了下来,这一留,水里来火里去,过了十年。
  “你不会是气过头吧?”相较于刚刚的暴跳如雷,近卫确信这回他的顶头上司笑里藏刀藏得非常真实。
  “我没那种小家子气的情结,你今天才认识我吗?”
  “就因为认识太久才要问上一问,方才你怎么不把『那位小姐』提出来?大小姐应该不是真的对门户很执着,可以沟通的。”
  “我压根不想把她往这一团烂泥里拖,她不适合这个世界。”一口否决,全然的不考虑。
  近卫不以为然,“你太保护她了,没试过怎么知道能不能?”
  温室里养着女神,不给任何人知道,就连藏娇的地点都很保密,这是一个黑道……哦,现在他们不这么称呼自己了,他们是有着正当营生的地下组织,而这组织的头儿喂养一朵小花,多年乐此不疲,他真的不懂。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嘴?”
  大户人家的勾心斗角不可能断的,何况,他更复杂,她理不来这些。
  “古时候帝王身边不都有个谏臣,好啦,你又要嫌我废话太多,我哪管得动你,那大小姐刚说的事你看怎么办?”
  “如果说因为联姻能够让鹰司集团更壮大,我会考虑接受。”但这份心思他可不打算叫他姊姊知道。
  “真心话?”近卫讶异得差点咬到舌头。
  “男人在外面打拚有个三妻四妾是正常的事,想继续跟着我她就必须有这份度量。”他向来把她吃得死死的,要说服她继续待在他给的温室里不会有太多问题。
  “还是不让她见光就是了?”
  鹰司龢心机深沉,工作上或许跟他有一定的默契,可对于私领域,就算跟在他身边十年,近卫还是得承认他并不了解他。
  他没回答他的问题,将话题转开,“我飞一趟台湾,公司交给你,别忘记这个月的季报达标率还有5%,我回来的时候要看到达成报表。”
  “喂,这是强人所难。”
  这就是长舌的报应吗?现世报也来得太快了,他刚刚为什么不封印住三姑六婆的天性,管牢自己的嘴巴呢?
  胡乱揣摩上意的他简直跟猪圈里的猪有得比啊!
  “慢着,鹰司,一个月还没到啊!”
  又要飞台湾,有这么迫不及待吗?刚刚是谁说那个女人一直都在他的掌握里的?
  *
  店很小,人很多,而且绝大部份都是男人。
  不是什么限量商品抢购,也不是大促销,甚至连招牌都不是很起眼。
  不过总的来说,客人都还算守规矩。
  这家香草部屋小小的,产品不多,香药草盆栽、手工饼干、用香药草做的手工香皂、精油蜡烛跟花草茶。
  这些不都该是女生喜欢的基本款?偏偏在店里进进出出的都是雄性,至于女客人,不说了,同性相斥,小猫不见两三只。
  “这是您要的桂花奶茶,可以依自己的喜好加入为您准备的低脂牛奶或砂糖调味,另外这是小店奉送的手工百里香饼干,请慢用。”工读生把圆托盘放到膝盖以上,弯腰点头,撤退。
  来店的客人单纯来喝茶赏花的很少,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都醉翁之意不在酒,目标是她家店长。
  她是这条街最美丽的街景,所向披靡的魅力来一个死一个,来一对死一双,尽管拒绝男客人的告白是家常便饭,每次阵亡了一堆,走不知路的人还是前仆后继的拜倒。
  她很能体谅这些人的心情,漂亮的东西谁都有兴趣。
  可是猪哥……唉,也未免太多了。
  “喜欢我?喜欢我哪里?”声音圆润如珠,轻柔笑睇,一点都不觉得被冒犯。
  姚窈已经练就不宠不惊的功力,就当是随客问。
  “妳好漂亮。”痴迷的眼光,说不出太多有建设性的东西来。
  “尊夫人也很漂亮,她常来我这买香草呢。”
  “呃……呵呵,我只是路过……妳千万不要告诉她我来过。”呛到,倒退、倒退,色心被歼灭。
  “那是当然。”解决了一个。“谢谢光临。”
  运气不好,一转身又碰上一个宅男。
  “姚姚,妳这店太小了,要转个身都嫌挤。”很自来熟的男人挺着大肚腩,也不想想自己份量有多惊人。“我是网页设计师,妳知道我很忙的,不过看在妳的面子上,这样吧,我来替妳打造虚拟通路,让妳的店能见度放到最大,要知道行销跟包装都是很重要的,多元化的经营是目前最夯的赚钱走向,等我把网站架设好妳就用不着每天辛苦的来开店了。”
  “不会啊,我还满喜欢自己动手的。”她宁可应付盆栽也不想对付每天川流不息的男客人。
  比较伤脑筋的是这些献殷勤的男人可是主要客源,老实说,全赶跑了也很麻烦。
  “姚姚,请相信我,把妳的店交给我,我许妳一个未来。”宅男向前一大步,逼近朝思暮想的美女面前。
  自吹自擂也就算了,还妄想连店长的未来也包了,这是哪里来的青仔欉?
  这是所有人共同的心声。
  “我没有开分店的意思,对网络贩卖也不熟,谢谢你的好意,我喜欢现在这样的Style。”姚窈态度大方真诚,真希望他能听得进去。
  和气好生财,财源广进呀!
  “妳可以叫我Paul,这是我的名片,如果妳想通了就打上面的电话给我……”男人Blahblah的吹嘘没完没了,一点也没发现快要引起公愤了。
  “你白痴啊,人家姚姚都说不要了,你听不懂国语啊,要不要我用日语解释一遍给你听?”乍听之下是替姚窈出头的,可细听话意这家伙正不着痕迹的吹擂自己会日语,可是高级知识分子,想吸引美女的注意目光。
  “吵架不好,两位。”清灵如水的声音劝架好像不管用,她决定换个态度——
  “你们要吵架可以,请出去,这里还有别的客人。”她没兴趣也没时间看狗咬狗一嘴毛。这些吃硬不吃软的男人!
  两个男人互相衡量对方份量,冷哼了声,撇开头。
  惹美女生气,印象分数打了负分,不划算。
  “姚姚,我可以请妳出去喝咖啡吗?”知识男打蛇随棍上的趁机提出邀约。
  “不可以耶,我先生今天要回来,我要提早下班。”眉目透着娇柔笑意,几绺发丝落在面颊,笑容像带着一股电流似的电翻了所有的人。
  她是尤物。
  慢着!老公?
  是哪个瞎了狗眼的男人?不!是哪个走了好狗运的男人?
  哀鸿遍野,不满的情绪充塞每个男人的心里,乱不是味道的,空气中的酸味几乎可以拿来煮糖醋鱼了。
  “怎么,你们对她是我老婆的事情很有意见?”黑立领绸衫、短风衣、黑皮裤、手工软靴,鹰司龢的出现像凭空注入一股寒流,人带煞气,就连耳朵也彷佛被冰锥扎了下般。
  没有人出声,他的气势太过凌人,除非白目到死的,稍稍有脑筋的人都知道要三缄其口的把嘴把锁紧。
  “龢……”姚窈蝴蝶似的扑过去,那腰身行走如此窈窕,笑得美目荧荧,众目睽睽下飞进了鹰司龢的怀抱,多少男人心一整个成了碎片。
  鹰司龢早就习惯成为旁人的注目焦点,他的神态自若狂傲中带着一股不爽,只是碰触到怀里柔软的娇躯,还有看见她温润如水晶的脸蛋,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香草植物清冽香气,他体内鼓噪的腥风血雨在这瞬间被安抚冰融了。
  男的俊,女的是标致的美人胚子,人家站在一起美得像幅画,他们这些杂草在这里搞笑啊,有人摸摸鼻子退出了。
  标准的口音听得出来他的中文讲得很地道。“早就叫妳不要开店,为什么不听话?”墨如黑钻的眼,刀凿的五官,单眼皮显得凶恶,全身上下看不到一丝善良百姓的谦良和善。
  “人家本来要下班了,是你提早一个飞机班次回来耶,还恶人先告状?”酥软的娇嗔,神情天真,眼神迷蒙。
  “那走吧。”不给任何缓冲,他掳了人就想离开。
  姚窈轻轻扳开他,给个飞吻。“等我,我让店员提早打烊下班。”
  她嘱咐店员一些小细节,这才跟着鹰司龢翩然离去。
  盼到他回来,常觉得不真实。
  鹰司龢的面色还是超不善,但是仍旧不忘替她开车门,确定她系好安全带,这才开车上路。
  他是绅士的,这习惯,打从他们认识至今一直没变。
  一个外表看似不懂怜香惜玉、唯我独尊的大男人,却对她一直很温柔。
  不过,他把油门踩到极限打算超过一台悍马车是怎样?一秒之前闯了黄灯,还把喇叭按得嚣张至极——
  “你的表情好狰狞,怎么,路测不顺利?”
  每个月一次的会面他的喜悦通常都是显而易见的,像这样板着脸的情况并不常见。
  嗯,法拉利599GTB,她在电视上看过,现在亲身坐上,弹性特佳的座垫、流利畅快的线条、引擎的低吼频率、顶级的配备,的确超越一般座车的舒适。
  因为他,她也投其所好的看这样硬邦邦的电视节目。
  “吓到妳了?”换了档,鹰司龢的嗓门很大,口吻却又流露着柔情。
  每次来台湾见她,他都是用公司出厂的汽车路测当借口,她也丝毫不怀疑一家大公司的汽车出厂都在一级方程式赛车跑道上试车的,怎么可能大老远把车空运到这里来路测?
  “你有心事?”
  他大笑,“我会有什么心事,我又不是女人,我只是在想如何用最快的速度把妳脱光带上床。”话说得露骨,掩饰心虚。
  本来他的确是想速战速决的,但是,见到她,总要跟她说说话,心里才快活。
  看红晕慢慢染上她白皙如水晶的俏脸,他的生理反应很真实。
  拥有她超过一年的时间,他对她性趣始终不减。
  “你这个人……讲话就不能稍微含蓄一点吗?”他低醇的嗓音在她肌肤上撩拨起一股颤栗。
  她从来没想过,能有这么个男人可以如此轻易的就挑起她的情欲。
  “没办法,我一看到妳就发情。”
  姚窈长睫如蝶翅般忽地颤动了下,嫩红诱人的玫瑰色一路蔓延到美丽的耳朵还有锁骨。“越说越不象话。”却是娇嗔。
  “哪里有最近的饭店还是旅馆?”
  鹰司龢完全不掩赤裸裸的欲望。
  他想念她那副叫男人疯狂的身躯,单单只有想象便能叫他血脉贲张。
  最后,他们没有去任何一家饭店或是旅馆,姚窈的小公寓被他粗暴的打开,两人卷成麻花的相互蹂躏啃咬着对方的唇,他抱起她一脚踹上房门,被剥开的衣物落地迤逦到房间——
  没有甜点小菜就直接吃主餐,这销魂,正在进行中,暂时,儿童不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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