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向云山那畔行。北风吹断马嘶声。深秋远塞若为情。
一抹晚烟荒戍垒。半竿斜日旧关城。古今幽恨几时平。
韩语默第二次上战场。没有了李凤颜的庇护,再不能对敌人存有姑息轻纵之心。这是他人生中所要面临的最大一场考验。
交战一个月,双方部队胶著在一起,胜负一时还很难定,但韩语默知道他没有太多的时间了。即使他能等,李凤颜那里也绝不可能等。十部族长的耐心是有限的,匐俱必定也会给他们施压。莫啜的葬礼过后,可汗之位不宜空悬太久。若他无法及时立下战功,得胜班师,匐俱肯定会强逼众人遵从古训,要李凤颜下嫁。而以她高傲的性子,又不知道要生出多少内乱。
对,不能再等了。
他揉揉酸痛的眼,低头又看向桌上那张战势图。
“督促后方的弓弩制造要加紧速度,否则我们等于空手和敌人作战,无疑送死。三天之内,三万支箭必须送到,否则我军法处置!”他愠怒的表情让副将们冷汗直流。开始还以为这位刚被找回的小王子空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又兼有个贵族身份才会初次带兵就做主将。然而几次大战打下来众人才发现他的确不是可以一个令人小觑的人物。不仅排兵布阵心思缜密,每次交锋都身先士卒的冲在最前。突厥人最敬的就是英雄,韩语默的勇敢使他在最短的时间里赢得了众人的臣服。
“明日多准备三百斤火炮放在依里山口,那是敌人败退的必经之路。”布置的同时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计策多数来自李凤颜,包括这一计切断敌人后路的招术,何其的铁血无情,像极了她。他微微一笑,她对自己的影响究竟有多少原本连他都不知道。只是当身边没有了她时,这种影响才慢慢显现。就好像思念的味道,总是分离得越远越久,积淀的越浓越纯,越难以忘怀。
营门外一位士兵走进,手中捧著一个匣子,高举过头顶道:“可敦派人送来的公函。”
他的笑意更深。从他出征到现在,每天都会收到这样一个匣子。匣中所谓的公函总是寥寥几语,没有多余的话,却让他知道她对自己的关切并不亚于自己对她的一样重。
“先退下吧。”将帐中人清空,他独自打开信匣,取出信纸,上面仍是短短的几行字:“匐俱意于月内称汗,十部心思不同,尚在商议。望你前方尽速决战归来。另,注意左右。你离家多年,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说得极为含混,似有更多的深意不便表露。估计是怕万一此信被人半道拆看会泄露秘密。但只是这样一张短笺,却让他的心中充满了温暖。客气的文字中,她的殷殷叮嘱不免真情流露。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知道,现在李凤颜心中对他的态度和出征前大不一样了。是原谅他了吗?只恨不能当面问她。那句“望你尽速归来”岂非更是他的心情?
小心将信笺折起,贴身收好。又有兵士匆匆跑进:“离我方一百里外发现了大周的兵马。”
大周的兵马?他蹙起眉。此时此地怎么会出现大周的人?
“有多少?”
“大约足有三四万人的样子。”
这样的人数规模又让他吃了一惊。难道大周知道了他和契丹之战,要做鹬蚌相争时在旁边观战的渔翁吗?
“知不知道对方领兵的是谁?”
“尚不清楚,只看到军旗上是个‘李’字。”
李?姓李的人有太多,单凭一个李字是猜不到对方身份的。于是他下令:“再探!务必要知道对方主将是谁。另外……”他抄起一只笔匆匆写了一封信函:“突厥自唐时已为中原之臣,已故莫啜可汗更曾为陛下亲封,中突两家情如手足。今日突厥与契丹之战实为保护家园而不得已为之。若贵军为施援手而来,我方泣血而谢。且万请留存情意与凤颜公主,突厥上下子民亦莫不恳谢。”特意将信函写成这样,也算是给周军留够了面子,想来无论对方是谁的兵马,都要先掂量一下搅入大战之后的后果。他只说了对方是善意的情况下突厥的反应,故意漏说了另外半句:若对方怀揣恶意,突厥会如何应对。他如此委曲求全,只盼这一战不要再多生枝节了。
“将信一并送到周军主将手中。”他的手腕因为刚才的写字而有些酸痛,让他不得不按住痛处轻轻按摩。几天前在一场大战中他受了点伤,影响了拿笔不说,连握剑时手都会微微发颤。这事他暂且没对人讲。虽然赢得了一些兵将的心,但正如李凤颜所说的那样,他初回突厥,根基未稳,不能轻信旁人,更要谨防有人对他不利。
一眼瞥到桌上那个空空的信匣,想起总要带点东西送回去,让她知道这边的情形。于是又勉力提笔草草写下了军情。然后抽出长剑割断了一束白发,用发丝绑住信笺,将匣子封好。
当初她断发是为了情绝。而今他断发是为了向她报平安。一样的头发,承载了不一样的心情。她,可能懂吗?
白发为线,系的是什么?是心,是情。
李凤颜不动声色的将白发攥在手中,看完韩语默的密函,扬眸问阙特勤:“督造弓弩的是哪一部?”
这些日来阙特勤和李凤颜渐渐走近,虽然开始对她有些怨言,但时间久了,阙特勤也为这个女人不一般的气魄所折服,明白兄长为什么会对她一往情深,不能自拔。说她是大周的飞燕真的是委屈了她,应该称她做“凤”,那种在汉人中传说中会翱翔于九天的彩凤。傲视群雄的姿态总不输于任何人。大周会同意这门亲事,将她嫁过来,并不仅仅是为了和突厥修好,必然还有别的意思吧?
听到她问,阙特勤回答:“是胡禄居部。”
李凤颜皱皱眉:“是左厢的?”
“对。”
难怪弓箭会铸造的如此慢。这里面一定有匐俱的授意。可恨,都到了什么时候了,十部还不能一致对外。成心要将韩语默困在外面不能回来。
她又问道:“胡禄居啜有什么弱点吗?”
阙特勤幽幽一笑:“他爱收集稀世珍宝,而且几乎养成怪癖。据说去年可汗生日他来送贺礼,送了五百匹骏马,两千两黄金,最后却在酒宴上偷偷拿走了一只西夏的夜光杯。当时在座的不少宾客都看到了,可汗也知道,不过碍于他献的财宝最多,不至于为了一个杯子和他计较。”
李凤颜点头:“有弱点就好,只要有弱点就可以为我所用。”她吩咐近身侍卫:“将我从大周带来的那一双九龙玉璧找出来,一会儿我去看望胡禄居啜。”
阙特勤看了看韩语默的信函,问道:“为什么边境会出现大周的兵马?要不要紧?”
李凤颜神秘的轻笑:“若我所料不差,应该是我调的援军赶到了。”
“你从大周调遣援军?”阙特勤吃惊不小。
“不错,突厥兵马虽多,但人心不齐。小可汗手底下的精兵这次按兵不动,十部又都做壁上观。只靠前方那五万兵马能与契丹十万大军抗衡到现在已经不易了,语默未必有能力再拖延下去。求人不如求己。大周的兵马不少都是我的旧部或是我的亲朋,我一封书信送过去要他们在十日内赶到,他们总算没令我失望。”
阙特勤长吸一口气,低声赞叹:“你果然不是飞燕,飞燕没有你这样的胸襟气度。默棘连哥哥真幸福,有你帮他,这场仗我们突厥必胜!”
李凤颜摇摇头:“大战未完,话不要说得太满。其实我更愿此时自己身在前方。和凶恶的敌人比起来,看不见的硝烟更可怕。”
她话中所指阙特勤明白,真正令人防不胜防的是内部的争斗,同族相残。
一个突厥兵走进帐里向李凤颜先行了一礼,然后凑在阙特勤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阙特勤立刻脸色一变,反问:“属实吗?”
“是,属下已经跟踪查证过了。”
阙特勤咬牙冷笑:“好个处木昆律啜,欺我右厢无人啊?”
“出什么事了?”李凤颜疑问。
阙特勤正似要出去,还是站住回答:“左厢处木昆律部的手下为了一些小事和右厢起了争执。几部械斗,阿悉结阙部和哥舒阙部都有人受伤,我必须过去看看。”
“你等一下。”李凤颜叫住他,蹙紧眉心:“你没觉得此事蹊跷吗?此时此刻前方战事吃紧,后方匐俱急于登汗位,拉拢右厢还来不及,怎么会让下面发生这种事?看处木昆律啜那种人,没有匐俱的授意又决不会有胆量正面和右厢两大部为敌的。”
阙特勤眼睛一亮,“依你之见呢?”
李凤颜静静分析:“你现在气呼呼去了,难免维护右厢。小可汗位居两厢之上,他可以假作公平要双方放下武器闭门思过,到时候名正言顺卸了你们的兵权,要是语默那里出了什么事,咱们也是爱莫能助了。”
阙特勤出了一身冷汗,刚才他头脑发热,的确没想过这么多。此时一回味,李凤颜的分析绝非没有道理。“那我们该怎么办?”现在他对李凤颜是极为钦佩信服。
李凤颜曼声道:“吃些小亏不要紧,静观其变好了。派人送些药物财物给两厢受伤的人,也算尽了你的本分。告诉阿悉结阙和哥舒阙两位俟斤,暂时藏好锋芒,要自己本部的人少出门,少惹是非。养精蓄锐是第一位的,要打仗泄愤,日后有的是时间。”
“遵可敦令。”阙特勤咧嘴一笑,向李凤颜鞠躬敬礼。
恰好李凤颜的侍卫也将玉壁送到,李凤颜接过盒子看了一眼,道:“去胡禄居啜的大帐。”
胡禄居啜今年六十多岁,曾追随两代可汗,是突厥部落中位分比较高的一位。但除了爱财以外别无所长,所以在突厥十部中并不受重视。今天听说可敦竟然亲自来拜访让他著实吃了一惊,忙出门迎接。
李凤颜向来气度冷艳尊贵,令人不敢直视,今天却笑盈盈的,如沐春风。
“我嫁到突厥来不久,几位族长都很照顾我,我却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致谢,心中很过意不去,今天是特意来看望。我若有什么做的不对的,还望您多海涵。”
胡禄居啜微微一愣,因为莫啜在世时很少正眼看他。又因为他天性爱财不爱战,莫啜总在人前人后说他是突厥的一只守财老兔,连草原上的老鼠都不如,让他很恼火。但由于莫啜统治残暴,他也不敢多说什么,这些年窝在自己的方寸地盘里,过著他安逸的日子,不想惹是非。以李凤颜今时今日的地位,对自己说话竟然如此客套,令他竟有些受宠若惊。
李凤颜坐在桌旁,将手里的盒子摆上来,纤纤玉指打开了盒盖,立刻有一层淡淡的莹光从盒子中放射出来,映得胡禄居啜的眼睛都亮了。
他结结巴巴的问:“这,这是……”
“这是我从大周带出来礼物,本想送给各部族长,但是由于大婚之夜可汗猝然去世,一直不方便将礼物拿出来。望您收下,别嫌我人微礼轻。”
“哪里的话,哪里的话……”胡禄居啜捧著玉璧,脸上都快乐开了花。他这一生最爱奇珍异宝,爱到成癖的地步都不能自拔。否则怎么会在可汗生日宴上偷了一只夜光杯,落下话柄,成为整个突厥的笑话?但爱就是爱,只要让他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几乎都挪不动步了。
这双九龙玉璧是天然白玉雕成,分左右两面,各刻四只飞龙,却并非是一般的方圆形状。两面放在一起时,状如一条单独的飞龙,故而和称九龙玉璧。飞龙的身形掩映在祥云之中,雕工精细,极具神韵,一望就知道堪称国宝。
胡禄居啜摸著玉璧光滑的表面,爱不释手,把玩著几乎不忍放下,嘴里还不停的在说:“可敦真是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李凤颜看出的确命中敌人心脉,此时才淡淡抛出重点:“族长是十部中的元老,一直深得可汗的器重,否则不会把督造弓箭这么重大的任务都交给您。我礼敬您是应该的。”
提到督造弓箭,胡禄居啜心下一凛。他早猜到李凤颜此来必然另有他意,而这偏偏是他不愿意提及的。于是他嘿嘿干笑两声,只得又说道:“是可汗看得起我部,倒非我有什么过人之处。”
李凤颜勾动唇角:“您又何必妄自菲薄呢?眼下突厥上下都在为和契丹一战做殊死努力。而上阵之兵若无刀剑便没有了制胜的把握。所以说,此战能否胜利,那枚制胜的棋子其实是握在……您的手中。”
她尾音一重,胡禄居啜便冷汗直冒,笑容有些僵硬:“可敦这么说我就有些承受不起了。”
李凤颜双眸陡然一冷:“是么?我说重了吗?只是您那里连日来每天铸造弓箭不超过一千支,是否有些慢了?让我怎么和前方的将士交代?多伤亡一人,突厥就会多一家受苦,他们的悲伤和怨恨你我承受得起吗?”
胡禄居啜忙道:“弓箭虽然是我部督造,但是速度是由小可汗亲自拟定的。若是制造得太快,只怕原料供应不上……”
“一派胡言!”李凤颜骤然发难,清冷的低叱让胡禄居啜只觉得从心到外都像被冰雪伤到,在她的脸上再看不到多余的笑意,冷刹的威仪让人不自主的生出敬畏。
李凤颜重重哼了一声:“匐俱虽然位居两厢之上,但铸箭之事既然由你部负责,别人就无权再插手干预。别说是他,就是可汗在世时,我相信他也不能随意缩减弓箭的制造进度,因为那是送死之举!你们十部当年刹血为盟,立誓亲如一家,这个时候怎么可以把兄弟往火坑里推?”
胡禄居啜已是冷汗淋漓,陪笑道:“可敦说得极对。我之前对工程进度是有些怠慢了。”
李凤颜寒眸闪烁,以蚊语般的声音在他耳畔又道:“今日你陷害他,明日便会有人来陷害你。今日你被人利用。明日没了利用价值就会被人甩掉,而害人的恶名却是由你自己来背。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族长想过吗?”
一席话让胡禄居啜暗自心惊。
李凤颜起身,将盒子连玉璧推到他手边,展颜一笑:“族长也无需挂怀,只要弓箭速度不停不减,到时候凯旋而回感谢您的岂止是我一人?还有上下几十万的突厥百姓。”她侧头又问:“听说下个月是您小儿子大婚?”
“哦,是,是,不敢劳可敦惦记。”胡禄居啜现在和李凤颜说话已经有些战战兢兢,不敢大声大气了。
李凤颜轻笑道:“那我应该备一份厚礼才对。到时候您可别忘了请我吃喜酒。今日叨扰太多,告辞了。”
胡禄居啜待她走后,抱著一双玉璧在椅子上沉吟许久。终于叹笑:“好个天威将军,真是惹不起也躲不起。”看著怀中的玉璧都觉得有些发烫,却实在不忍放下。
李凤颜和匐俱,这两边必然有一个要得罪。要说起来,李凤颜毕竟是刚嫁到突厥,又是个外族人,本不值得忧虑。但听说她现在和右厢走得很近,且在大周那边仍然有极高的威信和影响力。立匐俱为汗之事显得越来越难,若大周和右厢联合起来,左厢肯定会吃亏。到时候他就未必能全身而退了。而若是按照李凤颜的意思甩开匐俱,按原进度督造武器,要说本也是他分内应做的事,匐俱就算再恼,也没有足够的理由治他的罪。
两边权衡,终于拿定了主意。就算他反叛一回吧,但愿这注宝没有押错。
几天之后大战开始,李凤颜密切注意前方战事,不敢分心。所幸胡禄居啜最终卖了她面子,弓箭按时制作完成送了过去。但是前方的消息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少。接连两天李凤颜都没有收到新的战报了,这事极为反常。整整一天她和十部首领在一起商议战事步骤,晚间又把阙特勤单独叫到自己的寝帐做了一番布置,很晚才挨不过困倦沉沉睡去。
然而,她睡得并不踏实。梦境中隐约看到了战场。梦到自己在战场上疯狂的寻找韩语默的踪迹。到处是弥漫的硝烟,到处是两军的兵马,她费尽力气都寻不到他。
隐隐绰绰,她好像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于是回过头去看,惊喜地发现韩语默正在一个山头对她微笑招手,她刚奔过去,一只冷箭却骤然射中了他的胸口。
他倒下,她冲过去抱住他。鲜血流满了她一身,她看到他用那双黑眸含笑凝视著自己,双手因为染满了血而变得滚烫,抚上她的脸颊,低低说道:“你要珍重,好好活著!”
她大喊:“不!你死了,我还有什么意趣?要死不如死在一起!”
这一惊之下,她出了一身冷汗,骤然醒了。然而虽然醒过来,却赫然发现在自己的床头立著一个人影。因为是深夜,帐子中光线很暗,仅凭著一点微弱的月光看出那个人的轮廓。
李凤颜装作还在沉睡的样子,努力调匀自己的鼻息,左手已经摸到身下的剑环,一动不动的盯著那个人。
那人探查了一会儿动静,以为她的确还在睡。低下身坐在她床前,一双手大胆伸向她的胸口。
原来是个色胆包天的贼?李凤颜眯起眼睛,放眼整个突厥,敢对她做这种事的人只有一个。平时碍于面子不和他计较,今夜他竟然想趁夜占自己的清白,这口气再不能咽了。
就当对方的手触到她衣服的一刹那,她左手抽剑,剑锋明晃晃擦著此人的手腕划过,饶是那人应变极快地跳到旁边还是被划中了。黑夜中只听到那人倒抽一口冷气,可见伤得很深,李凤颜一语不发剑交右手,飞舞如花,在小小的帐子中将对方的全身都罩在剑光之中。
那人显然低估了她的武功,几招之内就手忙脚乱,屋中的桌椅被碰得叮当乱响。不过令人奇怪的是,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突厥兵闯进来。这更让李凤颜坚信了自己对来人的判断,若非是“他”提前调走自己帐前的侍卫,怎么可能如此放肆的潜入帐中?
这样一想,她心中更恨,剑法使得越发凌厉。
那人再也抵挡不住,忙出声道:“住手!住手!”
她故意装作没听出对方是谁,冷笑道:“胆大狂徒,竟敢对可敦无礼,今日我非废了你不可!”
从幼年在战场上遇险之后,李凤颜最恨的便是好色之人。一旦遇见恨不能碎尸万段。她生平学的剑法又决不是花拳绣腿,招招夺命,十几剑下,那人已被逼到死角。
眼看再有一剑就可以扎中他的心口。从帐外忽然抢进两个人,一左一右出手攻她,使得她不得不回剑防身。那两人也不恋战,架起帐内的人飞身而出。
李凤颜手持长剑追了出去还是慢了一步。
这番折腾下终于惊动了周围帐篷内的人。阙特勤的帐子离她最近,最先赶到。一见她一身睡衣,头发散乱,还拿著剑,吃了一惊。“怎么回事?有刺客?”
她哼笑一声:“是个色胆包天的歹徒。”
阙特勤稍一思忖立刻猜出了答案:“是匐俱?”
“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人。”李凤颜虽然从头到尾没看到那个人的脸,但笃信无比。“我伤了他的左腕。”
阙特勤气愤不已,低喝道:“他太过分了,这岂非在逼我杀他?”他与韩语默的家仇尚没来得及报,新帐又添一笔。韩语默临走前虽然没有特意吩咐,但在阙特勤的心中,李凤颜犹如嫂子一样,敬重万分。若是她被别人侮辱了,比自己被打耳光还要羞耻。
看他青著脸色,如同自己受辱一般,李凤颜的心头反而暖暖的。抬手道:“别冲动,小心坏了我们的大事。”安慰完阙特勤她反而一怔。对啊,既然韩语默还没有回来,匐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她下手?若非有恃无恐,他又凭什么?
想到这里,她急问道:“前方依然没有战事消息吗?”
阙特勤道:“还没有。我派了一小队亲兵去查了,可能半路出了问题。”
“不,只怕没那么简单。”李凤颜蹙紧眉心。“匐俱身边有什么武功高强的人吗?”
阙特勤答:“达也和干离,是他的贴身死士。”
“要杀掉一只秃鹫最好的办法就是剪断它的翅膀。”李凤颜清眸中闪烁著点点寒光,和阙特勤对视,对方回应一个了然的微笑。
“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其实他们对匐俱早有不满,只是因为他们家三代为奴,所以对匐俱还算忠诚。要策反他们不算很难,我知道他们的弱点,这事交给我办就行了。万一策反不成,还有一个‘杀’呢。”
李凤颜轻轻点头。这个青年和他哥哥的性情截然不同。若是换作韩语默在这里,未必会同意他们对身边人大开杀戒。对于夺位的残酷,韩语默是个先知先觉的人,就因为先知的太多,所以他才有那么多的痛苦。
袭袭冷风轻抚过她的脸颊,看天边已出现一抹暗红。天快亮了吧?她正要回寝帐,天空中忽然响起几声凄厉的鸟鸣。
她仰起头,远远地看到一只黑鹰正从天边那里飞来。
那只鹰飞得很高,越飞越近,最后竟然在她的帐顶上盘旋,久久不去。
李凤颜冷冽的目光紧紧盯著那只鹰,记忆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地提醒她。还没有想起来时只听到阙特勤说:“咦?这只鹰,好像大哥身边那只?”
“什么?”李凤颜一愣。“是匐俱豢养的?”
“不是,是默棘连哥哥。难道你不曾注意过?以前无论默棘连哥哥走到哪里,他头上都会有一只黑鹰盘旋。有一次我问他,这是不是他养的?默棘连哥哥居然说,这鹰是他的知音,所以不忍弃他而去。”
“知音?”李凤颜暗暗品味这两个字的含义。
阙特勤又道:“是啊,默棘连哥哥说,这只鹰和他一样失去了爱人,孤苦一生,所以互相引为知音,长随左右。”
心上猛地一疼,让她手中的长剑都握不稳了。莫非这只鹰和她当日射下的那一只本是一对伴侣吗?
以鹰相比,他真的被她的绝情伤得如此深?
她望著那只鹰,一种极为浓重的抑郁溢满了心头,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为什么此时此刻他的“知己”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他出了什么事?
想到刚才那个梦,她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寒噤。风中悠悠地响起一串歌声,不知道是哪个突厥青年正在为自己的爱人唱著情歌。
“即使我战死在天涯海角,都要化作一缕清风回到你身边。”这个誓言又一次清晰的浮现在她眼前。
她耸紧眉心,在原地伫立许久,忽然幽幽说道:“阙特勤,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可敦尽管吩咐。”
她张开眸子,眸子中的熊熊烈火将看惯了清冷的阙特勤都惊住了。
“代我照顾好这里,我要离开一阵子。”
“可敦要去哪里?”阙特勤还不明白。
她一笑,若暗夜牡丹乍然盛开,美得冷艳而灿烂。
“我去找他。”
一点春心皆无力,相思随梦绕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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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塞曲 第八章 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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