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近半日,在天色方晚的时分,这才让下游村民们合力救上岸的他们,一抵达位于下游的小村庄后,早已被冻得快受不了的他俩,头一个所投靠的,即是这村子里远近驰名,尤其在大冷天里更有如救星的客栈澡堂。在走向澡堂的沿路上,盛守业无言地看了看四下对他们满心好奇的村民们,再看向身变心却没变的轩辕如相,就这么在村民的面前习惯性地一路走进男澡堂里,也不管澡堂外头的男男女女全都在暗地里对她指指点点。
关上澡堂的门扇隔绝外头的冷风后,轩辕如相动作快速地走至角落的置衣处,无视于澡堂里的男人们全都瞪大了眼并定住身子不动,就在她开始宽衣解带,而众人的目光愈来愈期待时,跟在后头进来的盛守业连忙把她身上的衣裳全都归位。
她不满地看着他的动作,「做什么?」
「妳走错地方了。」盛守业独占性地一把揽过她的腰,在众人好不失望的眼神下押着她往外走。
「我哪有?」一时又忘了已变成女人的她,硬是止住脚步转身走回来。
「妳肯定?」他扬起一指,满心不是滋味地指向那些正热烈期盼着她加入的男人。轩辕如相抬起头,一双水目扫视过了那些光溜溜的男人后,仍是不知他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没走错啊。」离家在外无处沐浴时,她向来就是来澡堂洗呀。
盛守业抚着额,对于这屋里的一堆男人都遮遮掩掩好不尴尬,偏偏她却处之泰然、镇定自若的景况,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不想在人前提醒她已由男变女的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别看了。」他干脆掩上她的双眼,再强行架着她出去。
「你推我上哪?」莫名其妙被推出来后,她满心不解地回头看着他一脸坚持的模样。
他一把推开女澡堂的大门,「这儿才是妳该去的地方。」
「慢着,我不是!」轩辕如相当下刷白了脸,犹不及挣扎就遭他使劲地给推了进去。
将她送到正确的地方后,外头的寒意令盛守业禁不住抖了抖,赶紧回到男澡堂里取暖;而就在他进去不久后,他侧首想了想,又再次踱回男澡堂的门口处。
他的两脚才一站定,眼前的门扇随即轰然被一把推开,满面通红的轩辕如相一骨碌地冲进里头,两手紧紧捉住他的衣裳直把鼻血喷在他的衣襟上。
「太刺激了?」她也未免纯洁过头了吧?还是说她没看过女人?
「你、你…… 」生平头一回见着那么多裸女的她,话没说两句就又窝在他的胸前再喷一回。
盛守业擦着她的鼻血,「那些姑娘有的妳不也有?」
「我还看不习惯不成吗?」轩辕如相两手掩着火辣辣烧红的脸,踩着执着的步伐再次走向更衣处。
「慢着。」他按住她的肩头,转过她的身子后,严肃地向她确认,「妳真不回去同那些姑娘一块儿洗?」
已被吓过一回的她拚命朝他摇首,一回想起方才她看见了什么后,脑子再次充血过多的她,娇俏的脸蛋又开始不争气地泛红。
为了女人而脸红?唉,怎么男人女人都是与他竞争的敌人?
「好吧,妳在这等等,绝不许在别人面前脱衣知道吗?」盛守业指着她交代,随即迈开大步朝外头走去。
不过多久,经营澡堂的客栈老板带来了大批的人手,笑咪咪地请澡堂里的众人都起来,并在他们离开前为每个人奉上一锭白银,而那些老板带来的人手,不过一会儿就将整座澡堂打扫完毕,并在池中注满了方由柴薪烧好的热水。
「快过来弄暖身子吧。」当所有人都走出去,盛守业也将大门上锁后,他朝冷到牙齿都在打颤的她勾勾指。
「你做了什么?」她仍是不太清楚他是怎么办到的。
「我把这儿包下了。」除了他外,这辈子谁都别想看她的身子。
活像在赶场子似的,一听完他的话后,轩辕如相即七手八脚地将身上湿洒洒的衣裳给脱了下来,在一旁的沐浴处飞快地洗完身子,再跳进盛满了热水的木造大池里。
着实暖入心房的热水,像是一双双逐走隆冬的温柔大掌,抚慰着她犹在颤抖的四肢和身躯,舒适的快意令她深吁了口气,放松身子陶醉地沉浸在这池让人满足的热水里。
冉冉蒸腾上升的雾气,在屋里四处置放油灯的照映下,其实并无法完全遮掩住室内的景象。才在热水里放松了一会儿的盛守业,不小心往她的方向一瞧后,随即极力想镇压下满腹快被撩拨起来的冲动,而后拚命说服自己得在心坎上置上一块名唤理智的大石。
「对面的轩辕大师。」她是不是又忘了什么?
「何事?」
「您的无限春光,在下是一览无遗啊。」就这么大大剌刺地坐在他的正对面让他欣赏?她可真懂得折磨男人。
她翻着白眼,「同是男人,有哈好看的?」
「问题就出在妳又忘了,我有的东西,妳目前并没有。」难道他非得像个唠叨的老头,三不五时地提醒她这点,她才会生些记性?
在他的提醒下,轩辕如相低下头看看自己的,再瞧瞧他的,接着她不情不愿地缩起四肢并将自己埋进水中,直到只剩一颗脑袋还在水面上。
可恶,炫耀啊?生得比她高比她壮就算了,某方面还比她仍是男人时来得雄壮些。满腹呕气的她板着脸在水里边吹起泡泡,边在心里复习般地告诉自己,对面那个正在卖肉的男人,不过是个披着孔雀外表的恶狼,那些外在优势也全都是假象而已。
凝结在天花板上的水气,化为一颗颗晶莹的水珠,纷坠在池子里,滴声悦耳动人。可这时的盛守业却什么都听不进耳,只因近在眼前的佳人,浑然不觉自己的一身雪肤有若凝脂,还有她专心吐着泡泡的模样又有多娇俏,再这么继续看着她的话,他想,再过不久他恐会以鼻血染红这一池水,然后死于失血过度。
这压根就不是什么飞来艳福,这是货真价实的煎熬啊。
消受不起的他伸长了一手,取来置在外头的一条绫巾朝她的方向扔过去,可她只瞧了一眼,并未把漂浮在水面上的绫巾取走。他苦恼地抚着额,「妳不稍微遮掩一下?」别那么信任他的定力好吗?她就不怕他会失去理智,突然兽性大发地朝她扑过去?
「反正我早晚会变回男人,让你看个两眼又有何妨?」轩辕如相耸耸两肩,在身子温暖了后就连心情也变好了,一派轻松自在地在池里玩着她的长发。
「万一妳再也变不回了呢?」他咽了咽口水,忽然觉得喉际极度焦渴,还有股欲火化为热血直直地往他的头顶冲了上来。
她扬起一拳,「你瞧不起本大爷的炼丹术?」
「我不过是假设。」别动,别再动了,就像方才一样,该遮的全都用黑发安分地遮好就行。
「我不可能会失败的。」虽然她的武功确实是有些不济,但炼丹之术可是她招牌绝活,以往她的丹药还救过不少被妖物刻意散放疾病的村子呢。
「妳又凭什么认为我会轻易放弃?」他两手环着胸,表面上是装作不妥协退一让,可实际上他是在暗地里凝聚着真气,以期能够抵抗对面杀伤力太强的美色诱惑。
早就想与他正式谈判一回的轩辕如相,在他看似固执的目光下,缓缓在水里坐直身子,以男人的姿态面对着他。
「喂,我是个男人,你明白吧?」要她放弃不挽回男儿身是不可能的,换作这事落到其它男人的头上,相信每个男人都会与她一般恨不能快些拨乱反正。
随着她的步步进逼,盛守业的脑际有些晕眩,「不管妳是男也好,女也好,我就只是爱上了轩辕如相而已。」
又提这一点?愈想愈生气的她干脆在水底移动身子,朝他的方向前进。
「咱们结过仇吗?或是你我两家曾有过什么宿怨,所以你要这么捉弄我?」
呼吸不顺、神色不再从容的盛守业,赶在他就快铸成大错之前掬水渥脸,在发现这仍是没什么管用后,他索性站起身,决定脱离这养眼又伤身的煎熬地狱。
「妳的记性很不好?」他很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牢牢地盯着他,「别再答非所问或是故左右而言他了,说。」
「咱们往日无冤近日也无仇,会挑上妳,是因非得是妳不可。」要命,被她这么一瞧,他待会恐怕要去外头把自个儿埋进雪里冷静一下了。
「为何?」
上演着美男出浴的盛守业,不忘回首朝她眨了眨一双勾魂的魅眼。
「因我是来报恩的。」
他想报恩,所以就把她变成女人?这算哪门子的报恩?东翁的报恩法是乐坏了一大票房客,而他的呢?害得她落入万劫不复的人为地狱里。同样都是报恩,为何结果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迫不急待想快些找到第二个炼丹药材的轩辕如相,在次日,非但没能如她所愿地顺利起程赶路,反倒还得躺在客栈的床上与她最不想见的盛守业共处一室。
轩辕如相半趴在客房的床上,微微蜷缩起身子,一见到守在一旁的盛守业那张脸,她无力地伸出手想将他推开。
「给我滚远一点… … 」谁要他来照顾?
「咱们好好的相处行吗?」盛守业叹口气,再次以素绢拭去她满头的冷汗。
「等你也变成女人时再说… … 」她气恼地将脸埋在被褥中,两手紧捉住双臂抵抗腹部传来的闷闷阵痛。
要打击一个男人,有什么收效最快也最实际的法子?
答案是,就直接让他体验体验女性每月一回的流血经验。
虽然说蔺言打一开始就对她讲解过这回事了,可生来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见人血的她,在亲身经历过后仍是觉得这事简直恐怖至极,眼下她根本不敢去想象,若是她没能搜齐炼丹药材顺利炼成丹将自己变回男人的话,她下半辈子都要与那玩意儿月月为伍的下场…
没完没了的闷痛感都还没过去,阵阵陌生的强烈刺痛感,令轩辕如相忍不住握紧了拳头闷声低哼。盛守业深锁着眉心,「又开始疼了吗?」都已痛了一早,状况是要持续到何时?
「我要宰了你… 」她扬起拳头,绵软无力地捶打在他的胸坎上。
「知道了、知道了。」他哄慰地拍抚着她的背,顺道将她揽过来,借出一臂让她疼的时候有个东西可以抓,免得她握拳太久会伤了掌心。
轩辕如相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在疼得受不了时索性咬他两口泄愤,但因冬衣太厚,她怎么也咬不着他的皮肉。
「我要茹毛饮血… … 」
「行行行。」盛守业苦笑地拉开衣袖,任由她在臂上留下一个个齿印。
「待我逮到六号房的那对祸害后,我要让你也尝尝当女人的滋味… 」她决定了,在这事过后,她要脱离正派行列,不但要试试草人插针,也要花大钱请小花诅咒害得她深陷水火的这位祸首。
「没问题,妳说什么都好。」见她的眉心不再紧蹙稍微舒散了点后,他抽回手将她扶起来,「趁热把药喝了吧,会舒坦点的。」唉,事前千算万算,他就是没算到她变成女人后身子会如此不适。
不熟悉的药香扑上她的面颊,她半坐半躺的靠在床边,不语地看着盛守业以汤匙舀起药汁,吹凉至不烫口才送到她的唇边,即使她喝药的速度甚为缓慢,他仍是有耐心地等她慢慢喝完。喝完药后,轩辕如相随即躺回被窝里,再次缩成一尾虾子状。半晌,她始终觉得暖不起来的被子遭他给拉开,她不解地看他拿了个羊皮制的水袋搁在她的腹间,里头装盛着的热水随即为她带来舒服的烘烘热意,温暖了她的腹部之余,也让她不再冷得手脚都发抖。
她有些纳闷,「对于女人这事,你怎会这么熟稔?」
「开阳可是我带大的,过去她的生活起居全都由我一手包办。」提及自家的义妹,盛守业的眼底漾着一份异样的宠溺。
轩辕如相反倒是紧敛着眉心,一想到以往开阳是如何在众房客面前夸奖她的义兄,却浑然不觉事实真相的模样,她不禁深深觉得,骗这一字,这位两面人老兄可真是诠释得淋漓尽致,倘若哪天他要是不慎穿帮的话,那到时开阳将会有多么的失望?
「开阳大人始终认为你是个大善人。」眼下全客栈里人人都知他的恶行恶性,唯独开阳仍被瞒得好好的,原因就出在没人愿去敲碎她的美梦。
他莞尔地挑高朗眉,「天大的误会是不?」
「你忍心这么骗她?」
「小时候、开阳曾说过她想要一个完美的哥哥。」他坐在她的身旁为她拨开一缯汗湿的发,「因此在开阳面前,能演我当然就要卖力演着,就算只是骗她的,我也要让身为孤儿彻底对人间失望的她觉得,她的美梦还是会成真的。」
「为什么?」她怔了怔,从没想过他藏着这等细腻的心思。
「因她是我的宝贝妹子呀。」若不是他无法继承父亲衣钵,他才舍不得开阳被那个笨蛋皇帝给抢走。
愈听愈火大的轩辕如相,满心不平衡地瞪着他。
哼,待开阳就万般呵护、小心疼宠,对她呢?就只有虐待羞辱,还有满口让人听了就火气大的字句,这待遇也差别太大了吧?
「手 … 」当腹里的刺痛感又再次折磨起她时,她低垂着头说着。
「什么?」
「去洗手,整只手臂都要洗。」
「然后呢?」奉命照办的他,拭净了两手后坐在她身边问。
「拿过来。」她微瞇着眼,将目标定在那啃咬起来会让她有复仇痛快感的手臂上。
盛守业不明所以地将右臂凑至她的面前,岂料她张口就又是用力一咬。
「还是很疼吗?」瞧着她忍抑的模样,他的眼底写满了心疼,「大夫说过这帖药很有效的,待会就会好些了。」因为蓄力抵抗疼痛太久,就连咬起人来也没什么狠劲的她,在听见他的安慰时,更是负气地埋首啃咬着他。
「够不够?需要这只也啃一下吗?」他不痛不痒地看着她在他的臂上印下一排整齐的齿痕,大抵知道接受他照料的她,对于这事心底有多么不情愿。
她虚弱地应着,「当然要-- … 」她要啃掉他的手臂当下酒菜。
不过多久,在手臂上传来的啃咬感愈来愈没感觉时,盛守业低首看着即使眼皮已经沉得很,仍是不肯放弃报复的她一脸爱困的模样,他叹息地调整她的睡姿让她睡好。
「睡一会儿吧,醒来后就不疼了。」真是,就连想睡时也还是这么固执。
在安顿好她后,本想出门再去另找个大夫开帖的盛守业,想起身时,这才发现她握着他的手指睡着了,这是她头一回主动亲近他,当下他欲走的步子因她而停了下来,怎么也不想抽走他的手指让她的掌心空空荡荡。
昏昏沉沉地熟睡了许久后,待轩辕如相醒来时,天色早已黑了,就着廊外的微弱烛光,她这才发现她的掌心里好像握着什么东西,而盛守业则是背对着她,手臂扭曲得很不自然地坐在床下不动。
她忙松开手,「你的手不疼吗?」呆子,何必就这般任她拉着?
「好些了吗?」他反而先关心起她的情况。
「嗯… … 」虽然很不情愿,但受他照顾也是事实。
「太好了。」盛守业起身点燃一室的烛火,再走至门边时回头对她交代,「我这就去拿妳的晚膳来,妳梳洗梳洗,顺道把汗湿的衣裳换了。」
头一回没反对他的轩辕如相,在梳洗过后,沉默地瞧着他事先为她准备好的衣裳,并在心底开始编织着,她之所以会这么听话且合作的原因。
虽然说,他的确是罪大恶极,但长期对着一个人发火犯脾气,这也是很累人的,没错,她不过是太累了,所以才懒得再与他打打骂骂而已。
当盛守业在夜深时分的客栈里,想尽法子端来他俩的晚膳后,首次破天荒同坐在饭桌前的他们,在沉默地吃着晚膳时,轩辕如相颇好奇地瞧着他那双她从没仔细瞧过的眼眸。
「你是何时认识我的?」要报恩总得先见过面吧?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她似乎曾在哪看过那双琥珀色的眼眸。
心情好到几乎藏不住笑意的盛守业,强行装作镇定地继续吃着饭。
「在我很小的时候。」哟,她总算可以静下心来面对他,并稍稍对他感兴趣了?
她想不起地搔着发,「我做了什么事值得你用这种方式来报恩?」
「妳救了我一命。」
「我曾救过个孩子?」怪了,她怎没半点印象?他会不会是报恩报错人了?
他缓缓抬起头,「自那日之后,我就一直看着妳。」
「那看出什么心得来了?」她怎不知她曾被这个骚扰犯给跟踪过?
他回答得很干脆,「爱上妳。」
「住、嘴。」一根青筋瞬间在她的额际隐隐浮动,她连忙伸掌捂住他的嘴,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盛守业刻意以舌舔了一下她的掌心,在她速速收回手时,边说边帮已吃完的她收走托盘拿去门外摆着。
「看了妳那么多年,会爱上妳,不是件理所当然的事吗?」虽然说在知道她是个男人后,是为他带来了点小困扰。
轩辕如相不可思议地瞪着他的背影,「什么理所当然?你也给我用力否定一下啊!」
「抱歉,我这人是很崇尚心之所向绝不可违逆的,因此,哪怕妳是男也好、女也好,我都会老老实实、按部就班地将妳的人与心都打劫到手的。」有恩不报这怎么行?他说什么都要还给她不可。
「这就是你报恩的方式?」搞了半天还不是他的私心作祟?
「没错。」
啊,真是令人气结又气虚… … 但若是现下动怒再同他杠上一回的话,太没劲也太没体力,形势只会对她不利。轩辕如相提不起精神地趴回她的病床去,卷走了厚重的被子将自个儿捆在被里,再将身子弯成最舒服的姿势。站在床畔的盛守业瞧了瞧她没半点女人态的怪异睡姿,含笑地帮她拉出一缯被她卷进被子里的长发。
「快些爱上我吧,我定会让妳幸福的。」
闻言的她张开了双眼,皱眉地瞧着他面上看似恋恋不已的模样。
他的报恩,就只是单纯的想要给她幸福?
不对,事情绝不可能会这么简单,就她目前对他的了解,他才不是什么心思淳朴无害的善良报恩者,打从认识他起,日日在他的魔掌之下惨遭蹂躏后,她太清楚他的本性究竟有多么邪恶和反常了。
她戒慎恐惧地问:「敢问阁下… …您对幸福的定义是?」
「嗯… … 」盛守业微偏着脑袋思索,「吞了妳全身上下,不留半根骨头?」不都是这样吗?
「我拒绝。」她就知道。
「当真不再考虑一下?」
「我慎重拒绝!」
「我家是拜狐狸的。」天字五号房里,近期俨然就像同住在一块儿的开阳与上官如意,在丹心忙完了客栈里的所有杂务,又在夜里跑来这与她们闲聊喝茶时,开阳缓缓忆起了些有关不知出门上哪去的义兄之事。
「狐狸?」上官如意挑高了秀眉,从没听过有人拜这类的。
「我也不知这是为什么。」开阳点点头,愈想也愈觉得古怪,「我还听我义父说,他们这族每隔一代就得换一个姓氏。」小时候她老是搞不懂为何爷爷、义父、义兄三个全都姓不一样的呢。
「为何要换?」
她搔搔发,「听说是先祖怕后代会被仇家找上,所以才会有这祖训,以期后代能避开仇家。」
丹心听得满心好奇,「妳义兄的先祖曾做过什么坏事?」怎么这些房客每个祖上都有仇家?
「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好像是跟什么炼丹术的有关……」开阳皱着眉回想了许久,只隐隐约约记得一些不太齐全的印象。夜里自远处传来的悦耳铃音,穿过了家家户户及客栈里的每条巷弄,直抵对这声音甚是敏感的丹心耳里,当下她瑟缩地抖了抖肩头,而后装作没听见似的继续喝她的茶。
「丹心,妳没听见铃声吗?」开阳以为她没听见,拉着她的衣袖提醒她。
她的面色有些青惨,「听是听见了,但我不能去。」
「为何?」
「因那是天字一号房的铃。」没法子,东翁规定她只能捡被踢出一号房门外的,而不能去检门里的,加上她的工作老是忙不完,因此分身无暇的她也只能陷侯爷大人于水深火热之中。
开阳诧异地睁大两眼,没料到步青云还当真委下身段来。
「侯爷 … 还在带孩子啊?」她原以为步青云只试过一日就会把那三只全都踢出来了呢。
丝毫不对自家夫君伸出援手的上官如意,满心畅快地漾出一抹胜利的笑意。
「正是。」还好事前东翁有找她串通,叫她用激将法逼步青云与她打赌他绝对撑不过十日,不然现下可就没好戏看了。
「那三个小萝卜头他带得如何?」
丹心挥挥手,「我没胆去看。」现下一号房可是虎穴啊,她从不嫌命长的。一声接着一声且愈拉愈急的铃声,此刻听来似是十万火急、走投无路。故作壁上观的三个女人在听了一会儿后,不约而同转首看向窗外天字一号房的方向。同一个时刻,在天字一号房里拉了老半天唤人铃的步青云,在他无论再怎么拉铃丹心就是不来时,已经开始后悔起当初他干嘛要与上官如意对赌,没事找事地接下这三个烫手山芋。
「别再爬了,回来!」他扭头朝那一整晚都在屋里乱窜的小女孩大喊。
气急败坏地把满地四处爬的小女孩叫过来后,步青云拿出手绢擦净她又再次脏了的小手,瞧着她因汗热而红通通的脸蛋,怎么想也想不通,她为何到了这年纪走路始终都走不稳,反倒是太过擅长飞速快爬的原因。
在她又拉来他身后的长发塞进嘴里时,他赶紧拉回他的发免得她吞下肚,只是又慢了一步的后果,就是发丝上头已沾满了口水。
他责备地擦着她的嘴角,「都说过这不是吃的,别拿到什么都往嘴里放。」
姓余名唤董球的小小女孩,歪着脑袋瓜、流着口水,两眼还是盯着他总是披散在身后看似可口的长发。
「姨姨?」看起来同其它的阿姨们都一个样啊。
他更是没好气,「我说过很多回了,我是叔叔不是姨。」他都已带她几日了?奈何这孩子始终认不得他是谁。还没处理好身边的这个,不经意往书案方向看过去,步青云赫见三号房的长子已偷偷摸摸地爬上书案旁的椅子,正高站在椅上拿起笔准备往他只看了一半的折子画下去。
「佳人,不要拿笔四处乱画!」画房画墙全都随他去了,现下那小子还想画那些待批的奏折?
都因这个八字已有两撇还架式十足的小画家,以往这间精雕细琢美轮美奂的天字一号房,此刻的情景已惨烈地演变成… … 墙上四处可见歪斜的螃蟹、变形的蝴蝶,还有一群又一群的红色青蛙与七彩缤纷的乌鸦。
而这些杰作,全都是这个血统很可能有问题的余家长子亲笔所绘。这孩子也不知是想纠正血脉还是怎样,生来就不似父母那般热爱吵闹或是打架,生性文静的他,唯一的喜好就是拿着笔到处画画。
仅安分了一会儿而已,无事可做的佳人,突然不发一语地走至茎苍的面前,而后捧起自家妹子的脸蛋继续作画。
「别又画你妹妹了!」也不想想昨日这个不知反抗的呆妹子才被他画成了只猴子。
「啦。」什么声音?步青云循声低首看去,就见陆氏一族热烈期盼已久的千金小姐,名唤纤纤的小女娃,正躺在他臂弯里,一口又一口地对他吹起口水泡泡。有着张粉嫩嫩的精致小脸蛋,浑身带着香香甜甜的味道,逢人就笑的习性,还有一笑起来就有两个小小梨涡的她,或许就是这间天字一号房里他仅有的安慰了,只可借,她仅有外表像陆余八分,体力却完全与她的娘亲一样,尤其是这双小脚踹起人来的力道,这几日来已造成了他胸口好几处的严重淤伤。
难以言喻的疲惫,在步青云深深叹了口气时,排山倒海地直朝无力防备的他席卷而来,几乎就要让他首开先例地认败投降。
好累。
这辈子,他从不曾如此倦累与疲劳,就算以往他再怎么通宵达旦的读书或是弈棋,他也不曾累到这么想捉狂出门去克克人以消心火,或是直接杀去东翁那儿,叫东翁对所有房客颁布一道「禁生令」,以免往后照顾人手不足时又是一堆孩子往他这儿挤。
「破啦啦。」
怀中不吵也不闹的小女娃,吹完了口水泡泡后开心地对他咯咯笑了起来。
好… … 好可爱。出神地瞧了她许久后,诱惑的魔掌徐徐撩拨着步青云的定力,差点被勾了去的他,连忙镇定下思绪,强行地在脑海中搬出理智,警告自己绝不能也生个孩子来自娱或是累死自己。对,这只是一时的错觉,眼前的这个小娃娃,她有的也仅是短期性的可爱而已,待她长大后,她就会变得跟那两只专门找他确的恶魔一模一样了…… 不过话说回来,方才仍在造反的两只小恶魔,究竟是跑哪去了?
不知何时,早就玩累了的佳人与茎球,已无声地爬上步青云所坐的长椅,一左一右枕着他的大腿睡着了。看着他们因天冷而蜷缩成一团的模样,担心他们会因此受寒,怀抱着孩子仅有一手能动的他,赶紧伸长手臂替他们拉来一旁的毛毯,仔细地盖在他们的身上,而后他也禁不住一身的疲累,往身后的椅背靠过去,沉沉地吐出了口大气。
「终于可以歇会儿了… 」小余他们夫妻俩要是不快点回来,而其它的房客仍继续不肯帮忙的话,已被累惨的他,很可能在今晚过后,他就会把这三只都摆到东翁的柜台上当装饰品,不然就都扔到湖里喂鱼去。
然而就在此时,已有几日没在夜里抱着枕头来天字一号房借宿的左刚,很会挑时间地一掌拍开才静了一会儿的书房大门。
「姓步的小人,我又被赶出!」在见着里头的景象后,左刚蓦然僵站在房门口一动也不动,不久后,他吸了吸鼻子,眼底开始泛起闪闪的泪光。坏了,这个笨蛋左刚,不会将他眼下的灾难误看成什么一家和乐共享天伦的景况吧?
步青云忙着想补救,「慢着,你误会了… 」好不容易这三个才都静下来,他就别再来添乱子了。
三个娃娃幸福地围绕在身畔,还有三张甜甜的睡脸… … 始终没有机会可以体验到这些的左刚,下一刻即好不心酸地掩面而泣。
「我也很想要有一个啊… … 」
窝在步青云怀里首先被左刚哭声吓到的纤纤,两眼一瞇,张大了嘴开始放声大哭,而被哭声吵醒的佳人与董球,则在瞧见纤纤哭红了脸后,当下即很配合地纷纷红了眼眶,一前一后地放出泪水与响亮的哭声。
一室有老有小、有高有低的不整齐哭声中,孤立无援的步青云,再也忍不住地转首朝窗外放声大吼。
「丹心!」
冬日难得露脸的朝阳,轻轻拨开天际总是遮盖着它美貌的厚重云朵,布满雪花的晶莹大地,款款舒展着曼妙的风采。清早就出门赶路的两人,在朝阳快要升至天顶时,这才抵达一间位于荒郊的野店稍事休息。
打从进了这间不知为何竟高朋满座的野店起,轩辕如相便敏锐地注意到他们究竟一脚踏进什么店里来了。而就在坐下不久后,她亦发现了,坐在她对面正喝着浓茶提神的盛守业,在他的眼下,正积着一层因她而生的暗影。
接连看顾她三日不睡不息,为了照顾她这个女人新手,造成这一切的他真的是累坏了,这三日里,只要她觉得没胃口不想进膳,而他怎么劝哄怎么喂食也不管用后,他便以一不负责地跟着她一块儿挨饿。
当盛守业知道她这回逃出家门身上并未带多少钱,正打算节省度日时,他二话不说地包办了她的衣食住行,样样都给她最好的,为了她的身子,这三日来他还不放心地连找了三个大夫来为她看过,就只是想确定她真的没事,单纯只是还不适应女人这回事。
不知为何,在他为她做所之事愈来愈多,而她也看在他本就亏欠了她的份上,愈欠他人情愈多后,一种得理不饶人的淡淡歉疚感,始终像株不该存在的恶苗般,被栽植在她的心坎上,并渐渐在她的心底往下扎根。明明当初说出恩怨分明这句话的人是她,可从头至尾,最恩怨不分的人却也是她,而他,为什么还是愿意承担下她所有的怒火,以及忍耐着与她身分不符的种种不当言行,从不同她计较这些?
修法习术多年,并以正派自居的她,一点都不喜欢自己这等像是在欺负人的卑鄙行径。
可她,却怎么也没法拉下脸在他的面前承认。
再次打了个呵欠的盛守业,在瞧向她时,有些意外地看着她面上难得草木皆兵的神色,而后他转首看了看四下直盯着他们的店中客人们,某种蠢蠢欲动的气息,趁着他精神不济时已偷偷潜进了这间野店的里里外外。
「妳的仇家?」被一大群妖物给困在这间野店里,她之所以不急着逃出去,该不会是她对自个儿的术法太有自信,故想以一敌众吧?
「我从不与人为敌,除了你例外。」轩辕如相边说边在桌上与他所坐之椅上各贴了一张黄符,「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你只要坐着不动就不会有事。」
他眼中盛着一抹愕然,「妳会救我?」
她不自在地别过脸,「总不能眼睁睁的任你被这群妖物给吃了吧,到时开阳大人会伤心的。」对,她只是心疼那个深深崇敬义兄的开阳而已,她才不是在担心他或想弥补他什么。
盛守业沉默了半晌,而后话中有话地说着。「妳的心太软了。」就因她曾算出他是个凡人,所以她便要救他这个为她带来这一切的祸首?在把责任揽得太大之余,她会不会也太好骗了?
「那又如何?」
他以几不可闻的音量在唇边低喃,「别老是动不动就将妳的把柄亮在我眼前,我会吃死妳的啊。」
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的轩辕如相,才想凑过去听清楚,下一刻她即被他给搂至怀中牢牢抱紧。
「别又来这套了。」她朝天翻了个白眼,一掌按在他的面上想推开他。
他心情甚好地亲亲她的掌心,「咱们不都已坦诚相见过了?」
「那只是沐浴而已。」她就知道再怎么正常的小事,到了他的眼中都会被扭曲成不一样的观点。
「我还曾从头到脚彻底的对妳上下其手过。」他边说边分心地瞧着众人面上的反应。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小心眼的计较那些做什么?」她都强迫自己得忘了那些才能与他相处,他还端在心里回味不成?成功地让店里所有的妖物都听明他俩的关系,也顺利缓下店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后,盛守业松开了两手,但当她坐回对面不放心地戒备着四下时,为了转移她的心思,他一手调过她的脸蛋。「有件事我一直很想找个机会问妳。」
「何事?」他一定得挑在这种四面受敌的节骨眼上同她闲聊吗?
「妳的祖上… … 是不是有个姓燕的?」这事已困扰他家历代祖先好几百年,也吊着他的胃口很久了。
「姓燕的?我家首位先祖就姓燕啊。」怪了,这等轩辕家的秘事,他这外人怎会知情?
「那妳怎会姓轩辕?」他神情激动地紧握住她的两臂,「妳家二代的先祖究竟是从父姓还是从母姓?或者他是被捡来收养的?」快说吧,别再折腾所有人了。
始终不知他为何要天外飞来这一问的轩辕如相,缓缓地格开了他的两掌。
「你问这做什么?」满肚子坏水的他,这回又有新花样了吗?
他颇为心虚地顿了顿,「呃… … 服务大众?」
「哈?」
「没事,妳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云淡风轻地带过后,他双目盛满期待地瞧着她。
「都几百年前的事了,我哪会知道?」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继续转过头提防着野店里的所有妖物成员。窗外的雪地静静地反射着天顶灿眼朝阳,将轩辕如相美好的侧脸映照得如同一首诗人方以新墨写下的诗般,一翳一翳的风情怎么也掩不住,盛守业贪婪地睁大了眼瞳,甚想就这么停下光阴的脚步,让此刻搁浅在他的心上,再不要让她走失在他的记忆里半步。
他还记得,一开始,那是张让他震惊的美丽侧脸。
在她十岁后,当他首次知道她是男而不是女,他是很错愕也有些困扰,但,却从没有过半分的遗憾。
就在她换回男人的打扮,并以男人的身分生活下去后,他很确定,总是喜欢在暗地里瞧着她的一举一动的他,对她所怀着的,并不只是纯粹的恩情而已,因那等想要独占她的心情,从一开始就倔强地不肯自他的心房走开。
无论她是女孩装扮,或是摇身一变成了个青年,或是成了名扬术界的轩辕大师,在他的眼底,她始终都一样,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从来就不曾为他的感情带来丝毫的改变。
他这人就是这样,所想要的,便绝不会轻易让步半分,因此对他来说,只要是她就好,无论是男或女。
「对面、心思不纯正的仁兄,你现下又是在妄想些什么?」一路被他跟着走下来,轩辕如相也多多少少摸清他的性子了,因此在他目不转睛地看她看到似是出神时,她不抱期待地唤醒他。
盛守业随口语了个借口,「我在想,我该如何勾引妳,才能与妳一块儿躺在床上研究研究翻云覆雨那回事。」唉,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偿所望。
她听了,当下怒不可遏地站起身一脚踩在椅上,再两手拉着他的衣领硬将他给拖过来,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形象地开骂。
「你就是思想这么猥亵才让人觉得你下流,你对得起把你生得这么养眼的父母吗?」难得她才觉得他对她的付出,让她觉得有一点点可以饶恕他而已,他就一定要这么快被打回原形吗?
她老早就想说他一回了,瞧瞧他,分明生得一派仪表堂堂,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他,却只会对她说些浪言秽语,也不顾忌着一路上他总是轻易吸引而来的女孩家们,心底究竟对他怀抱着何等的想望,反倒一径地缠着她兼挑衅她的理智,害她不得不接受众女饱含敌意的视线当个代罪羔羊。
「这等程度就算猥亵?」盛守业颇为无力地垂下两肩,「难道说,妳从没碰过女人?」她是修法修到走火入魔,成了个清心寡欲的和尚不成?
轩辕如相当下诚实地涨红脸,再简单不过地向他昭示出此地无银也只有三百两而已。
「噢… … 」他沉吟地拖着长长的音调。浑然不觉这有何不妥的她,还相当骄傲地朝他扬高了下颔。「我本就是个术士,专心修法有什么不对?」她也不过就是忙到对人间的男女之事没有空去了解,也没兴趣去拉近距离而已。
他兴味盎然地挑高朗眉,「倘若每个术士都似妳那么专心修炼,皆恪遵道德伦常为上纲,佐以礼义廉耻为下纲,那妳父母又是如何把妳生出来的?」
「我怎知道?」她顿了顿,忍不住在他过于容易让人认清事实的目光下闪闪躲躲。
淡淡的红霞,似是两朵雪地里的红梅,无声地出现在别扭又不肯老实的她面上,在红尘里打滚这么多年,也见过大批妖魔鬼怪后,她的心思怎可以还是这么单纯可爱?怪不得他每回只要把话说重了些,或是暧昧了点,她就忍不住要尴尬气恼,可她有所不知的是,他对她说的那些,也全是他的肺腑之言哪。
她瞥他一眼,「笑什么?」
「我只是在庆幸我下手趁早。」捷足先登果然是正确的,还好他有抢在前头。
情势始终紧绷得犹如拉满弓弦的野店,当躲在柜台里的掌柜与小二,再也按捺不住性子,亮出了刀剑,并以眼神跟店内的人都打好招呼时,僵持住的情势瞬间突破极限来到一见分晓点。
「开打了,你安分点坐着别动。」伺机许久的轩辕如相随即亮出八张黄符,在起身时不忘朝他交代。
盛守业卑微地颔首,「是,请大师您务必要好好保护我这微不足道的凡人。」
疾飞出去的八张黄符首先镇压住相等于八卦的八个方位,牢牢将店内所有的妖物困在里头没法出逃或是遁走,紧接着轩辕如相撩高衣袖,使出金刚印开始一个个地追着他们打。
丝毫不担心她安危的盛守业,微微侧首看向他身后躲在阴影里,想找机会突袭她的妖界下流妖物,而后他以微小的音量向他们警告。
「倘若你们动了她一根寒毛,我会先杀了你们,再杀你们的亲人,接下来我会杀光所有与你们有关的友朋。」
「就凭你?你是什么东西?」
盛守业冷目朝身后一扫,散放出自花楚冒着风险解咒后彻底还给他的实力,再以极快的速度收回以免轩辕如相会察觉。半晌,在吓退了他们之后,他以指沾着茶水在客桌上徐徐写下一字。
「不可能,那一族早就被轩辕家给封镇住了… 」
「要滚就趁现在,别坏了我赏美人的心情。」他才没空理会他们信是不信,伸指再沾了点茶水,将水珠弹向轩辕如相所设的结界。遭他刻意破坏的结界,微微开了一道供妖物们逃生的出口,并在不久后又不着痕迹地再次关上。当收拾了泰半妖物却不知另一半跑哪去的轩辕如相,不解地回过头时,按照她的叮咛始终坐在原地不动的他,气定神闲地朝她缓缓漾出一抹看似感谢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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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字七号房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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