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合卦 第七章

  翩翩酒楼
  「那个半仙到底灵是不灵?」麻小蔓问着新认识的朋友傅百佳。
  「很灵的,他是半仙嘛!」傅百佳一边照着新买的铜镜一边说话。
  两人相识于市集旧衣的拍卖会上,因同时看中一件袄子而做朋友,后来两人什么也没买,空手离开拍卖会。
  「半仙也可能是个伪半仙,骗钱的。」
  「阿乎哥不会骗人。」傅百佳越看铜镜越觉得自己实在长得不赖。
  「若关平真这么神准,他就不可能说出栗公子近日会有劫数的话。」太伤人了。
  「这事不能让悠悠姑娘知道,会影响她的心情,好不容易见她笑了,怕她知道会躲起来不嫁了。」傅百佳放下铜镜,脸上多了忧心。
  「这我知道,我们太多事了,又不是咱们俩谁大喜,干嘛问什么何时生子的事,结果间出了这个青天霹雳的事。」
  傅百佳乐观不起来,她太清楚半仙坊的关平能通古往今来的本事了。他说某人会发财就会发财,哪怕那人现下只是个叫化子。
  「好烦哦!咱们今天真的不该走进半仙坊的。」麻小蔓后悔得快要死掉。
  「怎么会是大凶之卦呢?我们今天到底是怎么问的?」她怎么想不起来?
  「妳先问咱们城里最近是不是会有什么热闹非凡的事,阿乎哥马上说,农历年前后会有大喜与大恸。」
  「然后妳接着问,大喜不用说是谁成亲了,因为城里早有风声,可大恸呢?」傅百佳回忆道。
  「关平卜了卦,直截了当地说大恸随大喜而来。」麻小蔓不禁觉得头皮发麻。
  「会不会真的出事?」傅百佳颤抖了下。
  「会出什么事?我想破头也想不出来,问关平,他一句话也不肯透露。」
  「是啊,阿乎哥太不够意思了,咱们再去半仙坊间个清楚,他不说明白,我们就不走,坐在那里一直等到他说为止。」
  两人杀进半仙坊,关平似是知道她们会去而复返,所以没有惊讶的表情。
  「要喝茶还是滚水就好?」关平问。
  「青草茶。」麻小蔓故意刁难。
  「在妳左边的那只茶壶装的是青草茶。」他指了指。
  「你怎么知道我想喝青草茶?」麻小蔓瞪大眼。
  关平一笑,「妳现在肝火旺,喝青草茶可以降肝火,人的身体通常会把一些讯息显示出来,也就不难观察出人们心里想要什么了。」
  「你和高向庭一样可怕。」麻小蔓大叫。
  关平耸耸肩。
  「阿乎哥,快告诉我们大恸是什么啦!我们好去提醒当事人小心防范。」
  「说实话,妳们想知道的,也是我想知道的。」关平叹了口气,「我明明感觉到有事会发生,却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真的很气人。」
  「什么,连你也不知道?」麻小蔓大呼不可思议。「难道你骗我们?」
  「我没骗妳们,我关平只是个半仙不是神仙,世间有许多事仍旧是参不透的。」
  「这么说来也只有往下看下去,才会知道何谓大恸啰?」傅百佳懂了。
  「可以这么说,这大恸是因为大喜才存在的,没有大喜就能避开大恸。」他只知道这么多。
  「所以栗公子不能娶楚姑娘为妻?」傅百佳直言道。
  「没错!大喜和大恸是互相牵引着发生的,如果没有大喜自然就不会有大恸了。」
  麻小蔓站起身,就要往外冲。
  「妳要做什么?」关平拉住她。
  「去破坏人家的好事啊,你都说得这么清楚了,大恸随大喜而来,那么我就去破坏大喜之事。」
  关平摇头。
  「怎么?」麻小蔓回视他清澈的眼眸。
  「没用的,妳阻止不了,没人阻止得了。」
  「为什么阻止不了?我要去告诉他们,婚礼之后会有悲剧发生。」
  关平露出无奈的笑,「问题就出在这里,妳去预警也产生不了什么作用,因为栗天择根本不相信这些。他那个人只信自己,只信人可以胜天。」
  「人不可能胜天的。」傅百佳说出她的想法。
  「有的时候也许可以,但在这件事上很难,大喜会发生,大恸也逃不了。」关平下结论。
  「能不能只要大喜不要大恸?」麻小蔓天真的间,她受不了见到有人哭天喊地。
  「傻瓜,人们需要白日,也需要黑夜,不能只选白日放弃黑夜。」
  是吗?一定会发生的黑暗,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姿态呈现?不到最后,无法解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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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珠珠最是替楚悠悠高兴了。
  「悠悠,我就知道妳和我们不同,妳不可能像我们一样庸庸碌碌过一生的。」
  「珠珠姐,真的谢谢妳。」
  楚悠悠看着烟波府张着喜灯,结着红彩带的景象,仍觉得这一切好象是作梦一样,不是真的。
  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呢?栗家两位长辈虽没什么热情的表示,可也没有责难。
  只除了栗天璃的白眼和讥讽。
  「珠珠,妳又躲在这里偷懒了?飞上枝头做凰凤的人是她不是妳,妳高与个什么劲?」
  珠珠福了福身不再说什么,默默退下。
  「一个做丫鬟的能爬得这么快也算是奇迹,不过我想是特别吧!妳这坏示范会教坏府里其它的丫鬟,妳瞧她们不做事天天做着春秋大梦,可惜我没有别的兄弟可娶丫鬟了。」栗天璃不是滋味地道。
  栗天璃不想费力讨好楚悠悠,娘说这位新嫂子福薄怕是坐不稳当家主母的位置。她高兴极了,所以更不可能巴结。
  「我希望以后能和小姐和平相处。」
  尚未嫁入栗家,楚悠悠还是以「小姐」称呼栗天璃,她不想为了称谓这种小事惹是非。
  「我不反对妳的提议,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也不是不能相处,只要妳不惹我,包妳平静无波。」她也怕哥哥发飙。
  「谢谢小姐。」
  见楚悠悠似乎挺诚恳的模样,栗天璃也不想太刁难。
  「丹凤公主明天会到苏州,妳的身分虽是栗家未进门的少夫人,不过我提醒妳最好低调些,毕竟丫鬟做主母的例子自古以来就不多。」
  「悠悠明白。」她本来就不是太「高调」的人。
  「还有,丹凤公主五年前随皇上一同游江南时也由咱们家接驾,当时皇上本想把丹凤公主赐给大哥的,后因丹凤公主年幼作罢,妳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楚悠悠轻轻颔首,她早在同意栗天择的求婚时,就做好了牺牲到底的准备。
  不论多大的羞辱她都会全数承受,不论多大的艰困她都会咬牙撑过,只因为她爱那个她要嫁的男人。
  她为他动心,本就打算不计名分地伺候他,偿还这一生欠他的情债。
  能得到他的宠爱是她前生修来的福气,能不谢天吗?
  「丹凤公主要是问起,妳知道该如何回答吗?」栗天璃干脆地问。
  「悠悠不知道。」
  「和妳讲话真累,不是点头、摇头就是一问三不知,真不懂大哥看上妳哪一点。」
  是美色吗?苏州又不是没美人,满街都是水乡美女。
  「好吧!我直接教妳好了,丹凤公主可能还是很中意大哥,不然怎会没事跑来苏州,又指明要住烟波府,所以妳不能得罪丹凤公主。」
  「丹凤公主知道天择少爷要娶亲吗?」
  「大哥肯定会告诉她,不过妳不能在她面前得意洋洋,她会受不了。」
  「我不会。」她怎会做那样的事。
  「连我都要让丹凤公主三分,妳自然得让个七、八分。」
  「丹凤公主乃千金之躯,来烟波府作客我自然要以客为尊,没有所谓礼让的问题。」
  「最好是这样。」栗天璃暗笑,那是妳不知道丹凤公主的骄气,连我栗天璃都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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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神农
  「瞧你神清气爽的,成亲对你真是件好事。」高向庭淡淡一笑。
  「你要不要也跟进?」栗天择心情很好,不介意被取笑。
  「暂时不考虑。」
  两人因为楚东文那混蛋建立了交情,虽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可也禁得起考验。
  「言归正传,你信上写楚东文根本没奸污胡大嘴的妻子是怎么回事?」
  「那胡大嘴哪有什么妻子,自己都养不活了,没有女人会死心塌地跟着一个游手好闲的大无赖。」
  「楚东文要一百两做什么?」
  「他们合伙想诓你,他们猜想栗家的钱好骗,结果一试就成。」
  「真可恶!」
  高向庭理所当然的笑道:「楚东文太了解他那妹子的魅力了。」
  栗天择并不否认,「没错,我就是没法见到悠悠睁着一双忧愁的眸子看着我。」
  「所以楚东文能骗到你栗公子的钱。」
  人真的不能有意中人,因为意中人就是弱点的同义词,敌人的攻击目标。
  「我不会让他有机会打扰我和悠悠的婚后生活。」栗天择决定给楚东文一点颜色瞧瞧。
  「丹凤公主会不会是你和楚姑娘之间的绊脚石?」
  栗天择愣了下,「你怎么会这么间?」
  高向庭从麻小蔓处耳闻关半仙的「说法」,心里也隐隐的发毛。
  「随便问问,我最喜欢看见人家成亲了,所以希望你和楚姑娘也能欢欢喜喜的。」
  「我们会欢欢喜喜一直走下去,直到死神将我们分开。」
  「既然这样何时成亲应该不会影响你们的感情才是,你为什么不考虑丹凤公主回京之后才举行喜筵?」高向庭技巧性的探问。
  「如果你曾经像我一样这么在乎一个人,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了。」他恨不得今天就把悠悠娶回家。
  高向庭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确实不曾尝过在乎一个人的滋味。
  「真羡慕你。」除了这句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好象欲言又止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对不可知的末来有些惶惶不安,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高向庭宁愿相信吉人天相,关半仙的预言不会成真。
  「向庭哥,我的头好疼啊,昨晚没睡好,外头的野猫一直叫嚷,烦死了,你能不能替我开些安魂定魄的药方?」麻小蔓按着太阳穴走进赛神农,苦着一张脸。
  「你们聊,我先走一步。」栗天择转身离开。
  麻小蔓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那么严肃的人脸上都能挂上笑容了。」
  高向庭轻拍了下她的脑袋,「人家已经有意中人了。」
  「我又没要怎么样。」她咕鼌。
  「是啊,没要怎么样却表现出一副嘴馋的模样。」高向庭取笑她。「才没哩,我只是欣赏栗公子的风度和神釆罢了,不行吗?」她吐了吐舌头。「栗天择是我所认识少数对感情这么执着的人。」他不得不佩服。「怎么,你探了栗公子的口风?」他点点头,「不妙。」「难道关平说的是真的,大喜与大恸是注定要相随发生的?」她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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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总管通报门外来了一个少妇,哭哭啼啼的指名要找悠悠姑娘。
  楚悠悠愣了下,她并不认识什么少妇朋友。她赶紧跟着车总管一道去瞧瞧,到底是谁在门外哭哭啼啼?
  她不认识哭得死去活来的少妇。
  「妳找楚姑娘有什么事?」车总管问道。
  少妇一见楚悠悠立刻跪倒在地哭喊着:「求求妳一定要救救东文。」
  「这位姐姐,请别这样,有什么委屈说给悠悠听,我哥怎么了?」楚悠悠连忙拉起少妇。
  「妳哥哥东文他……」少妇又是一阵嚎啕。
  「请慢慢说清楚,我哥哥怎么了?」她想起爹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不禁跟着紧张起来。
  「妳也是知道的……可不可以借两步说话?」少妇看了一眼车总管。
  楚悠悠点头,跟着少妇往烟波府右墙方向走去。
  「东文就爱喝两杯,这回可惹上麻烦的人物了,他昨晚喝了酒在大街上拿了把刀砍了知府大人的公子,把人家的头给砍得头破血流。」少妇说着说着眼眶泛起泪光。
  「我哥人呢?」
  「躲起来了。」少妇轻声道,怕隔墙有耳。
  楚悠悠听完少妇的话,脸色沉重地道:「哥哥怎么会这么冲动呢?」
  「我知道妳就要嫁入栗府做少夫人了,这样冒昧的拜托妳,也怕会影响妳,可我左思右想,实在不知道还能求谁救救东文。」
  「我可以知道妳和我哥是什么关系吗?」她确定不曾听闻此女的来历。
  「我是东文的相好,妳一定不认识我,我叫史霞,求求妳救救东文,他并没有大家认为的那么坏,他只是不小心走错路,现在他想回头,就怕没有机会了。」史霞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史霞姐,妳什么时候认识我哥的?我怎会不曾听他提起?」她怕又是一个骗局。
  胡大嘴事件她已经害天择少爷白花了一百两银子,这次不能再有误。
  「几个月前,东文爱往花街里混这事妳也是明白的,我和他也是有缘,我知道东文干了不少狗屁倒灶的事,任谁也有理由不救他这一回,如果妳不方便的话,我也就不强求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好了。」
  「妳别误会,我是他的妹妹,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我知道你们不是亲兄妹,所以想想还是不要为难妳好了。」史霞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我跟我哥见了面之后再想办法好吗?」
  史霞带着她往「灵佛寺」的方向走去。
  「东文躲在灵佛寺后头的山洞里,他要是见到妳一定很欢喜。」史霞自顾自的道。她们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山路才到灵佛寺,见着楚东文时他正啃着生地瓜填肚子。
  「史霞,我叫妳去筹钱,妳把她带来做什么?」楚东文嘴里嚼着东西道。
  「我没法可想只好求助楚姑娘。」史霞委屈地道。
  楚东文瞪着楚悠悠怒道:「她就要过好日子了,哪会管我的死活!」
  「哥,你怎么可以把我想得这么绝情?」她忙着解释她不是忘恩之人。
  「难道不是?」
  「哥,你若真的有难,我这个做妹妹的一定会想法子帮你。」楚悠悠蹲在他身边,好心好意的道。
  楚东文推了她一把,害她趺坐在地上。
  「享福了是不是?」
  她难受的看着他,「我请天择少爷去拜托知府大人,也许这件事会有转圜的余地。」
  「妳少鸡婆,知府大人面善心恶,他不会饶我的。」
  「可你躲着也不是办法啊。」
  楚东文认真的问道:「妳是不是真的肯帮我的忙?」
  楚悠悠点头,「如果在能力范围之内,我没有理由不帮自己的哥哥。」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不是亲哥哥也肯帮?」
  「养育之恩,恩重如山。」她一直不敢忘怀。
  楚东文一笑,「给我一百两,我要和史霞远走高飞,到别的地方闯闯或许可以重新开始。」
  「一百两!」她确实没有这么多。
  「怎么,这也不是什么大数目,栗天择是腰缠万贯的盐商,妳只消一开口,他不可能不给。」
  问题是,她开不了口。
  「我……我要想想……」
  楚东文立刻变脸,「还说什么养育之恩、恩重如山,一到关键时刻什么都成了屁话!」
  「东文,别这样。」史霞推了他一下。
  「妳推我干嘛?我说的是实话!」他大声咆哮。
  「哥,我不是不帮,给我一点时间,也许会有两全其美的法子让知府大人原n,。你,你也不必离开苏州。」
  楚东文愤怒地斥道:「妳是瞧不起我是吗?妳看我一无是处离开苏州一定吃不开是吗?所以拼了命希望我别到外地流浪?怕丢了妳栗少夫人的身分?」
  「不是的。」
  「自从爹收养了妳之后,我就一直倒霉到现在,爹看重妳,看轻我,说妳孝顺,我不孝。」他冷哼一声。「真是天大的笑话,明明是爹不公平,好的东西全留给妳,坏的东西却要我照单全收。」
  天地良心,爹一向公平,她不知道他会有这么强烈的不平衡。
  「东文,你别乱说话,你爹当年那么穷,会有什么好东西留给楚姑娘!」史霞插嘴道。
  「女人,闭嘴!」他斥道。「妳懂什么?我爹让她读书识字,宁愿让我吃粥饿肚子。」
  「楚姑娘又没说不帮你筹一百两,你就别再说以前的事了,怪可怜的。」史霞说。
  楚悠悠心情恶劣,自己实在能力有限,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就是变卖天择少爷近日陆陆续续买给她的首饰。
  「哥,我会想办法的。」
  「妳别骗我了。」他不信,「栗天择不会帮我的,他看不起我,把我当恶霸。」
  「我有些金银首饰,卖了之后可以凑些银子。」楚悠悠急切的说明。
  楚东文看了下她手指头上的翠玉指环。「妳先把那翠玉指环给我,让我能度过这几天好等妳筹钱。」
  「不,这是 」
  楚东文冷冷的道:「说得好听要变卖首饰给我筹路费,我现下不过跟妳要个翠玉指环,妳还不是借口理由一大堆。不要紧,我死了之后到九泉之下跟爹说去,说他白白疼妳十几年,一点好处也没有。」
  「楚姑娘,妳东文哥现在真的很惨,天天啃地瓜、面色很不好。」
  最后,她摘下了翠玉指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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