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不,夫人!你有没有怎样?」
当樱子搜寻的视线落在姒矞一张绯红的脸蛋时,不禁低叫出声,幷拉起主子的手。
姒矞只得莫名其妙的跟着自己丫鬟走。姒矞见樱子在半途拿起吊在一旁的铜镜,然后又急步领着她走到右方明亮之处。
「小──夫人!少主果真狠心啊!他不仅弄伤你下颚,现在连你的双唇都被打得红肿。还有──你瞧,你的颈子被捏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这要是教族长大人瞧见你这模样,他老人家可会心疼不已啊!」
打?掐?她的唇和颈吗?圆睁一对眸子的姒矞对樱子抛了一眼,开始认真地瞧起镜面上的自己。
她的唇色要比平常嫣红娇艶,而且更显丰润,还真的如樱子所言,又红又肿呢!还有……天啊!那男人八成饿慌了,否则也不会拿她的颈子当骨头啃。依这颜色看来,两、三天之内是不可能消失的,这可怎么办才好?要是被人瞧见了,岂不……
姒矞两手不觉轻轻摸着那霸气的男人在自己身上刻意留下的烙印。他的动机是为了要她明白此生自己已是他的专属物?她属于他?要她放弃尚存心中一丝一毫的逃脱意念?
指腹轻压泛青的肌肤,心底涌起的是奇妙的感觉……姒矞不禁皱眉。
「小──夫人,是不是挺难受的?少主下手可真是不轻啊!」主子皱眉的神情教樱子如是认为,心疼地低语。
他确实是下「口」不轻,也教她前所未有的感到「难受」。若要她不昧着良心,她敢说自己喜欢先前的经历,那种教人全身发烫的「难受」,显然已在她体内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她甚至开始感到期待。
喔,天啊!她在想什么?真是羞死人了!姒矞脸颊一阵滚烫地连忙收回目光,放下在颈子肌肤轻抚的纤指。
樱子幷未发现主子突然泛红的两颊,犹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小夫人』,以奴婢之见,不如让奴婢伺机潜逃回城里,亲自将此事面呈族长大人,让他老人家明白原来自己所赏识的女婿,其实是位不懂怜香惜玉的野蛮人。我想,族长他老人家一定也不愿『小夫人』你受苦的,他一定会想办法将你救离这野蛮人的手中的。」
那怎成?这无疑与自己方所下定的决心大大地相违。自己这厢好不容易才决定要不计一切地赢得相公的心呢!不管他与那颗「青梅」有何牵扯不清的过去,现在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可是她呢!她绝不允许有任何过气的狐狸精来觎觊她的夫君!
所以,她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颗已经干扁的「青梅」扫出门。不过,现在她得让她脑袋不清楚的丫鬟赶紧清醒过来才是。
「依我之见呢,这趟路你可以省下来了。」
「咦?」樱子不由将高举于手中的铜镜挪向一旁,微偏头地望着主子。
姒矞移动双脚来到丫鬟身侧,表情是高深莫测,教人猜不着此刻脑袋瓜子里想的是什么事。
她轻抬玉臂,扳过丫鬟手中的铜镜。剎那,镜面出现两张「平凡」与「绝艳」相差甚巨的相貌。姒矞双眼盯着镜子里的丫鬟半晌,秀丽的月眉松了又拧。
「樱子今年几岁了?」
咦?主人怎会问起这莫不相干的事来?「差『小夫人』你五个月呢!」虽然纳闷,樱子仍是有问必答。
「哦?那也十七了吧!」
「嗯!」樱子朝镜面里主人的一张美颜点头。
「那么我说,在寻花楼的这近半年里,你都在做些什么,樱子?」就算没尝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吧!这丫头在寻花楼难道是混假的?
经主人这么一提,樱子倒是认真地皱起眉头,思索自己在寻花楼都是做些什么。「回『小夫人』的话,奴婢除了照你吩咐的在『如玉台』固定地露个两次面,哼个两、三首地方小调之外,几乎什么都不做地将自己『锁』在房里。」
想来想去,樱子想到的只有此事罢了。她的主子待她可真是厚道啊!除了让她干这件轻松的活儿之外,其余时间皆在主子命令下,度过漫长的一天又一天。
唉,可怜如她!当真是主子身旁的一棵摇钱树,仅需这么「晃」个大半年,就替主子口袋「晃」进不少银两。
丫鬟的一席话当头棒喝地敲在姒矞脑子里,倒让她记起「确有」此事。
不错,让樱子长年戴着面纱,除了是在众人面前鱼目混珠之外,另一方面是担心樱子耳鬓两旁过于招摇的发色!它们无疑会让人联想到「玁狁」的赤狼族,而那显然会招来当初她一心想逃离的男人,所以她才要丫鬟以红色面纱作为掩饰,更不允许她轻易露面,不准她与楼里的姑娘随意交谈。否则难保她不会突然「心血来潮」地吐出个几句不该说的话。
所以呢,为了不让丫头破坏自己当时的太平盛日,她只好出此下策,教丫鬟房门不迈地将自己「锁」在屋里──
唉,可怜她那清纯如一的丫鬟啊!
「我知道了。」舒展揪紧的眉头,姒矞对着身旁的丫鬟丢下一眼,便若无其事地走开了。「把铜镜拿过来。」
咦?「等等啊!小夫人──」樱子抱着铜镜追上前。「妳的一句『我知道了』,可迷糊了奴婢我!」唉!怎么小姐为人不照常理,说起话来也是一个样,高深莫测得教人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
姒矞总不能告诉这笨丫头说:「你主子我的双唇之所以红肿、颈项之所以瘀紫,乃因夫君抱着自己又吻又啃的结果。」天啊!虽然她自认为自己的脸皮不是挺薄的,不过,这种羞人的话语,她可是难以启口!
「总之,你眼中所见的,绝非你心中所想的情况之下产生的。少主幷无对我暴力相向。」她甚至又不小心弄伤他的伤口……这样的他竟然还能上马?
方才帐篷外的马嘶声与远去的马蹄踢跶声,让姒矞知道此刻她的夫君已不在营地了。
刚刚泛起的红潮,因愧疚使然消褪了几分。她在八仙桌下方的软垫,屈膝跪坐了下来。
「不过,你这丫头的关心,倒是提醒我待会儿记得将领子拉高。现在把你手上的镜子放上桌面让它对准我。」
「呃,是!」到底这背后有着怎样的「情况」,丫鬟樱子已无心去多想了,现在她更好奇主子要做什么。
樱子望着主子在怀里摸索了老半天,然后由怀里摸出个锦囊来,不由得睁大一对眼睛。她看着主子两手解开滚着金线的锦带,将囊中之物缓缓倒在手掌心。
「小夫人,你不是曾拍胸扬言,打死你也不愿再见它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囊袋滑出的是一只银面狼身之上缀满奇珍异石的耳坠子。精巧细致的手工,让银狼显得栩栩如生。嵌在一对眸子的黑钻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如两道锐利的寒芒,强烈散发出一股慑人心神的魔力。
樱子记得它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最后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是在半年前主子成婚的那一天。之后这只价值不菲的耳坠子便被主子收藏起来了。
「嗯,话是不错啦!不过……有人扬言,如果我再不将它给戴上的话,咱们主仆俩可能会死得更快。你说我是该戴,还该是不戴?」
明明人家霸气威胁的仅她一人,现在再由她口中转述出来却变成了「我们」,当场吓得樱子是连忙接口:「戴!该戴!纵观『玁狁』,横视天下,若要说哪位最配拥有这只银坠子,除了小夫人你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既然少主他喜欢看见小夫人戴着它,小夫人你就快快将它戴上吧!」
说到最后,樱子倒是求起主子来了。
樱子的表情活像是在央求着别人,别将手上的绳索往她脖子套。姒矞费了好大劲儿,才忍下想发噱的念头。
呵,这半年来还真多亏了这丫头。否则她铁定会无聊得发霉。
姒矞轻轻颔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在银坠子上流连忘返的手指。纤指移向银坠背后,指腹下清楚感觉出,其凹凸不平的烙印是代表着银狼族的族徽。
这是一只十分美丽的耳坠!耳坠本身外观充满那男人阳刚的气息,第一眼瞧见它时,她的目光便被它深深所吸引,无法移去。第二次戴上它时,竟有着一种涨涨的满足感。
因为这迷人的耳坠是一对的,另一只此刻正挂在它的主人,也就是自己夫君的左耳上,它们是银狼族历代传承的宝物,族长与其夫人分别拥有它们,戴上它即表明自己是那男人的所属物。她与他是互属的,她属于他,而他也会属于她。银坠明白的向全天下胆敢觊觎她夫君的狐狸精们宣告,自己的身份已是无可动摇。这「夫人」宝座她是当仁不让,谁要不怕死的想动她夫君歪念,她会毫不客气地给她痛快的一击!
姒矞此刻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快,积压半年的阴霾终于露出一线曙光。她起身,展伸一对纤细玉臂,朝帐篷项端元气十足的低叫一声,然后笑望着惊愕得忘了闭起嘴巴的丫鬟。
「既然我的夫君决定宽待我,让我自由行动,咱们可不能辜负他一片美意才是,走,陪我到外头瞧瞧去吧!樱子。」
姒矞旋身,踩着轻快的步子迈向帐门,冷艶的娇容闪烁一抹迷人的神采。
「等……等等!夫人!」见主子就要消失在帐门,樱子这才从怔楞中惊醒。她匆忙将铜镜放回原处,慌乱地捡起那件散落在床边地毯上的披风,踩着云步,火速追上主子。
「夫人等等啊!外头凉气逼人,你得先套上件衣物才是……」
「唉,免了免了!」姒矞打断身后丫鬟的声音,扬手挥开帐门。「这风和日丽,天气好得很,哪来凉意──哈啾!」
大话尚未落下,姒矞感到鼻子受到刺激,霎时打了个喷嚏。奇怪的是,她这一个打喷嚏的点头动作,让她漂亮的额头莫名地撞上硬物。
不会吧?这帐门前何时移来一座山?姒矞一对美眸不觉迅速往上飘──
「虎啸!咦?有事吗?」吸了吸鼻子,她放下掩鼻的手,两眼奇怪的望着往后退了一大步的男人。
「少主临走前吩咐虎啸,要属下前来问候夫人是否有其他需要?」
哈,说难听一点是不信任她,所以派虎啸来监视她吧?如果她跟这大块头表示自己已不会再有逃走的念头,要他不需如此费心地跟监自己,他一定不信吧?
「不,我只想出来透透气。」
「为了安全起见,虎啸会跟随在夫人身侧。」
哈,她早猜到他会这么提议。「请便,如果这能让你感到安心的话。」
「夫人!」樱子两手提着披风已赶上主子。
「嗯。」姒矞故意忽略樱子脸上那张写着「你看吧!」的表情,她微侧过身子,好让丫鬟能将手中的衣物轻易披上她双肩。
趁着丫鬟替自己绑上披风锦带的空暇,她视线不觉飘向营地前的那一块空地。
「你正在督促他们练功吗?虎啸。」除了固定留守的人之外,光秃秃的空地上,有一堆人正拿刀持剑地相互比划着。刀枪剑戟,碰撞的铿锵声此起彼落,热闹非凡。
「是例行的练习,少主不希望下属们有丝毫松懈。」虎啸两眼朝空地丢了一眼,死板板的表情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喔,倒挺像那男人的作风。姒矞唇角轻微扯动,收回目光。「对了,我这丫鬟倒也懂得几分皮毛,不如让她与你比划比划、切磋切磋,也好指点指点这丫头,如何?」语气认真,隐含笑意的神情却夹带一丝作弄。
她的提议令虎啸一对浓眉不觉地微微挑高。他正想开口表示,那名被主子指名的丫鬟已抢在他之前叫出声。
「夫人──妳不是当真吧?」樱子的表情活像刚吞了颗鶏蛋,充满震惊、错愕与不信。
让她与这大……大块头比划?天啊!主子难道不知道,这如熊般强壮的男人,单凭轻轻一声,便足以将她整条手臂震断。
樱子当场惨白一张脸地退到主子身后,两眼恐慌地瞪着虎啸。
或许自己该考虑考虑将这胆小的丫头绑在这大块头身边才是,也好让他训练她的胆量……不,那自己岂不太无聊了。
「当然当真,瞧你这不争气的模样。」姒矞佯装发怒地转身瞪着樱子。「你说,你那身三脚猫功夫,除了有几分『自己保护自己』的能耐外,一旦妳主子我碰上了危险,又能发挥多少作用?」
嘀咕的丢下最后一句,姒矞懒得再多瞧被自己骂得差点无地自容的丫头一眼,她的视线重新落到虎啸脸上。
「看来我是不能仰赖我那丫鬟的……虎啸,依我之见呢,咱们闲着也是闲着,何不趁这空档,你就传授夫人我几招自保的功夫吧!好说歹说,你虎啸也是少主身侧的一员大将,功夫铁定了得。假如当真碰上了麻烦,夫人我也有那么几招吓阻敌人的招式,犯不着教少主老为我的安全挂心……咱们就从拿剑开始,如何?」
姒矞拐弯抹角,兜了那么大个圈,为的就是巴望武艺不凡的虎啸能够倾囊相授。
「怎样?虎啸?」姒矞一脸讨好的表情,两朵笑云乍现,仿如昙花,明艶迷人。
那是张任谁见了也不忍拒绝的面容。姒矞正试着在夫君的贴身侍从身上下蛊。
遗憾的是,它若用于任何人身上或许都能收到预期的成效。但,如果针对的是虎啸这生性不解风情的家伙的话,姒矞是注定要失望的。
虎啸望着夫人,不假思索地开口:「夫人的要求,虎啸恕难从命!」他听见丫鬟明显长吁口大气的声音,不过,它很快被夫人倒抽口气的惊喘声压过去。
该死!你怎能拒绝?「为什么?」忍耐!忍耐!姒矞,你千万得忍一忍,说不定这家伙会改变初衷的。
「此事得经过少主本人的允许,没有少主的应允,虎啸不敢任意妄为。」
哈!毫无商量余地。姒矞一颗心瞬间石沉大海。
「不过为了不坏夫人兴致,虎啸倒能作主地替夫人安排个适当的位置,让夫人在旁观赏这场练习。」虎啸接着又道。
在旁干瞪眼?十七年来自己的角色不一直都是如此?为什么阿爹执意不许自己练武?因为剑拿在她手上,她只会往自己的身上戳而已!
「算了,就当我没提过……樱子咱们走,别碍着了人家。」如花似玉的脸庞依旧美丽,只是缺少了先前的神采,挂上拒人的冷意。
姒矞领着丫鬟往小溪的方向迈去。
虎啸微楞片刻,瞧了夫人背影一眼,他朗声唤来一名下属,低声交代几句之后,这才紧跟上夫人脚步。
风声、鸟语、水流声,还有兵器交加的铿锵声!一声惊天动地的凄厉哀嚎蓦地穿透云层,划过天际淹没了这一切。
姒矞他们三人同时惊心地停下脚步,不约而同地转身望向空地方向。
虎啸首先飞奔过去。
「樱子,快去瞧瞧怎么回事。」
「是!」
见丫鬟身影跟着虎啸背后消失在围堵的人群中,姒矞亦提步折返营地,想一探究竟。
姒矞方至围堵的肉墙旁,她那丫鬟已从人群里冒出身来。
「怎么?出了啥事?」显然是有人受伤了,凄厉的哀嚎,现在变成了连绵不绝的痛苦呻吟。
「夫人,依奴婢之见,夫人还是别过去的好。」樱子脸色难看的将试着往里面探头的主子推向一旁。
「为什么?」
「血!那个人流了好多的血,夫人你不会喜欢看见的。」樱子低声叫嚷,表情犹是心有余悸。
血?一听见这字眼,姒矞当下马上反射性的两手压住自己胸口。
关切之情犹存,只是透露在绝色娇容的好奇已瞬间褪得彻底。姒矞决定听从丫鬟的建议,快快退至一边。
她让丫鬟扶着自己,转身就要走,后头传来的急切交谈声,却令她收住了脚步。
「伤口不浅啊!这可怎么办?二副,大副此刻又不在营地,这下……」
「樱子……」姒矞微偏脸庞,竖耳聆听。「是被剑划伤的吗?伤势很严重吗?」她瞧着丫鬟。
「嗯!左小腿被划了一刀,差不多……有这么长!」樱子两手在半空中比了个十分夸张的手势,表情认真。
姒矞皱起眉头,决定一看究竟,径自走向惊慌失措的一堆人。
「夫人!」樱子惊呼了一声,表现出强烈的不赞同。
「我不能丢下那个人不管,那堆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全都束手无策,再这样下去,那人的小命,会教他们给『浪费』掉!叫他们让开,樱子。」
「是。」人命关天,樱子自是不敢再有任何意见。带着忐忑不安的心,她上前力排众人,为夫人开出条路来。
现场突然变得鸦雀无声,半跪于伤者身边的虎啸不由地起身。
「夫人?!」虎啸讶异得浓眉轻轻蹙起。
希望自己够坚强。姒矞握紧了拳头。「能让我瞧瞧吗?或许我帮得上忙!」
尽管已在内心不停地替自己打气,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仍止不住地脸色开始发白。
虎啸两眼盯着气色明显不佳的夫人。「嗯。」半晌过后,他缓缓退开身。
少了虎啸庞大躯体的阻隔,眼前血淋淋的一幕,蓦地映入眼眸,再无一丝保留。她纤细的身子禁不住一阵摇晃。
「该死!你们难道非得等他全身血流尽了,才会记起竟忘了替这家伙止血?」她一对火眼金睛瞪着虎啸。
「呃,我……」事实上,他方才正要替受伤的下属止血,如果不是她突然加入的话。
眼前那张发怒发白的怒颜,令虎啸不由想起前些天那位对着自己又吼又骂,两手拿着果物朝自己又丢又喊的女人──
他不觉地退后了一小步。
一群粗心的家伙!「剑拿来!」姒矞视线扫过众人,然后停在离自己最近的男人身上,二话不说地一个箭步上前,拔出了他腰际的佩剑。
她突然的拔剑动作,吓坏了剑的主人,以及他身旁的一些人。他们差点没被夫人手上的剑给「不小心」划伤。
姒矞瞪了在她拔剑的同时,身子反射性地向后跳的一群人一眼,举剑对着衣物下襬削下两块布来。
「啊!夫人,你的衣服……」
「先别管这些了!樱子,你速速去将我包袱里的那只小匣子取来,里头有针和线。还有,顺便将绿、紫两瓶药罐带来!」
奴婢走后,姒矞马上屈膝跪下身。她先将布条紧紧的绑在伤者的大腿上,深深吸口气,这才敢朝他伤口望去──
皮开肉绽!她得对他做缝合的工作。姒矞又连续吸了几口大气,这才让她缩紧的喉咙能再度发出声来。
「烈酒!我需要烈酒消毒伤口,虎啸。还有,你得找处舒适的地方让他躺下……」喔,天啊!那堆血简直多得吓人!
空气似乎变稀薄了,她的心脏跳动瞬间转弱,鲜红夺目、怵目惊心的液体令她全身无力。
姒矞呼吸急促地仰头盯着虎啸。
望着那张发白的面容,虎啸敢发誓她绝不比他受伤的下属好到哪里,而且,他似乎看见藏在袖口下的两手正在轻轻颤抖着……
或许待会他得照料的不会仅是那被剑误伤的手下而已。
「我知道了,夫人。」
虎啸挥手唤来两名手下,让他们将受伤的兵士抬入帐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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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它喝下,虽然我的药粉多少能减轻伤口的疼痛,不过,我想你仍需要它的。」
姒矞让樱子将装有烈酒的皮囊递到伤者的嘴前。见男子张口灌了几大口之后,她这才把手中卷成条状的布条放入他口中。
「咬着它!」
望了男子因痛苦而狰狞的面孔一眼,姒矞接过丫鬟递上前的酒囊。
「按紧他。」两名力大无穷的兵士在虎啸的一声令下,分别压住了伤者的双腿与双肩。
不怕不怕!镇定点!就当流满鲜红血液的伤口,是那被踩得稀巴烂的番茄吧!深吸口大气,她把囊袋剩余的烈酒全部用来清洗伤口。
酒水和着血水流下了伤者腿肚,沾染了她的衣襬,绽放出鲜红的血花来。
姒矞强忍不恶心欲吐的反胃感,倾身探手取来已被消毒放置一旁的银针。
哈,虽然自己没能练就出一身好武艺来,倒是被阿爹强迫地练出一双能绣尽天下物的巧手……也许自己能在这男人腿上绣出点什么来,例如花啊、鸟啊之类的。不,他可能会希望自己绣的是弓、箭、刀枪的。该死!她的双手为何抖得如此厉害?
一旁的虎啸也注意到了。
「夫人,我想你也需要它!」虎啸一个皱眉表情,将他早准备在旁装有八分满酒水的木杯递到夫人面前。
他怀疑他们的夫人是否能够坚强的支持到结束?
酒?是的!或许这玩意儿对她会有所助益!姒矞接过杯子,想也不想地就嘴啜了一大口。
咳!这是什么鬼东西?滚烫的烧灼感麻痹了她的舌头,由喉咙一直延伸到她的胃!
姒矞当下被浓烈的酒气呛得咳出声。「该死!虎啸,你给我喝的是什么鬼东西?咳……」
「我族独创的烈酒『呛烧子』,主人。」
呛烧子?!「希望你不是故意要让我尚未动手就先晕倒。」
「这对于不习惯它的夫人你,得小口小口的喝它。」
「很好,下次提醒我得先问清楚才是。」
姒矞抬起泪眼汪汪的两眼,瞪了对面高大的男人一眼,幷将酒杯用力的塞回他手中。
姒矞马上发觉自己发冷虚弱的身子在酒气运行之下,渐感暖和起来。入肚的烈酒已在她体内起了作用,她的脸颊在发烫,而且她的双手不再抖动厉害。
太好了!那呛什么烧的,至少让自己瞬间拥有下针的力量,希望它能支持自己到最后。
接下来也不知到底是过了多久的时间,帐篷里,侧坐在士兵床畔旁的姒矞,一直当自己是在绣花般,专注、细心地缝合那条长达十五公分的伤口。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姒矞僵硬的双肩益发酸疼、僵硬。
那呛烧子还真他妈的有够呛!呛得她两眼发晕。不过,有一点她倒十分清楚,那就是──
自己恐怕再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在旁服侍的樱子,提起手绢替主子轻轻压干额前新冒出的汗珠儿,幷担心的瞧了主子不觉紧咬的下唇──它已渗出一丝血丝了。
樱子见主子已在伤口洒上药粉,她不由轻挪双脚走到矗立于主子后方的巨人身前。
「虎啸大人,樱子想麻烦大人一件事……」
「好了!现在只能祈祷伤口不会发炎恶化──」
虎啸和樱子同时抬头朝姒矞望去,然后虎啸猛地大步上前,樱子也赶紧跟上。
「能不能麻烦大人将夫人扶回她的帐篷?」樱子瞪着虎啸说。要不是自己做不来这件事,否则她实在极不愿意麻烦这可怕的男人。
「夫人她……」虎啸惊愕地望着松软软挂在自己手臂上昏厥过去的少主夫人。
「夫人怕见血,一见血她就会像这样昏厥,不省人事。而今天她竟然还能坚强忍受到最后,连我这奴婢的都觉得相当不可思议,大人。」樱子两眼露出对主子的尊崇。
虎啸则已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瞪着少主夫人昏厥的面容,虽然透着红润,却仍掩不住那抹苍白……还有她的唇角正流着淡淡血丝呢!
那是在极力的克制之下所咬伤的吗?
今日姒矞的表现再次令虎啸刮目相看了,她也让营地的众兄弟们对他们的少主夫人有了不同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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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火银狼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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