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哈尔人?」
秀萝喃喃重复着这句话。深藏在心中已久的愤怒、恐惧和怨恨,突然在瞬间涌上心 头,她不断想起家园被布哈尔人摧毁的情景,耳边也响起了族人的尖叫声、哀号声和求 饶声。那夜,寂静的夜空被熊熊的火光和凄惨的悲叫声所划破,交织成永远无法磨灭的 地狱组曲。
在这场惨绝人寰的杀戮中,巴达克人死伤大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河山也毁于一 旦,那景象总在梦里出现,而她也每每被这恶梦惊醒,但这是梦吗?不,不是梦,她的 父亲死了,族人死了,连最爱的家园也成为一片废墟,往日的欢笑已不复寻。她不甘心 ,她一定要报仇!
秀萝猛地转过身,连一句话也没有说便奔出营帐,不料在半途却让卫长风给拦了下 来。
他面色凝重地望着她,「我和你一起去!」
一丝光芒浮上秀萝绝望与愤怒交集的双眼,但她却猛力摇头,让理智淹没自己的感 情。「不,我没有任何理由要你跟我一起去冒险,更何况你也有自己的仗要打,不是吗 ?你为我做的已经够了,这次,就让我和我的族人自己去面对吧!」
「秀萝,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贪生怕死的小辈吗?过去巴达克遭遇危难时,我 来不及帮忙,现在又遇上外敌,我岂能袖手旁观?更何况……」他定定地瞅着秀萝,眼 眸黑得发亮,「更何况你是我的妻子,我怎能让你一个人去承担这种重责大任呢?」
秀萝闻言,简直无法置信,她睁大了一双美丽的眼睛,「我和你并没有正式拜堂, 怎能算是夫妻呢?更何况我曾经卖身风乐楼,早已不是当初你爱的那个秀萝公主了!」
卫长风凝望着她道:「说我对过去不在乎是骗人的,但即使在乎又于事无补?因为 对彼此的猜忌、怀疑和不信任,让你我白白浪费了六年的时间,更赔上克丽儿的一条命 ,而如今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也不想后半辈子继续蹉跎下去,再说,除了我,你不会、 也不能嫁给其它人!」
秀萝摇摇头,天知道她有多想和他一起并肩作战,多想牵着他的手奔驰徜徉在大草 原上!但她有这个资格吗?
她边想边往后退,却被长风一把捉住。「除了我,没有人能分你的忧、解你的愁, 也没有人能和你一起承担复国大业,你需要的不只是一个丈夫,更是一个依靠,一个在 你快乐、悲伤,甚至无助时,可以相助相扶持的伴侣!」
「长风--」秀萝激动地望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的确没有人比长风更了解她,而他所说的话,字字句句都重重地打入她的心坎里, 让她无法不动摇!她能再拒绝这样的一个男人吗?
「秀萝,别再拒绝我!过去是我的错,是我让愤怒遮蔽自己的感情,所以才会那样 伤害你,但我发誓,往后绝不让你受半点儿委屈,否则我……」
「别说,我都了解!」秀萝急急地用手捂住他即将脱口而出的重话,一抹笑意浮上 她原本阴郁的碧绿双眸。没想到经过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上天仍如此眷顾自己,赐给她 一个这么好的男人,现在就是要她立刻死去,她也是死而无憾了!
卫长风和秀萝相顾一笑,两人正欲携手离去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叫唤--「长 风哥哥,等一下!」名月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喊住就要离去的两人。
卫长风不明所以地略低下头,任由名月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一番。「有用吗?」老实 说,他很怀疑。
「你亲眼所见,何必怀疑?」名月笑嘻嘻地回道,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究竟说了什 么话。
「听她的,长风,否则我耳根子会没得清静。」赫连那山也走了过来。「你多带几 名弟兄去,也许帮得上忙。」
「不成,怎么可以麻烦你们?」秀萝知道他们有自己的仗要打,现在又是双方僵持 不下的局面,会输会嬴,端视此时,怎可以为了她又调遣兵将呢?
赫连那山微微一笑,胸有定见地说:「你久居此地,应该对各方的势力最为清楚才 是,怎么会看不出巴达克、布哈尔和乌什三者之间的关联性?」
「那山说得没错。」长风也点头同意,「布哈尔人因为嫉妒我大清的威名,所以攻 下巴达克以儆效尤,又离间回疆各地区的人民起兵造反。乌什城长期受到办事大臣苏成 的欺凌,本就积怨在心,继之以布哈尔人从中挑衅,于是一发不可收拾,终至酿成今日 的祸端。但他们毕竟是乌合之众,又不禁久战,只要断了外援,自然就不战而降了!」
「你所说的外援就是布哈尔人吗?」经长风一提醒,秀萝也恍然明白。原本她理当 是最清楚这情势的人,怪只怪她在中原待了一段时间,对局势失去原有的判断力,加上 情感的波折烦心,让她忽略了这其中的巧妙之处。
「正是!」赫连那山点头,「长风,你就带着一千名弟兄去吧!能不能克敌致胜就 看你了,一切小心。」
「得令!」
卫长风威喝一声,便带着秀萝和一千名骁勇善战的八旗、绿营子弟离去。
他们浩浩荡荡的离去,顿时只剩下名月和赫连那山两人。
名月瞧着丈夫似笑非笑的面容,不知怎地,心中竟泛起阵阵不安,她蹑手蹑脚地想 溜回营帐内休息,却被他从身后搂个正着。
「我有话要说呢!」
他温暖的气息吹拂在名月的颈项上,惹得她全身软呼呼的,几乎忘了自己才醒过来 ,病还没好哪!
「还疼不疼?烫不烫?」赫连那山关心地扳过妻子的娇躯,仔细地抚着她的额头检 查。「你病还没好,怎么可以下床乱跑?打仗是男人的事,女人家不能管,知道吗?」
「制造战争的是男人,所以打仗当然是男人的事,不过为什么每次倒霉的都是女人 !」名月不服气地反驳,看样子她那想当军师的雄心壮志,并没有因为这次的意外而稍 减。
「是吗?那我问你,遇到危险时,为什么要男人来救你?还拼命喊我的名字?」这 会儿他脸上可没笑意了。只要一想到长风告诉他,名月险些在树林里被非礼,还差点死 于非命时,就教他又惊又怒;惊的是这丫头怎会如此顽皮倔强?怒的是大清国土,天子 脚下,竟有人敢堂而皇之的欺负他的妻子?若教他遇上了,绝对要那人死无葬身之地!
名月一吐舌头,心里暗暗叫糟,看来他已经知道自己在树林里险些被非礼的事了, 该怎么办呢?瞧他脸色铁青,好象很生气哪!
「人家……人家怕嘛!谁教你不让我跟呢?否则我也犯不着迷路又受气啊!」她嘟 哝着,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赫连那山瞪大双眼,头顶都几乎快冒烟了!明明是她自己的错,还把罪怪到他身上 ?如果今天他不好好惩罚她,只怕日后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他略一伸手,招来侍卫命令道:「你们一组十人,分两组轮流看好夫人,别让其它 闲杂人等惊吓到她,她大病未愈,经不起惊吓。也别让她跑到营区外,外头兵荒马乱的 ,要是夫人有个什么闪失,我唯你们是问!」
名月一听,心中可急了。这还得了,如此一来她名月格格岂不是被人软禁?
「你把我留在这儿,你自己呢?」
「所有的兵马几乎都在乌什城外艰苦死守,我能躲在这儿自己享福吗?月儿,现在 正是情况危急的时候,稍有闪失,可能就会造成无法弥补的后果,我不想你又出什么事 让我提心吊胆;加上你身子还没好,所以唯有留在这儿,才是最安全的上上策!」
「人家不想自己一个人留在这儿……」她又不是犯人。
「你不是一个人,还有好多人陪你啊!」赫连那山轻哄道。
名月望了望他所指的「好多人」,不过那不是负责留守的士兵,就是负伤在营内疗 养的伤兵,而且每个看起来都一副二楞子样,无趣得很,要这些人陪她,那可真是天大 的惩罚了!
「我--不--要!」她大喊道。
可是名月的叫声却让另一个更大的响声给盖过了,赫连那山一楞,连忙步出营帐探 望。
「怎么回事?」名月也跟着他步出营帐。虽然她脸上不动声色,但她知道自己最担 心的事情毕竟还是来临了!
赫连那山面色凝重地对著名月说道:「乌什城开战了,我得尽快赶过去,你留在这 儿别乱跑,有事情的话就烧狼烟通知我,我会尽量赶回来!」
交代完,他便立即匆匆上马离去,留下名月一个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在营帐内等他 回来。
听着时而远时而近的杀喊声、炮火声,名月心中满是无助与恐惧的感觉。虽然在沙 漠中遇上沙暴时,她也是如此的感受,但那毕竟是为了自己,而现在她最爱的男人正在 战场上指挥大军作战,她却一点忙也帮不上,那种感觉更教她难受。
她到现在才明白,过去自己所知所学毕竟是纸上谈兵,还说什么运筹帷幄,谈如何 杀敌致胜的策略,已全让心中的惶恐不安所取代,原来等待竟是如此痛苦!她本以为自 己亲眼看到他就会安心,想不到事情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看到了他以后,再目送着他进 入危不可测的战场,那滋味比椎心割肉还痛,如果自己可以像梁红玉或是杨门女将一样 上阵杀敌就好了,那么起码可以跟他一同奋战,一同战死沙场,不是吗?
名月不停地走来走去,一颗心始终悬着,她不知道累,不知道黑夜白天地守候着, 期待着远方传来好消息。但是没有,有的只是黑夜换成黎明的一线曙光。
「夫人!」一个侍卫匆匆地跑了进来。
名月猛地转头,嘴巴张得老大,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怕自己所听到的是不好的 消息,毕竟那响了一天一夜的战鼓声是到刚刚才静止的。
「将军凯旋归来,他要我先来禀报夫人,要您安心!」
凯旋归来?那山凯旋归来?太好了,太好了!
直到名月昏倒前,她脑海里都还是不停重复着他凯旋归来的几个字。
※※※
「月儿!月儿!」
声声温柔的呼唤唤醒名月混沌的知觉,她茫茫然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丈 夫关心的脸孔。
「你回来了!」名月抬起手想摸他的脸,却发现自己竟连手都抬不起来,她颓然地 放下手,虚弱的问道:「我怎么啦?」
「小傻瓜,你病还没有好,又彻夜未睡地为我担心,怎能不再病倒?」赫连那山心 疼极了,她怎么会如此不爱惜自己?
「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装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迷糊模样吗?
因为我怕,我怕你不知哪一天会让皇上召去打仗,这种煎熬从我们成亲的第一天就 开始。所以在京城送你离开时,我总是无法忍受你已经离开我去打仗的事实,我终日担 心害怕,甚至夜不成眠……」
名月喃喃地说着,倾诉着积压已久的心事。「我不断告诉自己,你一定会凯旋归来 ,可是仍旧无法克服心里的紧张与不安,所以才会不顾危险地跑到这儿,因为我以为看 到你之后,就可以不再担心,想不到……」
说到此,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滴下,那不是以往调皮捣蛋大意时弄疼自己的泪水,也 不是为了博取同情的装哭,而是发自内心的担忧、脆弱的哭。这让赫连那山有些手足无 措,他没见过如此的名月,她总是爱哭爱笑、好玩好动。他忽然想起她吵着要跟自己来 打仗的话,那该不是为了掩饰心中的忧虑所说的吧?
「你说要跟我来打仗,说要当我的军师,那都是为了……」
「为了我害怕,我担心,我常常在想,会不会你有一天出征打仗就从此不再回来… …」
「月儿,从军杀敌是我从小的愿望,即使知道可能因此而让自己命丧沙场我也丝毫 不觉惋惜,但是今天,这想法慢慢改变了,我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究竟为何而战!」
「因为巴达克和乌什城的事吗?」聪慧的名月一语道破他的话中话。
「没错,巴达克为我们除去霍吉占和布罗尼特两个心腹大患,却换来国破家亡、人 民流离失所;而乌什城的人民,更是因为受不了昏官的欺压、勒索及凌辱,而起来反抗 ,但到最后他们得到了什么?难道他们为了生命、为了妻儿而反抗也错了吗?」他质疑 着。
「所以你用围城的方式来迫使他们投降?」
「对,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动武,因为他们只是可怜又爱家的老百姓!」
疲倦的感觉,第一次如此沉重得令他无法负荷;这种感觉他不是没有过,但却在这 次远征乌什后变得更强烈,尤其近几年来年年征战,老实说,他已经渐渐感受到人民对 战争的厌倦不满,可是皇上会知道吗?
「如果皇上又派你出征,你会去吗?」名月试探地问道,却又害怕听到答案。
「会,为人臣子,理当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他慷慨激昂地陈述。
「那我呢?」名月幽幽地问。
「傻瓜,那是没有你的日子,现在有你这小东西天天在我耳边嘀咕,还老爱跟前跟 后,纵使我想去,你会让我去吗?」
「知道就好!」
笑容终于重新浮现在名月脸上,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地互望一眼,双手紧握,许许多 多没有说出来的话就这么尽在不言中。
※※※
两个月后,大军班师回朝,朝中所有文武大臣都以为赫连那山会再一次受到皇上加 官晋爵及封赏,可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不但没有,他还被削去威勇公的封号,并调 往回疆总管伊犁缜的各族军队。
「那山,你知道朕为何削去你威勇公的封号吗?」退朝后,干隆在养心殿中单独召 见那山。他面无表情,只是眼中透出一丝奇异的光芒,不过跪在地上的赫连那山低着头 ,根本没有注意到。
「请皇上明示!」即使面对皇上的责罚,他依然不卑不亢地说着。
「朕久闻你精通诗词经学,那先问问你,大学八目是哪八目?」
「正心、诚意、格物、致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八目你做到哪几项?」
真是大学问!若能做到这八目者,几乎可以称圣了,因此答案不必想就知道了!
「臣愚钝,如能修身自好,从而家齐,已是万幸,根本不敢奢想治国平天下。」
干隆听了频频点头,又道:「今天朕罚的就是你未能齐家,你服是不服?」
「臣愚钝,请皇上明示。」显然赫连那山是不太服了!
「那名月丫头是亲王格格,但你乃朕亲封御点的平西将军,你父亲更为三朝元老, 为大清贡献不少心力,家世背景怎么算来都不比她差。再说,你是夫,她是妻,妻理当 以夫为天,你如何会让她跑到军营里扰乱军心呢?还好你没有辜负朕的期望,否则你知 道会有何种下场吗?」
皇帝居然管起大臣的家务事来了,这可真是千古未闻,但这也难怪,如果因为名月 一人而影响大局,那么十个赫连那山加上十个名月恐怕都不够死的!
赫连那山闻言,冷汗直流,直到他踏出养心殿,才惊觉自己竟然在发抖!老天,战 场上面临多少次的生死关头,他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却在听见皇上提起名月闯到军营里 去时,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幸好皇上没有怪罪到名月身上,否则自己该怎么替她辩解 呢?
他丝毫不在意自身的前途仕禄,只要名月平安快乐,那么就算皇上要降他为平民百 姓,他也绝无怨言,毕竟她会不辞千里奔波、远赴回疆,还不是为了自己?
「将军,太后有请!」这时,一名太监忽然走到他身边轻声说着。
他眉头一皱,不懂太后为何会在此时此刻召见自己,难道也是为了名月的事?
赫连那山轻叹口气,举步随着太监来到慈宁宫,正待行礼时,却愕然看见太后身旁 那个笑意盈盈、满脸红晕的佳人,不正是自己刚刚还想着的妻子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待赫连那山行过礼后,太后微笑道:「回来就好,皇上给你什么奖赏啊?」
「皇上……」赫连那山略一迟疑,「皇上没有给微臣奖赏。」
「喔?难不成皇上给你惩罚吗?!」皇太后对于他的回答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是,皇上削去微臣威勇公的封号,并要微臣戍守回强,即刻就任。」赫连那山一 五一十地全盘托出。
「嗯!你知道为什么吗?」皇太后继续问道。
「皇上责备臣治家不严。」说话的同时他偷偷瞥了名月一眼,却发现她低着头掩面 而笑,看来根本对自己被降职、被调往回疆的事一点儿也不在意,反倒很高兴呢!
「那山,你有没有想过,皇上怎么会知道你的家务事?」
见他摇摇头,太后指指身旁一直没有开口的名月说:「问问她吧!这丫头拼命跟我 说回疆有多好,那儿的人有多纯朴善良,又有一个她想得不得了的姊姊,所以一定要我 想办法说服皇上调你去回疆,正好皇上想大力整顿回疆,必须借重你的长才,因此才有 今天的事,可别怨皇上不明事理!」
「臣不敢,况且皇上教训得有理,臣的确治家不严,差点因此延误军机坏了大事! 」赫连那山至此才恍然大悟,原来当中有这么一个女诸葛从中献计,难怪皇上会知道自 己的家务事。
「皇上特准你们两个到长春园走走,去吧,可别吵嘴啊!」临行前太后特别叮嘱着 ,脸上带有一丝笑意。她老了,这种小儿小女的情爱离她已经很远很远,名月这丫头去 回疆后,可以与自己相伴的恐怕就只剩下袅袅香烟与庄严佛像了!
※※※
长春园里景色秀丽,花木扶疏,但对这只得天上才有的美景,赫连那山却是一点欣 赏的兴致也没有,一路上他都板着脸,远远地走在名月前头,半句话都不说。
见他闷不吭声,名月一颗心也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他生气了?也是 该生气,自己这么自作主张地要皇上降他职,换成是自己,恐怕已经当场翻脸了,哪能 按兵不动走到现在?
两人走到长春仙馆,名月这才摒退一干随行伺候的太监宫女,悄声问道:「你生气 了,是不是?」
「将心比心,换成你,能不生气吗?」
「我以为你比较喜欢留在回疆,所以才求太后让皇上做这样的安排。」
「也许那时我应该要太后收回赐婚的成命的!皇上告诉我,他很喜欢你,一直想纳 你为妃,可惜你性子太孩子气,又成天想着些鬼主意,不知哪天会把宫里弄得天翻地覆 ,所以才把你赐给我,没想到……」
「没想到我当不成贵妃,嫁给你后,却还是可以翻天闹地,是不是?」名月脸色惨 白,身子不住颤抖着。「你说你厌倦成天打打杀杀、不知为何而战的日子,所以我认为 也许你会想远离京城,到一个天广地阔、有碧山绿水的地方住住,也或许你会想和长风 一起在草原上纵马奔驰,因此才苦苦哀求太后和皇上准你离开京城,原来是我多事了, 对不起,我现在就去向太后说……」
她脚步还没跨出去,赫连那山便从后面一把抱住她,扳过她的身子,二话不说地堵 住她愤怒微启的樱唇。
可是名月可不依,她又搥又打地喊道:「你把我送给皇上好了,反正我就是没人爱 的小讨厌,活该关在冷宫里,活该一个人留在京城被人遗忘……」
「别胡说,我才舍不得把你关在冷宫里,更不可能留你一个人在京城。」赫连那山 托起她的脸,低声地说:「你今生今世是我的妻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仍旧是我的妻子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你让给别人的,你这心眼特多的小捣蛋!」
「那你刚才……」名月瞪大着眼,气得脸颊泛红,那模样美得令人想一口把她吞下 肚。
「我不那样说,下次你依然还是会这么跋扈不讲理。」
「我跋扈不讲理?那你去找克丽儿好啦!」名月嘟起小嘴,背过身子不理他。
赫连那山走到她面前,温柔地笑道:「月儿!我谢谢你这么为我设想,其实就算你 没有向皇上提出要求,明天早朝,我也会禀明的。」
「既然这样,你还故意气人家!」这下名月的嘴嘟得更高了。
「我气的是你为什么不先告诉我呢?你知道当皇上提起你擅自到回疆的事情时,我 有多担心皇上会怪罪于你吗?我不在乎自己会如何,却无法忍受你有半点委屈不如意。 」他扳过她的身子,低下头轻吻她,「名月,你是我最心爱的珍宝,万一你有什么意外 ,教我一个人如何独活?」
名月几乎泫然欲泣了,她知道他心中有自己,却没想过他是这样地用情至深,得夫 如此,又有何遗憾?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没告诉你就自作主张……」
「嘘!我知道,下次不许你一个人到外面乱跑,也不许你没和我商量就擅自决定事 情,嗯?」
「生孩子的事也得和你商量吗?」名月俏皮地问。
赫连那山一愕,眼睛瞪得老大,「生孩子?你是说你已经……」
「我可没有那样说喔!」
「好啊!你骗我,话才说完,老毛病又犯,你看我怎么罚你!」
名月又笑又叫地躲避着赫连那山的呵痒,偏偏她什么都不怕就是怕痒,没几下便瘫 在他怀中。「好哥哥,好那山,你就大人大量,饶了月儿这回吧!月儿年纪小,不懂事 ,冒犯了您老人家……」
她说来说去仍不忘在口头上占他便宜,赫连那山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谁教他娶了 个调皮的俏格格呢!
※※※
几天后,赫连那山带著名月准备从京城出发前往回疆。这回名月可不是偷跑,也不 是一个人骑着大笨马乱窜喔!只见她神气地窝在丈夫怀中,两人共骑一匹马,后面还有 几名侍卫抬着顶空轿子跟着;原因无他,轿子是预备给名月累的时候坐的。因为小妮子 坚持不肯上轿,说轿子里又热又闷,看不到外面景色,赫连那山说不过她,只好依了!
「那山,月儿从小让我宠坏了,你就多担待些,多教教她!」
鄂亲王不舍爱女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殷殷交代着女儿女婿。
「月儿,那地方不比京城繁华,可别又老装成叫化子往外跑,出了事可没人救你了 !」名成轻抚着妹妹的头低笑道,心底脸上却尽是不舍。
「见到长风替我问候他,我会找个时间去看他的,保重!」名玉紧握住赫连那山的 手真诚地道。
赫连那山点头,搂著名月的腰,对众人微微一笑后策马而去。
凉风吹在他们的脸上,也吹开了多日的阴霾,天空露出大片诱人的湛蓝,结束了近 十天的绵绵细雨,仿佛在为两人送行。
有赫连那山的陪伴,名月应该会平安无恙吧?纵使她仍旧爱玩好动,但相信赫连那 山会比任何人都宠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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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格格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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