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刚龄静静的在贵宾室里等著与CBN的总经理签定手上的这份合约。
一旦合约签成,她便要立即飞回纽约。
郭刚龄现年二十三岁,刚刚接任开希德公司的业务经理,其父则为开希德公司的总 裁。
这趟随行的除了秘书之外,还有其兄郭明衡,也就是开希德公司的副总裁。
这份合约能否签成,对于开希德公司把业务拓展到台湾的成败与否有著关键性的影 响。
也就是说,这份合约必须签成!不管用什么手段,或对方开出什么条件,他们都会 试著接受。
现在看CBN的脸色,一旦开希德成功的登陆台湾之后,便换成他们开条件了。
商场上嘛——退一步,海阔天空。
就在郭刚龄为自己心中所行的如意算盘暗自得意时,一位穿著入时的女孩走了进来 。“三位请随我到会议室来。”
朝刚龄站了起来,姿态优雅的随著女孩走出贵宾室。
当对方为他们把会议室的门打开的一刹那,她看到两边的会议桌各生了十余人,而 前面中央约土席位子上则坐了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男子。
多俊美的男人!
见过不少世面的郭刚龄也不禁打从心底赞叹著。
这么年轻!不会是他们口中的总经理吧?
“郭小姐吗?请坐。合约的事我们在电话中已经谈了不少,可是我希望能再看一次 有关的文件。”
“我们把所有的文件都带来了。”她把文件交到刚才那位女孩手上,由她交给滕真 。
滕真以最快的速度浏觅了一下合约上的内容。过了一会儿,他把合约传给各级主管 看一遍。
“开希德公司一直希望能与贵公司合作,而我们也会尽可能配合实公司所开出的条 件;例如利润……”
“利润不是问题。”滕真打斯她的话。“权益才是重点。对于与外国公司合作所得 的利润分配,公司有一定的要求,这是不用讨价还价的。该谈的是将来合作时,我们不 在产品上打出开希德的名字,而只注明‘中美’合作,并且以CBN为生产公司。”
“也就是说,开希德是CBN‘藉腹生子’的生产机器喽?”郭刚龄对于这位听经理 的话相当不赞同。
如果他坚持这样的话,那这份合约还有什么好谈的?
“郭小姐,这也是维护我们公司自身权益的一种保障。试想,如果我们公司帮你们 打誓了知名度,然后你们就自抬身价,日后合作条件谈不拢就走人,那我们长期投资的 宣传岂非都化为乌有了?要我们在产品上打上开希德三个字也可以,除非你能在合约上注明开希德和CBN公司为“终身”合作的唯一对象,违者罚以最高价产品的四仟万倍。 ”
郭刚龄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该如何是好?对方在尚未签约前就已看出他们“来意不善”了,这份合约很难签定 。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郭小姐可以回去考虑好了之后再来;合作是长久的事,签约不必急于一时!”
郭刚龄艳著眉头,心中呕得要死。
真是出师不利!
坐在一旁始终沉默的郭明衡这才开口:“依总经理之见,如果不标上开希德的名称 ,获利时我们可以分得多少?”
“哥——”郭别龄大为反对。
郭明衡眼睛直视著滕真,无视于她的激烈反应。
这便是他此趟来台的目地——重大决定由他负责。
“四成。”
“好!就这样决定!四成!”
“明天十点交换合约。”滕真颇为欣赏郭明衡。
明斯果决!这才是年轻人的作风。而也因为对他的欣赏,他才愿意把原来的三成五 调高至四成。
“那么,我们先告辞了。”说完就位起因无法挽回局势而心生不悦的妹妹。
走出会议室时,她再也忍不住了。
“哥!你疯啦?!让CBN占尽了便宜!”
“刚龄,CBN这么大的公司不可能答应我们的要求的。起码他给的利润高达四成;这是我所打听过最高的行情了!”
“但我们仍很吃亏!”她还是这么认为。
郭明衡不理她。“晚上我会打电话告诉爸爸,他会赞同我的作法。”说完就大步向 前走去。
“哥——”
※ ※ ※
把合约签定后,郭刚龄一伙入此赵的台湾行使告一段落了。
合约内容并非如她原本所预期的占尽了便宜;这点是此行最遗憾的地方。
在走出会议室后,她仍对合约的签定有意见。
“哥!你不觉得我们可以再要求更高的利润吗?这样草草签定……”
“这不叫草草签定!”他更正她的措词。“我倒觉得CBN给的利润可以接受;何况,这件事我也打电话询问过父亲的意见了。”他舒了口气。“合约已经签定,没有再讨论的必要。”
“包括公司的损失?”
“公司没有损失什么。刚龄,合约不如你所预期的顺利,并不代表公司就有损失; 那只是你个人的欲求不满。”
郭刚龄眯著眼睛看他。
真不明白他干嘛要老跟她唱反调?
“你是什么意思?”她停下脚步。“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公司好,你居然说我是欲 求不满?”她突然干笑了一声。“哈——我明白了!你是怕如果我把合约谈成了,回到 美国后,我在公司的声望就会凌驾于你,到时你就无法顺利的生上董事长的位子了,对 不对?”她恨声说道。
这趟台湾行她真是呕透了!
主要的原因除了滕真不好对付之外,便是郭明衡老是与她大唱反调。
郭刚龄和郭明衡虽是兄妹,但是两人从小就争到大,谁也不让谁。
在公司里更是暗地里较劲得厉害,谁也不愿意对方坐上董事长的位子,而自己供其 差遣。
“你爱怎么想都由你。”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怎么?被我说中了心事?”她挑衅。
郭明衡投给她一个“不可理喻”的表情,随即往门口走去。
郭刚龄不服气地道了上去。
反正战火已挑起,今天就痛痛快快、彻彻底底的把她心里囤积已久的怨恨发泄个够 。
她脚上踩著三吋的高跟鞋,为了追上人高马大的郭明衡,她必须以小跑步来追他。
忽然一个不小心,她脚下一滑,身子不由自土的往前扑——扑倒在一个捧著一束玫 瑰、正由外头走进来的女子身上。
玫瑰花的刺扎进了郭刚龄手心,那股疼痛犹如火上添油般地使她更加怒不可遏。她 站了起来,又羞又怒的看著那名女子——“干什么?冒冒失失的闯进来,像只没头苍蝇 似的!”郭刚龄先发制人,指著那个被她撞倒在地上的一脸无辜的女孩——孟颖容。
孟颖容站了起来,看著这个骂起人来不经大脑的女子。她忍住了气,试著向她道歉 。
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是父亲常告诉她的人生哲理。
“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弯腰欲拾起地上那束已惨不忍睹的白玫瑰。
而正当她的手才别一触及地上的放瑰时,郭刚龄的脚已快她一步的往那束花踩了下 去。“花都烂了,还捡?”她一脸的笑,那笑令人怒火油然而生。
孟颖容站了起来,心想:这女人怎么如此恶劣?
殊不知郭刚龄刚才未能一倾而尽的怒火还持续燃烧著,她现在只想借题发挥,把积蓄在胸口的怒气一泄而完。
而孟颖容很不幸的成为“代罪恙羊”。
郭明衡把郭刚龄推到一旁,压低声音道:“别闹了!这里是CBN,我们刚签定了合 约,别留给人家不好的印象。”他太清楚她喜欢迁怒的个性。
“那又怎么样?看不过去就解约嘛!”她大声的说著,巴不得这句话此刻就传到那 个该死的滕真耳中!
她谈不拢这桩合约,也不许郭明街谈成了回去邀功。
要栽,大伙儿一起栽!谁也要不到好处、讨不了功!
“你再胡闹下去,我就回国告诉爸爸!”他威胁她。看她一脸不受威胁的模样,他 只好采取低姿态。“别这样!再闹下去不太好看。”
他弯下身替孟颖容把花捡起来。“小姐,真对不起。”
当他把花递给孟颖容时,这才看清楚这个“代罪恙羊”的长相——天呐!多么令人 心动的女子!
她一头垂肩秀发、两道细长的柳眉、一双清灵绝俗的美目、精致约五官、典雅的气 质——他著迷了!
孟颖容伸手欲接他递过来的玫瑰,怎奈郭明衡的手死抓著玫瑰,仿佛无意松手。“ 先生……”她咬著唇。
面对这种情况,她羞红了脸。
郭刚龄见其兄那副“垂涎欲滴”的模样,推了他一把。“喂!留给人家不好印象的 是你吧?”她一脸冷笑。“尽说别人,瞧瞧自己吧!”
正当尴尬之际,滕真走了过来。
他原本要到孟颖客家接地出来吃饭的,怎知才下了楼就看到围观的公司职员,正想 上前了解情况时,却发现孟颖容已来到公司,更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就是那个围观 者所注目的焦点人物!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突围”来到孟颖容身边。“发生了什么事?”他不解的 看著孟颖容羞红的双颊。
“没什么。”郭明衡解释道:“方才刚龄不小心跌倒,扑在这位小姐身上……人嘛 !总是喜欢看热闹,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引来围观的人群。”
对于他的说辞,滕真并不十分满意。他看了一眼郭刚龄,只瞧她双手交叠于胸前, 狠中大有不屑之意,似乎颇不赞同其兄的话。
基于他们是未来的合作对象,他也不想追问什么;何况以现在的情况看来,他也问 不出什么。
只是由此可以更确定一件先前所猜测的事情——郭氏兄妹之间的“离心”。
他们似乎不只是离心而己,简直是近乎水火不容、各自为政。
“没事就好。”他淡然一笑。“那么,我有事先走了。”他拉著孟颖容的手走出 CBN——走到公司外的停车场时,滕真忍不住问:“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他皱著眉 ,视线停留在孟颖容手上那把被压扁的玫瑰花上。
“那位小姐的脾气怪吓人的!骂人的样子好凶!”她吐了一下舌头,把刚才发生的 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碰上这样的女人算你倒楣。”滕真可以想像她当时的窘境。
孟颖容的个性温和恬淡,生性不太喜欢与人争什么。遇著了事情,她也大多采取消 极的态度面对。
因此,遇著了郭刚龄这等泼妇型的角色,她也只有自叹倒楣了。
“我看啊,以后遇到这种情形我就先缓起脸当恶人算了;要不老是被人欺侮也是挺 可怜的。”
“当恶人?你?”滕真一脸好笑。“别人当恶人还说得过去,你啊……难哦!
哪有‘恶人’还没骂人就先脸红的啊?更何况,你一生气说话就会结巴,等你骂完第一句话时,别人已经把你数落完了。”
“哪有那么夸张!”
“我是在陈述事实。”他逗她。“要不你现在就凶给我看。”他顽皮的挑高眉毛。
别看滕真在别人面前总是一副气势很盛的冷傲模样,其实他在孟颖容面前常有一些 出乎意料之外的表情及动作,甚至说出来的话有时也足以叫人喷饭。
这种个性倒是百分之百的承自其父滕震寰。
孟颖容在他的挑垃之下不觉红了脸。“才不理你!”她嘟著嘴别过脸。
“这样就生气啦?”他把她的身子扳向他。“别生气嘛!开个玩笑而已。”他低头 看她。“好吧!你是天下第一大恶人,包括‘恶人谷’里的十大恶人也恶不过你,行了吧?”
孟颖容原本沉着脸,一听他如此说,也不由得噗哧一声笑开了。“我哪有那么恐怖 !”
“你刚才的那副晚娘脸,对我来说比任何恶人都更令我骇怕!”
“我又没骂你,也没打你,有什么好怕的?”
滕真无奈一笑;真不知该佩服她的天真。亦或该轻责她的“无知”?连这么简单的 事都想不通。
当下他也不想多作解释,只是转了个话题:“对了!原本不是说好了等我下班才去 你家找你的吗?怎么你先到公司来找我了?”
“我到书局买了几本书,又在那里待了好一会儿。看看表,离你下班的时间也很接 近了,所以就先过来了。”说著她往手上的“残花”一望,无奈的说:“刚才经过花店 时看到妈妈最喜欢的白玫瑰,于是买了一把,结果……”她叹了口气。
“现在这模样,妈妈看了还以为我是去垃圾堆捡的呢!”
“没关系,等一下吃完饭后我再陪你去买一把。”他打开了车门。“上车吧!我想你一定饿了。”
“哇,你真了解我!”
※ ※ ※
滕买到海边的别墅拿东西,来开门的居然是柳薇君。
“妈!”滕真讶异的低呼。“你怎么会来这里?爸爸也来了吗?”
“他在阳明山上。进来吧!”她把门开大,领著他进屋。“昨天不知怎么了,忽然梦见你姊姊。我想,她是在想妈妈,所以要我到这里来看她。”她叹了口气。
虽已事过境边,但每每忆及女儿,柳薇君仍是难忍心中痛楚,泪水潸潸而落。
那是她养了二十余年的女儿啊!
似花般灿栏的女儿就如此骤然的去了,旁人尚且不胜唏嘘,更何况是其母?
客听内一阵沉默后,柳薇君重重叹了口气。“其实你姊姊本来不会这么早死的。” 她话中有话的说。
滕真怀疑的看了母亲一眼。“姊姊不是车祸死的吗?”
“是车祸死的没错;不过,也可以说是蓄意自杀吧。”她拿起佣人瑞来的果汁轻啜 了一口。“翎儿一上大学就成了校花,那时追她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校内、校外都有 人大献殷勤。只是她一向眼高于顶,从来不把那些人当成一回事。大三升大四的下学期 ,他们学校来了一位年轻的教授,那位教授凭著温文儒雅的气质深深的打动了她的心- -”她回想著滕诅那充满幸福满足的笑脸。
“他负了姊姊,所以姊姊才自杀?”
“他是个有妇之夫,还有一个一岁左右的小女儿……翎儿太笨了!这么一个男人哪 值得她去爱?”她叹了口气;叹滕翾的痴傻,叹那教授的无情。“大四上学期,翾儿再 也奈不住满怀的相思之苦而去找那个教授倾诉,谁知那位教授却十分坦白的告诉她:‘ 我已经有妻女了,你该去找一个适合你的男人,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她去找那个教 授后的第二个星期就出车祸死了。这些事我从来都不知道,她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是 她死后我看了她的日记才知道的。”
“姊姊的际遇的确很合人同情,但是……”他犹豫著该不该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但是什么?”
“那位教授的处理态度也没有错。”他大胆的说出自己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并不因 为滕翾是他姊姊而猛责怪对方。
假使今天他是那位教授,相信自己也会如此做。
“滕真!你——”一听到儿子居然“吃里扒外”,她相当的不满。随即她的情绪又 缓了下来,望著滕真的那双怒眼也垂了下来。“也许吧。也许是你姊姊自己太傻了;可 是……每每忆及她的死,我就不能不恨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叫什么?”
“孟浩儒!从前在你姊姊的学校教书,前些日子我还见过他。”她不屑的撇撇嘴角 。“真是祸害遗千年哪!滕翾都尸骨成灰了,他居然还有脸活到现在。”
“孟浩儒?!”
一听到这三个字,滕真的心猛抽了一下,眼睛张得像铜铃般大。
他的异常反应引来抑薇君的关切。“怎么?你认识他?”
“呃——不——不认识!”他陪著笑,掩饰不安。
半晌,柳薇君忽然想起什么,带著一抹笑意看儿子。“我听说你曾带了个女孩子到 这里来玩,而且她还长得很漂亮,跟翾儿有点像!那女孩叫什么?”
“她叫孟颖容。”他呐呐的说。
要是让母亲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上“仇人”的女儿,不知她会如何震怒?
以刚才她提及孟浩儒时的怨恨及激动的神情看来,他和孟颖容往后的交往是不可能 一帆风顺、称心如意的了。
“孟颖容?几岁啦?家住哪里?”对于儿子看得上眼的女孩她相当关心。
这是家中有适婚儿女的家长所共有的烦恼。当儿女有了对象后,便会死缠烂打的向 自己的孩子逼供,非要他们把看上眼的对象清楚交代一番不可,甚至还要来场“查户口 ”。
“她今年二十二岁,家住台北,是独生女。”
“家里是做什么的?”这是柳薇君最重视的一点。
对方家中富有或贫穷都无妨,家世清白牙重要。
滕真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她父母都任教于大学。”
听儿子如此说,她倒也放心了。
大学教授的掌上明珠,那家世当是清白无虞。而能让眼高于顶的儿子看上眼的女孩 ,她的人品也绝不会差到哪去。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滕真喜欢的女孩正是她恨之入骨的孟浩儒之女。
滕真又生了一会儿才站起来。“妈,我到楼上拿些东西。”
“拿什么?”她只顾著说话,倒忘了儿子大老远到跑到这里来是要做什么。
“拿一些公司的文件;上一回到这里来时忘了带回去的。”
“嗯……”
※ ※ ※
周未午后。
下了班后的精神似乎有那么一点不济。
公司的业务一直蒸蒸日上,订单多得有时要员工加班才能完成。这一个月来,公司 的业绩好得叫同行眼红。
滕真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闭目养神。此刻的公司安静得很,一改白天人声喧闹,机 械、电话声络绎不绝的繁忙景象。待在难得安静的办公室里好一会儿,他想起这段时间 因工作繁忙而被忽略了的孟颖容。
记得上星期她打电话来说她已经开课了。而她除了要他在工作之余多多注意自己的 身体之外,对于他因工作而忽略了她的事只字未提。
如此地体恤他、如此的温柔善良……这样的女孩难怪能够深深打动他的心。
在这难得有闲的周未,该约她出来吃顿饭、喝个咖啡才是。
他提起西装外套走了出去。
首先,该到花店买束花花店的老板一看到他,立即笑吟吟的迎了上来。
她还记得他——那个连满天星也叫不出来的漂亮男子。
“今天要什么花?”她媚笑著走向他。
“请给我一把桔梗和满天星。”他对她淡然一笑。
那年轻的女老板从水桶里拿起一把紫色的桔梗,一面剪,一面说:“记忆力不错嘛 !这两种花的名字才告诉你一次,你就记得了。”她把花放下,从旁边的水桶中又拿出 几枝满天星,“每次都买这种花;送女朋友的?”她试探性的问;对于这个面如冠玉的男人,她相当有兴趣“呃……她喜欢这种花。”一想到孟颖容收到花的愉悦神情,他 脸上不知不觉的又浮上了一抹幸福的笑容。
“是吗?”女老间心中有些失望。瞧他那副志得意满的笑容……她竟对那个他所喜 欢的女孩子产生了又妒又羡的心理,尤其后者的感觉最为强烈。“你女朋友一定很美, 哪天带她一起来店里买花嘛!”她包好了花递给他。
“多少?”
“六百八十元。”
正当滕真掏出皮夹要付钱时,一个打扮钝崔的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一看到滕真,便不由得脱口低唤:“滕真!”
滕真看了那女子一眼。“是你?你怎么来这儿?买花吗?”他表情冷,声音也冷; 彻头彻尾的冷酷无情。
他的态度令宋羽璇失望。
久别重逢的朋友不该是如此冷淡的。上回看到他时因距离太远,再加上一些原因使 她未能发觉自己内心真正的感觉;而如今,他就站在她面前……他的一举一动,甚至连 眼神、表情都未曾改变,他依然令她心动!
靠近他,带给她内心的冲击太大,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她淡淡的问了一句: “现在好吗?”虽然只是一句话,她还是考虑了半天。
“托你的福,现在过得很好。”说著,他抽出一千元交到花店老间手中。“不用找 了。”
宋羽璇这才意识到滕真手上捧了一束包装精美的花。“送女朋友的?”
“是啊。”他看了一下表。“抱歉,我有事必须先走了。”
目送滕真离去的背影。宋羽璇心中有些发苦——如果当年他肯对她好一点、温柔一 点,甚至……能够表现出在乎她一些……她叹了口气,此时再想这些是否太迟了呢?
更何况当时她若没有放弃他,难道他对自己的态度就会改变吗?
她是个喜欢别人奉承、赞美的人;希望有无数个拥护者能时时刻刻在她耳边说些甜 言蜜言,但这些都是滕真做不到的。
在交往的那段时间里,他甚至连吻都不曾吻过他。总觉得他和自己仿佛只是朋友- -一个普通朋友!
对于他的冷淡,她终于心灰意冷的提出分手,因为在滕真看她的眼神中找不到半点 爱。她渐渐明白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分手只是迟早而已。
为了避免他比她提前一步要求分手,她先下手为强,因为她丢不起这个脸。
分手既是她提出来的,外人自然会以为滕真被她甩了,再加上那段时间她又与李文 笙走得很近,一般人便会以为她是因为李文笙而甩了滕真。
她算准了滕真是个“沉默是金”的人,他不会为此事而替自己辩护。也因此,滕真 被宋羽璇一脚踢开的谣言满天飞。
在那段日子里,滕真成为人人眼中的爱情失败者,同情他的人大有人在。
而她这位甩人的胜利者呢?她真的胜利了吗?
其实她心里明白,在这场似有若无的爱情游戏中,真正失败的人是她,而不是滕真 。
想到这里,她不禁幽怨的锁了锁抑眉,不悦的情绪在胸口翻滚……
※ ※ ※
孟颖容把一份申请到美国念书的资料填妥后,松了口气的往椅背上一靠。
“干嘛?填资料那么痛苦吗?”孙玉薇瞧她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拿笔填资料好像 到码头卸货一样曰孟颖容的眼睛直勾勾的瞪视著天花板,淡淡的叹了口气。“玉薇,其 实我不打算到美国念书。”
“死赖在国内干嘛?像你这样的人该放放洋、喝喝洋水,看看满脑子的保守思想会 不会因此而改变。”孙玉薇见她一副千万个不愿意的模样,于是又说道:“不到国外念 书就直接考国内的研究所啊!那你填申请表干喏?”
“我不想让爸妈失望;他们一直希望我能顺利的申请到耶鲁大学,而我又不忍心看 他们失望。”
“那你为什么不去念?以你的成绩和教授欣赏你的程度来看,就算进不了耶鲁,要 进美国其他一流的学府也非难事;不想丢的原因是因为滕真吗?”
她一下子说中了她的心事,孟颖容的双颊快速地浮上两朵红晕。她红著脸,呐呐的 说:“也不完全是啦!我——我——我只是……”
“你只是离不开他。”她潋撇嘴,替孟颖容说完。“只为了一个男人就这样?你以前的雄心壮志到哪里去了?”
“你还不是因为一年后刘清华就要去美国攻读博士学位,才跟著申请到那里念书的 ,还说我!”难得有此绝地大反攻的机会,她怎么也要把话反驳回去。
孙玉薇脸一红,久久说不出话来。
孟颖容瞧她难得语塞,不由得笑出来。“喂!辩才无碍的孙大小姐,什么时候成了哑巴啦?”
孙玉薇投来的眼光仿佛想宰了她。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滕真知不知道你申请到美国念书的事?”
“我不打算告诉他。”此刻一提到他,她的心就犹如打了结一般。“考完国内的研究所再说吧!”
“这招够狠,先斩后奏!你是不是要等到上飞机前才对他高唱‘回头太难’,然后要他为你唱一首‘祝福’?”
她走到落地窗前往外看。“我压根儿没想过要到国外念书,那已经是从前的梦想了 ;我不想离开这儿,不想离开这个熟悉的环境。”她回头对孙玉薇一笑。“最重要的是——我不想离开他。”
“一个曾经是你最大的梦想;一个是你放不下的男友。在这种情况下,你居然能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你真的一点挣扎也没有吗?”她对孟颖容的果决态度感到怀疑 。
出国留学一直是她的美梦。犹记得她曾经豪气万千的说出国念书是她的第一志愿——她一直以为她是个为了达成梦想而可以放弃一切的书虫呢!
哪知,当书虫遇到爱情时也可以如此毫不犹豫的放弃了书本——那可是她的生命呀 !
该为她庆幸,抑或该为她感到惋惜呢?
对于孙玉薇突来的问题,她回答得斩钉截铁:“我为什么要挣扎呢?”
“因为出国留学一直是你的梦。”
“那是在我未尝到爱情的滋味之前的梦想。”她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遇到滕 真之后我才明白……我只是个胸无太志的小女人。”后面的那句话她说得很轻,犹如在说给自己听一般。
“胸无大志?胸无大志会想考研究所?想攻博士?若你‘胸有大志’,不当选总统 才怪!”她看著她。“看来恋爱中的女人真的会变笨!眼前就是一个。万一你的学校申 请到了怎么办?伯父和伯母一定会逼著你去念的。”她提醒她有可能面临的情况。
“我相信他们会尊重我的意愿,爸爸和妈妈也很喜欢滕真,相信他们会谅解我的。 ”
“希望如此。”孙玉薇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赵晓乔呢?最近看你们疏远了很多 。记得以前到你家时常常可以看到她的,怎么最近你们连在学校里也不打招呼了?”
“最近她比较忙吧?”她不打算把赵晓乔那个令人气愤的要求说出来。
是她把她和冷修彦凑在一块儿的,现在他们之间出了问题,更贴切的说法是——为 她出了问题,所以她也只好自己认栽了!
谁叫那是她没事找事做,乱点鸳鸯谱的结果。
“她就算忙,也不会忙到开口打个招呼或是点个头的时间都没有吧?我注意过好几 次,每次她从你身边走过时,总是会把视线转开,故意不去看你,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我 们系上多了一个盲人哩!她恨你多久啦?竟然这样对你!枉费你连青梅竹马都‘免费’ 送给她!”
孟颖容幽幽一叹。眼神中明显地有股无奈。
“把事情说出来会好过些。”
除了孙玉薇之外。她仿佛也没有可以倾诉的人了;于是,她将赵晓乔要她与冷修彦 划清界限的事说了出来。
“呃……你这媒人婆怎么反而成了第三者?太离谱了吧!冷修彦跟你表示过吗?”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她无奈一叹。“其实,晓乔内心的不安我是可以理解的, 对于她所提的要求亦勉强能接受;可是……冷修彦和我爸妈都很熟,难道他到我家时我 能把他轰出去吗?”
“这女人也真是奇怪!为了这件事就和你形同陌路,这样的朋友……”
“我注意到她最近精神好像很不好,希望不会发生什么事才好。”一想起赵晓乔最 近消沉的样子,她就不禁有些担心。
一向敢做敢当的她在爱情面前也是同样的脆弱。
女人终究是女人!
※ ※ ※
出了孟家,冷修彦走向最近才新换的宾士跑车。
坐进了驾驶座,他呆呆的望著方向盘发呆。
刚才孟颖容仿佛在逃避他,和他没谈几句话就借故离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记起和赵晓乔约好了一起吃饭,于是踩下油门——一路上,他 不断地想著自己和孟颖容及赵晓乔之间的关系。
打从他们家搬来台北之后,赵晓乔即和冷家建立起良好的情谊。不但弟弟和妹妹叫 她“大嫂”,就连父母也以未来媳妇视之;尤其是母亲,她更是一再告诫他。
有了晓乔这么好的女朋友心思就该收敛了,不该再像以前那样玩世不恭,当情场浪子——母亲喜欢她的原因,他可以理解。
他们别搬来这里时,母亲因为水土不服,加上陈年旧疾复发,整天都十分不舒服。 那一段时间几乎都是赵晓乔无微不至的在照顾她;家中虽然有佣人,但是佣人对于照顾 一个“病人”终究是不太愿意。
就这样,她们建立起犹如母女般的情谊,而这种情谊也加速了他和赵晓乔之间的发 展。因为当他忘了该对她“好”时,就会有人提醒他“该送束花”、“该请她吃顿饭” 、“约地出去看场电影”了诸如此类的话。
老实说,他并不讨厌赵晓乔,甚至常因为她毫无保留的忖出而深受感动,进而对她 产生好感;但是.这一点点的动心终究是敌不过他对孟颖容的深情。
两者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大大、太远了!
这两个女人,他究竟该选择谁,放弃谁呢?
就现实而言,他知道自己该选择赵晓乔;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而且孟颖容又有 了心上人——再怎么前思后想、考虑再三,赵晓乔仍是他的最佳选择:但是……感情往 往都在紧要关头把理智淹没了。
来到与赵晓乔约好的餐馆。他把车子交给服务生后便直接走了进去。
等他在赵晓乔对面的位子一坐下来,她立即把自己的冰开水递给他。“外面很热吧 ?看你赶得满身大汗!”她掏出手帕,轻轻的在他额头上按了几下。
“我迟到了吗?”对于她对他的好,他感到受之有愧;刚才在他车内还想著孟颖容 呢!
“没关系。”她微笑。“我点了宫保鸡丁饭,顺便替你点了一客牛排。”她仍笑著 看他。“有没有发现我今天有什么不同?”她暗示他。
他打量著它。“有什么不同?”
赵晓乔失望地在心中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会注意到呢!我今天穿了上星期六你送我的衣服。”
冷修彦这才恍然大悟!
那套衣服其实不是他送的,是他妈妈到香港买回来要他送给她,并且要他对赵晓乔说那套衣服是他送的。
他找话引开她的心思。“你穿这套衣服好漂亮!我还以为会不合身呢!看来是我多 虑了。”
听到冷修彦的赞美,赵晓乔心花怒放、乐不可支,也将刚才的失望忘得一干二净。
她笑靥如花的说著:“真的吗?”她低著头检视那件衣服套在自己身上所散发出来 的魅力。
现在的她,对自己从前穿衣服的品味已经不再充满自信了;每当换好衣服到镜前一 照时,总是感到不尽理想。
现在她的自信来源便是冷修彦;只要他说好看,她便会在与他约会时穿那套衣服; 只要他说不好看。哪怕那件衣服从前是她的最爱,她都会毫不考虑的把它打入冷宫、束 之高阁。
由此可见,恋爱中的女人还真的是会变笨!
过了一会儿,服务生端来了热腾腾的牛排及宫保鸡丁饭。
赵晓乔受到冷修彦的赞美后,这顿饭吃得格外尽兴,而冷修彦却是心不在焉的切著 盘中的牛排。
赵晓乔无意中一个抬头,捕捉到了他失魂落魄的神情。一个念头快速掠过脑海,不 悦的情绪油然而生。
“你在想什么?”她皱著眉看他;望著掉到铁盘外的黑糊椒酱及数小块牛排,她的 肩锁得更紧了。“怎么弄成这样?”
哪有人吃牛排吃到牛排掉出盘外都不知道的!
经她一提,冷修彦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对——对不起!”他陪著笑。
刚才他脑海中尽是孟颖容的倩影;由于想得太入神了,他居然没发现自己的失态。
想必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定全让赵晓乔给看见了。
赵晓乔寒著脸。“你们又见面了,对不对?”她的手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不停的料 著。
冷修彦讶异的看著她;他想孟颖容想得如此明显吗?怎么连她也知道?
当下,他惭愧的将目光自她脸上移开。
他无法以平常的态度面对她;因为,他自觉自己欠她太多了,因此只能极力逃避她 受伤的眼神。
赵晓乔从他心虚的眼神中找到了答案。
她低下头咬著唇。当她再度抬起头时,脸上尽是无奈的苦笑那抹苦笑比当场打了冷 修彦一巴掌更令他难受。
“晓乔……我……”
“其实,每当你逃避著我的目光时,我就知道你又再想她了!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 道。”她的喉头一紧,声音哽咽了起来:“我也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要能常常看 到你就好了!可是……我是个人;一个有知觉的人:我没有办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著你为别的女人闷闷不乐,独自尝著单恋的苦水。”
它的话再一次令他汗颜。
赵晓乔在泪水滑落之前,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餐厅。
她已经对冷修彦够失望了.她不想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也赤裸裸的呈现在他眼前。
为自己保留一点自尊吧!
冷修彦犹豫了一下,在桌上放了一仟元后便在众人好奇的眼光中追了出去。
“晓乔——”他在餐厅外的巷子口追上了她。他一把拉住她的手。“你别这样!”
“我别怎样?”她再也忍不住了!管它什么自不自尊的,她声泪俱下的哭了起来。 “我也有自尊呃!在倒追你的情况下已够令我难堪的了……现在……她有什么好?值得 你如此痴心相待?同样是女人,为什么我要受这种待遇?”
“给我一点时间。”他接著她的肩膀。“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受尽了委屈,但请再给 我一段调适的时间好吗?”他近乎乞求的说。
到目前为上,他肯定自己并没有爱上她;但是心动的感觉却愈来愈明显。
至少,他可以感觉到自己不想失去她。
赵晓乔含著泪看他。“时间是问题吗?”她摇头苦笑,怀疑他说这些话究竟有多少 真心?她等到怕了。“如果时间真的是问题,那么我将近一年的付出算什么?我等到的依然是一个不切实际的美梦!在梦中,我渴望你真心相待,心中也能有我 ,但在现实生活中那却是颖容一个人独享的权利……多残忍!”
从来不知道自己会伤赵晓乔如此之深。
他知道她一直很喜欢他,也总是在有意无意间表现出对自己的在乎;可是。他从来 不知道她会爱他爱得如此全心全意、毫无保留。
是他太忽略她了吗?
他无奈一叹。“对于你的付出,我很惭愧。”
赵晓乔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那么把一切都留在心中吧!”她抬头望著漆黑的夜色 ,那暗沉沉的颜色不正是她此刻心情的最佳写照吗?“我输了。我终究还是输给了颖容 !”她直视著他,刚才的激动已消失无踪。“我把你还给她。”
“为什么?”听到她这句话,他心头浮上一股莫名的恐惧他竟然不想失去她!
她转回头,漫无目地的往前走著。“我好累了……”她深叹了口气。
望著她渐走渐远的身影,冷修彦并没有追上去。
现在她的情绪一定很不稳定,待她把情绪平静下来再说吧。
也许,他该有具体一点的行动来表示他想挽回这段情的决心。
让一切再重新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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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渐层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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