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半,「明洋」固定开早会的前半小时,当总裁刘家耀刚拆了饭团准备要吃,敲门声响起。「请进。」
「我带这个给你配早餐。」广仁宇走进来,扔了一份报告到桌上。
刘家耀嚼着饭团,看着报告内容,越看脸色越难看,饭团掉到桌上,抓住报告狠盯着。「这个……这是……是我投资蔡万土的那间公司吗?」
「我接下来要说的,你要听清楚,我不喜欢重复。在我说那些事之前,先解决我们俩之间的恩怨。」
广仁宇坐下。「那时候我希望加入你的公司,是因为私人理由,不是因为你公司体制有多好,我早就知道你早晚会出问题,因为你这个人滥情,感情用事,做事不谨慎,只用感性做事,不经理性思考,不适合当总裁。我做了些制度上调整,如果你要继续管理这间公司,就架空你的职权,放手让底下的人运作,现在对的人都在对的位置上,你不需插手太多就会运作得很好。」
「噢。」刘家耀听得一愣一愣的。
广仁宇翻开报告,一项一项讲给他听!
「这些,是你这几年陆续投资你好友蔡万土科技公司的资金,总计一亿八千万。另外,这些是这几年你请曹经理跟你报告有关科技公司的财务运作状况… … 根据我跟伙伴的调查,并没有这间科技公司,电话是虚设的,只有一位电话秘书当班。很明显,这是间空头公司,你所谓的好朋友蔡万土先生,跟你的会计曹经理联手A 走你一亿八千多万,不过… 」他微笑。
「曹经理很有良心… … 」广仁宇往后靠着椅背,好整以暇地欣赏刘家耀铁青的脸。「他在你发不出薪水时,很慷慨地借你三百万,让你感动到差点跟我翻脸。」
现在,刘家耀知道为什么广仁宇硬要曹经理两天内给出账册,他怕曹经理有时间做假帐。他被A了,他的资金缺口有一亿,而这三年,他的好友跟亲信,连手A 走他一亿八千万,然后借他三百万去度危机?那三百万根本是从他的钱拿出来的,他竟还感恩到差点跪谢。
「太可怕了-… 」刘家耀拿起电话,请曹经理进来。
曹经理战战兢兢地走进总裁办公室,一看到面色铁青的总裁立刻跪下。
刘家耀起身,走到曹经理面前。「你捐三百万给我?三百万?你这个烂人,下流,王八蛋!」刘家耀抡拳相向,气疯了。
曹经理抱住他的腿哭求。「对不起… 我真的很对不起,我们会把钱汇回公司,拜托你饶了我,不要告我,我还有老婆孩子,我不能坐牢啊… … 」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 」刘家耀失控了,抓住他不放,混乱中,惊动外面的同事,大家冲进来关心。
广仁宇推开曹经理,将刘家耀揪起来,塞了一封信给他。「经过谈判,蔡万土跟曹经理答应将百分之八十的资金汇回公司户头,另外,这是我的辞职信。」
「你不能走,你帮我这么多,我要好好谢你。」
「不用了。」
「不行,至少,至少我让你入股,还是,我包个大红包给你?你不能就这样走了,我之前太对不起你,你帮我太多太多太多了…… 」刘家耀哽咽,他以为自己已经濒临破产,没想到突然又追回一亿多的资金,再没有比这更戏剧化了。他急着要报恩,抓住广仁宇不放。
广仁宇扫开他的手,对他笑。「就当是我送你们的结婚礼物吧,记得要好好照顾恩美。」
广仁宇走了,毫不留恋。
问题解决了,他没必要再停留,至于心头永远无解的爱情问题,是他人生中少数不能征服的困局。他该放下了,试着了解,有些事无法用逻辑或经验分析来解决,更没办法挟优势去征服。譬如,爱情。靠人的努力不够,天时地利这两样,他没有,他只能错过。他安慰自己,至少他努力过争取过了,他没有遗憾了。
广仁宇走出办公室,Joyce等在前头,对他笑。
「累了吧?一起回去睡大觉?」
他笑了。「妳这样说很像性暗示。」
她槌他一记,跟他离开公司。「要叫蒋恩美接我们回去吗?」
「不用了,我请妳吃饭,有事跟妳商量。」
「哇… 这么严肃,最好是好事喔,不然我很困,我要回去睡大觉。」
「妳这家伙。」他笑了,揉揉她的头。
蒋恩美站在跟广仁宇来过的「异风格」园艺店,啾着那盆无缘的贝古草,粉白小花,迎风摇,密绿繁复的小叶垂落着,袅袅依依,柔若无骨,惹人怜爱。
「开得真美呢… … 」
这店家的盆花,只能欣赏,不能拥有,跟她想爱的人一样… … 她叹息。
刚刚接到刘家耀的电话,知道早上的事,那么大的变化,她听着,竟然觉得和
这些都没关系。唯一让她心情波动的,是广仁宇辞职的事。还有他跟刘家耀说的,这些帮忙,他不要刘家耀回报,就当是结婚礼物,要刘家耀好好照顾她。
听见深爱的男人拜托另一个男人好好照顾她。
蒋恩美心酸得又偷偷哭了一场。
她又鼓起勇气,想翻盘,但是今天,是喜帖寄来家里的日子。老爸兴奋地刚和她报告这件事,她难以启齿。这样好吗?贝古草,你说这样好吗?如果有人真的好爱你,是不是即使偷即使抢,也要带走你?
要做到那么不顾一切吗?要忠于爱情不管道义吗?
蒋恩美叹息,很想打电话听广仁宇说话,但又不知道要跟他聊什么… …还怕Joyce人在他身旁。
晚上,蒋恩美一进家门,就看见老爸兴致勃勃地在写喜帖。
「我们家族的没有几张… … 那迭是给刘家耀的,妳打电话叫他来拿,还是妳要送过去给他,还剩一个月要结婚,喜帖要快点寄才行。还是叫他过来吃晚餐?大家顺便讨论结婚当天的行程?」
「爸… … 」
「嗯?」他望着蒋恩美。
「… …没事。」看着老爸那满布风霜与皱纹的脸,蒋恩美说不出真心话。
「妳不打给家耀吗?送喜帖给他啊?」
「喔,对,我先看他在不在家里… … 」蒋恩美打去他家,没人接。打他手机,响很久很久才接。「家耀-- … 爸问你要不要过来拿喜帖,已经印好了。」
「喔,喜帖,对,喜帖… … 改天拿好了。」
蒋恩美听见电视播报新闻的声音。「你在哪?」
「嘎?我?家里… 」刘家耀声音很慌乱。
家里?蒋恩美愣住。「我刚刚有打去你家啊,你没接。」
「喔?可能我… … 」
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来看花… …
手机铃声响,这独一无二的铃声震撼蒋恩美。
「喜帖我改天再拿,我在上厕所,就这样… … 」刘家耀慌着挂电话。
蒋恩美太惊骇,心跳彷佛停止,立刻打电话到关敏娇她家。
「恩… … 恩美… … 有事吗?哈。」听得出关敏娇故作轻松的口气。
蒋恩美不说话,听着彼端的背景声,同样的电视新闻台,同一个女主播在报新闻,她身体发热,脑子胀痛。她想到在餐厅问关敏娇有没有喜欢的人,她慌张的模样。那次在KTV,关敏娇醉倒睡在家耀腿上那么自然自在,还有家耀之前提到想解除婚约 --… 种种、种种打进脑袋里,蒋恩美喘着,惊骇着。
「我现在过去。」
「恩美姊,妳听我说,妳!」
蒋恩美挂电话。
「发生什么事了?」老爸看她神态异常。
她挤出微笑。「公司有状况要处理,我去一下就回来。」
「好,快去帮家耀,喜帖,喜帖顺便拿给他。」
蒋恩美拎走塞满喜帖的袋子,搭出租车赶往关敏娇的住处。
那是在景美的一楝老公寓三楼。蒋恩美跑上楼,狂按铃,关敏娇来开门。她拎着喜帖,走进去,看见她的刘家耀一脸愧疚坐在沙发,茶几上摆满香槟热食小菜,看得出刚刚这里在庆祝,大概是庆祝家耀公司的危机解除。
刘家耀来找关敏娇庆祝,不是找她这个未婚妻。蒋恩美丢下喜帖,跌坐在地,脑子一片混乱。
「对不起… … 」关敏娇跪在她身旁。「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哭泣,看得出是真的很抱歉。
刘家耀过来,蹲在恩美面前,握住她的双手。「是我对不起妳,恩美,都怪我… …一开始我是同情敏娇,可是… … 也不知怎么了,就… … 爱上了。妳别怨敏娇,她也很痛苦,她很维护妳的… … 」
怪她?不,蒋恩美感到荒谬。她的心情好怪,她是呆住了。
敏娇拉住她的手,哭着说:「不要怪家耀,都怪我,我不该伤害妳,可是我也不知怎么搞的,不知不觉爱上刘大哥了,对不起,对不起!」
「既然你们相爱… … 」蒋恩美看着他们俩。「为什么都不告诉我,让我爸忙着筹备婚礼?我不懂… … 」
刘家耀痛苦道:「我试着要说,可是妳太爱我了,连我快破产了都不愿分手,我看妳这么爱我,我不敢说,我怕伤害妳啊。我觉得我对妳有责任,我有义务要跟妳结婚,给妳名分。」
蒋恩美失笑,责任?义务?这不正是她一直对刘家耀的态度吗?都不是因为爱,都不是。
「敏娇呢?你这样跟敏娇又算什么?你要跟我结婚?那她呢?」
「我… 」刘家耀很痛苦,他揪着头发。
「我不会抢妳老公的,恩美姊,真的。」关敏娇抓住她的手。「我看到妳对刘大哥付出那么多,我如果抢走他,我还是人吗?我们都说好了,你们一结婚,我们就分手,真的。我离婚还有小孩,我不配跟刘大哥在一起。」
刘家耀听了好痛,他握住敏娇的手。「妳知道我不介意妳这个,而且是我先开始的。恩美,是我先主动的,不要怪她… … 她是无辜的。」
这两个人抢着认错,忙着维护对方,谁都看得出这是真爱。
而她,才是局外人。
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出局,还在局里瞎忙,以为这一局要靠她撑住的局外人。
「我们三个,好傻。」蒋恩美笑出来,眼泪淌下来。
她太自以为是,自以为自己好重要,硬要对对方好,硬要负责扛义务,不管自己内心感受,一味付出,结果差点毁了对方的幸福。
「我才要跟你们对不起… … 」
钦?关敏娇和刘家耀傻住。
「这是我们三人闹的大笑话。」蒋恩美微笑,她握紧家耀的手。「我不爱你,但是因为你对我们蒋家有恩,所以当年你追求我,我接受了。一直怀着报恩的心态,跟你交往到如今。我真蠢,我以为当年你爱我,就会爱一生一世,我太高估自己了,蠢到害你遇上真命天女,还不敢和我分手。」
「妳… … 妳是说真的吗?」刘家耀好像受了很大打击,但事实的真相就是如此,这才是她蒋恩美的真话,他好震惊。「妳干么这样?我又没要妳报恩,那时是我自己想帮妳的 … 」
是啊,他从来没拿这件事,逼她付出什么,是她自己有毛病,接受别人的帮忙就一直想回绩,其实不求回报的善举,是种快乐的付出。她一直想回报,反而让大家的互动失去自然,还造成对方的压力跟包袱,这不是报恩。
「真是这样吗?」关敏娇不敢相信。「恩美姊,妳该不会是为了让我们好过,才这样说吧?」
蒋恩美失笑。「相信我,我不至于善良到这种地步,我说的都是真话。」
关敏娇倒抽口气。「那我们三个一直在为对方想来想去不就很白痴?」
「是很白痴,呼,我现在好轻松 --… 我终于说出真话了。」蒋恩美双手往后撑地,看着他们俩。「婚礼取消。家耀,敏娇,我祝你们幸福。」
「那妳呢?」刘家耀不放、心地问。
「我?」她拾起包包,起身,灿笑了。「其实 … 我心里一直有个真正爱的人,我要去找他。」
什么?!关敏娇跟刘家耀大惊。
蒋恩美哈哈笑,跑出关敏娇的家,拦了出租车,赶往广仁宇的住处。
她像个傻子,在后座又哭又笑,害司机紧张地一直瞄着她。
蒋恩美好高兴,她好多话要跟广仁宇说。她再没有顾忌了,以后,她要全心全意当他的女人!再也不让他伤心,再也不了。
「我爱你!」她要大声告诉他,再没有保留。
到了他家,蒋恩美急按铃。
广仁宇来开门,蒋恩美灿笑。「我-… 」忽然愣住,发现他身后屋内,堆满纸箱。
「你在干么?」
「打包。」
「为什么?」
「喔,我把房子退租了,后天就跟Joyce回纽约,那边很多事等我处理。」
Joyce从厨房出来,端着刚泡好的两杯热咖啡,看见蒋恩美,笑着招呼。
「很冷啊,进来聊啊,干么站在门口?要不要咖啡?」
听着Joyce 的口吻,像个女主人。蒋恩美霎时从头冷到脚底,隐约明白到这个下午,广仁宇跟Joyce的关系有了转变,他们… …
Joyce又问蒋恩美:「仁宇有没有跟妳说我们要回纽约了?」看她傻愣愣的,Joyce转而问广仁宇:「你说了吗?」
「正在说… …」
「喔,我去便利商店买烟,你们聊一聊好了。」她一副很识趣的样子,离开了。
广仁宇侧身,让路给蒋恩美,微笑地对她说:「进来说吧。」
他温柔的口气,让蒋恩美更是痛彻心肺。「你们… … 感觉不太一样。」她很虚弱,轻轻在沙发坐下了,内心猛打寒颤。
「妳发现啦?」广仁宇将自己的咖啡给她。「我们决定试着交往。」他在蒋恩美斜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笑着说,说着让她心碎的消息。
「这样也好… … 我们不论在工作或个性上,一直处得很好。而且我们年纪相近,也差不多要考虑结婚生子的事了,毕竟… … 我也不想寂寞到老,最后落得孤单老人的下场。」
「嗯-- … 对啊,不要再寂寞下去了。」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好惨,她努力爱着不爱的刘家耀,终于要去爱真正爱的人了,结果却 --… 难道她注定寂寞?
「恩美… … 我不想再为妳浪费我的时间了,虽然我一点都不后悔,但现在我累了,我想跟爱我的人,过点平静的家庭生活。」
「所以… … 你打算去纽约就跟她结婚吗?」
「如果交往顺利,应该会。」
蒋恩美努力不让内心的崩溃太明显,她发现她一直在假笑,不这样的话,她怕会立刻痛哭。
「你… … 你爱她吗?」
「过去因为妳的关系,我没有好好认识Joyce 。我不否认她是个很会逗男人开心的女人,活泼开朗,个性热情积极,我想我应该会爱她。」应该会?你明明还爱我!蒋恩美想反驳,但她说不出口,因为广仁宇又补上一句!
「我不想说谎,妳是能让我失控跟疯狂。但是和Joyce 在一起,我觉得很平静,很舒服,很放心。妳总是在混乱我,每当我自负地觉得我可以摆脱妳,不会再被妳混乱了,妳总是赢我,征服了我的理性。」
他苦笑。
「太爱妳,让我很在意,所以征服不了妳。妳知道吗?在商业谈判的时候,想谈成一笔交易,首要的技巧就是假装不在乎这笔交易,这会让对手释出更多善意。」
他扒了扒头发,笑道:「在妳身上,我一直忘了这个重点。谈恋爱,不是容易的事,但是,恩美… … 」他坚定道:「我从不后悔这样热爱过一个女人,虽然苦多于乐。」
蒋恩美捧着热咖啡,无话可说,心乱如麻。
他放弃她了,她正想要拥抱,但他放弃她了。他说什么?不想再为她浪费生命?一再混乱他的生活?Joyce 让他平静舒服?她则让他苦多于乐?Joyce是能让男人开心的女人… … 她蒋恩美,在这男人的生命中竟是苦痛的代名词。
蒋恩美坐立难安,她不敢对广仁宇说「我爱你」了。她搞砸广仁宇前半生的感情路,现在他正想要跟Joyce有个崭新的生活,她哪有脸去混乱他?而且这对Joyce也不公平。
现在,不是表白的好机会。现在对广仁宇说「我爱你」,显得太狡猾了,好像是为了赢另一个女人,太卑鄙了。
蒋恩美笑着,啜了口热咖啡。
「很好啊… … 」她努力用平静的声音说话,而其实只想痛哭,他不知道她这一晚上经历多大的情绪变化。
「是啊,满好的,这样,妳以后也不用担心我骚扰妳了。」
「是啊,很好。」
「对了,我已经跟家耀辞职,他公司内部也差不多都上轨道了,人事方面我也帮他重新布局。只有公关经理我还没找人递补,我离开后,妳可以回『明洋』复职,以后你们是夫妻,可以一起打拚你们的事业。」
「对喔。」她傻笑,像白痴那样傻笑,因为她完全不知要做何表情,光是忍住不哭已经用尽力气。
「你们的婚礼我就不参加了,先祝你们幸福。」
「嗯,好啊,我也是… … 祝你跟Joyce幸福。」
「对了,我都忘了问,妳跑来有什么事?」
「喔,噢,那个啊,我是想谢谢你跟Joyce写,揭穿曹经理的真面目,追回一亿多的资金,你们两个实在太厉害了… … 」
「这没什么,」他故作潇洒,对她眨眨眼。「我也不希望妳嫁给破产的穷光蛋啊!」
然后,Joyce回来了。
蒋恩美告辞,他们一起站在门口送她,笑得像一对小夫妻。她只好也一直笑一直对他们笑,直到门关上,她转身背对了,热泪溃堤。
她看着夜空,星星很闪,月亮很大很圆很亮。她捧高双手,好像可以盛住大月亮,然后将它盛来心窝处补啊补,那儿好像裂开了,好空好冷。「这个月亮… … 送我自己-… 」她说,泪汹涌,落不停。最后领悟到,她忙着报恩,死守道义,对自己的真实感受说谎,在意家人亲人恩人的感受,忽视自己。但看看现在,剩下来陪她的,只有这个自己。
这就是她伪善的代价。一个不真实不自然的人,怎么可能拥有幸福?活该她这样悲惨,落得这下场。
这天晚上,蒋恩美失魂落魄徒步走了很久很远,她在布满菩提树跟白千层树的民生小区绕了又绕,晃荡很久,像是要把悲伤情绪都甩脱,也像是故意要把力气耗尽。她走到虚脱,筋疲力尽,脚磨起水泡,才斓车回家。
她必须让自己这么累,不然,她怕会失去理智,按下那个拨号键,打给广仁宇,补说那个差点说出口的「我爱你」,还会再疯狂补上一句!
「别理Joyce,我要跟你在一起。」
回到家,蒋恩美倒头睡。
不知睡了多久,老爸喊她,她也不理。她只想睡,陪自己好好睡一睡,拥抱着可怜的自己。没有父亲,没有刘家耀,没有广仁宇,只有自己的好好睡。
很孤单啊,但是得到自由了哪!蒋恩美,这也不是完全没收获啊… …
她在睡眠中哭泣,睡掉她命中的转折点,睡过广仁宇上机的时间,错过他告别的来电。
已经都不重要了… …
三天后,阳光明媚的早晨,蒋恩美赖在床上,沐浴暖阳里。有人按电铃,老爸收了一封限时挂号信,拿来给蒋恩美。拿信进来时,他再一次询问恩美的健康状况,睡那么久太奇怪了。蒋恩美一再保证没事,老爸才悻悻然离开。
她拆开挂号信,没想到,她不去送别,广仁宇却写了告别信给她。
展开信纸,他用的纸很特别,有奇怪的凸粒。广仁宇刚毅的字迹,透过钢笔锐利尖头,一痕一撇,像刀刻出。信很短,只写着几行字!
恩美:这是林晓瑛设计师设计的「籽纸」,除了可以写信,看完信只要对着信纸浇水,就能让藏在袒边的种籽发芽。这张纸,藏有松叶牡丹的种子。等发芽后,妳可以移到盆里种,希望妳喜欢这个礼物。
我祝福妳,在我离开后,开始活出妳自己。妳不需再辛苦地压抑感情,能像种籽,以自然的姿态生长… 另外,我放了一样东西在我们常去的「异风格」,记得领取。往后,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想到妳能望着我送的花草,心里感到一点点虚荣,好像我跟妳之间,还有一些联系。很傻吧?
保重,我永远爱妳。
蒋恩美给信纸浇水,点点点,一滴两滴三四滴,用她的眼泪灌溉松叶牡丹,想必会长得特别可爱,将信贴在心窝前,默默在心里说―我也永远爱你-… 永远爱你。
蒋恩美振作精神,洗头洗澡,换了干净的T 恤运动裤,最贴近自己的装扮。
然后她到客厅沙发坐下,跟正在看报的父亲谈话。谈一个多小时,她将所有经过告诉父亲,包括不会再有的那场婚礼,以及她不会再回家耀的公司。还有… … 从此,她,蒋恩美,要过属于她的人生,也希望爸爸不要再提起刘家的事,甚至提出搬家的建议。她说:「很好笑,原来我们都不爱对方,因为不敢伤害对方,结果差点变成更大的伤害,两个假装在爱的人结婚生子,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谬的吗?」
「可是-- … 怎么这么突然 … 」蒋百展惊讶着。
「不,一点都不突然… … 」蒋恩美微笑,揉揉父亲的膝盖。「问题一直都在,只是我们都太为对方想,没人敢说真心话。爸- … 家耀也说了,他从没想过要我报答他,我们把那些事忘记吧,包括当初那些不幸的事… 未来,是由现在这个当下制造出来的,不是由过去产生。我们把现在过好吧,把那些不愉快的可怕记忆丢掉吧,嗯?」
「妳很伤心吧?对不起,爸很没用。」蒋百展好心疼女儿。
「我不伤心,我觉得好轻松,我再也不用假装很爱家耀,我可以做我自己了。
而且,家耀也得到他的幸福,我为他开心,因为他跟那个深爱他的女人在一起,那才真的幸福。」
蒋恩美和父亲聊完,出门到「异风格」领回广仁宇留在那里的东西。
「是这个… … 」女老板将那盆她非常中意的盆花从墙面拎下给蒋恩美。
「这个妳不是说不卖吗?」
「那位先生说服我,他说这盆花卖给他,能让一个他很爱的女人笑… … 」
盆花落到蒋恩美怀里,如广仁宇所愿,她给女老板一个高兴的笑容。
女老板叹息,擦去蒋恩美眼角的泪。
「你们没在一起对不对?真可惜… 我觉得你们很配。」
蒋恩美领了贝古草,连非卖品的盆花,都让广仁宇弄到她手里了,她还有什么好怨的?
她一样买了广仁宇爱吃的炭烧饼,因为想念,买了两个葱肉饼,连他的分一起吃。然后坐在一样的店前长椅,欣赏街景。
奇怪,跟她有牵扯的男人都有伴了,剩她孤单坐在这儿吃烧饼,应该会寂寞得想死,但原来,一个人的寂寞,好过和不爱的人同眠的那种寂寞。
不知道广仁宇现在怎么样了,仰脸,晒着暖阳,她笑着,有贝古草陪她看风景,她有新生的感动,终于自由,不再伪装去爱谁。
和广仁宇没结果,但想念是自由的,往后她可以尽情想念爱着的人。
蒋恩美的新家门前,有一整排的小叶榄仁,在寒风里枯干,又在春风里冒出密密点点的绿叶。那是春天来临的时候,蒋恩美剪了一头俏丽短发,扔掉套装,天天穿得像大学生那么青春。「爸,我出去喽。」
「妳又出去”」
蒋百展不知道女儿怎么回事,一天到晚往外跑,她似乎有很多活动。今天是?
「爸,我报了园艺课,你忘了啊!」
是啊,他想起来了,最近家里阳台除了那盆贝古草,又挂满花花草草。「记得回来吃晚餐啊。」他叮嘱,一转眼,女儿不见人影。
蒋恩美双手插口袋,戴着耳机,听MP3 。她踏着轻快的脚步,走在阳光里,迎面是葱绿的榄仁树,听着广仁宇爱的那首歌,当Scar Tissue 轻快的旋律,宛如在旷野中的FU,让她对他的想念,不那么沉重。也彷佛,他就在身边可及之处,落后她脚步一点点,或走在前面一些些,在她左边,或右边,他没有走远,尽管不再出现,但很奇怪… …
蒋恩美也不打算有新恋情,隐约觉得,他还会回来。也许,这样想,很傻,是太爱一个人的幻觉。也许,广仁宇早就结婚,还有个小孩。但庆幸思念是很自得其乐的事,再怎么想得要死也不会有人受伤,顶多想到自己神经衰弱。蒋恩美不觉得思念辛苦,有个他能想念,她很快乐。更何况她现在好忙,早上都在庄凯文介绍的美式餐店打工,下午排满要学的课,园艺课啦、烹饪课啦、瑜伽啦… 喜欢什么就去学什么。
对,她要努力弥补过去的时光,享受她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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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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