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乐香提脚,正要狠踩下去——
「慢着!」微生猛然抬头,恶狠狠地警告。「这事你要敢……」
「我绝不说。」
算她反应够快,但微生还是有些不安,要让人知道他堂堂一个大才子给人当椅子踩,以后还能混么?「我说真的,爱乐香,这事你绝对绝对……」
「绝对不说。」她眨眨眼,还以一笑。「秘密。」
白微生愣住,深吸口气,这才认命,低头蹲好。
乐香身子很轻,轻灵地踩了一下,就攀至墙头。
微生直起身望她。「行么?!」她毕竟是个女人,他有些担心。
乐香翻过墙,双手攀在墙沿上,微笑着,双腿往下探。「谢啦,微生。」人慢慢踩着墙下去。
微生瞧不见她了,只听得她往下爬的声音。他又吼着:「行不行啊你,你给我踩好,要摔死了不关我事啊!」
是不是该让她走大门的?微生不安,索性一个长手跃上墙头,探头望她,俯瞰她往下跳的势子。
不错嘛,就快平安落地。正放心时,乐香手滑,脚一溜,「哇」了一声,整个人就摔下去!微生情急,俯身就抓,来不及了!但见她结结实实地跌落地面,「砰」的好大一声,整个人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
哇勒——出人命了!
微生火速跃墙而下。「喂?喂?!」伸手碰了碰乐香,他紧张得脸色泛青。她不会就这样死了吧?他害死她了?
微生将乐香翻过来,横抱怀中,她的脸埋进衫内,软软的身子动也不动。
微生冷汗直淌,摸着她的发,情急地迭声直嚷。
「臭丫头,你死啦!喂,你别吓我啊?醒醒!」
微生咆哮好一阵,终于,埋在他衫内的脸缓缓转过来,露出那带点恍惚的脸儿,黑黑的眼睛望着他,朦胧浑沌,仿佛未醒。
微生松口气,很小心摸摸她脸颊。「摔到哪了?没事吧?」口气温柔不少。
乐香躺在微生怀里,恍惚地望着白微生。他的手轻轻揉着她后脑,像是怕她摔痛了。乐香眨眨眼不敢相信,那惯常盛气凌人的眉眼,这刹竟那么温柔望着她?!乐香更用力眨眨眼,终于看清楚他的轮廓。白微生,原来真的好看,剑眉星眸,面容斯文清俊,像天上一朵弃世孤傲的白云。
「怎不说话?真摔傻了?」微生指尖轻轻触摸了她的眉与眼,又小心翼翼地抚过她脸颊,然后皱眉。「完了完了,我看我去找大夫……」
「白微生。」她出声。
见她开口,这才令他松了眼眉,缓了神色。
但见乐香懒懒地瞅…他问道:「白公子……你真聪明?最聪明是你?」
微生挑眉,不解她的意思。跟着敛容,见乐香一个伸手向他,弹指,「答」地一声,平空在他眼前变出一朵玫瑰。
微生讶然,怎……怎么回事?他诧异地瞪着那朵玫瑰。在红粉玫瑰后,是乐香艳唇轻绽的一朵笑。
「给你。」她将花儿递给他,难得露出神气的表情。一双眼又清又亮,黑白分明。
微生愕然,恍惚地收下那枝玫瑰。「等等,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玫瑰从你手上长出来?你藏好的?藏哪?」该死,他最恨这种不明不白的事。
乐香缓缓站起来,俯身向仍蹲在地上直盯着玫瑰的白微生,附耳悄声说了几句,声线又轻又柔。
白微生听了脸色骤变,抬头,乐香已离开,只留他一人像个傻子似的握着那朵盛开玫瑰,一脸骇然地想着她的话——
「你不懂?原来最聪明的不是你。」
留下糊涂了的白微生,乐香回到店内工作台前。
老管家周福泰,正在帮她收拾案旁干了墨渍的挽联。
乐香扶案坐下,窗扉透进日光,洒落在案上,她伸手摸了摸赭红桌面,掌心感觉到一片日晒后的暖意。乐香微笑,深吸口气,抽出襟内微生写的那幅白绢,一个势子将之飞铺落案,巧手抚平绢面绉褶。
她凝注微生字迹,轻声吩咐:「周老,帮我研墨。」
周老磨起墨来,研究小姐掌心下的字,「白微生」三个大字特明显地。
「小姐,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你要三思,别惹了那个脾气暴躁。性情乖张的白微生,要知道,他才情虽高,性子却特坏。」他猜小姐打算利用白微生的字,当挽联给那个可怜的少年。
乐吞没听劝,她指着微生落款处。
「这下头只要加上几个字,就是道地挽联。就写,白微生……哀挽若寒。」她提笔,凝神思索。「嗯……好,就加这四个字。」跟真的一样。
「小姐,白公子的字全城知名,你怎么模仿?」太难了吧!要写出他惯有的特色,可不容易。他的小姐若学得出,岂不可以去卖字画了?白公子的字可是一堆人排队抢着要呢!
乐香却一脸自信,左手按绢面,右手蘸墨,一副「天下无难事」的模样。但听她说得斩钉截铁。「微生有的是天分,我却是苦练十几年的底子,要模仿他的字不难。」话未说完,她已行云流水地写下四个大字。
周老越看眼睛睁得越大,当那最后一个字收笔时,他老人家才喘了口大气,回过神。
「这……这……这活生生是白公子的字!」小姐的本事几时这样大了?他抬头,诧视爱乐香。她却只一脸平常,仿佛这一切没啥好惊奇,又仿佛白微生的字在她眼底心上,也不过是个普通孩儿的字,信手拈来学得易如反掌。
乐香搁笔,抽起白绢,于日光中微笑审视。吹了口气,墨香扑鼻。她双眸发亮,淘气地抿抿嘴。
对着白绢朗声吟道:「萱帷月冷,魂飞仙乡。白微生哀挽若寒。」她啧啧地笑着掸掸白绢。「秋若寒,你可以瞑目了。」
「小……小姐……」周老担心。「您真要将这挽联送出去?」
「你瞧得出有什么不妥么?」乐香斜眼间他。
「字是一模一样,可是……您这样会不会太大胆了?」
乐香耸耸肩。「甭担心,白公子不会知道。何况,他正忙着想玫瑰呢!」
「玫瑰?」
乐香侧脸过来,左手朝周老头上一点、弹指一声,变出一朵玫瑰,插在周老白发苍苍的头顶,但见周老那滑稽样,她格格地笑了。
周老摸下玫瑰,听小姐笑咪咪道来。
「前日一个跑江湖的儿子死了,没银子买棺材,我送了一副,他变了十朵玫瑰送我。」乐香朝一脸疑惑的周老吐吐舌,扮个鬼脸。「瞧,我学得很好吧?这把戏可叫咱雨维城的大才子吓坏了,这奥妙足够教他研究个把月的,凭他那性子势必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我太了解他了。」
他说得好似在叙述她手中的孙悟空,她自信得好似能掌握天地一切,就似白微生心底每一缕思绪她都能安抚妥当,她就这样抿着如神如仙的笑。
周老呆愣愣地抓着那朵玫瑰,傻傻地看着小姐得意地笑靥如花,开得比玫瑰还美。
她笑着笑着,那双眼便眯了起来,长长的睫毛如两只蝶吻着日光。细尘中,她的脸如似发亮,温暖慈爱;像黑暗中的一盏灯火,照亮了幸福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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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有福了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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